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茫的清晨冲破了无尽的黑暗,柔和的煦阳在病房扣醒,莱楚楚坐在窗前晒着太阳,她轻轻的张开手掌,感受着太阳的温度。
    黄影提着汤煲进来的时候,视线恰好对上莱楚楚那帧清瘦的背影,卷长的发丝垂落于肩,宽大的病号服下她骨瘦如柴。
    听见动静,莱楚楚将手从阳光底下抽了回来,侧了侧头问:“是黄影吗?”
    黄影提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尽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点头:“是我。”
    莱楚楚转过身,顺着桌子摸索到床边,她那双弯起来会笑的眼睛是那样的漂亮,而上天竟忍心剥夺它“看见”的权利。
    “今天是龙骨汤,欧姨说你的最爱。”黄影说着便盛了碗汤出来,然后一口一口的喂到莱楚楚的嘴边。
    自从黄影和加藤凉在玫瑰的公寓里找到莱楚楚时,她已经晕倒在地,毫无意识,冰冷的身子瑟瑟发抖着,唇色白如纸,血色全无。
    送去医院后,医生给出的结论是眼癌,遗传性的。
    次日莱楚楚醒来的时候眼睛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医生说是因为癌细胞压迫着视觉神经,导致失明。提出的治疗方案便是做手术,但因莱楚楚之前大量服用精神类药物至今仍旧残留在身体里,血检的时候发现几项都不符合手术的指标,怕会引起术后并发症,所以手术时间还需商榷。
    喝完汤,莱楚楚问:“找到了吗?”
    黄影摇了摇头:“没找到。”
    “悉尼呢?找过了吗?”
    “找过了,依然没找到,而且,没有陈迹欢的出境记录。”
    莱楚楚轻声一笑,扬了扬沉重的嘴角:“如果他故意不让我找到,又怎会有出境记录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陈迹欢会这般决绝。
    他也猜到了,不是吗?
    也许,在很久以前,陈迹欢便已经猜到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沉默半晌,莱楚楚说:“我想去一趟大陆。”
    黄影拧眉,有些不放心:“你眼睛还没好,先别出香港吧?”
    “那如果永远不会好了呢?”
    “怎么会?”黄影极其激动的反驳,“医生已经在敲定手术时间了,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
    莱楚楚掖了掖空洞无灵的眼睛,轻描淡写地:“手术时间一拖再拖,从上个月拖到这个月,谁知道还会拖多久?我没有时间放在等待上,你要知道,我是一个癌症病患,死亡对我来说便是顷刻之间。”
    在此事上,黄影做不了主,上次违背加藤凉私自让莱楚楚出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又怎敢屡次屡犯呢?
    在两难的情况下,医生带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确定了手术时间。
    手术虽然很成功,但也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确保癌细胞没有扩散。
    拖来又去,莱楚楚是在大半个月后才动身去大陆的。
    很不巧,刚过关,在深圳便碰上了蔺晨。
    莱楚楚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恭敬的打招呼:“晨哥,真巧。”
    蔺晨将行李递给司机,瞟了眼只身前往的莱楚楚,问:“一个人?”
    莱楚楚点头:“是。”
    话音刚扣下,便有四个保镖上前,团团将莱楚楚围住。
    见状,莱楚楚轻拧秀眉,冷冷盯着一众保镖:“谁让你们来的?”
    保镖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一味面无表情的站着。
    见此阵仗,蔺晨扣下意味深长一句:“看来你确实一个人。”
    莱楚楚抬了抬厌恶的眼睛,看着一群保镖,有些弄不清这是谁派来的。加藤凉?还是林崇恩?她不知道。
    “晨哥要去哪?”莱楚楚忽然问道。
    “回县城。”蔺晨答。
    “是么?那么巧,我也回去,不如我跟你一道吧?”莱楚楚说着,自径上了蔺晨的车,从而她也躲开了一群惹人烦的保镖。
    蔺晨静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紧抿着唇,然后上车。
    一路上,莱楚楚除了无聊的翻了下车上的几本杂志也没做其他事情。
    钻上蔺晨的车纯属为了躲开那群保镖,如果她有选择,她是不会将自己推进狼窝的。
    谁都知道蔺晨这个人,不言苟笑,向来拘谨,气场也大,以前在蔺焉家里见过蔺晨几次,莱楚楚便对眼前人心生畏惧。
    大概是因为什么?似乎还是初中时候,因为蔺焉不小心惹了帮派头目,招来了不必要的麻烦,蔺晨知道后大怒,罚蔺焉一月不准出门,还要写一份八百字的检讨,牧家兄弟也不例外,同罚。
    蔺晨对蔺焉疼爱,众所周知,但却不溺爱,对蔺焉的严格可想而知。
    别说牧泓演牧泓绎两兄弟,就连柳睿那天地无畏的性格也对蔺晨心生敬畏。
    沉寂的车厢里,司机都觉得空气压抑。
    许久,蔺晨开口问莱楚楚:“来大陆做什么?”
    莱楚楚将杂志放回原处,答道:“找人。”
    蔺晨点头:“找柳溪轻舞他们?”
    莱楚楚摇头:“不是,过来找男人。”
    听了这回答,蔺晨便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欲望了。
    沉默了片刻,莱楚楚忽然想到,或许蔺晨能将陈迹欢找出来。
    “晨哥能否帮个忙,帮我找一个人?”
    “你怎么认为加藤家都找不出来的人我可以找到?”蔺晨不咸不淡反问,修长的手指又翻了一页文件,看到某处,微微蹙了下眉。
    莱楚楚舔了舔唇,思忖半晌道:“加藤家的势力只限于亚洲,欧洲那块还希望晨哥帮忙。”
    蔺晨视线顿在文件上,沉默片刻,像是考虑了一会,最后应下:“姓名和照片给我,有消息我通知你。”
    “谢谢晨哥。”
    回到了县城,四个保镖便开始如影随行了。
    虽然莱楚楚生厌,却又摆脱不了他们,无奈下,只能随他们跟着。
    柳溪得知莱楚楚回了县城,便邀她到李炎源的酒吧一聚。
    许久没见面,莱楚楚便应下了。
    柳溪和李炎源是天生的一对,他们崇尚的是只恋爱不结婚,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们的恋情总让人羡慕不已。
    互怼是他们恋爱的模式,仿佛他们有永远吵不完的架,又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吵过架。
    莱楚楚抵达酒吧的时候,柳溪还塞在路上,让她先去包厢里等着。
    推开包厢的门,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莱楚楚便跟柳溪说去吧台玩会儿,让她到了来吧台找。
    许是刚入夜慕,酒吧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莱楚楚在吧台要了一杯鸡尾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吧台前的调酒师瞅见莱楚楚那张妖艳风情的脸,吆喝一声:“呀!楚楚小姐呢,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莱楚楚抿了口酒说:“和小源他们约这里碰头。”
    调酒师点头,指着吧台另一侧到:“牧先生也刚到。”
    她顺着调酒师的手看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下牧泓绎的背影冷寂,他穿着灰色的长袖衬衣,背靠吧台,清冷的视线放在嘈杂的舞池中央,手逆行回来,准确无误的摸到酒杯,修长的两指捏起,就这样带了过去,凑到嘴边,手一抬,空了。
    放酒杯回来的时候,他的脸微微侧了侧,顺着暧昧的光线,他高挺的鼻梁一明一暗。
    莱楚楚有些看呆了。
    这张几乎和牧泓演一模一样的脸庞,有时候真教人窒息。
    这时,柳溪已经从酒吧的大门进来,穿越舞池,立刻就看见吧台上的牧泓绎,她对牧泓绎招了招手,视线一抬,又看见和牧泓绎同一水平线上的莱楚楚。
    “楚楚......”柳溪一边喊一边飞奔而来,直径越过牧泓绎,直奔莱楚楚,猛地抱了上去,激动的喊着,“楚楚,你这个王八蛋,知道有多久没来找我了?”
    莱楚楚抵在高脚凳上,拍了拍柳溪的屁股,勾唇笑:“给我滚下来。”
    柳溪冷哼一声,然后落地,拉着莱楚楚左看右瞧,眼尖认出这是当季新款,继而啧啧两声:“真烦你这种人,动不动就名牌包装。”
    柳溪算得上是莱楚楚的损友,初中那会儿,莱楚楚刚转学过去,最不待见她的便是柳溪。莱楚楚之所以会转学的原因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名声太臭,大家都喊她“小三的女儿”、“婊子的野种”,实在待不下去,莱茵便帮她安排了转学。
    莱楚楚从小便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莱茵是小三,而莱茵也从来不解释。久而久之,她便认为这是莱茵的默认方式,所以,她是小三的女儿,毋庸置疑。
    直至上了高中,莱茵准备带她回香港,才将一切跟她说了个明白,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
    回到香港的第一年,是莱楚楚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年,爸爸妈妈陪在她的身边,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也不知道是从何开始,柳溪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憎恨小三吧。
    凑着一起喝了几杯酒,柳溪便提议去游戏城玩,许是她酒喝多了,竟说了句:“楚楚可最爱泡游戏城了,当初和泓演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李炎源捂得死死的,他讪笑了声:“这货喝多了,别鸟她。”
    说完,下意识看了眼莱楚楚。
    可她依然弯唇笑着,一双灵动的杏目教人看不出喜怒,倒是牧泓绎的眸光沉了几分。
    这场聚会因为柳溪的口不遮掩便也匆匆地散了。
    都喝了酒,李炎源安排酒吧的司机送大家回去,莱楚楚和牧泓绎坐一辆车。
    车厢里,除了淡淡的酒味,也只有莱楚楚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
    她摁下车窗,让风灌了进来,吹的她眯起眼睛,好半晌才问:“还是老样子吗?”
    牧泓绎视线盯着后视镜,那辆黑色的宾利跟在他们车后穷追不舍,许半晌,才侧了侧脸,像是看了莱楚楚一眼,反问:“你呢?也是老样子?”
    “呵!”莱楚楚笑了声,“先问你呢。”
    牧泓绎低着头,从西装口袋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拿在手里,没点,他笑着,有些自嘲:“我还先爱她呢。”
    话落,莱楚楚眉峰几不可察一挑,像是有些意外牧泓绎将他的感情这般犀利的表达出来。
    到了最后,都缄默着。
    谁都知道,蔺焉当初决绝的去了法国,走的干脆,也抛的利落,熟不知,留下了无法弥补的缺憾。
    次日清晨,莱楚楚起了一个早,甩开几个讨人嫌的保镖,去了龙台寺。
    她抵达寺庙的时候,太阳尚未升起,一道清脆的钟声教她回神,侧目而去,是一个老和尚敲着晨钟。
    莱楚楚踏几步上前,双手合拢摆在胸前,对着老和尚行了个弯腰礼。
    老和尚一手举起,拇指与四指中挂了串佛珠,轻点头,算是回礼。
    “姑娘晨早上山,所谓何事?”老和尚问她。
    “我有心结,不知师傅可否解开?”
    老和尚一笑:“心结?”接着摇头,“心结还需心药医,姑娘的结怕是贫僧解不开。”
    听罢,莱楚楚敛下眼眸,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老和尚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世间凡事千回轮转,莫需强求,也莫需强留,是你的自是你的。”
    她抬了抬眼帘,盯着老和尚一边念经一边离去的背影,赫然,心口多了一道五陈杂味。
    带着一肚子的心事,莱楚楚赶在日出之前爬上了龙台山顶。
    看着那抹圆的通透的圆日从延绵不断的山峰中露出半截的时候,她淡淡的失去了焦距。
    这样的日出,真美。
    美不堪言。
    即便再美,都美不过那日在海边的日出,她坐在画板前作画,而陈迹欢站在身后观望。
    终究,这日出逊色了。
    空灵的山谷,飘逸着淡淡一层仙气,笼罩着整个龙台寺,那悠扬的念经诵佛之声似有若无地从石头缝中飘荡而来。
    莱楚楚一人站在龙台寺山顶,迎着朝阳,贯穿山峦,淡然悠远。
    ☆、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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