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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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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亭一行赶到的时候, 已是翌日清晨。

    徐修仍站在门外。

    而屋内却再无哭声。

    一屋一院。

    寂静无声。

    谢亭看着那一袭青衣,素来明艳的面上,如今却只余黑沉。她挣开王璋的撑扶, 只身往前走去, 看着徐修,冷声开口, “我们把她好好的放在你身边,你都做了些什么!”

    “为臣, 你未忠君。”

    “为夫, 你未护妻。”

    谢亭看着徐修, 冷嘲一笑,“徐修,徐大人, 这些年,您都做了些什么呢?”

    徐修的步子往后退去,手撑着柱子,才不至摔了去…

    这些年, 他做了什么?

    为臣,他受皇命为国婿,却心生怨愤, 心有不甘。

    为夫,他娶她为妻,不曾真心相待,亦不曾交心于她。

    这些年,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

    徐修想起昨夜,屋内传来赵妧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还有那接连不断的血水,而后是那个…已成形的男胎。

    他不会说话,不会睁开眼,安静的躺在那个小被里。

    露出一张干净而又苍白的面色。

    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与赵妧的孩子啊…

    徐修想上去看一看他,抱一抱他,却被人避了去。

    六顺看着他,横眉冷对,带着憎恶,“您让开些吧,奴怕脏了您的手——”

    而后她不再看他,亦不再说话,抱着他的孩子,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

    徐修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夜里雪深,廊下的人,院里的人,她们都嫌恶的看着他。

    就连素来沉稳的四惠,看着他的眼神,也愈发淡漠了。她看着徐修投来的眼神,拘下一道礼,声很淡,“您还是早些回去吧,长公主府,无您可居之处。”

    ———

    徐修抬头,他的眼滑过谢亭,滑过王璋,滑过王芝…等人。

    他们的眼里带着同样的目光。

    一样的嫌恶,一样的恨不得他去死。

    可他又何尝不憎恶自己?

    他的妧妧…

    那是他的妧妧。

    那是他的妻啊。

    徐修的眼转向那扇紧闭的门,他的妧妧就在里面,往日那样明媚的一个姑娘,如今却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

    在那些时光里,她把所有的爱情与真心交于他。

    可她又获得了什么呢?

    一段残缺不堪的情,一个早逝的孩子。

    如果没有他,她原本会活的很好。

    宋宫的明珠,宋朝的公主...

    她原本...

    该有一个从头至尾,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他们会有儿有女,膝下围绕着子子孙孙。

    她原本,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她以为真挚的爱情,她的孩子...全部葬送在这永安年间。

    往后,她该怎么办?

    徐修的手撑在柱子上,仍看着那处。

    他的妧妧该怎么办?

    他往前迈出一步,却被人拦了下。

    这是昨晚赵妧清醒时,下的命令。她带着哭喊和恨意,不许他靠近…

    徐修的眼里含着悲痛——

    王芝走上前,她也看着那道紧闭的门,面色很平,声亦很淡,“若她有事,徐大人,你要好生保重啊。”

    徐修不曾说话。

    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道门,背挺得很直。

    那道门终于还是开了。

    出来的是四惠,她与众人拘了道礼,一面是与王、谢二人说道,“主子醒了,想见您二位。”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

    谢亭与王芝二人,忙迈了步子往里进去。

    徐修也迈了步子,却再次被人拦了下去。四惠看着他拘上一道礼,声却很淡,“徐大人,您留步吧。”

    “主子她,并不想见您。”

    她这话说完,又拘一礼,才转身往里走去。

    屋外,徐修看着那道重新被合上的门。

    她不愿见他。

    他的妧妧,不愿见他…

    屋里,赵妧躺在床上,她的面色苍白,往日的红唇如今也只剩灰白,一双眼空洞的看着那床帐上的纹路。

    谢亭看着她的模样,忙快走几步,坐在人的边上,握了人的手,轻轻唤人一声,“阿妧”。

    赵妧未曾回应什么。

    她仍看着那纹路,却不知是在想什么。

    谢亭抬头与王芝对了个眼,轻轻叹了口气,让开了位置。

    王芝看着赵妧,她坐在了谢亭原先坐着的那个圆墩上,良久才开了口,“疼吗?”

    她的声很轻,听在赵妧的耳里,却忽的让她轻颤了下。

    赵妧仍看着那床帐上的纹路,良久却合上了眼睛,声很哑却带着无尽的悲痛,“疼。”

    “我疼。”

    她的手覆在那平坦的小腹上,“我的孩子没了…”

    而后,她紧紧攥着身下的衣裳,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

    这是她醒来后头一回哭,眼泪纵横,“我的孩子没有了!”

    几个丫头忙围过来,一面递了帕子,一面是劝哄着人,“主子,孟大夫说了,您如今哭不得…”

    “哭什么!”

    王芝紧紧攥着赵妧的手腕,“伤你心的人,如今还在外头好生站着——你却在这处哭,哭有用吗?”

    “哭,能把你的孩子哭回来?”

    “哭,能把你往日的年岁唤回来?”

    “赵妧,你是我大宋的公主,把你的哭给我收起来!”

    王芝的话传入赵妧的耳朵。

    她睁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看着王芝,很哑的一声,“阿芝,我的孩子没有了。”

    “那是我怀胎九月的孩子,那是…我的骨血啊。”

    王芝听她话中悲凉,心下也一阵难受。她看着赵妧,终归还是松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来一句,“那就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和谢亭就陪着你,去好生揍他一回…揍到你解气为止。”

    ———

    赵妧想起当初,她们年岁还小。

    有回凑在一道,说起以后的事,自是少不得要提一回男人。

    那会,她抬着下巴,鹅蛋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若是往后,你们的夫君让你们受委屈了。我便杀上门去,好生揍他一回,看他往后还敢不敢。”

    “那你呢?”

    “我?”

    赵妧娇娇一笑,下巴抬得愈发高来,“我堂堂大宋公主,谁敢欺负我?”

    我堂堂大宋公主,谁敢欺负我...

    前言犹在耳。

    ———

    而如今...

    赵妧的面上带了几许轻嘲,“可我堂堂大宋公主,却还是难逃这情劫。”

    “只是可惜了…”

    她低头看着那手下平坦的小腹,“我原以为,他能陪我一辈子。却不曾想,我连他都没能护住。”

    谢亭看着赵妧,轻声开了口,“阿妧…”

    “我没事。”

    赵妧看着谢亭,摇了摇头,她的手绕着小腹轻轻转了个圈,那处仍疼得很,带来钻入心肺的疼痛。

    可她却仍笑着,带着虚弱的声,轻轻说着,“阿芝说得对,我不该哭——我哭不回我的孩子,更哭不回我往日的年岁。”

    赵妧唤来四惠,声很淡,“他人呢?”

    “还在外头。”

    她的眼转向那扇紧闭的门,冷声,“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我的身边,如今他又何必在外惺惺作态。”

    她这话完,良久,才开口继续说道,“让他走,若他不肯走,就让从斯扔出去。”

    四惠一顿。

    她抬头看去,便见赵妧面色沉无波,而那双手却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

    她再不敢怠慢,忙屈膝一礼,往外走去。

    屋里很静。

    而屋外,四惠正与徐修拘上一礼,说完这句话,而后又是一句,“为了您的体面,您还是快些走吧。”

    徐修的眼望向那半开的屋子里,他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而后,朝着里头轻轻唤上一句,声有几分哽咽,“妧妧——”

    “其实,我早已经爱上你了。”

    赵妧听见那一句,手下紧攥的力道竟有几分松懈。她的脑海里滑过早年间的许多事,临安的天灯,当街的一吻,而后是那无数的夜。

    可最后,她的脑海里,却只剩昨夜的事。

    她的疼,她的痛,她的孩子…

    还有她那一片真心与爱情。

    赵妧摇了摇头,手仍覆在小腹上,不知是笑还是哭,“他说他爱我,他竟然说爱我?”

    她背过身,牵起身上的疼痛。

    赵妧面上的那抹轻嘲,不知是对徐修还是对自己。而后是很轻一句,“真可笑...”

    屋里余几声叹息。

    而屋外,徐修也终归还是被请了出去。

    青文、青武看他出来,忙迎了上去,恰好听到从斯冷言一句,“主子的话已很明确,若是往后你再来,就不要怪我手下力道不分轻重了。”

    “你!”

    青武拔剑,对着从斯。

    从斯的眼滑过青家兄弟,而后是冷笑一声,“你们,还不够格。”

    而后,他转身,身后的大门被合上。

    徐修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以及那门匾上几个大字,滑过许多事。

    袖下的手攥的很紧,他的耳边萦绕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哭喊,而后是赵妧那句,“让他走...”

    徐修仍看着那扇禁闭的门,心下很闷,可他终归还是开了口,“走吧。”

    他说完这话,转身迈开步子,前头是茫茫一片,墙角、屋檐、地上都被那雪盖住了原先模样。

    可徐修的步子却没停,他的脚步踩在这雪里,沉重而又缓慢。

    而他的身影,在这茫茫一片里,显得愈发寂寥。

    屋里,四惠将将禀过徐修已走的事。

    赵妧没说话。

    她看着那紧闭的木头窗棂,透来白花花的一片。想起那年,她从徐修的怀里醒来,外头白花花一片…她与徐修写了对联,写了福字,他还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贴去。

    她站在那梯子上,低头看着他,与他双目一对。

    而后是相视一笑。

    赵妧的声仍很轻,不知是对着王、谢二人说来,还是说给自己听。面色很平,声也很淡,“我信他方才所言,可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亦知,此事与他无甚关系,是我没护好他。”

    “可我终归...”

    她紧紧攥着被子,声有几分颤,“我终归,是恨极了他,怨极了他。”

    谢亭问她,“那你,往后如何想?”

    赵妧摇了摇头,她仍看着那茫茫之处,良久才又一句,“我还未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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