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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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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万里,朕心向往之,宣此女速来殿内觐见。”

    萧楚楚还是盯着地面发呆,没有反应。

    张公公清了清嗓“萧楚楚?”

    “恩?”萧楚楚迷茫的抬头。

    “啊,我知道了。”萧楚楚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发呆。

    张公公的脸更僵硬了几分,兰花指伸出指着萧楚楚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劳张公公了。”林栖迟立刻出来打圆场“请皇上放心,明日萧楚楚一定会准时出现在皇上面前,承宇,送客!”

    承宇立刻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

    张公公忿忿的看了萧楚楚一眼冷哼了一声还是随着承宇走了。

    大堂内只剩下了林栖迟和萧楚楚,林栖迟有些疲惫的瘫倒在木椅上,轻捏着眉心半天才轻声开口“身体康复了吗?”

    萧楚楚抬起头,吸吸鼻子“恩,今天要不是皇上要见我的话,我估摸着我应该还能病个十天半个月的。”

    林栖迟笑了笑,但是没有笑出声来“消气了?”

    萧楚楚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光辉后才回答道“唔,消气了,不好意思啦。”

    林栖迟摇摇头“没事,本王理解。”

    萧楚楚刚要点头,就听得林栖迟继续道“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日吗,本王理解。”

    理解你奶奶个腿!

    萧楚楚的一张老脸红到了耳根,搜肠刮肚半天,居然愣是没想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那,”萧楚楚的目光有些闪躲“谢谢理解。”

    林栖迟愣了愣,下一瞬就没绷住乐了出来,看着萧楚楚笑了老半天才停下来,他瘫在座位上,擦了擦眼角“果然,你可真是本王的活宝。”

    萧楚楚的脸又红了些。

    林栖迟抬手唤了萧楚楚“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坐下吧,本王问你些事。”

    萧楚楚自然是不会推脱,乐不得的坐在刚才张公公的位置上了“多谢王爷。”

    “果然,你还是这样的时候比较可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服的样,嚣张的眼睛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林栖迟看着翘着二郎腿的萧楚楚道。

    “别这么说,我偶尔还是很听话的。”

    “是,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自称为奴婢,平日里就是‘我’来“我”去的,偶尔还会冒出‘老子’之类的。”林栖迟喝了一口茶水,看着萧楚楚笑道“你自己说,你哪里听话了?”

    萧楚楚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林栖迟却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说不出来吧,也就是在本王的安国府内你才会如此张狂,这要是到了别的地方,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萧楚楚将茶盖扔在茶盏上,气定神闲的回“我也到不了别的地方,就算能去,我也不去。”

    她按了按桌子“我哪也不去。”

    林栖迟撇沫子的动作顿了顿“算你有良心。”

    萧楚楚翻了个白眼“说吧,你要问什么?”

    林栖迟喝了一口茶,含糊道“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恩?”

    “本王突然间不想问了。”林栖迟笑了笑,眼里闪着光芒。

    ☆、准备进宫

    被皇上宣进宫这事吧,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有多少人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了能够让当今圣上对他的名字有点印象,还有多少忙碌了一生结果连皇宫大门都没跨进去的。

    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

    这是他曾经在书上看到的,当时只觉得这些宫女可真是无聊,都满头花白了怎么还有心思说皇上的闲话呢,可是后来经过了雅儒先生的解释后她又觉得这些宫女可怜了,她们可能是倾慕着皇上的,然而任劳任怨的工作了一辈子后,从青丝熬成了白头,从少女变成了老妪,也仍然没有见到自己心中的那个人一面。

    皇宫很大,哪怕用了一辈子,也不见得就能走完。

    其实来到南楚朝之后萧楚楚最大的感触就是,谁说出身不重要的。

    上辈子的他是个小偷,混混,社会闲杂人士,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跟他差不多的人物,平日里偷鸡摸狗,从事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勾当。难听点说,那都是些活在阴沟里的角色,偶尔在马路上看见了市长的车路过都能让他们着实兴奋个一段时间,但他们和名流人士的接触也就止步于此了,至于其他的,则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能够接触到社会上上流人士的方法就是犯错误被抓现行,或者是直接自首,那样他们便有了来之不易的跟的人民公仆警察同志们面对面的机会了,不过见面后的结果就是比较惨烈的了。

    但是现在呢,她自认为自己没什么特殊的本事,她只不过是安国府的一个小小的丫鬟,在家宴上胡乱一锅烩了个火锅,结果就这样一夜成名,传遍整个南楚朝了,如今甚至还有了进宫见皇上的机会。

    试想一下,如果她不是于安国府的家宴上做了火锅,如果不是当晚来的都是些名门望族,公子王孙,那她的名字还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吗?

    身处的环境不同,接触的人自然也会不同,手里握着的机会也不一样。

    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从古至今,都没有丝毫改变。

    其实今天林栖迟想要问她的问题她大概是能猜到的,无非就是如若皇上要她进了宫或是将她安插置了别处她可乐意之类的。

    所有人,甚至连她自己,都认为她是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小人,所以自然会认为被皇上召进宫这样的好事是她求之不得的,巴不得借这个机会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但是,她已经给了林栖迟答案了。

    她哪也不去。

    一方面的确是有着情感方面的原因,不光是林栖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舍不得的。而另一方面的原因说出来的话,可能就会让外人觉得有些蹊跷了——她对入宫根本就没有兴趣。

    管她是皇上还是太后,通通都跟她没有关系,不管此次进宫是去受赏还是封官,她都完全无所谓。

    这就是萧楚楚,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倒是碧云和秋夕又是为萧楚楚准备衣服,又是教她礼仪的忙活了一晚上,结果人家倒好,到了时间直接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丝毫没体现出兴奋也就算了,萧楚楚居然表现的比平日里还要疲惫了不少。

    被一道圣上口谕搅和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除了碧云秋夕之外还有我们的林栖迟小王爷,这三位有的是因为兴奋与激动而失眠,有的则是因为担忧与愁闷而彻夜难眠,只有萧楚楚,仍然是沾枕头就着,睡眠质量相当高的没心没肺,一觉睡到了天明。

    天刚微亮,碧云和秋夕就把萧楚楚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又是洗漱又是梳头的打扮起来,可怜了萧楚楚,在这个异常疲乏的季节里还要早早起床,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两个女人的摆布,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从来就没有正过的发髻终于被碧云梳正了,脸颊上的那些碎头发也都服帖的趴在脑袋上了,萧楚楚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罗裙坐在铜镜前昏昏欲睡。

    秋夕终于忍无可忍的掐了她后腰一把。

    萧楚楚嗷的一声睁开了双眼。

    “睡睡睡,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秋夕从首饰盒内取了个翠玉簪子插在了萧楚楚发髻上“一会就要进宫去见皇上了,你尽量少说话,让王爷说就够了。”

    萧楚楚平日里习惯了头上松松垮垮的感觉,一头乱发倒是更得她的喜爱,飘逸而且不羁,虽然偶尔会有两只不懂事的鸟儿前来絮窝,但总体来说也无伤大雅。

    但是如今秋夕姐却是将她的头发拆了重新梳理了,视觉体验上的确是愉悦了不少,但这紧绷绷的感觉着实是让萧楚楚有些不大喜爱,她抬手将翠玉簪子取下“不要这个,难受。”

    秋夕又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是不是蓬头垢面,头顶鸟窝就不难受了啊?”

    萧楚楚叹了口气,揉了揉被秋夕掐过的地方“那样自在。”

    碧云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看了看“不错,终于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了。”

    秋夕拿着簪子开始告状“碧云姐,楚楚说不要簪子,难受。”

    碧云笑了笑“随她吧。”

    秋夕拿着簪子看着碧云半天,最后还是忿忿的一跺脚,把她那翠玉簪子收起来了。

    萧楚楚吃了几块糕点,才觉得自己总算是醒过来了,她抬起手伸了个懒腰,满足的一声长叹。

    “好了么?”萧楚楚问道。

    秋夕还是气鼓鼓的“就快好了,等我为你抹点胭脂。”

    “胭脂?”萧楚楚皱起了眉头,在秋夕的手涂在她嘴唇之前立刻闪到一边,她看着秋夕手指上的一抹艳红,拼命摇头“我不要。”

    “簪子不带就算了,胭脂不能不涂啊。”秋夕有些着急。

    “为什么不能不涂?”萧楚楚觉得难以理解“我一直都是不涂的,也没见谁说什么。”

    “你,”秋夕红着脸瞪萧楚楚,萧楚楚则是一脸无辜的回望。

    “算了,我不管你!”秋夕将胭脂往桌上一拍就生气的到一旁坐着去了。

    碧云向秋夕安慰道“无碍的,哪怕不涂胭脂,楚楚也是好看的啊。”

    秋夕看了萧楚楚一眼“好啦好啦,不涂就不涂,我还懒得帮你。”

    萧楚楚笑嘻嘻的朝秋夕做了一个飞吻“多谢秋夕姐。”

    碧云上前拉起萧楚楚的手,温柔道“走吧,承宇已经在门口等了。”

    萧楚楚点点头“不要太想我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出了房门,果真就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承宇,他换了身玄色暗纹侍卫服,左肩上安着一块铠甲,闪着银光,光芒镀在他冰冷的表情上居然少见的显现出了一丝柔和。

    碧云拉着萧楚楚走向前去笑道“麻烦承宇哥了。”

    “恩。”承宇看了碧云含笑的眼眸一眼,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慌乱。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萧楚楚终于明白了当时秋夕的那句“承宇不行,承宇绝对不行”是因为什么了,她偷偷的笑了笑,原来,承宇居然是有着心上人的。

    萧楚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跟碧云秋夕告了别,紧跟着承宇的脚步出了府门。

    门外,则是早已等候多时的林栖迟。

    身着紫衫,腰束玉带,雪玉静静的垂在腰间,平日里随性的发丝如今则是全数用白色束发束好,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瞳,默默的注视着朝他缓步行来的萧楚楚。

    萧楚楚在林栖迟面前停下,手心里全是汗水“王爷。”

    林栖迟看着一袭淡紫罗裙的萧楚楚也有些出神,明明是未施粉黛,但面上的红晕却是比上好的胭脂还要粉红,看惯了她头发蓬乱的潇洒样子,如今见了她这般周正清秀的模样倒还真让他大吃一惊。

    他干笑“你也穿紫色了啊,好巧。”

    萧楚楚也尴尬回道“是啊,基佬紫,好巧。”

    .......

    “恩?”林栖迟有些不懂“什么,紫?”

    “没事没事”萧楚楚恨不得把自己的银牙咬碎“我胡乱说的。”

    林栖迟看了她一眼,也不想去继续这个话题“那,上轿吧。”林栖迟指了指他那个银顶的皂色轿子。

    萧楚楚却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这,不好吧,我只是个奴婢,怎么敢和王爷共乘一轿呢?”

    林栖迟解释道“此次路途较远,如果让你走路的话那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了。”

    萧楚楚笑了笑,也没客气,直接跳上了轿子,朝林栖迟笑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轿内的空间很大,林栖迟与萧楚楚一左一右坐于两侧中间还空出了可供两个人乘坐的位置,萧楚楚环绕着双臂头靠在轿壁上闭目养神着,林栖迟则是掀着窗帘望着外面发呆。

    “还记得本王带你回府那天吗?”

    萧楚楚睁开了眼睛。

    林栖迟将窗帘放下,转过头看着萧楚楚“本王当时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礼数的女子,所以就想着一定要吓到你,不然这日后可就是真的没法管了。”

    萧楚楚笑了笑“您当时的确是挺凶的,但是好像还是没吓到我啊。”

    林栖迟赞同的点头“本王知道,要是真的吓到你的话,你怎么敢用轿帘糊本王的脸?”

    萧楚楚摸摸鼻尖,尴尬的笑了“抱歉。”

    “你紧张吗?”林栖迟突然发问“一会就要看到皇上了,紧张吗?”

    萧楚楚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笑道“不紧张。”

    林栖迟不太明显的笑了下,重新将视线投向轿外,轿身摇摇晃晃的,晃得萧楚楚都有了些睡意,耳边响着的是轿外的鸟叫声,风吹麦浪声,让她觉得身心放松。

    “为什么你的回答不是“紧张”呢?这样的话,本王就可以说“万事有我,你不要怕。”了呀”

    萧楚楚闭着眼笑了笑。

    “紧张。”

    ☆、皇上神助攻

    萧楚楚半眯着一双眼让人看不清楚她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的,笑的有点狡黠。

    林栖迟盯着她愣了有一会后才低低的“恩”了一声,“安心睡吧,到了本王叫你。”

    话音刚落,轿内就响起了熟睡时绵长的呼吸声,萧楚楚歪着头靠在轿壁上已然是进入了梦乡,在与周公会面中。纤长的眉毛有些不耐的蹙起,想来是被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晃得有些不适。

    林栖迟轻轻的将窗帘放下,遮挡住了和煦的阳光。

    他屏息看了一会萧楚楚的反应,直到萧楚楚眉间的纹路消失后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目光却又被她身上穿着的淡紫色罗裙吸引,他看了一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然后便随手摸了个毛毯盖到了萧楚楚身上。

    都已经深秋了,怎么还穿的这么少

    而一向自诩浅眠,警惕性极高的萧楚楚在被人近身亲手盖了毛毯后也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将自己的头歪向了另一侧。

    被林栖迟叫醒的时候萧楚楚还是有着几分恼怒的,她手里抓着毛毯,坐在一旁,脸色黑的像碳。

    “很快就要到了,你清醒清醒。”林栖迟气定神闲的说,仿佛看不到萧楚楚的黑脸。

    “啧。”萧楚楚发出了一声单音节,并没有更多的表现自己的不满,她看着手中的毛毯觉得有些断片“这是王爷你给我盖的?”

    “不然呢?这轿内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么?”林栖迟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他又说道“对了,现在都已经快入冬了,就连院里的鸟都冻的跑没大半了,你不觉得你穿的有些少吗?”

    萧楚楚将手里的毛毯叠好,回答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少了,完全不符合我老年人的定位。”

    “哝”萧楚楚将毛毯递给林栖迟“谢谢王爷。”

    “举手之劳。”林栖迟伸手去接,然而萧楚楚却并没有松手“怎么?”

    萧楚楚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栖迟,半天才松了手“没事,多亏了王爷,我睡得很好。”

    连被人盖了毛毯都不知道,我上辈子的睡眠质量要是这么好的话早就死八百回了。

    她笑笑,突然间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的那句‘安心睡吧’。

    接下来的一段路途萧楚楚明显都有些不在状态,虽然上辈子在电视看过不少古装剧,心里大致对于皇宫还是有些概念的,但是不管他看的是制作多么精良,资金投入多么雄厚的古装剧力道的建筑,都远远没有现在她眼前的一个大门还要来的气势磅礴,就连过道旁生长的鲜花青草都透着贵气,保不齐都是用银子养出来的。

    再看看这城墙,没准都是饱经风霜的金子砌的。

    瞠目结舌的跟着林栖迟走了一会儿,总算是走到大殿了,琉璃瓦,朱漆门,萧楚楚连头都没敢抬,脖子跟上坠了个千斤顶一样,偶尔偷看几眼看到的都是殿内的金光闪闪,还有在两旁排着队等候着朝见的大臣们,多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其中还有一个老头子看她的眼神好像夹着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她不顺眼,她也没多大兴趣,兴致缺缺的看了两眼就开始对着柱子上雕的飞龙发呆。

    林栖迟低声地说“你动作别太大,这殿内可全都是眼睛。”

    萧楚楚同样也在嗓子眼里嗡嗡着“万事不是有王爷吗?”

    林栖迟:.......

    他们两个人正在这嘀嘀咕咕,突然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栖迟,你来了?”

    萧楚楚脊背一僵,循声望去果真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是魏正泽!

    “恩,来了。”林栖迟点点头。

    “咦,楚楚也来了呀?”魏正泽看着萧楚楚微笑着“我就说你做的火锅不同凡响吧,如今连皇上都想尝一尝了。”

    萧楚楚这才如梦初醒般行礼道“奴婢见过少将军。”

    “无须多礼,快快起来”他凑近林栖迟耳边道“上次我可是没有尝到那火锅的滋味,你看看是不是找个机会补偿一下我?”

    林栖迟轻咳了一声,目光却是投向了萧楚楚“那要看萧大厨是否有时间了。”

    “萧大厨?”魏正泽笑嘻嘻的去问萧楚楚“请问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

    萧楚楚笑了笑“随时。”

    “好!”魏正泽抚掌大笑“那改日我便要前去安国府上蹭饭了,林小王爷到时候可不准下逐客令呀。”

    “一定。”

    “皇上驾到——”张公公的声音传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萧楚楚还未看到人影呢就被林栖迟一巴掌按到地上

    “跪好,低头。”

    萧楚楚听话的没有动作,心里却是对于这个货真价实皇上满满的好奇。

    “平身吧。”德淳帝沉声开口,带着些老年人的嘶哑。

    “谢皇上。”

    “你就是萧楚楚?”德淳帝发问道“抬起头来。”

    “是。”萧楚楚终于卸下了脖子上的千斤顶,抬起了头,偷偷的看了端坐在金銮宝座上的德淳帝。

    头上虽然戴着帝冕,但是耳侧的鬓发却是花白的,算不上俊美的长相,的确是露着威严与不太好亲近,但是,客观的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如果细细看来居然还能看出点慈眉善目的意思。

    自己心心念念的皇帝居然跟小区里的保安大爷没什么两样,萧楚楚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她转念一想,似乎这又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皇上也是凡人。

    不过是权利与财富为他镀上了金边,便就成了世人所顶礼膜拜的天子。

    德淳帝细细打量了萧楚楚一会“果真是个机灵样子,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不一般。”

    “多谢皇上夸奖。”

    “听说,你之前是萧员外家的孙女?”德淳帝换了个坐姿,一双眼无意的看向别处“那朕便就有些好奇了,这萧家的人,怎么能够跑到安国府去呢?”

    “还不是——”

    “是本王于萧公子的婚宴上看见了她,只觉得这女子十分聪明乖巧便朝章夫人要了来。”林栖迟抢先回答道,愣是把萧楚楚几乎脱口而出的“还不是萧家虐待我”给堵回去了。

    萧楚楚心中虽然有着不满,但还是动动嘴唇没有说话。

    “不错,林小王爷果然是慧眼识珠”德淳帝笑笑,然后突然道“萧员外,将这样优秀的孙女驱出了宗籍,你如今可悔?”语气里带着调笑意味,但是眼中却是没有多少善意。

    有一瞬间,萧楚楚甚至认为德淳帝是在故意让人下不来台。

    那么,萧石毅也在这里吗?

    萧楚楚终于按耐不住的抬头望去,却只看见刚才那个十分不友善的老头上前一步恭敬道“臣,后悔。”

    这三个字就跟咬着牙说出来的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被人用刀架了脖子威胁着说出来的。

    萧楚楚心中暗爽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是心中一凛,开始研究起了萧石毅的变化,其实他的记忆力算是很好的,不管是见过一面还是多年未见的人,只要再次在他面前出现,他一般都能认出来。

    可是刚才她盯着那个玩命瞪她,眼珠子都快飞出来的老头看了半天,她都没认出来这是萧石毅。

    萧石毅衰老的速度,真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通俗点说,萧石毅已经脱相了。

    这没有道理啊,按理说送走了萧楚楚这个大麻烦后萧家应该是锣鼓喧天的庆祝一番,然后从此开启新生活的,怎么能憔悴成这样?

    萧楚楚打量着萧石毅一脸凝重。

    德淳帝还真的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刻薄程度简直是令人发指,只见他微不可见的笑了笑,然后道“萧丞相你说什么,朕没听见。”

    在朝的大臣纷纷震惊的抬起了头,望向还在低垂着头的萧石毅身上。

    萧楚楚此时已经对皇上的所作所为五体投地了,果然皇上就是不一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能让一个人成为众人的焦点。

    心跳的节奏倏然快了几拍,手心里也出了汗,萧楚楚的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的看着萧石毅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也正是白富裕想要问萧石毅的,失去了你的孙女,你后悔吗?

    作为当朝丞相,你却黑白不分,忠奸不辩,就那样由着外人欺辱你的亲生孙女,你害臊吗?

    那么,你的亲生孙女早已魂归九天,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是个冒牌货,你知道吗?

    萧楚楚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眸中溢出来的则是满满的恨意和即将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

    双手无意识的攥起,用力的连指节都泛了白。

    萧石毅,你活该。

    “你控制下表情。”林栖迟低声说“獠牙都快伸出来了。”

    萧楚楚看了林栖迟一眼,后者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里的光芒却快要闪瞎了萧楚楚的眼。

    “哦。”萧楚楚撇撇嘴,你不也是很开心。

    “臣”萧石毅提高了音量“后悔!”

    “好!”德淳帝拍椅赞叹“你退下吧。”

    “是。”萧石毅默默退下,本就佝偻的身躯更是弯了几分,只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各位也都知道,青林山狩猎即将就要开始了,相信各位也早有准备了”德淳帝开口道“本次狩猎仍然要求不变,但是这次除了各家的公子王孙之外,朕还想要再加个人同随。”

    德淳帝伸出一指指向萧楚楚“萧楚楚,此次青林山狩猎你就随众人前去,用各公子猎到的野味来做火锅吧。”

    ☆、原来是青梅竹马

    “哈?”萧楚楚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干瞪着眼满脸的莫名其妙。

    林栖迟轻声的咳了一声。

    “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诸位公子们。”萧楚楚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显然是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重要差事吓的乱了阵脚。

    这突如其来的皇恩浩荡着实让她有些承受不起,先不论自己能不能做好火锅的问题,就是以一个婢女的身份去侍候那一个个的纨绔子弟就能要了她半条命。

    你看看这南楚朝的公子王孙们都是个什么样子,接触较少的有二傻子李宝顶,接触多的还有身旁的这个草包王爷林栖迟,不管是熟不熟悉,了不了解,这些人大致都是差一不二的一个熊样,自己在安国府内的时候还能跟林栖迟时不时的来个揭竿而起,天高皇帝远的别人也管不着。但这要是出了府门,自己将要面对的可都是些惹不起的角,一等一的混世魔王,万一要都是李宝顶那种难以沟通的.....

    她估摸着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到这了。

    萧楚楚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这□□来的可真是有点腥风血雨啊.....

    “那就这样吧”德淳帝朝萧楚楚和林栖迟挥了挥手“退下吧”

    “各位还有事要禀告吗?”德淳帝端坐在龙椅上,不再年轻的眼睛微微眯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半天无人答话。

    德淳帝点点头“好,那退朝吧。”起身就要走。

    “禀皇上,老臣有要事上奏”萧石毅沙哑的声音响起,哑的跟趴烟囱上抽了满肚子大l烟一样,比破锣都破,听得萧楚楚身上直发麻。

    这老爷子到底都经历了啥,憔悴的跟根大头蜡烛似的,走路都打晃。

    “哦”德淳帝面上流露出了些许不悦之色,但是很快又掩饰掉了,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说吧。”

    萧石毅将头低得更低了,声音里甚至夹杂了些颤抖“清存的婚事....”

    “打住。”萧石毅刚颤颤巍巍的开了个头就被德淳帝毫不留情的怼回去了“清存的事朕已经足够上心的了”他叹了口气,做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是这成亲当日,萧清存在着火之际扔下了新娘独自逃命去,也是不容争论的事实啊。”

    萧楚楚微微偏了偏头,支着耳朵仔细的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

    难道自己居然把萧清存的老婆给搅和溜了?

    怪不得萧石毅这老头子憔悴成这样,老大不小的孩子在结婚当天丢下新娘独自跑路了,换谁谁不愁?

    萧石毅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三拜九叩得央求着皇上再给萧清存赐一门亲事。

    已值花甲之年的老人,本应享受天伦,如今却是匍匐于大殿之上,卑微的为自己那不成事的孙子而苦苦哀求着别人,虽然萧楚楚是巴不得萧家灭了门的,但是她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也还是无法笑出来。

    其实你但凡要是把对萧清存的爱分给萧楚楚一点,都不会沦落至此。

    可谁让你额下的那双眼,是被偏见蒙了个严实的呢?

    德淳帝终于露出了天子的威严,他拍椅大喝“萧石毅!你可是当朝员外,你看看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语罢也不去理会仍在地上跪着的萧石毅,忿忿拂袖离去,只留大殿内的众大臣面面相觑和仍在兀自发愣的萧石毅。

    德淳帝走远后殿内的众大臣也都纷纷离去了,也真是人心冷漠世态炎凉,当然也可能是萧家的名声实在太臭,总之还真就没有一个人去将仍然趴在地上的萧石毅扶起来。

    林栖迟见她一直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石毅发愣,还以为萧楚楚是想起了往事正在神伤,毕竟是血浓于水,再怎么有怨言萧石毅也是她的祖父,此时心有不忍也是正常“要去看看么?”

    林栖迟轻声问道。

    “不了”萧楚楚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收回视线“我虽然很想去扶他,但是——”萧楚楚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这是他欠萧楚楚的,我没有资格插手。”

    林栖迟被她这句云里雾里的话弄得有些迷惑。

    萧楚楚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回来,扯出了个微笑道“听不懂的话就算了。”

    “你,”林栖迟紧皱着眉头正欲发问,就见魏正泽前去扶起了已然没有了力气的萧石毅。

    多管闲事。

    “怎么?”萧楚楚见林栖迟面色不善的望着殿中央便也回头望去,却正好跟搀扶着萧石毅的魏正泽对视上。

    魏正泽面上再没有了笑容,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萧楚楚,薄唇紧紧抿起,眼角的泪痣格外显眼。

    萧楚楚慌乱的回过了头。

    林栖迟看出了萧楚楚的不自然,略有些不满的问道“你躲什么?”

    “眼睛疼,我揉揉。”说着就开始狂眨着眼睛,她癫痫一样的眨了一会又觉得有些不对,立着眼睛朝林栖迟喊道“你喊什么啊?”

    “本王喊你怎么了?”

    两个人憋着气眼对眼的交战了一会,最后则是同时别开目光狂眨眼睛。

    瞪得眼睛太干了。

    那边终于将上气不接下气的萧石毅安置妥当的魏正泽绷着一张脸就朝萧楚楚走过来,林栖迟立刻眯了眯眼,唇边才刚浮现的笑意倏然之间消失不见。

    “萧楚楚。”魏正泽沉声开口,声音里再没有了欢快,细细听来竟有些微的沉重在头,“你,你....”魏正泽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记得我?”

    萧楚楚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向后退了三步。

    她莫名其妙道“少将军是怎么了?我们刚刚见过面的。”

    魏正泽眸中的疼痛更甚,他抬手从脖颈上扯下一条手工编织的红绳道“你可还记得?”魏正泽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你可还记得我?”

    萧楚楚伸手将那根红绳接过,应该是常年贴身的缘故,绳身的红色显得像有些黯淡,金刚结打的比较青涩,但却还是能看出编织者的用心。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楚楚端详了一会那根红绳后,试探性的开口“这....编的挺好的。”

    魏正泽面上的表情彻底垮掉了,他颓然的摇摇头,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他抬眼望向林栖迟“栖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姓萧,而且是萧员外家的孙女?”

    林栖迟却是彻彻底底的被自己的这个挚友搞糊涂了,他略微思付了一下,也试探性的开口道“这...你也没问过我啊....”

    魏正泽将红绳握在手里,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开朗阳光,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忘了就忘了吧。”

    “那个,”萧楚楚说“我前些日子被人打坏了脑子,所以有很多事我都忘了....”

    林栖迟在一旁补充道“没错,”他指了指脑袋“萧楚楚这里的确是不大灵光。”

    萧楚楚:......

    魏正泽却是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般抓住了萧楚楚的手兴奋道“当真?”

    林栖迟不满的从魏正泽手里拉回了萧楚楚,严肃道“正泽,请注意你的行为。”

    “抱歉抱歉”魏正泽马上满怀歉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萧楚楚笑的心满意足“我就说小粗粗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把我忘了的。”

    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的魏正泽果然还是语不惊死人誓不休,脱口而出的亲切爱称,险些让萧楚楚和林栖迟闪了舌头。

    “小...”萧楚楚捋直了舌头后才一字一顿道“什么?”

    魏正泽眉眼弯弯,面上的表情如沐春风般“小粗粗。”他解释道“你大概是不记得了,小时候,我总会再去学堂的路上看见你坐在员外府的门槛上发呆,我去找你玩,你也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魏正泽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一样,笑的很是温柔,“后来时间久了,你才开始愿意慢慢的跟我讲话,你告诉我,你是萧员外的孙女,你当时穿的破破烂烂,我还不信来着,但是直到后来我看见了萧锦茵来叫你回去吃饭,我才信。”

    林栖迟轻哼了一声“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呀?”挤眉弄眼的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抽的是哪门子风。

    萧楚楚无心理会他,只是兴致高涨的催着魏正泽道“继续继续,然后那然后那”

    魏正泽继续道“我问你名字的时候,你犹豫了半天才说出来个“小”字”他看向现在伶牙俐齿的萧楚楚“其实当时的你一直是有着轻微口吃的,还缺了颗门牙,说话直漏风,你一连说了三遍我才听清了你说的是什么”魏正泽灿烂一笑“就是“小粗粗”啊,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这样叫你了”

    “呵,”林栖迟又开始冷嘲热讽“难听死了。”

    魏正泽笑了一会后,才轻声说道“其实我早该认出你来着,可是你真的变化太大了,从前的害羞和胆小全都不见了,甚至还变的伶牙俐齿起来”魏正泽叹了口气“这叫我怎么能认出来你呢?”他将红绳重新系在脖颈上,暗红色的细绳更显得他皮肤白皙“这是你在我生辰之时亲手为我编织的,我一戴,就戴到了现在。”他顿了顿“不过还好,我想我很快就可以换新的了。”

    “萧楚楚”林栖迟笑着唤道“本王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然还有如此手艺。”

    “额...”萧楚楚额上有了冷汗流下,她刻意的忽视掉了依然是失了神志的林栖迟终于向魏正泽提出了她方才就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那我们后来又是因为什么才失了联系的?”

    ☆、男人不能低头

    此话一出,面前的魏正泽倏然间就变了脸色,他噎嚅了半天才干笑道“后来,后来我就被我爹带到军营里去了...”他叹了口气,抬起眼幽幽的说“这一去,就是六年,等我再去萧家寻你时却被人告知你早已失踪,不知去向了。我在皇城之中苦寻了你几日,却还是了无音讯,后来边疆战事乍起,我便不得不暂时搁置寻你的计划,率兵出征去了。”

    魏正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苦笑“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再与你见面时,我们却早已是变了模样,难以相认了。”

    白富裕虽然并不记得萧楚楚与魏正泽的前尘往事,但就是当个听众一样的听着,也是被魏正泽的多年苦寻感动到了,仔细想想他与魏正泽也真是有缘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居然都和魏正泽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爱情友情全都经历,狠心辜负与多年守候各种狗血戏码他们两个算是演了个遍,思来想去的,白富裕终于还是五味杂陈眼含热泪的给了魏正泽一个拥抱“兄弟,真是缘分啊。”

    然而,这哥俩好的温情戏份只上演了不到一秒钟就被半路杀出来的林咬金横插了一杠子,只见从刚才开始心情就明显不太美妙,冷哼不断的林小王爷直接上前一步硬是将两个紧紧拥抱的人分开了,属于王爷的潇洒风度尽失,白皙的脸庞红的像个紫色的茄子“你们...”林栖迟居然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们够了!”

    言罢,便一挥广袖转身便走。

    萧楚楚看着每一步都快要把地面踏出来个坑的林栖迟一脸奇怪,她向魏正泽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魏正泽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栖迟远去的背影,声音里满是笑意“谁知道呢?大概是,酸到了吧...”

    返程的途中林栖迟一直是紧闭着双眼倚在一边不发一言,期间萧楚楚曾百般试探,没话找话,载歌载舞,然而我们的林小王爷还是不为所动,仍然尽职尽责的模仿石雕,上下两片薄唇仿佛用强力胶沾死了一般,拿刀撬都撬不开。

    充分诠释了,他乱任他乱,老子就不看。

    萧楚楚上蹿下跳的折腾了好一阵,累的满头大汗,弄出的声音之大惹得轿夫不断的发声询问“轿内是否进了耗子”而闯进轿内的“耗大仙”萧楚楚同志,也终于被林栖迟不可理喻的行为惹恼了,索性翘着二郎腿倚在轿内的另一侧,离那个精神病远远的。

    轿子刚行到安国府街口处萧楚楚便看见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碧云秋夕一行人,现在已经是深秋,寒风裹挟着落叶不断的在正微微发抖的几人身边刮过,脸颊上的红晕则是将他们等待了许久的寒冷彰显出来,可就是如此,他们眼中的狂喜与期待还是耀眼的夺人。

    有些陌生的感动将萧楚楚重重包围,这还是白富裕第一次,被人等待。

    她兴奋的将半个身子探出轿去,双臂狂挥着叫喊,寒风呛了满口满鼻,顺着气管一路下滑,直接一步到胃,那可真是透心凉心飞扬,就连牙上都好像是结了冰碴,她刚喊了两声,就被呛得一顿干咳,这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涨红了一张脸半天缓不过来,挂在轿外的半个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显然是即将与大地要有了亲密接触。千钧一发之际,不动如山的林栖迟终于有了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步到萧楚楚身边,长臂一揽就将迎风飘扬的萧楚楚拉回了轿里。

    林栖迟的力气很大,扯破布一样把萧楚楚扯了回来,跟温柔二字连个边都不沾的把她摔到了坐榻上,直接在她眼前摔出了一堆灿烂金花,待眼前金花褪去后,萧楚楚首先看到的就是林栖迟黑的没边的脸。

    “青梅竹马相认你就欢喜的连命都不想要了?”

    萧楚楚脑中的嗡鸣还未平息,她边揉着太阳穴边疑惑道“什么?”

    林栖迟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此时的他表情阴鹜的让人害怕,没由的,萧楚楚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对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提出任何言语上或是动作上的疑问,所以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萧楚楚马上改了口“是!”

    不管林栖迟说的是什么,先应下来总是没错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聪明一世,谨言慎行,圆滑的跟个球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萧楚楚终于走错了一步,而且错的后果似乎还是不容小觑的。

    林栖迟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待在萧楚楚脸上找寻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后,仿佛被霜打过一样的灰白了脸色,眸中的光芒刹那间黯淡,这一刻,萧楚楚在他的脸上居然寻不到一丝情绪,就连方才毫不掩饰的愤怒在此刻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冷的水。

    林栖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是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扯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后便重新坐到另一侧不再言语了。

    萧楚楚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是说错了什么。

    回到安国府的时候,早已等候许久得众人终于一拥而上,将萧楚楚围了个水泄不通,问东问西的好不热闹,然而萧楚楚却兴致阑珊,一双眼在人群中左右搜寻,似在寻找着什么,但他却只从混乱之中看到了林栖迟无声离去的背影。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未曾与萧楚楚说过一句话。

    由于萧楚楚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今日的晚膳她吃的并不是很多,才刚吃了半只烧鸡,五块桂花糕,一盘肘子肉,一碗银耳莲子汤,她便觉得有些吃不下了,心满意足的将碗筷一放,便摸着肚子眯缝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打盹,虽然面上的表情是幸福而餍足的,但是口中的唉声叹气声却是不断。

    秋夕见她这幅好吃懒做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去来,在她后脑上拍了下就开始念秧“怎么着,吃还累着您了?你看看你自己,吃饱了就瘫着养膘,刚来到府上时候弱不禁风的,走路一步三扭,我当时生怕风稍微大点你就随风而逝了,现在倒好,直接宽了两圈,小柳树变成大木桩,是,我现在是不担心你会随风而逝了,我现在就觉得你往门口一站一定比棉门帘还要挡风。”

    萧楚楚掏了掏耳朵,摆摆手,表示并不想跟秋夕斗嘴,起身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就便要去厨房刷碗躲清静,从秋夕身边路过的时候,她还特意瞄了一眼秋夕的身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胖了吗?

    好像是胖了。

    所以林栖迟现在如此冷淡的对她是因为觉得她不漂亮了吗?

    萧楚楚捏着自己腰上的肉一脸凝重。

    是夜,萧楚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只要一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就是林栖迟格外冷淡的目光,耳边又响起了秋夕的话,一阵夜风吹过,萧楚楚耳根子后面都是汗。

    她记起来了,今天林栖迟的确是有意无意的总往她腰上瞄,而且还是满脸的一言难尽表情。

    想到这萧楚楚终于躺不住了,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顺手披了外袍便轻手轻脚的跑出去了。

    就今儿晚上吃的那些,都够她再宽一圈的了,直接为她的成缸计划再添砖添瓦,她要是再不运动运动的话自个就是在□□裸的朝成猪之路一骑绝尘狂奔而去,就算为了自己,她也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末,白天的温度都没高到哪里去,就不要提这深更半夜了,总之萧楚楚刚刚燃起的热血斗志,才刚开大门就被丝毫不给她情面的老北风吹了个根灭,不过这夜空倒是一年四季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照样干净澄澈,而且似乎较前些日子更清朗了些,星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如果盯着看的时间久了,甚至还会有眼晕的感觉。既然已经被老北风洗礼过一次了,萧楚楚本就不多的睡意更是丁点全无,索性裹紧了外袍,硬着头皮自顾自的走着。

    要不说人就应该早睡早起少熬夜呢,这平日里再乐观再咋呼的人一旦到了晚上也都通通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全都出动,将人围的水泄不通,不把你逼出眼泪来就不算完,饶是心大的跟什么似的萧楚楚此刻也开始泛起酸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林栖迟了,但是她不想问,虽然他现在几乎已经与萧楚楚的身体浑然天成的结为一体了,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曾经是个男人,而同为男人的尊严却是在萧楚楚想要放低身段询问林栖迟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对的时候直接跳出来提醒他,你不能先低头。

    他不能先低头,可他也是真的难受。

    正唉声叹气之间,垂花门内突然传来了阵阵异声,萧楚楚立刻停住了脚步,侧耳仔细听了起来,下一瞬便是戒备全开的悄声行了进去。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那是利刃划过夜风的声音。

    ☆、他是光啊

    那一瞬间,萧楚楚真的有一种跟上辈子重叠了的感觉,同样静谧的黑夜,同样危险的气氛,还有哪怕自己重活一世也仍然摆脱不掉犹如蚀骨之蛆一般的恐惧与绝望,她发现自己最近似乎真的是好日子过的太多,居然就这样不知死活的大半夜跑出来遛弯来了,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黑夜的危险从来都没变过,但是,萧楚楚却发现自己变了。

    她现在非常的恐慌,她怕垂花门里真的有什么她对付不了的东西,她怕自己会受伤,她怕死。

    她再也不是从前什么也不怕,哪怕骨头断了也能简单包扎一下瘸着腿都能跑的白富裕了,从前的那个坚不可摧,对疼痛极其不敏感的他,终于在南楚朝的安逸日子里,在安国府内众人的温暖里消失无影了。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改变却是悄无声息发生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萧楚楚抬手擦了一下脖颈后的冷汗,将心里那些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就瞎往外跑的杂乱情绪全部压下,当务之急是确定一下现在在垂花门内狂练飞镖的仁兄到底是敌是友,她顺手从地上捡了根木枝便壮着胆子悄无声息的进去了,向前的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林栖迟悉心照料的那些桃花妖终于在老北风的淫威之下恋恋不舍的化作春泥去了,也亏了它们还是落了,不然萧楚楚真就要请个大仙来安国府做做法看看林栖迟到底是不是隐藏许久的桃花精,怎么就他的桃花能如此逆天反常规的能活这么久?

    但垂花门内的桃花就是落尽只剩枝桠了,也是粗壮结实的与众不同,没有丝毫深秋之时植物的颓态,反而让人觉得它只不过是在经历着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换季而已,仍然挺立,仍然生机勃勃。

    而挺身立于桃花树干下的那个白衣男子正在不断的朝靶上射着箭,箭头去势极猛,划破夜风的声音也很有力,但是,靶上的羽箭却是寥寥无几的,更多的,都是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箭头散发着冷光,仿佛是在嘲讽般。

    萧楚楚终于放心的舒了一口气,沉默着站在林栖迟身后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她发现林栖迟瞄准的位置总是微微向右偏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对与萧楚楚这种常年弹弓不离手的专业人士来说却是一眼就能发现的,瞄准位置的偏移与漆黑夜里的种种不利组合起来,便足以让林栖迟的每一箭毫无准头。

    终于,林栖迟在用掉了箭筒中的最后一支箭后颓然的放下了箭弓,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任何泄愤的动作,他只是沉默的低着头,然后将地上的箭一支支捡起,仿佛机械般的重复着拉弓射箭,似乎毫不在意是否射的精准一般。

    终于,在林栖迟第二轮将所有的箭射到地上的时候,萧楚楚还是发出了声响。

    “好巧哈。”

    林栖迟拉弓的动作一顿,羽箭直接飞出,隐匿于了黑暗之中,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栖迟将羽箭捡起放到桶中,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

    “我,我晚上吃太多了,就想着来运动运动,走到这面的时候我听到这里面有声音就进来了”

    萧楚楚干笑“没吓到你吧?”

    林栖迟握弓的手紧了紧,笑道“怎么会,倒是我,应该吓到你了吧?”

    “什么?”

    林栖迟指指现在仍是空白的箭靶“一箭都没中。”

    萧楚楚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个啊,你的姿势不对当然不会射中了。”

    林栖迟唇边的微笑僵了下“哦?你难道在这方面还有些见得?”

    萧楚楚也没谦虚“见得倒是没有,就是玩过弹弓,而且还挺准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你得姿势不对”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对,是瞄准的姿势不对”

    萧楚楚抬手向右侧比划道“王爷你,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的偏右。”

    林栖迟略有些震惊的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未说话。

    萧楚楚却是将林栖迟的沉默理解为了对她的赞同,整个人都是兴致勃□□来,直接亲自上手开始纠正起了林栖迟的姿势,林栖迟也不言语,也不反抗,就任由着萧楚楚把他当作木偶般的摆弄着,与平时的谦让和顺从不同,此时的林栖迟倒更像是疲惫。

    或者说是整个人都是游离于状态之外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萧楚楚将林栖迟的姿势纠正了之后便让他射一箭试试,果然,虽然照红心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至少箭是插在箭靶上的。

    萧楚楚兴奋的拍了拍林栖迟的肩膀,眉飞色舞道“你看吧,大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林栖迟朝她笑了笑。

    萧楚楚退后一步,将场地让给林栖迟道“你自己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射准。”

    林栖迟听话的拉弓,瞄准。

    “歪了,又歪了”萧楚楚高声纠正道。

    林栖迟微微的向左挪了挪,“过了,过了!”萧楚楚又喊道。

    林栖迟又试探性的挪回了右侧。

    这次萧楚楚没有再叫喊着错了,她一双眼亮的可怕,面上的兴奋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此刻的脸色惨白的像纸“你...”

    “又错了吗?”林栖迟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和无奈,又挪了下位置。

    “你是不是...”萧楚楚咬了咬唇,终于问道“有一只眼,看不到?”

    夜风吹过,萧楚楚只觉从身凉到心,她强扯出个微笑自言自语起来,好像是在对林栖迟说,又好像是在自己跟自己说“不,也许是有一只眼视力不好,你知道视力不好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只眼看不太清”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所能想出的最乐观的解释,她宁愿相信自己不过是看错了,或者是林栖迟又在跟她扮演着草包的角色,其实他的箭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刚才的一切都是在逗她的。

    可是林栖迟并没有否认,他将手中的箭弓放下,然后缓缓转过头,看着萧楚楚笑的很是温柔“不是视力不好”他指了指左眼“这只眼睛,就是看不到的啊。”

    背对着月光的他,还是俊美的让人心醉,说话的语气也是如春风拂过,但是这一刻,萧楚楚却感觉到了无尽的寒冷。

    她还记得初遇之时林栖迟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浅色褐瞳,就是那样的一双眼,将她轻而易举的蛊惑,仿佛看见了光芒般的,一路追逐。

    在外人眼里,可能是林栖迟先主动伸出手拯救的她,但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是她先是在不断的朝林栖迟传达着“救救我”的讯息。

    就是这样如同光芒般的存在,却有一只眼永远的陷入了黑暗里,这让她如何接受?

    ☆、今晚月色真美

    林栖迟却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他轻轻的捏了下萧楚楚的脸,语气轻柔的好像是在谈论今夜的月色真美一样“怎么了?是不是后悔没有好好对本王了?”

    萧楚楚的胸膛里好像憋了一团火,她一把挥开林栖迟的手,眼里居然沾上了点点湿润“别开玩笑了,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会有一只眼睛看不到?你现在是在逗我吗?”

    萧楚楚的力气很大,被她打过的地方立刻就起了红,林栖迟却并没有在意萧楚楚突然的暴怒,嘴边的微笑淡了淡,将右手纳入袖中“瞎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生什么气?”

    萧楚楚直接蹲在了地上,像一颗蘑菇。

    她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也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难过。

    林栖迟低头看了一会,确定了萧楚楚真的没有想要站起身来继续当人的意思了后,无声的长叹了一口气也蹲在了萧楚楚旁边。

    两个人肩并肩的蹲着,一眼望去跟坑里的萝卜一样,大半夜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林栖迟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个王爷的样子了,自从遇见了萧楚楚之后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脾气直接就被她磨得一干二净,估计再过几年的话,就算是萧楚楚一把火把整个安国府给点着了他也能够搬个小板凳坐那顶上拍手叫好,要是赶上他那天心情不错的话,他兴许还能再添把柴火。

    可真的是上辈子欠她的。

    林栖迟尽可能的把声音再放的温柔点,轻声细语的就跟哄孩子一样“都过去很久了,现在本王早就习惯了。”

    萧楚楚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抬头看他。

    为了防止现在完全不可控制的萧楚楚突然跳起来趁着四下无人对他施暴,林栖迟又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暂时先脱离萧楚楚的攻击范围。

    “你还记得渌水居么?”林栖迟垂着眼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地上的草“就是那个很偏僻的茅草房。”

    萧楚楚声音很轻的“恩”了一声。

    林栖迟拍拍手上沾上的土,从怀里掏出了个帕子仔细地擦着“那个地方,安国府内除了我和我爹娘外,只有你去过。”

    手上有不少灰还挺顽固,林栖迟使劲擦了半天还是下不去,他将帕子一扔,索性不去看了。

    “为什么。”萧楚楚用陈述句的语气问出了个疑问句的问题。

    “因为那里葬着我妹妹,我怕别人会打扰到她”林栖迟突然笑了笑“至于我为什么会让你去...”

    他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安静吧。”

    .......

    “您这话说的自己都憋着笑呢吧”萧楚楚有些无语,但还是没再继续调侃什么“那个,”

    她有些犹豫“你的妹妹,是怎么.....”

    “病死的。”林栖迟说“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心脏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下来,在鬼门关都走好几圈了,每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都会笑着跟我说“哥,我又回来了,那面不要我。””林栖迟学着她的语气。

    “可是,后来她终于还是被带走了。”

    萧楚楚终于抬起头来,沉默的看着林栖迟,可是林栖迟却正好蹲在了背光处,周围一丝光亮都没有,让她难以看清他的脸。

    所以,即便是林栖迟现在哭了,她也看不到。

    “她很坚强,但是也有脆弱的时候,每当她实在是难受的很的时候,她都会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哥,救救我。””林栖迟无意识的伸出双臂环绕住自己“我想救她,我们所有人都想救她,可是,还是没有用,胎带的病根,去不了的。”

    “后来,她的病终于不可控制了,”林栖迟痛苦的闭上了眼“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萧楚楚的心上仿佛有利刃划过,她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个大胆却又合乎常理的设想突兀的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坠上了石头,然后缓缓的推入冰冷刺骨的万丈深渊。

    她突然想要捂住耳朵,她不想去听林栖迟无力缥缈的好似下一秒就会吹散在风里的话语,她也不想去看林栖迟在她面前挖心挖肺的向她展现出来的过往。

    “我寻了南疆的神医求他将我的一只眼睛,给了我妹妹。”

    萧楚楚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她最终还是随着巨石掉入了深渊。

    她一直都是在追寻着人生中的那抹光亮,但是直到今夜,她才注意到,光亮的背后,也会有着漆黑如墨,挥之不去的阴影。

    林栖迟说“也亏了这样,我才能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像外表的那样坚强,每次她偷偷流泪的时候,我的右眼也会陪她一起。”

    “都说兄妹是会连着心的,”林栖迟冷笑了一声“骗子,我一直都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林栖迟一直带着笑的嘴角终于僵硬了,眼前也蒙上了一片雾,他眨眨眼,就在泪水即将掉落的时候,眼睑上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覆上。

    “风大,王爷您要小心,不要被风沙迷住眼。”萧楚楚的嗓音低沉的好像优雅婉转的某种乐器,但是弥散在夜风里的时候,却更像悲伤的呜咽。

    林栖迟冰冷的手握住了萧楚楚的手,小小的,包裹在手心里,哪怕自己的手已经冷的僵硬,但他还是想要温暖她。

    “王爷”萧楚楚轻声说“我可以抱抱你么?”

    还未等林栖迟反应,萧楚楚特有的粗糙手掌便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林栖迟的头,然后轻轻的拥入了怀中“都过去了,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努力的生活”

    萧楚楚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林栖迟的后背,他上辈子从来没干过安慰别人的事,当他面哭的人不少,比林栖迟经历惨的更是数不胜数。

    死了妹妹算什么,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其实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有把上述这些所有人间悲剧都经历了个遍的楞是把自己活成了个头号倒霉鬼的。

    鬼哭狼嚎,撒泼打滚的十八般武艺一应俱全,哪怕抹着泪要跳楼的他都见怪不怪了,但是每次他见了都只会想着绕道走,想要安慰的欲望一丝一毫的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却想要安慰林栖迟。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连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都是从电视剧上学来的,用的对不对她也不清楚,但他就是想要向林栖迟传达一个信息“有我在”

    就像王叔曾经对她一样。

    萧楚楚突然在想,自己曾经从来不会去主动安慰别人,甚至丝毫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不管在他的面前上演着多么悲伤,多么催人泪下的戏码,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非人类反应会不会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当别人悲伤时,你需要去安慰,而不是冷眼旁观的敬而远之或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当然,也或者是因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给过他安慰。

    想到这萧楚楚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溺在月光中他的表情却是没有几分喜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死了爹。

    我那接近二十年的悲惨生活,活的跟狗一样算了,死无葬身之地也算了,居然活生生的把一个人培养成了个怪物,这是不是就有点,太难受了。

    她的笑声像个破了的风箱,没有声音,动作却是十分用力。

    她透过眼前的水雾两眼迷离的看向天边的弯月,高高在上,冷漠疏离,仿佛神邸般不可侵犯,又好像当时斜倚在墙边,叼着烟百无聊赖的抬头望着那个人间惨事集大成者站在高楼边摇摇欲坠,却又心无一丝怜悯的自己。

    人人都喜欢求佛问道,然而神佛又曾管过谁呢?

    不管是富甲一方,权倾天下,还是生如蝼蚁,卑微肮脏,该经历的苦痛还是一样都不会少,生离,死别,求不得,放不下。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什么也都没抓到,两手空空,到底还是,一无所有。

    怀中的林栖迟终于抬起头来,他沉默的看着正在思考人生难题,想着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的萧楚楚,面上极尽温柔,浅淡的褐瞳倒映着月光,幽幽的闪着光芒,好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萧楚楚只低头看了一眼,就被溺死在了里面。

    虽然,有一只眼眸还是黯淡着的。

    于是,彼时的萧楚楚终于做了一个她自己都想不通的动作。

    她动作轻柔的捧住了林栖迟的脸,然后缓缓低头在林栖迟藏匿于黑暗中的左眼上,虔诚的落下了一个吻。

    林栖迟的睫毛颤了颤,像只受惊的蝴蝶。

    “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很喜欢你。”

    萧楚楚轻声说。

    ☆、我其实是个男的

    林栖迟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一闪而过的光芒,但是仅凭表情还是让萧楚楚难以窥探到他现在的想法,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因蹲的时间太久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萧楚楚立刻伸手扶住他,同时手下微微发力,按住了林栖迟的肩膀。

    “你先别动。”萧楚楚的声音都带着颤,她舔舔干涩的嘴唇,深呼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认识了这么久,我第一次才体会到了比你强势的感觉,你,”萧楚楚说“这样说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你能让我这样子跟你把话说完么”

    萧楚楚动作利索的把外衫脱下平铺在地面上,一方面是顾及到了林栖迟随时都可能要了他命的洁癖,而另一方面则是怕地面太凉“可能会有些凉,我尽量快点说完,你先坐着揉揉腿,我保证,我保证不会说太久的。”

    萧楚楚伸出三指急切的朝天发着誓,望向林栖迟的眼中却好像是藏了两团火,明亮灼热的似要点燃整个夜空。

    林栖迟动了动嘴唇,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顺从的坐在了萧楚楚的衣服上,一边等待着萧楚楚即将要说的话,一边在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把自己的外衫递给萧楚楚。

    然而,萧楚楚忿忿的一拍手的动作,却是着实把林栖迟吓了一激灵。

    面前的萧楚楚只穿着一身单衣,嘴里念念有词着,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在林栖迟面前左右踱着步,林栖迟好整以暇的微抬着头,手搭在膝上,看着这样急切的萧楚楚觉得很是有趣,眸中溢满了笑意。

    “首先,”萧楚楚终于开口了,然而脚下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我知道我们的初次见面是很不愉快的,我当时的确是有些看不上你,而且我猜,你也应该是看不上我的,这种东西都是礼尚往来的,所以我先总结一下,我们的相遇应该是极其不美好的。”

    萧楚楚瞄了林栖迟一眼,发现他还是平时的那副嘴角含笑的样子,确认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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