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平安归来
    马蹄声渐渐走近, 昝琅还想再说什么,可惜姜楼并没有给她机会,就已经离开了, 姜楼现在的处境也是十分的艰难, 他把自己放出来,又将常勋的军事部署计划交给她,对平遥王来说, 就是背叛,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旦常勋有所察觉,那姜楼就真的危险了。
    翻身上马的动作让昝琅有些眩晕的晃了一下,又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她现在的状态十分的不好, 幸而这马极通人性,一路上走的还是比较平稳, 昝琅牵着缰绳, 努力的支撑着, 想保持理智上的清醒。
    而另一边城郊的树林里,曲牧亭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她已经在这儿守了一天了,并没有见到任何有人过来的迹象, 她甚至怀疑是有人在故意骗她,可又想不出缘由。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让曲牧亭瞬间霁屏住了呼吸, 仔细一听,果然是有马匹的声音,她神色严肃的望向了昝子忻,见昝子忻也在看着她,当机立断的朝着马蹄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她觉得不会错了,一定是昝琅,一定是她!
    昝子忻刚想叫她小心一点,不要莽撞,人就已经跑过去,他只好赶紧跟上去,如今真是敌我不明的时候,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这样等在这里,本来就不是明智的举动,如今有人过来,自然该小心应对。
    只是他才刚刚撵过去,就听见曲牧亭一声惊呼:“昝琅。”
    昝子忻抬头一看,那马背上果然有人,慌忙过去,就见马背上的人已经跌倒了下来,而下面的曲牧亭为了不让马背上的人受伤,以肉身为垫,护住了那人,而她护着的人,正是太子昝琅!
    马蹄声渐近的时候,曲牧亭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的人是昝琅,当她看清昝琅那苍白的脸色时,心就跟着疼了一下,才刚刚开口唤了一声,就见昝琅朝她微微露出了笑脸,然后握住缰绳的手就松开了。
    曲牧亭一惊,赶紧上前,想要扶住昝琅,可此时的昝琅已经失去了意识,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曲牧亭想也没想的,直接搂着昝琅一起跌倒在了地上,后背被重重的砸了一下,疼痛的感觉让她眼冒金星,但她什么也顾不上,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昝琅。
    身边的人脸色苍白,曲牧亭还从她身上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伤痕,眼泪就滴落了下来,捧着昝琅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低声呼唤着:“昝琅,昝琅,你醒醒,快醒醒呀。”
    可惜,此时的昝琅不管是身体还是神智上,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在见到心爱之人那一瞬间的放松,让她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意识,不管曲牧亭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喊着昝琅,没有得到回道,那种心慌让曲牧亭觉得不安,她胡乱的抹着脸上的眼泪,手脚并用的想抱昝琅起来,可惜力气太小,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一旁赶过来的昝子忻见状,连忙上前说道:“还是我来吧。”
    曲牧亭松开手:“有劳王叔。她身上有伤,王叔轻一点。”
    昝子忻点了点头,弯腰将昝琅抱了起来。回去的路上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没人开口说一句话,而曲牧亭也当机立断立刻决定直接离开逐鹿城,赶回去跟沈奇汇合。
    那里毕竟都是是他们的人,而且有老太医在,昝琅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不明朗,她看起来那么的虚弱,必须尽快就医诊治。
    而同样沉默的,还有在外面驾车的昝子忻。当初接到信的时候,他是怀疑的,可当昝琅真的出现在信上所约定的地点却是昝子忻没有料到的事,他以为不会这么的顺利,却没想到这一切,都顺利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将怀中那封信拿出来又看了看,不过短短的两行字,他已经看过了无数次,那不是他熟悉的字迹,不管是用笔习惯还是书写的笔法统统都不是他熟悉的,可真的就不是吗?
    想着那晚月光下姜楼说的那些话,昝子忻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分辨姜楼话里的真假,他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姜楼,或许曾经了解过,但这个曾经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跟姜楼中间隔着厚厚的纱,他们谁也看不见对方。
    握紧了手上的马鞭,昝子忻想着,等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或许该心平气和的跟姜楼好好的聊一聊,聊聊他们的事,如果姜楼还想去什么地方,或许,他能陪着。
    扬起马鞭的那一瞬间,飞起了一阵风沙,迷住了昝子忻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然后红了眼眶。而有些东西,是没有以后的,辜负了就辜负了,上天他不会给你挽留和弥补的机会,有些遗憾,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处于昏睡状态的昝琅,状态并不好,曲牧亭不知道她到底伤在了什么地方,也不好贸然乱动,只是把昝琅的头放在她的腿上,让昝琅可以枕着她,睡的更安稳一些,抚着昝琅凌乱的发,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
    可事实上,昝琅并没有睡的很安稳,她闭着眼,眉头也是紧锁的,甚至还会有阵阵的抽搐,身上已经浮起了一层的细汗,放在身侧的手也用力的握成了拳头,好像是在努力的抗争着什么东西一样,曲牧亭以为她是疼的,只能轻声软语的说着情话,用温热的唇将她的痛意驱赶,虽然作用并不大,但昝琅也没有再继续的抽搐,只是紧锁的眉头,却始终都没有松开过。
    一路上的气氛沉默又压抑,昝琅一直都是沉睡昏迷的状态,从她见到曲牧亭那一眼之后,便没有再醒过来。而早就得到消息的沈奇一直候着,远远的看见马车缓缓而来的时候,提起来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太子殿下平安归来,那他也不用再继续束手束脚了,也是时候去会一会常勋了!
    曲牧亭在床上又铺了一层厚褥子,才让昝子忻将昝琅放下,早就候着的老太医,立刻上前把脉,曲牧亭在一旁盯着昝琅的手腕,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透着幽幽的蓝光。
    “气血两亏,身上的伤倒是不碍事,擦些药就好了。”老太医抚着胡须,眉头皱紧:“只是这脉象实在是有乱,等我开些平心养气的药,先喝下,等殿下醒了,再看看吧。”
    “身上的伤真的不碍事吗?”曲牧亭忧心忡忡,因为昝琅身上已经换了衣服,这会儿见老太医只是把了把脉,并没有要看伤口的意思,以为他是有所顾忌,看了昝子忻一眼之后才说道:“不如我们先出去,您老替昝琅看看身上的伤口,看用什么药更合适些。”
    昝子忻了然的说道:“本王找沈大人还有事相商,有事叫我就好。”说完就出去了。
    昝子忻走了,曲牧亭也没了顾忌,望着老太医说道:“医者父母心,昝琅她也不会介意的。”
    老太医见太子妃如此忧虑的样子,抚着胡须说道:“老夫行医几十载,怎会不知医者父母心?方才诊脉之时从殿下胳膊上已经能看出殿下的伤势是鞭行所致,不至于伤本,都是些皮肉伤,擦上药,养些日子结痂了就好。我会再另外配一些去生肌消疤的药膏,到时候痂落了,再抹抹就好了。”
    知道自己关心则乱的曲牧亭有些不好意思:“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这才是问题所在。”老太医叹了口气:“从脉象上看,殿下的脉象虚浮且杂乱,像是心神不宁所导致,只是殿下如今是昏睡,本不该如此的心神不宁,我猜测,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在梦中魇住了她,身体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邪气入体,还是先服下一剂药,看看情况再说。”
    老太医说完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膏药,交给曲牧亭叮嘱道:“将伤口清洗干净之后再上药。我先去给殿下煎药,娘娘收拾妥当了,着人喊我一声就好。”
    拿着药膏的曲牧亭郑重的点了点头,将老太医送到门外,才打了盆热水,重新回到房间。看着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的昝琅,曲牧亭轻轻的趴在她的胸口上,听着胸口处那一下下的跳动,才确定昝琅真的就在这里,在她的身边。
    抬头望着眼前人的容颜,曲牧亭抬手按在了昝琅紧锁的眉头之上,她希望自己能抚平她的眉头,她希望昝琅能醒过来,看着她,对她笑一笑,说句平安。
    可惜,她紧闭的双眼始终都没有挣开。曲牧亭眨了下眼睛,有泪珠滑落在昝琅的衣襟上,很快便洇湿了一片,曲牧亭有些慌,她怕被眼泪打湿的衣服沾到昝琅身上的伤口,扯着衣襟将胸口处的衣服拉开,才看清楚里面那层沾染了鲜血的亵衣。
    衣裳有好几处已经被鞭子打烂了,露出了里面的伤痕累累的肌肤,鞭痕之下是凸出翻起的血肉,一道道有的甚至还在流着脓水。曲牧亭的手在不由自由的颤抖,她怕弄疼了昝琅始终不肯下手,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疼是不是也跟昝琅当时受的疼一样?
    将手递到自己嘴边,然后用力的咬住了虎口,直到嘴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才松开,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昝琅还躺在那里,一身的伤痕在等着她处理,她怎么可以让自己如此的软弱?
    她不可以,她必须坚强!
    将昝琅身上的衣服剪碎,毛巾沾着温水轻轻的擦拭,她每擦一下之前都会先给昝琅吹一吹,让温热的气息可以将伤口包裹起来,才不会那么的痛,等将昝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她自己后背早就被汗湿了。
    原本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了颤,却没有挣开,昝琅闭着眼,等到太子妃把药都摸好了之后,才挣开了眼睛。她看着太子妃正在洗毛巾的背影,往旁边挪了挪,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太子妃的手腕上。
    曲牧亭正在拧毛巾,一惊之下毛巾又掉回了铜盆,溅起了一层的水花,水花打在昝琅的手背上,有些温温热的感觉,跟太子妃轻柔的吻一样,化开了心间的阴霾。
    “怎么这么不小心?”昝琅握住太子的手腕,微微用力,想把人拽过来,却有些力不从心。
    曲牧亭反手将昝琅的手握在舒手心里,膝盖跪在床榻边:“你醒了?”她开口时,已经带了几分的哽咽,用力的握紧了昝琅的手,仿佛握着这世间最稀有的珍宝一样,舍不得松开。
    “傻姑娘,怎么哭了。”昝琅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替太子妃擦去眼角的泪,语气有些揶揄:“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不是没事嘛。”
    “就哭就哭,就哭给你看的。”曲牧亭吸了吸鼻子:“你都这样了,难道我还不能哭一哭吗?你知道我多害怕吗?每一次都是,昝琅,每一次都是,我害怕再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害怕看你躺在这里,我怎么叫你都不应,我害怕你留我一个人,如果是那样,那我要怎么办?”
    “乖,乖。”昝琅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太子妃,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只能顺着她垂在脸颊的头发,想把人搂在怀里,好好的替她擦擦眼泪,可现在的昝琅不仅身上没有力气,她还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体内那种钻心的空虚和隐隐约约被啃噬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在过去的几天里,她无数次的被这种感觉侵蚀,昝琅知道是那种药物带来的后果,她要紧了牙关,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被太子妃看到的。只是她还没来的反应,那哭成泪人一般的小姑娘就已经爬到了床上,扑进她怀里,虚虚的揽着她的腰,一只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襟,小声的抽泣着说道:“你答应我,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好不好?再也不要有下一次了。”
    望着头顶的层层纱幔,昝琅的目光有些涣散,藏在被子另一边的手也在微微的用力,她努力克制着,才开口说道:“好,答应你,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说话算话。”曲牧亭扬起下巴,看着昝琅:“你要是敢骗我,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昝琅拽着太子妃的胳膊,皱着眉头用力将她揽在在了自己的身上,轻啄着那双透亮的大眼睛,承诺道:“不会的,以后都不会了。”
    “伤口,伤口!”曲牧亭慌张的赶紧下来,扒开昝琅的衣裳看了看,确认没有压到伤口才训斥道:“谁让你乱来的!才刚上的药,伤口再溃烂了怎么办?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曲牧亭凑过去摸了摸昝琅的额头,比正常人的体温稍微热一点,也不是发烧的样子,有些着急:“我去叫太医过来看看。”
    “不要慌,没事的。”昝琅将太子妃的手拉下来,柔声说道:“可能是有些发热吧,你去帮我熬点清淡些的粥好吗?等老太医看过之后,我可能会想吃一点东西。”
    “好,好,我马上就去。”
    昝琅拉住急着要走的曲牧亭,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才说道:“我刚才说什么?不要慌也不要怕,没事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只是有些热而已,让老太医自己过来就好,你呢,就乖乖的熬粥,千万不要熬糊了,知道吗?”
    “才不会熬糊,我厨艺很好的。”曲牧亭捂住被昝琅弹过的额头,才终于露出了笑脸:“那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最好有点小菜,没有也没关系,粥就可以了,熬的糯一点。”昝琅笑了笑:“我等你,快去吧。”
    “恩恩。”曲牧亭吸了吸鼻子,才点着头,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看着曲牧亭离开房间之后,昝琅才用力的抓紧了被单,大口的喘着气,将自己团缩在一起,用力的咬紧了牙关,那种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的感觉再次袭来,且一次比一次的强烈,她只能狠命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用清晰的疼痛的感觉换来片刻的清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过去的每一瞬间,对她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老太医在门外敲了敲门,没有得到任何的应答,他正要再敲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房间里面压抑且粗重的呼吸声,老太医神色一紧,知道是里面的太子殿下,立刻推开门,闯了进去。
    等他看到太子殿下蜷缩成一团,神色间尽是痛苦,抬头见是他进来,又栽倒在了床上,老太医见这样子,心里已经有了个可怕的想法,他几乎不敢相信一样,几步走到昝琅的身边:“殿下,殿下,你怎么样?”
    昝琅一把抓住老太医的袖子,咬紧了牙关才勉强开口说道:“药,你的那个止疼的药,给我。”
    “殿下,那不是药,那不是药呀!”老太医两眼含着泪,他没想到同样的悲剧竟然会再次上演,看到太子殿下这个模样,他原本只有几分的猜测也变成了笃定:“殿下,那是害人的东西呀!”
    “给我!”昝琅用力晃了晃脑袋,想让理智更清楚一些:“快点!”
    “不行,不可以。”老太医摇头拒绝:“那样会害了殿下的。”
    昝琅一把挣开老太医,径自赤脚下了床,将老太医放在一边的药箱打开,胡乱的翻找着,她记得那个小东西被放在底层的夹层里,打开夹层里面果然还有一个小瓶子,昝琅有一瞬间的放松,将瓶子打开倒出里面的丸药嗅了嗅,确认是自己要找的,才将丸药直接服下。
    将瓶子揣进怀里,重新躺会了床上,闭上眼等着那被万蚁啃噬的感觉一点点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在云端之上的感觉,轻忽的缥缈的,让昝琅有些迷失的感觉。
    “昝琅,你的药,我给你送来了,是不是很体贴。”一声脆响,将昝琅拉回了现实,她神色一紧,看向端着药碗进来的太子妃,然后回头警告的看了老太医一眼。
    “不是熬粥吗?这么快就好了?”昝琅看向太子妃,佯装镇定的说道:“我还以为还要好一会儿呢。”
    “这药箱怎么回事?”曲牧亭端着药碗,路过被翻的乱七八糟的药箱时十分的不解看着老太医:“您老该不是又忘了什么东西吧?刚才给殿下熬的药就忘在厨房了,我这不又特意送来的。”
    老太医挤出一丝笑:“可不是,年纪大了,老忘事,刚才还在翻药箱呢。”
    “看来你的粥还没熬好呀。”昝琅嘴角带笑,朝曲牧亭伸出手:“药给我吧,快去熬粥,我都饿了。”
    曲牧亭嘟着嘴,不肯把药碗递过去:“你还伤着呢,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不好。”昝琅板着脸:“快去,别让老人家看笑话。你喂我喝药,那我哪儿顾得上喝药?听话,给我吧。”
    没想到昝琅竟然会这么的坚决,曲牧亭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把药碗送了过去,又叮嘱了好些悄悄话,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厨房去了。
    昝琅端着药碗,看着曲牧亭把房间门合上,嘴角的笑才落了下来,她盯着碗里浓稠的液体,抬手便将那一碗苦涩的药给喝了个干净,好像曲牧亭端给她的不是什么苦涩的中药,而是一碗带着花香的蜂蜜,空碗在手边,嘴里还是苦涩的滋味,让昝琅真实的面对了自己。
    她,生病了。
    “那药,其实是□□对不对?”昝琅的声音有些空洞:“所谓的止疼,也只是麻痹人的神经,被药物控制,所以才会感觉不到疼痛对不对?”
    老太医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可事实就是再一次的在他面前上演,他甚至不愿意去开口说那个字,但说就不存在了吗?
    “是。”
    “那你为什么还用这个药?!”昝琅一把将药碗摔碎在地上:“当初为什么要给太子妃吃这个药!”
    “当时并不知情。”老太医双膝下跪:“当初只当这是止疼的良药,可谁知这药有极强的副作用,那也是后来我小徒儿也染了这个药瘾之后才知道的。”
    “那太子妃呢?”昝琅神情有些痛苦,她已经尝过了这种非人的折磨,她不想她纯真的小姑娘也遭此磨难。
    “不会!”老太医连忙回道,语气甚是肯定:“娘娘不会。娘娘用时,计量很小,只有一点点,只是用来止疼,而且以后都没有再接触过,不会有事的。至于殿下,老臣斗胆猜测,殿下之前是不是用过这药?”
    “嗯。”昝琅叹了口气:“你起来说话吧。”
    先前在围场受伤的时候,她确实是用过这个药的,而且当时的用量就已经很大了,虽然这中间间隔了一段时间,但这药确实已经在影响她了。
    “那这药可有解?”昝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听到什么样回答,当初在地牢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药是无解的,但若要一直被控制她真的做不到:“难道只能这么一直服药?长期服药有什么后果?”
    “据娘娘所言,这药,说是无解,其实也有解,要说有解,它也无解。”老太医摇头继续说道:“长期服药,会导致精神萎靡不振,形容枯槁,状似蝼蚁,轻者生不如死,重者致人死亡。”
    昝琅皱眉:“说清楚,什么叫有解也无解?”
    老太医虽然行医多年在,但这被这药控制的人,他平生也只见过两个而已,这解法也只听太子妃说起过,至于到底能不能解,根本就无人能回答。
    他将自己的对这个解法的了解跟昝琅简单的说了说:“说是解,其实确切的说应该是戒断,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再也不碰这个东西,一旦离了这个东西之后的一系列反应,只能自己努力撑过去,直到那种痛苦的感觉不在出现,才算是戒断。只是这中间要经历无数次的痛苦,那痛苦反复出现,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厉害,消磨人的意志力,但凡稍微有一点的不够坚定,都无法坚持下来,最后只能是功亏一篑。”老太医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之所以又说它是无解的,是因为那药已经在体内了,就算是戒断,以后再稍微沾上一点,还是会再次将药性唤醒,必须时刻小心警惕,再也不要碰这种东西。”
    听完了老太医的一番话,昝琅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道:“这些都是太子妃告诉你的?”
    “是。”老太医感叹道:“老臣行医这么久,却不如娘娘见识多,当真是有愧。”
    “她知道这种药的危害了对吗?”昝琅又问道。
    “起先娘娘是并不知情的,也当是普通的止疼用的药物,还问老臣要来着,只是那时小徒已经被它折磨的生死不如,老臣这才将之告诉了娘娘,娘娘听完,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老太医说道:“就连之前所说的那解法也是娘娘告知的,在这之前,老臣并不曾听闻过。”
    她是知道的,如果她知道自己也变成了那个样子她会怎么办?被药物操控,理智全无,生死不如的样子,她该怎么办?
    昝琅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太子妃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她哭着跟自己说再也不会有下一次,自己还答应了她,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这承诺竟然又成了空。
    “不要告诉她。”昝琅沉声吩咐道:“今天你看到的,还有孤与你的谈话,统统都不要告诉她。”
    “可是殿下,这如何瞒得过去?”老太医神色焦急,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如果殿下被药物所控制,那必然会有所反应,娘娘如此关心着殿下,恨不得时时都待在殿下的身边,怎么可能瞒得住?
    “你手里还有多少这种药?”昝琅神色严肃,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殿下!”老太医惊呼一声:“殿下万万不可!殿下此时不过刚刚染上药瘾,应该尽快戒断才是,万不可再继续服用此药,到那时,怕是想要戒断都戒不断了!殿下三思,万万不可!”
    “孤问你,还有多少!”昝琅强压住心头的不耐烦,继续说道:“如今是什么时候?大战在即,孤怎么可能在这关键时候临阵脱逃,戒断必须要戒,但不是现在,等到平息了岭南跟平遥王,再戒不迟!”
    “怎么会不迟?”老太医悲戚道:“时间耽误的越久,这要对人身体的蚕食就越厉害,服用的药物越多,依赖性就越大,到最后,它会成为人身体里的一部分,到那时,如何再戒断?一旦到了那种程度,便是再也戒不断的!殿下,就算殿下不为自己,殿下也要为娘娘想一想,殿下怎么忍心娘娘为殿下伤心?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殿下要娘娘如何自处?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老太医的话字字触动着昝琅的心弦,她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她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更何况,常勋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份,常勋一日不除,便是一日的祸患,她又如何能安心?
    这一层层一重重的压下来,她就算是有心去戒断,也没办法能真的静下心就戒断,到时候恐怕还是功亏一篑。
    “你的话,孤都明白。”昝琅目光有些深远:“必须戒断掉,但不是现在,现在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殿下,还有什么是比殿下的身体更重要的事。”老太医还想再劝,却被昝琅打断了。
    “江山社稷。”
    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老太医重重的叹了口气之后才是说道:“只有那么多了,都被殿下拿去了。老臣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殿下保重。”
    他年纪已经太大了,这一辈子也经历了很多的大风大浪,只是没想到到老了,竟然会接二连三的遇见这种事,身为一个大夫,他却对病人的病情无能为力,那种挫败感笼罩在他的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明明可以用来做药的东西,为什么偏偏就有人拿它做了恶?
    老太医想不明白,他或许终其一声也想不明白了,身形佝偻的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子,那一刻他觉得这药箱有千万斤之重,重到他已经无法再轻易的将这药箱拎起来。
    老太医走后,昝琅就自己一个人靠在床头,看着天色在一点点的变暗,暗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才从怀里将那个小瓶子拿了出来,轻轻的摩擦着瓷瓶,入手是冰凉的感觉,这是她的解药更是她的毒|药。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她必须这么做,她是昝琅,她是太子,她必须撑住,如果她倒下了,那她身后的万千将士们该怎么办?
    曲牧亭上楼就看见房间里一片漆黑,她还因为昝琅等的久了,累的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的时候,透过外面照进来的光才看见昝琅还靠在床头,并没有睡着。
    “原来你没睡呀,粥做好了,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端着盘子正要往里走,就听昝琅立刻说道:“你别动,屋里黑,等我点灯。”
    她这一身的伤,曲牧亭怎么可能让她下床点灯?
    “你才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要动,一身的伤还不老实,还想不想快点好了。”一边训斥着昝琅一边摸索着往里走,只是才走到一半,房间就被灯火照亮,而昝琅正站在灯火边,看着她,神情格外的专注。
    “都说了让你好好躺着休息怎么这么不听话?”将盘子顺手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拉着昝琅,让她重新躺回去,一边嘟囔:“我这么个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点个灯?你老实的等我过来不就好了。”
    昝琅只是好脾气的笑着,听着太子妃的絮絮叨叨,等她说完了,才为自己辩解道:“本来就没什么事,身上也都是外伤,连太医都说没事了,就你还这么紧张。屋里这么黑,你又看不见,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摔到了我再爬起来,多大的事儿呀!”给昝琅拉好被子,才过去把盘子上的清粥小菜端了过来:“是太医说没事,又不是我说没事,在我说没事之前,你都必须老老老实实的给我躺好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昝琅乖巧的点头:“听媳妇儿话才有饭吃嘛,我懂。”
    说完就张开嘴巴,等着曲牧亭的喂食。
    曲牧亭是又好气又好笑,拿起小勺轻轻吹了吹,才喂给昝琅:“这么这会儿就不怕人家笑话了?”
    “这会儿不是没人嘛,没人的时候自家媳妇儿喂个饭怎么了?”软软糯糯的米粒在口齿之间流连,那种味道是昝琅想留住的,看着太子妃温润的容颜,她的心底是一片酸涩。
    这种温馨的场景,她希望可以尽量的长一些再长一些,只是现在的平静都只是假象,她不知道自己可以瞒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当太子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甚至,昝琅她害怕那一刻的最终来临,她怕看见太子妃那双闪着光的眼睛,最怕看见那眼里的期盼。
    等到一碗饭喂完的时候,曲牧亭的手腕都有些酸了,她想撒个娇让昝琅给揉揉,又想起昝琅身上还有伤,应该多休息,只好放弃了撒娇的想法,打算等昝琅以后好起来的时候,再一起补上。
    她这边才刚把空碗收拾好,就听昝琅说道:“牧亭,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曲牧亭也是十分的不解。
    “那个、”昝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晚上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到别的房间去睡?”
    曲牧亭没听懂昝琅是什么意思,走到床榻边,坐下来才问道:“什么意思?我干嘛要到别的房间去睡?”
    好好的,她们为什么要分房?曲牧亭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昝琅的回答,却让她有些不太满意,皱着眉头:“就是因为你受了伤,我才要守在这里的,万一夜里发烧了怎么办?”
    “不会的。刚才都喝过药,太医都说了我没事的。”昝琅努力的劝说着太子妃。
    “那我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睡?我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曲牧亭不太开心。
    她觉得昝琅这个理由怪怪的,根本就不成立,以前昝琅也受过伤,而且也很严重,她们也没有分房睡呀!也不是,那时候她们也没有睡在一起,只是那个时候是曲牧亭自己跑到在昝琅的床上的,而且也没有再下来过,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要分房睡!
    昝琅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太子妃的脾气实在是有些倔强,而且不太好骗,但如果昝琅不把她支去别的地方,那夜里如果药效发作的时候,该怎么办?白天她可以用药撑过去,在夜里没人的时候,她想尽量的控制自己摆脱药物!
    “那不一样的。”昝琅继续努力的劝说着:“你看,你睡在我身边,这种环境本身就对我的伤势不太好,太医说了,要静养要静养,你睡在这儿,我难免会胡思乱想,这光想想怎么可能?万一把持不住,那到时候伤口肯定会被扯到,别说是静养了,就是保持最基本的伤口愈合都做不到。”
    她说的时候表情既委屈又无辜,末了还用眼神控诉这曲牧亭,看的曲牧亭瞬间就红了脸,有些仓皇的起身:“那你好好养伤吧,我去其他房间。”
    虽然她觉得昝琅说的都是歪理,但为了昝琅身上的伤,她还是妥协了,虽然她一步也不想离开昝琅,但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腻腻歪歪,总有一个不小心的时候,再碰到伤口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两人也算是初步的达成了共识,曲牧亭虽然有些不太甘心,但到底还是自己去了别的房间,而昝琅也将开始面临她的无数个黑暗的夜晚,独自一人,艰难的前行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肝到肾亏!
    姜楼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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