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莱楚楚睁开眼的那刻,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旁侧有黄影忙碌的背影。
    她滞纳的双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着,赫然,眼前浮现一张牧泓演的脸,他笑的柔和,找不出一丝褶皱,连阳光都不如他的笑脸暖和。
    终于,梦,在此刻,醒了。
    是谁的魔爪将她的水晶球打碎?
    她恨他。
    莱楚楚心脏微噬般疼了下。
    良久,她掀了掀疲惫的眼帘,无力地喊了一声:“黄影。”
    声音沙哑无比,粗疼。
    黄影听见莱楚楚干涸的声音,愕然回头:“你醒了?”
    莱楚楚摁住疼的要命的脑袋,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黄影回答。
    说着,上前倒了杯水递到莱楚楚嘴边。
    一天一夜?
    莱楚楚甩了甩涨疼的脑袋,她还以为自己睡了五年,在那个漫长的梦中,她将这五年的记忆又走了一遍,点点滴滴,如此清晰。
    ——
    Alen得知莱楚楚醒了之后,赶到病房为她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他将两罐白色的药瓶放到桌面,吩咐说:“一日两次,一次两粒。”
    莱楚楚倦倦的看向桌面上的药瓶,往回推了推:“不必了。”
    Alen眉心一皱,像是看出了端倪。
    “Alen,我记起来了。”莱楚楚说。
    继而补充:“牧泓演。”
    三个字,像是挑了Alen的某根神经,他有些诧异的看着莱楚楚:“你全记起来了?”
    “是,我全都记起来了。”
    那段被她压抑在心底的记忆,终究还是浮出水面了。
    曾有那么一刻,她多希冀,永不记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Alen问她。
    莱楚楚自然知道,Alen指的是陈迹欢。
    “他知道吗?我在医院。”
    Alen摇头:“不知道,但那天他在林氏。”
    莱楚楚轻点头,抿了抿干涸带白的唇:“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Alen意外。
    莱楚楚苦涩一笑,轻摇头,没有回答。
    下午,莱楚楚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挑选了件红色的风衣,黑色的皮靴,一头黑色的卷发随意用橡皮筋卷起,万般妖媚。
    当她踏入陈迹欢公寓的小区时候,借着温煦的阳光,她抬头看了眼这栋公寓。
    它的高度是她最喜欢的楼层,它的装修也是她最喜爱的风格。
    也许不如半山富丽堂皇,却又比半山多了几度记忆。
    是什么让她着了魔,陷入陈迹欢的梦里呢?
    莱楚楚轻垂头,看着她自己的那只左手。
    原来,这才是源头。
    只为“黄金左手”。
    推开门,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些压抑,这里还是和她两天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原来他没有回来过。
    视线下移,是玄关的鞋柜,上面还摆着一男一女的两双拖鞋。
    就那样盯着公寓的鞋柜看了十来分钟的样子,莱楚楚抽回神,将折在手里的墨镜打开,挂上鼻梁。
    那三天,莱楚楚走遍全香港的找陈迹欢,西贡、湾仔、九龙,离岛等,她甚至将所有小岛都跑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他。
    他的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特别奇怪,像是故意失踪一样,为的就是不让她找到。
    终于,在找寻陈迹欢的第三天,莱楚楚踏进了半山别墅。
    欧姨见莱楚楚回来,让女佣通报了林崇恩。
    林崇恩归来的时候,已入夜幕。楚楚正在房里,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画作。
    这幅《对望》,最终还是物归原主了。
    林崇恩扣响欧式大门,听见声响,莱楚楚抽神回来。
    半晌,林崇恩穿透大门:“楚楚,我有话和你说,出来一下可以吗?”
    她抬眼而去,望了眼紧闭的大门,沉默着。
    等了半晌,林崇恩也没等到莱楚楚来开门,又敲了敲门:“楚楚。”
    与此同时,门开了。
    莱楚楚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宽松版,遮到膝上,套着一条紧身的皮裤,将她纤细笔直的腿显得更加骨感了。她消瘦的身子在这件宽松的衬衣衬托下更加憔悴了。
    她深邃目光凝视着眼前的林崇恩,眼底仍旧藏着杀气。
    冰冷,无灵。
    “我想和你谈谈。”林崇恩说。
    莱楚楚淡漠的眼睛轻转,寒冷无比。
    似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谈话”的必要了吧?
    “林先生,对不起,我想我们没有谈的必要。”莱楚楚直径拒绝。
    林先生三个字是那般冰冷,林崇恩听后怔了片刻,半晌,他缓缓的低下头,一双眼睛总是充满着心痛。
    她的尖锐总能轻而易举地刺痛着他的心。
    “我来半山不是为了谈话的,而是要一个答案。”莱楚楚又说。
    “什么答案?”林崇恩有气无力地问。
    莱楚楚冷冷的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冷漠道:“陈迹欢和画,我都要。画你给了我,那陈迹欢呢?”
    林崇恩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莱楚楚,用十分不解的眼神:“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迹欢消失了,难道和你无关吗?”
    “消失了?那是什么意思?”
    看着林崇恩满脸疑惑的样子,莱楚楚“呵”地一声冷笑。
    真是可笑。
    “林先生的演技不亚于影帝。”莱楚楚一声嘲讽扣下。
    林崇恩十分无力地道:“楚楚,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赫然,莱楚楚“哈哈”两声大笑,讽刺无比:“林先生,您别再讲美国笑话了,也别高抬了你自己,你和不堪二字相提并论,那是对“不堪”的侮辱。”
    林崇恩的脸立刻青了一度。
    “林先生,我再一次警告你,陈迹欢和画,你都不能动。”
    莱楚楚那淡冷的眉眼忽然变得阴鸷起来:“你动了,一定会后悔。”
    “楚楚,”林崇恩提了几分音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陈迹欢他是谁你知道吗?你能不能冷静的好好听我讲讲......”
    莱楚楚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很抱歉,我没有时间听你废话。至于陈迹欢是谁,我清楚的明白着,你用不着三番五次地提醒我。”
    “你明白?”他像是有些讽刺般的反问着。
    莱楚楚心知肚明,他在嘲讽些什么。
    “陈迹欢就是陈迹欢,他不是牧泓演。”她平淡陈述。
    林崇恩绷紧一张脸,诧异地:“你想起来了?”
    莱楚楚看着他脸上复杂多样的表情,有些想笑:“怎么?林先生希望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还是只有这样才能消减你心中的罪恶感?用你自以为是的父亲称号对我形式关心,然后用你的无力感和妥协表示你的决心......怎么?你要用你廉价的父爱来感动上苍吗?”
    她从来不认为林崇恩对她的宠爱和放任是为了表达父爱,其实,他不过是为了削减心中的罪恶感。
    他是一个罪徒,十恶不赦的罪徒。他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推向了地狱,而他却站在地狱的边缘,当那些女人快要掉下去的时刻,他便伸出无力回天的手,然后痛苦的掉下眼泪,如此虚伪。
    “如果你想表达你的父爱,我也不是全然不接受,至少还有一样,我相信你可以做的很好。我说过,除非你死掉,不然我根本无法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如果你真的想要用父爱打动我,那就死掉吧,死的干干净净的,不要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痕迹。”
    她冷漠绝情的唇将一个字一个字都咬的十分清晰,她从来不屑用粤语跟林崇恩交谈,她每说的一个普通话都在警戒着他曾经将她母亲丢在大陆,整整十六年。
    林崇恩锐利的眼睛似是冒了火,紧紧地盯着莱楚楚的脸,两段浓眉在眉心打了个结,嘴唇抿的很紧,两手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瑟瑟发抖。
    他的激动在莱楚楚眼里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只需轻轻地将门一推,那扇象牙白的欧式大门便将林崇恩这个物体隔绝于门外。
    背靠着大门,莱楚楚的双眼终于露出无力感。
    闭上眼那刻,想起的总是那幕——和陈迹欢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将手放到了她的唇上,轻轻的摩挲着,细细的吸取,像是能闻到他指缝间薄荷香烟的味道。
    赫然,莱楚楚瞪大双眼,连爬带滚的跑到房间的化妆台上,翻箱倒柜一阵,终于找出一包薄荷香烟。
    她立刻点燃一支,猛地吸了一口,让那口烟抵达肺部,两瓣肺片滤过后倾吐而出的青烟,如不成型的云团,徐徐而升。
    烟雾将她妖冶的脸蛋笼罩,隔绝了那双魅人心魄的眼眸。
    她像是疯了似的,满脑子都是陈迹欢的那张脸,教她放不下。
    她必须找到陈迹欢。
    那个疯狂的想法就这样在莱楚楚的脑海里滋生了。
    快速地将床上的红色风衣凌乱披上,匆乱中不小心打翻了烟灰缸,那未灭的烟头在她手背烫了下,几不可察,莱楚楚拧紧秀眉。
    无关紧要地扫了眼被烫的位置,没理会,自径地抓起车钥匙便出门了,一路疾驰,漫无目的的开着车,让速度给她一点痛快。
    压在箱底的理智恍然弹起,她猛地将所有神经都关闭,赫然一踩刹车,红色的跑车遽然停在了市中心的道路上。
    莱楚楚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黑墨色的眼睛紧盯着那被烫伤的口子。
    真疼。
    她有些懦弱地让眼泪溢出眼眶,告诉自己,因为伤口在疼。
    这样的自欺欺人,真是可笑。
    可那又如何......
    就像是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
    她爱的人,只是牧泓演,只是牧泓演......
    闭上双眼的那刻,挥之不去,是陈迹欢。
    陈迹欢,你在哪里?
    知不知道,有人在找你?
    拼了命的找你......
    心脏赫然一疼,莱楚楚紧紧的摁住心口位置。
    好痛。
    这样的痛被她深深地埋葬在冬日的夜晚,被黑夜吞没在凌晨之际。
    就那样,她在路旁睡了一觉,直至清晨被冷醒。
    半梦半醒地睁开那双酸痛的眼睛,往车窗外看去的时候,正巧一个花店刚开门,花店的老板娘将几盆玫瑰搬了出来,那鲜艳滴血的玫瑰花像是某根针挑动着莱楚楚的某根神经。
    她猛然想起玫瑰这个名字。
    没有犹豫,她调出邮箱当初调查陈迹欢的资料,上面有记录玫瑰在香港的地址。
    抵达玫瑰的住所,莱楚楚迎着朝阳,朝那栋公寓望去,微眯起双眼,沉默着。
    该不该上去?她有些犹豫。
    来不及过度深思,玫瑰的身影已经闪现眼帘,她手里提着外卖盒,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呢子大衣,步履匆匆的往公寓内走去。
    按捺不住她自己的心,莱楚楚跟了上去。
    电梯门关的那刹,玫瑰差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她站在电梯内,惊愕地瞪大双眼,刚刚那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子是莱楚楚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莱楚楚眼看着玫瑰乘的电梯停在了九楼,她这才乘坐另一部电梯上九楼。
    而玫瑰正在电梯前静候着莱楚楚的驾临。
    电梯门打开那瞬,那个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莱楚楚,千真万确。
    玫瑰忽然艳唇一扬,看着莱楚楚眼眸含笑:“莱小姐,好久不见,真是别来无恙。”
    “陈迹欢呢?”这便是莱楚楚的风格,永远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玫瑰轻笑:“莱小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在这里。”莱楚楚肯定的说。
    玫瑰皱了皱眉,非常不喜欢莱楚楚这样坚定的直觉,仿佛像是上次在陈迹欢的公寓一般,她总能清楚明了的了解到陈迹欢的去向。
    半晌,玫瑰摇了摇头:“很抱歉,他不在。”
    “他在。”莱楚楚一如既往的坚定。
    因为她闻到了,玫瑰身上带着她平日里抽的薄荷香烟的味道,那款香烟陈迹欢也在抽。
    “莱小姐为何每次都是这般理直气壮和盛气凌人呢?”玫瑰锁眉,一副厌恶的表情。
    莱楚楚垂下眼帘,望着玫瑰手上提着的两个外卖盒,更加笃定她心里的想法。
    没有和玫瑰费唇舌,直径走到908室,“砰砰砰”地砸着门,毫不手软。
    “陈迹欢,给我滚出来!”
    玫瑰焦急上前,拦住莱楚楚:“莱小姐,请自重!”
    莱楚楚冷冷的瞪了眼玫瑰:“滚开!”
    玫瑰死死守住门,不肯让一步:“莱小姐,我说了,阿欢不在。”
    “他一定在!”莱楚楚万般肯定的说着,一双坚定的眼睛死死盯着玫瑰,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狠戾。
    “可这是我家,我不允许你进去。假如你认定他在,那么你可以想办法让他出来。”
    言尽至此,玫瑰迅速开门,而后“砰——”地一声,绝情地将莱楚楚封在门外,不留一丝余地。
    莱楚楚盯着紧闭的大门,皱起眉。
    他在,他在,他一定在。
    她的直觉有些疯狂和不罢休。
    她的倔强,向来如此。尽管玫瑰不让她进去,她仍旧会在外面守候,她就不相信,陈迹欢不出来。
    一秒钟,一分钟,一个钟......
    她从站着等一直到蹲着等,最后是盘腿而坐,靠着墙上等。
    每一个从电梯出来的住户都会斜她一眼,可莱楚楚不在乎,她要等,等陈迹欢的出现。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她感觉两腿像是失去了知觉,还是忍不住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从未开启过。
    夜幕降临,门,终于开了。
    出来的,却只是玫瑰。
    玫瑰诧异地看着盘坐在地上的莱楚楚,她居然待在这里一整天?那个高贵的像只黑天鹅的莱楚楚居然在这里坐了一整天?如此狼狈?
    玫瑰自我否认的摇了摇头,即便亲眼所见,她仍旧难以相信。
    莱楚楚忘却她在玫瑰的门口坐了多久,等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始至终,陈迹欢都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等待毫无理由,也毫无时限。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莱楚楚还可以这样的低姿态,又是如此倔强。
    很不莱楚楚。
    那么,陈迹欢呢?
    可以容忍骄傲的莱楚楚如此卑微吗?
    莱楚楚在玫瑰家晕倒的那刻,仿佛看见了陈迹欢的身影。
    模糊,又不鲜明。
    当她努力去看清楚,才发现,那个身影是牧泓演。
    他一步一步地从远处走来,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仍旧是那句话——
    “楚楚,你好狠心。我以为你会一直爱着我,至死爱我。”
    她的脑袋沉的厉害,无法挣脱想要睡去的欲望,然后将自己禁锢在冰冷的世界里。
    不,她一直爱着牧泓演,她会的,至死爱他。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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