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心里“咯噔”一下,又把目光垂了下去,刚恢复常温的脸又烫了起来。
宁王殿下,会不会以为国公府是个烂泥坑,从而觉着她也不是个好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好不好同宁王又有什么关系,可林嫣心里就是突突的厉害,内心深处不愿意宁王看见她的窘迫。
“做事情,不能凭着一腔的热血而不去考虑后果。”墨宁终于又开了口,轻轻说道:
“有些事千钧一发容不得多想,大可以凭着本性而为;有些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多想几个结局以及应对策略。”
这是,再提点自己吗?
林嫣坐直了身子,脸上慢慢严肃起来。
墨宁见她虽然行事冲动没有章法,却虚心好学,心里深感欣慰,于是又说道:
“比如国公府的事情,你虽然找到了朱氏,可确定好了这样没有退路的把人交出去,信国公给出的结果是你想要的?”
林嫣面色羞愧,不自信的摇了摇头。
她不确定,两辈子加起来她同林礼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又怎么知道以对方的脾性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墨宁又从座位底下摸出一张纸来缓缓展开,拿给林嫣看。
林嫣毕恭毕敬的双手接了过去,用目光一扫,面色更加不安。
纸上的笔迹温柔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可惜内容却阴毒血腥。
正是朱月兰还没来的及传出去的信笺。
上面说:她抓住了林修和,林乐同若是多提携单晓敬,林修和自然就永不会出现在人前;若是林乐同敢背弃当初协约,朱月兰说她死不足惜,不过在其成功袭爵后,她分散在外面的人将会把国公府的丑闻传唱遍整个大周朝。
林嫣将纸张紧紧抓在手里,呼吸急促,喉咙发干。
朱月兰拿着林修和向林乐同买好,她知道。
可是信里说的国公府丑闻,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严重到让狡猾的林乐同都不得不屈服的地步?
她想起朱月兰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差一点点她就能知道全部。
墨宁轻轻从她手里抽出纸张,一点一点撕了个粉粹,向外一撒,瞬间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你还是太天真了,国公府没有你想的那么理所当然。林乐同一个庶长子,在所受教养和官职上,都比你那嫡系的父亲要好上百倍;你可曾想过国公府今日的局面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自然是国公爷林礼自己偏心。
林嫣脑子里一个念想一闪而过,再抬起头,目光就清明起来。
她变作跪姿,朝着墨宁行礼:“谢宁王殿下提点。”
墨宁轻笑了一声,道:“起来吧,我也不喜欢信国公府。”
林嫣垂目束手坐了回去,心里的好奇始终压不下去,最后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墨宁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林嫣想了想,宁王不喜国公府,大抵也是同国公府嫡庶混乱有关。
现皇后周氏始终没有诞下一子,墨宁是宫里唯一一个嫡子,且是皇长子。
周氏不好好扶持现成的嫡皇长子,反而处处同其对着干,偏偏建元帝一声不吭,不支持也不反对
建元帝的模棱两可,让底下一众大臣暗自猜测。
虽没有谁不长眼先出头去拥护一个无子的妇人,可也没有谁敢公然的支持墨宁。
因此身为嫡皇长子,墨宁并不比另外两个庶出的弟弟多尊贵。
信国公掌管西山大营,负责京城外围的防御,身担重任举足轻重,而府里同样的嫡庶混乱。
明眼人瞧着建元帝压着国公府的世子不立,心里活络的就开始胡思乱想,莫不是国公府立了庶子,就说明皇后赢了,反之亦然。
若林嫣是墨宁,定也是不喜这种的。
墨宁看着林嫣若有所思,嘴角又翘了翘。
一阵春风吹过,林嫣有小缕头发散了下来,垂到了她玉脂般透明的耳垂边。
墨宁鬼使神差的伸手要去帮她重新挽起来,在快要摸上林嫣的脸时,马车拐了个弯停住了。
外面响起李侍卫的声音:“殿下,驿站到了。”
墨宁伸出的手还没收回去,林嫣已经抬起头。
他的手顿了一下,演化成了掀车帘的动作。
车外几位侍卫已经下马站好,张传喜跑的快,立在车前将墨宁扶下了马车。
墨宁抬头看了看天,回头伸手给林嫣。
林嫣愣了一愣,犹豫片刻,最后扶住他的手也跳下了马车。
闫福荣看着这一切,目光闪烁了几下才问迎出来的驿馆官员:“上房可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带头的官员诚惶诚恐。
众人进了驿站稍作整休,林嫣在自己房间里坐立难安,不停的从窗口往外看。
天色将暗的时候,终于有一辆马车又进了驿馆,跟车的正是侍卫郭立新。
林嫣欣喜异常,被墨宁教诲的沉重的心重新活跃起来,她三步并做一步冲了出去。
“郭侍卫。”林嫣笑道:“一路辛苦了。”
郭立新红了红脸,没有答话,只腼腆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林嫣走到车前一把掀开车帘,正准备开口叫“哥哥”,马车里却只卧着个满脸愤恨、生不如死的朱月兰。
她脸上笑意淡了下去,迅速转身抓住要开溜的郭立新:“我哥哥呢?”
林嫣声音发颤,带着些哭腔。
路上问墨宁的时候,对方就是一副回避不答的样子。
如今哥哥没有在车上,哪怕林嫣知道林修和只是中的迷药太多没有生命危险,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害怕。
为什么带了朱月兰,却没有接她哥哥来?
036有本事,你来抢
郭立新被她扯住胳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神忍不住的往别处瞟。
林嫣看他神情就知道这是墨宁吩咐的,她顾不得车上的朱月兰,松开郭立新朝驿馆后院冲过去。
墨宁刚刚洗漱了一番,此刻正被从沧州赶来的一众官员围在屋里嘘寒问暖。
董会章哈着腰说:“殿下怎么没说一声就出城了呢?若不是守门官说起,下官都不知道。”
墨宁被打扰了清净已经有些不耐烦,听到他问起,挑了挑眉道:“莫不是本王去哪里还要回报董大人一声?”
董会章本就因为赶路冒了一身汗,此刻后背上更是汗流浃背,任是春风徐徐也挡不住丝丝寒意。
“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董会章因为飞贼一事本就心虚,这会见宁王不虞,更是不知道如何自处。
墨宁扫视了屋里众人一圈,众位官员皆同董会章一样,大气不敢出一声。
上位者也不好一味的严厉苛刻,何况底下三皇子墨安最近活动频频。
他换了副面孔,缓和的语气道:“最近沧州城里飞贼横行,听说之前也失踪了几个妇人,董大人还是在这上面多上点心。”
董会章头埋的更深,汗出的更多。
墨宁又说道:“难为你们跑这么远为本王送行,本王心领了。眼看三年一度的考核就要开始了,诸位大人要更加谨慎努力才行。”
董会章把墨宁的话在心里咂摸了几遍,宁王莫不是在暗示他们只要好好跟着他干,必有后福?
朝廷里皇后和宁王剑拔弩张,他们这些地方官本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但妇人难成事,另外两位皇子又不堪大用。
若是这几年在地方上好好干出政绩,到时候宁王若是问鼎大宝,凭着今天的指点,他董会章的仕途说不准会青云直上。
这样一想,董会章从里到外终于顺畅起来,堆着笑道:“属下必会谨慎努力,不辜负宁王叮嘱。”
墨宁没再说话,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
这个董会章没什么大本事,但却出身晋州董家,世代为商、财力雄厚,说不得能用上。
董会章见墨宁端起茶杯,忙带着属下官员叩首辞别,出来时看见立在门口垂首肃穆的林嫣,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是后来听说这位小内侍同宁王一夜未归的,果然长的唇红齿白。
林嫣避在一旁等众人散了,才抬手敲门。
“进。”墨宁的声音隐含着不耐烦,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进来打扰他。
林嫣推门进了屋里,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张传喜没有出声。
墨宁一见是她,面色顿时缓和许多,他随着林嫣也看了张传喜一眼,张传喜这才慢慢退了出去,小心的给关上了门。
“怎么不休息?”墨宁问道。
林嫣向前挎了一步,欲言又止。
墨宁眯了眯眼睛,算着时间郭立新怕是已经到了,心里大抵知道了林嫣的目的。
他解释道:“如今国公府一潭烂泥,以你哥哥的能力,能再如这次一样侥幸逃脱吗?”
林嫣知道自家兄妹都是单纯爽直的性子,可是现在从墨宁嘴里说出来,她总有些恼怒。
“不知殿下又有何高见?”林嫣忍着怒气问。
墨宁站起身,走到林嫣身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林三儿本身不错,可惜缺乏历练。我让郭立新给了他两个选择:一,跟咱们回京;二,去西北边疆同鞑子真枪实战的历练一番。”
他顿了顿,看着林嫣神情紧张起来,接着道:“看来林三儿倒是个有进取心的人,选了第二条路。”
林嫣心情起起伏伏,她知道去边境历练对只会纸上谈兵的哥哥是好事,可是刀枪无眼,若是出个什么事情她怎么办?
“本朝三位公爵,其中两个是世家,唯有老信国公因为战功显赫从民间而来。”墨宁循循善诱:“躺在祖宗的功德上自然能荣华富贵一辈子,可是你们嫡系又拿什么来争那个爵位?”
林乐昌文不成武不就,被庶出的长兄死死压了一头;林修和虽然没有长歪还有所成就,但是毕竟没有谁正儿八经的指点,多是纸上谈兵,在国公府和朝廷上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若是林修和有了战功傍身,那就不一样了,最起码林礼在爵位上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林嫣醍醐灌顶,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兄长争不了爵位。
即便她争来了,兄长若是没有些拿出手的本事威慑众人,怕也是守不住的。
林嫣想通了,也就不再此事上纠缠,道了一声谢就要转身走,墨宁却叫住了她。
“既然你来了,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墨宁笑了笑,见林嫣疑惑的转过头,才道:“那个朱氏,我也是不打算给你的!”
林嫣目瞪口呆,竟不知墨宁何意。
墨宁今天似乎很有耐心,望着林嫣那副深受惊吓的表情,慢慢解释:
“你一没人二没势力,拿什么护住朱氏不被信国公抢了去?即便信国公看在血缘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林乐同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我这是为你好。”
林嫣后退了一步,终于在墨宁一连串的消息打击之中,迅速的理清了思路。
“殿下的意思是,您要把朱氏带走?不知是帮我看管着,还是另有它用?”
墨宁挑了挑眉,看来这姑娘还不是太笨,已经知道多想一层意思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林嫣的话,反而说道:“听说六安侯因为你的失踪,在朝堂之上天天揪着信国公不放,芝麻大的小事也要争执上一番。”
信国公掌西山大营,六安侯管的是军需。
本来很正常的供给,六安侯非要扯出个子丑来。
虽然最后该给的一样没少,但平白的让人恶心。
这些事,都写在京里传给墨宁的密信里。
林嫣的脑子果然往六安侯府里转了转,但是瞬间反应过来,冷笑:“小女子差点被殿下给带偏了,如今咱们说的是朱月兰的事情!”
墨宁呵呵笑了几声,又朝前迈了一步,将林嫣笼罩在了自己的双臂范围内。
林嫣已经临近门口,退无可退,转身都困难。
墨宁偏偏又情不自禁的低头附上了林嫣的耳朵,鬼使神差的小声说道:
“此刻李瑞可能带着朱月兰连夜往京里去了,有本事,你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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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撞破
墨宁刚刚洗漱过,青竹的香气直冲林嫣的鼻子。
对方的热气喷在她的耳侧,甚是瘙‖痒,有那么片刻间的恍惚后,林嫣终于醒过神来。
她羞愤交加,用尽全力将墨宁推开,转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墨宁捂住被林嫣推到的胸膛,低声笑了两声,并没有阻拦她。
林嫣脑子里想着墨宁的话,先跑出去刚才郭立新停车的地方,果然不见了车架。
她顺着驿馆满处的找郭立新和李瑞两个人,眼角处发现驿馆四周似乎多了些没见过的侍卫。
她跑到一个屋角,揪住个正准备跳上屋檐的暗卫,问道:“李瑞和郭立新呢?”
那暗卫这几日都看着林嫣同宁王同进同出,知道她在宁王的保护名单上,于是听话的用手指了指饭堂。
林嫣转身又冲进了侍卫吃饭的地方,果然郭立新正捧着碗热乎乎的汤面喝的起劲。
她走到对面坐下,看着郭立新抬头、脸红、又低头。
“李瑞呢?是不是带着朱氏跑回京了?”林嫣质问。
郭立新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看见女孩子就脸红,他捧着碗侧了侧身后僵硬地点了下头。
既然林七姑娘这样问,那必是已经知道了,所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嫣果然不再问,只有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听的郭立新心里膈应吃不下面,犹豫了一番后捧着汤面默默的换到了屋子另一头。
如今墨宁的暗卫布置的满院子都是,李瑞又提前带着朱氏跑了。
就算林嫣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赶的上,再说墨宁也不会给她马匹。
林嫣咬碎银牙也没有办法,第二次起来上路时,虽然被墨宁强行带到车上继续同车行使。
可是她再也没有跟墨宁说一句话,磕干果时更是用尽全力,似乎嘴里咬的是墨宁。
墨宁根本不在乎对方弄出了声响,不急不躁的一页一页翻着自己的书。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眼看着京城就在眼前。
堵了一路的气,林嫣终于没有熬过墨宁的耐性:“殿下,我出来就是为了朱氏,您总要让我有个交代。”
墨宁也终于放下捧了一路却没看进一个字的书,笑问:“你要如何交代?”
林嫣忍着胸口翻滚的怒气,强堆出个笑来:“不管殿下拿朱氏怎么算计国公府,与我都没关系。可是我总要让祖父看一眼朱氏,知道她还活着。”
胳膊拗不过大腿,一路吃人家住人家,避免了风餐露宿,总要给别人点好处。
何况林嫣早该想到,宁王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助她,必是有所图的,如今果然剑指信国公。
墨宁想了想道:“这个好办。”
林嫣又道:“我安排好后,怎么通知殿下您呢?”
墨宁笑了笑:“还是等我的通知吧。”
林嫣一股戾气又翻了上来,她从没想到出京一趟,最后会变得这么被动。
墨宁感觉到马车缓了下来,抬手掀开车帘往外瞧,雄伟的京都城门已然近在眼前。
他回头对林嫣道:“到家了。”言语中颇有些依依不舍。
若不是急着回京向父皇禀报沧州事宜,墨宁不会让马车跑这么快了。
林嫣却是一阵欣喜,终于不再忍受面前这个变态了。
回了京,找到舅舅,有六安侯府撑腰,就是皇子又怎样?
她松了松腿脚,心情也好起来:“多谢这些时日殿下的相助,我会如实告诉舅舅的。”
六安侯府也不是任人欺侮的,告诉舅舅宁王对她的款待,自然也要如实说起宁王对她的算计。
墨宁却恢复了平日的冷清,道:“哦?谁说让你回去了?眼下你可还穿着本王府上内侍的衣服。”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嫣面前自称本王,神色愈加的冷清。
林嫣脖子一僵,缓缓朝墨宁看过去:“您…什么意思?”
莫不是到了京城,还妄想着把她也给禁锢起来,然后去胁迫六安侯府为他所用?
墨宁看了看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当初也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说了同样的话。
那时候林嫣不怕,此刻也是不怕的。
她冷笑一声:“看来殿下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墨宁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林嫣不甘示弱的也盯着他看。
说话间,马车已经过了城门,走在了京里的官道上。
随着车外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一股熟悉的香气钻进林嫣的鼻子。
这是三义春羊肉汤的味道,林嫣坐直了身子抽了抽鼻子,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心里默默计算着马车行走的路程。
又飘来陈记包子铺的肉包子香味,这是到了景河两岸的繁华地带了。
再往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是李家的果行。
从那里跳下车,窜进第三条甜水巷子,直接从卖牛肉面的阿庆嫂家后门溜出去,那就是另一条更加热闹的秀水街。
秀水街上有几家酒馆和妓院,路上多是浪荡公子和酒鬼、地痞流氓,任是宁王暗卫再多也不一定能抓的到她。
到时候穿过卖煎饼的小摊,走到王家酱肉那里,就离六安侯府的巷子很近了。
林嫣默默计算了路程,等到李家果行的吆喝声一传进来,她忽地朝墨宁诡异一笑,一个转身跳下了马车。
墨宁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怕她受伤,想也不想跟着跳了下去。
他一伸手,扯住了林嫣的衣角。
林嫣没料到墨宁会跟着跳下来,顿时傻住了。
她算来算去没算到墨宁是个脑子有病的人。
虽说马车行使的不快,但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对方竟然连侍卫都不招呼,亲自跟着跳下来了。
她这一犹豫的功夫,没来的及再跑就被墨宁抱在了怀里。
等看清楚墨宁那张有些紧张的脸时,林嫣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着墨宁的脸就是一巴掌。
周围人群集体倒呼了一声冷气。
车架上宁王府的徽章醒目,几个骑高头大马的侍卫紧紧护在四周。
但是,这个被小内侍一巴掌打的脸黑的俊俏小郎君,真的是传说中的宁王殿下吗?
有人听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疑问,立刻给解了惑:“皇兄!你…们,这是?”
京城新一代纨绔的头子,建元帝最头疼的次子,蜀王墨平带着一群好友正在此处闲逛,没想到竟有缘看见如此精彩的大戏。
随着他的一声呼喊,围观群众默了默后,自觉头上脑袋最重要。
皇子的热闹还是少看为妙,人群竟然一哄而……散了。
墨宁小麦色的脸不知道是被打红了,还是被气黑了,反正各种颜色都有。
038回府
墨宁撒手放开林嫣,转过头就对上一群锦衣少年。
墨平咧着嘴,冲着自家兄长挤眉弄眼。
没想到墨宁不娶妻不纳妾的原因,竟然是…他冲着林嫣瞟过去。
林嫣站稳后也朝还滞留在原地的人群看去。
其他人统统不认识,唯独挤在一群少年郎之间,瞪圆了眼睛、脸色铁青的宗韵凡,她一眼就看到了。
林嫣深觉事情闹的有些大,却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舅舅有句话说的最好,一看形势不妙,第一反应就该是…跑!
林嫣想都没想,不及墨宁同那群少年郎搭上话,按着计划转身就钻进旁边甜水巷子,消失在阿庆嫂的牛肉面馆中。
巷子前留下一群面面相觑、表情裂开的京城最炫少年郎。
墨宁没有回头,也没有下令把人抓回来,只冷冷的盯着越来越尴尬、渐渐要站不住的蜀王墨平。
自觉坏了兄长好事的蜀王,在墨宁的注视下越来越羞愧。
他“呵呵”笑了两声,想缓解下紧张气氛,可是墨宁依旧沉着脸没有动作。
于是蜀王殿下又“呵呵”笑了两声,还回头给自己的狐朋狗友挤眉弄眼。
可惜这些勋贵子弟跟着他偷鸡摸狗可以,遇到一脸正气的宁王殿下,全都像被太阳晒的发蔫的叶子,个个不敢喘大气。
倒是被他从半道强行拉进队伍的六安侯府二爷宗韵凡,很有眼色的“咳”了一声,说道:
“家里有生病的兄长和表妹,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一抱拳,也朝甜水巷子里走去。
倒没有人怀疑他,因为过了甜水巷子再走两条街,就是六安侯府所在地了。
宗韵凡似乎开了个好头,余下几个少年也纷纷说道:
“我娘喊我回家吃饭呢。”
“我爹等会找不见我会打死我的。”
最后终于只剩下两位当朝皇子两两相望。
墨宁看着墨平脸上汗珠滴下来后,终于转了目光朝甜水巷子眯了眯眼睛,看着宗韵凡的身影同样消失在那间狭小的面馆。
他也不过是想着多留林嫣两天,结果却成了眼下的局面,他是不是把林七给吓坏了?
“皇兄,我什么也没看见。”墨平凑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说道。
墨宁回头瞥了他一眼,抓住他的领子道:“正好,一起进宫。”
说完也不理会他的挣扎,带着上了车。
随着宁王队伍的离开,刚才散去的群众突然又三三两两围了起来,小声嘀咕着宁王殿下与众不同的癖好。
林嫣从牛肉馆后门出来,走在秀水街上,回头一看没人追来,心里窃喜。
可惜还没走过这条长街,后领子就被拎了起来。
林嫣以为是墨宁的人追来了,看也没看拿胳膊肘冲着后面就撞击过去。
宗韵凡一个闪身躲开,手下却没有松开林嫣:“是我!”
林嫣听到二表哥的声音,这几日的委屈全涌上了心头,还未回头眼圈就红了:“凡哥哥!”
宗韵凡正准备质问她这一段日子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害的他挨了多少揍,可是看见林嫣泪汪汪受尽委屈的神情,心里又化成了一滩水。
他叹了口气,松开林嫣,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你到底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府里都快急疯了?爹爹派出好几批人手,都没有找到你的踪影。”
林嫣不可能懂得反侦察,肯定是有人故意引着他们摸错方向。
宗兴怀疑是信国公,这些日子没少咬着西山大营不放。
林嫣听后,心里羞愧:“凡哥哥,我…饿。”
她本想说些矫情的话,烘托一下此刻许久不见的激动之情,也好感化表哥,到时候舅舅发怒时能帮着挡一挡。
谁知道刚才因为太过紧张,逃跑时走的又全是吃的铺子,此刻五脏神庙真是难受的紧。
宗韵凡很多的话被她这一句“饿”噎在了喉咙里,他望着消瘦很多的林嫣,忍了忍,带着她七拐八拐进了间小酒馆。
“这是新开张的,最拿手的是蒸碗。”往常宗韵凡常带了小厮打扮的林嫣出来吃遍京城美食。
这间酒肆一开张他就想找机会带她来,谁知道林嫣直接跑的找不到人了。
他面对林嫣始终发不了脾气,回家后一定找机会给母亲告一状,好好把林嫣的野性子给改一改。
想到林嫣的性子,宗韵凡心里又是一软,还不是那该死的国公府,只管生不管养,害的表妹长成这样,一点都不像贵女!
林嫣只看着宗韵凡一会喜一会恨的又咬牙,不知道对方再想什么。
她垂下头,有些愧疚,怎么总是给舅舅家惹麻烦呢。
不过这些,还是先吃完饭再想,太费脑子。
“你怎么跟宁王在一起?”宗韵凡看着狼吞虎咽、一点形象不顾的表妹,眼角跳了跳,终于问出了内心疑问。
他看着表妹瘦的有些脱相的小脸,心里升起些许怒火:莫不是宁王把表妹当成男人,让她出苦力还不给饭吃!
林嫣伸着脖子努力咽完嘴里的东西,才有空闲答话:“是我银子花完,找上宁王帮忙的。”
林嫣将出京后怎么一路到的沧州,怎么面对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发懵,怎么灵机一动傍上宁王这棵大树,又怎么发现朱月兰踪迹和救下哥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干净。
听的宗韵凡的心脏一会跳起一会松下,起起伏伏都要晕过去了。
表妹原来受了这么多苦,宗韵凡默默的把自己面前的碗也推给了林嫣。
林嫣接过去,咧嘴笑了笑,又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好不容易抓到了人,宁王给抢走不说,还把哥哥扔到了边疆,准备把我也扣下胁迫六安侯府,幸亏我机敏跑的快。”
宗韵凡不只眼角,太阳穴也跳个不止,表妹机敏的都被墨宁抱在怀里了。
他眼睛上下扫视了下林嫣身上那套小内侍的衣服,撇了撇嘴。
宁王殿下估计已经知道林嫣的身份,才扔给她一个内侍的衣服穿。
否则哪个少年,会忍的下被人误解成公公。
宗韵凡面色一沉,既然知道了表妹的身份,竟然还敢动手动脚!
林嫣根本不知道表哥心里的波涛汹涌,吃饱喝足一抹嘴巴,冲着宗韵凡满足的一笑:“走,咱们回家!”
039舅母
宗韵凡带着林嫣悄悄从后门进了府,惊起了静苑里一众小丫鬟。
自林嫣出走,八归领任务去庄子上后,静苑里一时群龙无首,形如散兽。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小丫鬟,犹犹豫豫的靠近屈膝行礼,喊了声:“二爷、姑娘?”
林嫣打眼一看,是名字叫冰儿的小丫鬟,平日负责院子的洒扫,很是勤快。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冰儿激动起来,回头冲着不敢围过来的小姐妹道了一声:“真是咱们姑娘!”
众丫鬟“哇”的惊呼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姑娘您可回来了!”
“侯爷说您要是一百天内不见影子,就把奴婢们全卖了!”
林嫣很久没同这些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们打过交道了,被吵的有些头疼,她本着脸道:“都闭嘴!”
周围瞬间安静下去,冰儿几个垂下头,战战兢兢。
林嫣揉了揉太阳穴,指着冰儿道:“去给我备些热水,我要洗澡!”
她的手指又绕着众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圆脸大眼睛显的特别俊俏的小丫鬟身上:“你…叫什么?”
圆脸小丫鬟有种被主子看中的惊喜,忙答道:“奴婢水儿。”
林嫣“咳”了一下,她倒真的没在意过院子里这些三等的小丫鬟,怎么尽冰儿、水儿的,合着她的静苑是水塘?
“就你吧,去二爷院里找四喜,把我屋子里钥匙要过来,给我挑身换洗的衣服。”林嫣矮子里挑将军,指定了水儿干活。
然后又扫了眼众人,看有没有叫莲儿、鱼儿的,正好一水池子全齐活了。
水儿闲了三个月,终于有活干了,忙答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转身走了。
宗韵凡立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林嫣给丫鬟们派活计。
林嫣走之前特意留了封信,交代他把静苑的东西收拾了交给四喜,送到六安候夫人院子里去。
他嫌弃表妹从前带来的丫鬟们太笨,索性把大一些的全撵出去配了人,只留些小丫鬟打扫院子。
静苑的主屋也被他锁上,钥匙交给了身边伺候的四喜。
这些他在路上有所交代,如今看林嫣一时没有可用的丫鬟,少不得要操心着给表妹置办两个聪明伶俐的人来伺候。
“父亲去了衙门,母亲去了魏国公家的春宴,一时半会回不来。”宗韵凡提醒道:“你慢慢收拾,不急。”
林嫣回头对着宗韵凡笑了一下,回家的感觉真好,有人疼有丫鬟伺候,还有那好几匣子的贵重首饰。
她在心里给自己的首饰盒做了估算后,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很穷。
要不要,把母亲的嫁妆和祖母留下的东西,启用了?
林嫣心里活动了一下,抬头看看天上白云飘过,还是先不要了吧,那是留给哥哥和她两个人的。
林嫣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重新穿罗裙、戴步摇、帖花黄,做回了六安侯府美丽明艳的七姑娘。
她收拾整齐从卧房出来,才发现六安候夫人、她的舅母楚氏已经威风凛凛的坐在外面上首座,手边的茶盏空了一半,可见是等了有一会了。
楚氏身边的七弦见她出来,眼睛往地上的蒲团瞟了一眼,又拿手偷偷指了指楚氏。
林嫣心情有些复杂,前世里自己同宗韵凡做了名不副实的夫妻,害的六安候府一直没有子嗣。
舅母心里着急,神色日渐抑郁,却从来没有开口催过她。
后来出了离鸾的事情,舅母也是紧着林嫣的情绪把那个爬床的丫头给绑到了庄子上去。
她重新活过来那些日子,因为忙着收拾林乐昌的烂摊子,一时没去给舅母请安,却也没听见舅母有何不满。
舅母对自己如同亲生的闺女一样,可自己却是把六安候府给拖到了淤泥里。
林嫣满心愧疚,“噗通”一下跪在青砖上:“舅母!”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重重的给楚氏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哭:“我错了,我再也不犯蠢了。”
这下倒把楚氏吓了一跳。
她对这个外甥女是当亲闺女待的,未免娇养了些。
刚从春宴上回来,被人问起林嫣的病好些了没有,她打着马虎眼混了过去。
一回府就听儿子说林嫣回来了,她这两个月担惊受怕,乍一听林嫣回来心里还存着气,想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熊孩子。
谁知道还没开口训斥,林嫣自个儿倒态度诚恳,躲过她备好的蒲团,一下子跪在冰凉的青砖上给她磕头认错。
楚氏望见林嫣额头都磕出青紫色来了,又见她面色消瘦许多,一时心里疼的火气全消,慌忙的站起身。
“快起来!你这孩子!”楚氏说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搂在怀里揉搓:“地上多凉!”
“你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不吭声就往京外跑。有什么事情不能给你舅舅说,让你舅舅出气?”楚氏又气又心疼:
“你舅舅打发出去好几波人都无功而返,若你再不回来,咱们家就要把国公府的房子拆了去!”
楚氏想起早逝的小姑子,一阵哽咽:“你说老太爷这是给结的什么破亲!好好一个小姑子给折磨没了,留下一个姐儿,他们还想法子往死里坑,我呸他个没脸没皮的信国公!”
楚氏一生气,连着信国公也骂上了。
林嫣被舅母骂的破涕为笑:“舅母莫骂了,是我不争气,给舅舅和您添麻烦了。”
“什么叫你不争气?”楚氏心酸的道:“你个姑娘家,该坐在家里,抹抹胭脂、染染指甲、弹弹琴、喝个茶,打打杀杀的事情本就该男人来做!”
想起四年前她从庄子上寻到林嫣时,林嫣蓬头垢面浑身都是泥巴,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掏鸟蛋吃。
当时就把楚氏心疼的,出身贵重的林嫣不比信国公府里任意一个姑娘娇贵?却被扔在庄子任其自生自灭。
如今好不容易把林嫣养的有些贵女模样了,信国公府又出幺蛾子,把个好好的姑娘给诓到京外做苦力。
“咱们六安府上辈子欠他们的吗?”楚氏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到国公府问个清楚,怎么专挑六安候家的姑娘坑
040关心
楚氏恨的咬牙切齿,门外六安候拎着鼻青脸肿的宗韵凡,黑着脸走了进来。
楚氏瞥了一眼,见怪不怪,问都不问一声。
倒是把林嫣吓了一跳,冲过去扶住宗韵凡,问六安候:“舅舅,凡哥哥这是怎么了?”
六安候没有回答,倒是上下把林嫣打量了一番,又拿手往她头上比了比,点点头:“长高了!比离京的时候高了一头呢。”
林嫣奇怪舅舅怎么回来不生气,还有心情看她长个了没有,她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宗韵凡一眼。
宗韵凡悄悄挣脱了林嫣的搀扶,立在角落里垂着不说话。
逮住他揍了一顿,自然脾气全发散完了。
六安候往上首一坐,开门见山的问林嫣:“听说宁王把人给带走了?”
刚才进门看见宗韵凡躲他给躲猫似的,往内宅跑的飞快。
幸亏他宝刀不老,逮着就是一顿揍,这才知道了林嫣出走的前因后果。
一进门看见老妻跟外甥女抱头痛哭,六安候眼睛其实也有些湿润。
这是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孩子,若是出个意外,怎么给地下的妹妹交代。
他这个做舅舅的,必须给她出这口气不行:“明天我就去宁王府,问一问宁王是几个意思!”
六安候威武霸气,一副不把皇子看在眼里的气势,顿时让林嫣心安了许多,也冷静了许多。
再不能把六安候府给拖下去了,说到底,这都是信国公府自个儿的事情。
林嫣虽然视六安候府为自己家,但是还没脸大到理所当然的拿着侯府的势力为自己所用。
能在背后做个依靠,就已经很满足了。
“舅舅,信国公府的家事,哪里够资格让咱们来管?宁王那里,”林嫣顿了顿:“我自有主意。”
六安候一瞪眼:“你什么主意?你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厉害,别看宁王不吭不响的,那是个蔫坏!就你那几个心眼,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林嫣脸一红,好像她已经帮着数过钱了。
六安候大手一挥:“这事你不用管了,好好在家里陪你舅母,外面的事情让我和韵凡来!”
林嫣急了,舅舅什么都好,就是爱大包大揽,他根本不知道里面的道道。
信国公府那个烂泥潭,岂是那么好趟的?
再加上如今宁王也参和了进去,还有朱月兰未说出口的国公府丑闻…
舅舅战场打仗、朝堂上吵架行,这些内宅阴私怕是不擅长的。
若是有个万一,把六安候府拖进大宝之争,前面的济宁候和魏国公家就是个例子!
林嫣下了决心,一咬牙说道:“舅舅若是要帮,不如给我人手借我些势力做依仗,信国公府的烂账,我要一点一点来算!”
“至于宁王那里,我绝不会如他所愿,赔上一个六安候府给他做垫脚石的!”
当年建元帝,不也是拉着济宁候府和魏国公家一起上阵,结果他如愿以偿登上大宝,那两个百年世家却落得人丁凋零、门户艰难。
六安候府还要说话,被楚氏一巴掌拍在背上:“听嫣嫣的!”
她刚从魏国公府的春宴上回来,看见那么大的庭院只有三个主子,其中两个还是女流,心里还在唏嘘。
这会儿听林嫣提起皇家的事情,哪个愿意再参和进去。
她是女人,她有私心,她可以待林嫣如亲生女儿,若这是要拿她的孩子和整个六安候府做代价,那就要再商榷了。
林嫣笑了笑,心里了然舅母的心思。
若换成她,也是不愿意的。
上辈子已经无知无觉的耽误了六安候府,今生怎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因此她说道:“舅舅且放心,我这次出京一趟,倒把舅舅平日的教导融会贯通了一遍,因此懂得不少道理。”
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
六安候被楚氏拍的也冷静下来,重新考虑起宁王的用意。
那小子,凭着一己之力在后宫里活下来,且有了一定的力量同皇后周氏打擂台,可见不是个善茬。
他为难小小的林嫣,所图为何?
他揪着胡子细细裁思,猛的听见林嫣说出京一趟把他的教诲融会贯通了一遍,有了更深的领悟。
六安候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当听到林嫣说“拼的就是谁脸皮厚”、“见势不妙第一要素就是逃跑”时。
六安候的脸黑了白,白了红,红了紫,煞是好看。
“那个…”六安候打断林嫣兴致勃勃的讲述:“你看你那张脸晒的黑的,哪里像个女孩子,这几日好好在家里养一养,是时候该出去露露脸了。”
当初说她被气病的,可这气性也太大了,一气两个多月!
林嫣正说的兴浓,猛的被六安候打断,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悄悄转头问安静的做墙纸的宗韵凡:“我真的黑了?”
宗韵凡抬眼看看表妹白里透红、散发光泽的脸,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父母对黑的理解是什么。
不过林嫣不相信宗韵凡的认定,表哥最会安慰人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林嫣除了每日陪在楚氏身边,就是回屋倒腾她那张脸。
如此过了几日,林嫣正趴在榻上,百无聊赖的随便翻着本诗集,内心焦急地等着墨宁联络她。
虽说祖父给了半年时间,可是眼看着舅母就要带她出去参加各种春宴。
到时候怎么给祖父交代?
若此时大伯林乐同再闹出些什么,她又如何解决?
这时候宗韵凡身边的四喜带着两个俏丽的丫鬟到了静苑。
“姑娘,这是二爷挑的几个家生子,全是从姑奶奶庄子上选的。”四喜笑道。
林嫣心不在焉的透过窗子看了眼立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都是毕恭毕敬的站着,一看就是受过了训练才送到她的跟前。
“凡哥哥还说什么没有?”林嫣问。
从母亲庄子上选的,说明全家的身契都在林嫣手里呢,用起来放心。
母亲的嫁妆被祖母收起来交给林嫣,自个儿的却另做了安排。
祖母临闭眼的时候千叮嘱万叮嘱,她太小不会经营,以后可以交给可信的人先管着,不过下人的身契和田庄地契,一定要牢牢握住自己手里。
当初进了六安候府,林嫣牢记祖母的叮嘱,把母亲嫁妆账本全交给了舅舅,却留下了所有的契书文件。
好在舅舅一家纯良,没一个人问她要这些东西。
四喜答道:“二爷说,姑娘身边没一个用顺手的人,这些是他精心挑选两个的。时间仓促,姑娘若看着顺眼就先用着,若是不满意,等下他再帮您选几个。”
041期待
林嫣被宗韵凡的贴心弄的心里暖暖的,她翻身下榻,走到门口问两个丫鬟:
“你们都叫什么?多大了?擅长做什么?”
个子高挑些,一笑露出对小虎牙的丫鬟脆脆的道:“奴婢十四了,二爷给起了个名字叫绿罗,擅长梳头、裁剪衣裳。”
另一个细长凤眼,皮肤白皙的丫鬟温婉的说道“奴婢十三,二爷给改了个名字叫红裳,擅长做各种小点心。”
林嫣沉默了一下,绿罗和红裳,确实比她起的八归、四喜好听,而且还会裁剪衣裳做点心,全是她欠缺而又需要的。
她扭头看了看一旁眼睛瞪的溜圆,如临大敌的水儿和冰儿。
这两个小丫鬟在跟前儿伺候了几天,也算尽心尽力,就是略笨了些,跟八归有一拼。
“你们暂时留下来吧,看几天再说。”林嫣没有把话说死,转身进了屋子。
水儿和冰儿抢在绿罗和红裳前面跟着进去,立在屋里大气不敢出,就怕林嫣再把她们赶出去。
林嫣笑了笑:“要不你们也改个好听的名字吧,在我屋里伺候,也不能太土气了。”
林娴的丫鬟叫什么来着?横云。
信国公府的丫鬟名字,都透着那么一股酸腐味,偏偏魏国公家的温姐姐还说那叫诗情画意。
既然表哥也给送来的丫鬟起了那么酸腐的名字,那她也不好意思再改回去,不如也顺着这样起吧。
她搭眼落在散落榻上的书,正好看见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于是冰儿变成了疏影,水儿改成了暗香。
疏影和暗香欣喜的异口同声地问:“姑娘的意思是不是,奴婢们可以继续留在屋里伺候了?”
两个傻丫头,林嫣没有点头,反而问道:“你们俩擅长什么?”
疏影答:“奴婢擅长打架!”
暗香说:“奴婢力气大!”
林嫣又默了一下,她是不是糟蹋了两个诗情画意的好名字?
暗香见林嫣沉默不语,着急起来,歪头又想了想说:“奴婢还会打算盘。”
果然她看到林嫣眼睛一亮,立刻挺起脊背充满希望的望着林嫣。
林嫣想了想国公府的龙潭虎穴,终于点了点头:“那你们也留下吧。”
本来舅母就说要给她配四个大丫鬟的,那时候林嫣内心充满戒备,只认八归。
舅母怕她起了叛逆之心,也就作罢了,但是也分来很多小丫鬟伺候。
正好她眼下也缺人,不如就此配齐了。
疏影和暗香还没来的及雀跃,林嫣又给泼了桶冷水:“不过先跟着四喜去受受训,回来再在屋里伺候。”
于是新鲜出炉的疏影姑娘和暗香姑娘各自收拾了东西,垂头丧气的跟着四喜去接受贴身大丫鬟的上岗再培训去了。
绿罗和红裳进了屋子,肃穆垂手立正站好。
她们的老子娘,当年都是伺候林嫣母亲的。
后来主子没了,小主子又被老夫人接到身边教养,就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遣散到庄子上。
听说六安候为姑娘选丫鬟,念着旧主子的好,她们的家人便把人送了进来。
绿罗和红裳一落地,就是为将来进府伺候林嫣做打算的。
只是后来有了变故,耽误到今天才有机会进府。
红裳偷偷抬头打量了下重新卧在榻上的林嫣,主子长的真好看,跟她娘私藏的旧主画像一个模样,不过眼睛似乎更大一些。
林嫣头也没抬,问道:“若是看够了,就去小厨房做几道点心来让我尝一尝。”
红裳忙低下头,被主子看穿的心虚跳了一下,屈膝行了一礼,应声而去。
林嫣又对绿罗说:“正好,你去把我春季的衣裳都找出来吧,顺便把梳妆台规整一下。”
冰儿和水儿…现在改唤疏影和暗香了,勤快是勤快,就是收拾东西不太伶俐,确实该让四喜训练一番。
绿罗也应声去了。
林嫣重又趴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的海棠花发呆。
被她无限惦记的宁王殿下,此刻也坐在府里,同样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呆。
周旻拿着皇后的懿旨,拍拍屁股从容的离开了沧州城。
墨宁回京后第一时间去宫里复命,建元帝看到折子上周旻的名字,沉默半响才说了句:“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是皇后的唯一侄子,所以不准备处理吗?
外人都说建元帝心思深沉,还有人猜测建元帝趁着争夺皇位,间接解决了济宁侯和魏国公的势力,转而扶持起一个处处依仗皇权的淮阳侯。
只有墨宁知道,他的父皇在女人身上,是真的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若不是当初母后毅然决然的选择自尽,主动让皇后位给周氏,从而让左右摇摆的父皇心生愧疚。
如今的他,是不是连个宁王的封号也混不上?
站的腿都快麻的张传喜,捧着个托盘立在墨宁的身后。
他已经侯了一会儿了,却始终不见墨宁动一动。
张传喜几次要张口,都怕墨宁正在思考什么朝廷大事,他再给惊扰了,最后少不得挨顿板子。
可是…张传喜为难的望了望托盘上的信件,终于鼓起勇气道:“殿下,郭侍卫传来的消息。”
墨宁听到“郭侍卫”这三个字时,迅速伸手把托盘上的信给抽走了。
张传喜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的望着托盘看了一阵,闭上嘴默默的准备退下去。
墨宁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皱了皱眉头,叫住张传喜:“你去把李瑞叫来!”
“是。”张传喜重又转过身,慢慢退下。
墨宁又把信展开,一字一句的仔细看起来。
宗韵凡挨了六安侯一顿揍。
宗韵凡给林嫣挑了两个贴身丫鬟。
宗韵凡从李家干果行买来一大堆的干果送到了静苑。
宗韵凡把自己的私房全给林嫣了。
宗韵凡…墨宁将手里的纸揉了又揉,突然很羡慕六安侯府鸡飞狗跳、烟火气十足的小日子。
六安侯就敢霸着林嫣不让她回国公府,六安侯就敢挑明了信国公虐待林嫣。
而他,在继母的压制下,连个小小的淮阳侯世子都有心无力、动也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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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失望
百花争妍,春色怡人,草长莺飞。
一支不长眼的美人鸢在六安侯上朝后断了线,摇摇晃晃飞进了林嫣的静苑。
林嫣盯着飘落在海棠树上的美人鸢出了半天神。
这是谁画的?这么丑,眼睛跟鼻子都不成比例。
或者,就是把她当个傻子,真以为外面的纸鸢随随便便就能飞进六安侯府的内宅吗?
她招招手,让红裳去把纸鸢捡过来。
红裳将纸鸢从海棠树上摘了下来,递给林嫣。
林嫣拿着研究了半天,终于从纸鸢一脚发现了端倪。
此刻宗韵凡追断线纸鸢进了静苑,看见林嫣拿着那个美人鸢发怔,疾步走过去抢在了手里。
林嫣:“……”
他皱着眉头道:“放飞纸鸢的日子是不是早过了,天上可有一丝的风?这纸鸢怎么无缘无故跑到你院子里来了?”
他拿着纸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遍,连美人胸口都不放过,还边查边问。:
林嫣看着有些尴尬,道:“凡哥哥,你还真当这纸鸢是个真美人了?”
宗韵凡脸一红,将检查完毕的纸鸢收了起来,正色道:“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我陪着你去,知不知道?”
林嫣将拿着纸条的右手藏在背后,点头称是:“一定会让你陪着的。”
宗韵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吃早饭了没有?要不我带你出门去,西大街上新开了家牛肉羹味道还不错。”
林嫣摇了摇头:“过两日要去乐康公主的百花宴,我要在家里养皮肤。”
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宗韵凡看了看林嫣藏在背后的手,默了默后说:“那你好好养着。”
说完也不多停留,转身离开了静苑。
林嫣等着宗韵凡的身影消失不见,立刻转身进屋。
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未时三刻,福鑫楼二楼甲子号。
林嫣扬了扬眉毛,宁王殿下果然是福鑫楼的常客。
她将纸条扔进了焚香的炉子里,看着燃烧完毕才站起身吐了口气。
京城的春季,远比沧州热的晚。
这都进入五月了,日头才开始毒起来。
众人用过午膳,都躲在自己屋里闭目养神。
林嫣换了身宗韵凡的衣服,这还是以前玩闹时他留下来的,以防备再被林嫣泼一身泥水方便更换。
大大小小这么多年,倒留了不少衣裳在她这里。
上次出京,也是从那一堆衣裳里随便扒拉了几件带上,缺银子的时候倒也能换两个铜板花。
林嫣把绿罗和红裳支开后,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根本没有发现后面紧随其后出来的宗韵凡。
林嫣直接到了福鑫楼,进了二楼甲字号,却一个人也没有。
店小二倒热情的给倒上了茶摆好点心,口里唤了声“燕七爷,请。”
林嫣猜着墨宁估计是拿着她的化名定了屋子。
出来听八卦还藏头藏尾,她撇了撇嘴,坐下静静的等候。
楼下说书先生,正声情并茂的讲工部侍郎家的夫人如何把侍郎堵在了翠香楼小桃红的香艳卧房里。
底下大厅,零七竖八的坐着几个捧场的人,不时的拍手叫好。
工部侍郎不是刚被她夫人挠花了脸吗,怎么又出来作妖?
林嫣抓了把瓜子,边嗑边听楼下闲扯。
换成她,一顿拳打脚踢,非要让侍郎大人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她扭脸冲着门吐瓜子皮,却看见林礼阴着脸正欲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喊了声:“国公爷。”然后挥手把店小二打发了出去。
店小二很有眼力劲的给带上了门。
林礼落座后,皱着眉头问:“怎么选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好?”林嫣呵呵一笑:“听着各家的闲事儿,说着咱们自己的阴私,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说不定哪天,国公府就上了楼下风云榜的头条了呢。
林礼不同她一般见识,他开门见山问林嫣:“带我见朱氏的是什么人?看路数不像六安侯府的。”
看来宁王不会出现了,他是在给自己和祖父搭线。
林嫣垂下眸子,掩住了眼睛中的情绪,扯了扯衣袖道:“六安侯府什么路数,祖父也不见得全清楚。”
林礼闻言一愣,六安侯的亲爹跟他们家一样是泥腿子出身,还不至于养出训练有素的暗卫吧?
可是见林嫣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又疑惑起来。
想想两家的关系,这几年着实不热络,说不准六安侯府有什么新变化是他不知道的。
林嫣这时问道:“祖父见过朱氏了,可有什么打算?”
活生生的朱氏,足以说明其中龌蹉和林乐昌的冤情了。
林礼明白林嫣的意思,当日她就指出是林乐同和朱月兰两相勾结陷害林乐昌。
他目光涣散,不去看林嫣的眼睛:“朱氏其人可恶、其心可诛,可是你大伯是否牵连其中还待商榷,毕竟朱氏已经哑了。”
林嫣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良久,又松开,半响没有说话。
宁王果然没有说错,是她太天真了。
以为抓住朱氏就可以洗清所有污蔑,却忘了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祖父的偏心。
林礼似乎见她没有反应,以为恼怒了,想了想又说道:“不若你把朱氏交给我,明天就可以让你父亲回国公府,不也一样证明他的清白?”
怎么可能一样?
林嫣终于笑出声来:“即使朱氏不哑,祖父也是不打算对大伯有所惩处吧?”
还想着拿林乐昌回府做交换。
她费尽千辛万苦,还差点赔上了哥哥的命抓来的朱月兰,只换回父亲重新回国公府继续被人算计的局面吗?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我若是不交呢?”林嫣说道:“祖父是不是就不打算让父亲回去?或者您本就认为父亲在国公府是多余的!”
林礼面色一变:“小七,不要意气用事!等你做了父母就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我还没有嫁人,怕是体会不到祖父为人父母的心情!”林嫣掷地有声:“所以朱氏我不会交给您!”
林礼脸色阴沉的滴出水来,没有想到林嫣油盐不进。
雅间里一时静了下去,犹显说书先生的愤慨激昂:“这种还没得到证实的事情,本茶馆一概不评说。”
“呸!本就是闲话还讲究什么真实不真实?我们就是想听国公府林三老爷跟他继母滚一个床上的事情!”汉子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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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心甘情愿
汉子的声音雄厚有力,穿破二楼各处雅间,直直送进人的耳朵里。
林礼勃然变色。
林嫣起身轻轻推开门缝,朝楼下打量了一眼。
楼下不知何时来了个挑担子送货的黑脸汉子,身着短褐,蹲坐在大厅一角落里,冲着台上直嚷嚷。
台子上的说书先生,义正言辞。
林嫣挑了挑眉毛,前世里福鑫楼把信国公府的桃色新闻,可是挂在榜首足足一个多月,闹的连田地里种庄稼的老汉茶余饭后都能讨论一二。
那时候,可没见福鑫楼上下如此良善,义正言辞的唾弃别人拿没证实的事情说嘴。
她关门时顺便往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有几个雅间的门缝,也轻轻开了一角。
林嫣垂下眼帘,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林礼一眼。
这边还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就有人要踩着林礼这个亲爹的名声上位了。
呵呵。
林嫣重又坐了回去,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捻起碟子里的点心轻轻咬了一下。
“福鑫楼的点心,当真不错。”林嫣对着面色阴沉的要滴出水的林礼,递了块点心。
林礼眉毛向上挑着,嘴角却向下咧着,额上青筋凸显。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静,说起话来却咬牙切齿:“你还吃得下去!”
林嫣默默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再抬头就是满眼的嘲讽:“我有什么吃不下?受损失的又不是我林嫣。”
若是有可能,她真的想改姓宗。
楼下汉子继续喧闹,台上的说书先生喊了店里的伙计将人赶了出去。
林礼站起身推开临街的窗,对着某处做了个手势。
林嫣余光看见,呵呵笑了两声:“祖父可得好好问问那个壮汉,修得一身好功力却给人挑担子送货,岂不屈才?”
林礼面色有些扭曲,两耳故作听不见林嫣的讽刺。
若是真让这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他的颜面就真的丢到了姥姥家,一辈子躲在屋里不用见人了。
此刻他没心情再同林嫣纠缠,冲着林嫣甩了下袖子,怒气冲冲出了茶楼。
林嫣翘了翘嘴角,正准备唤人添茶,才惊觉店小二已经被打发出去了。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迫切的思念八归。
林嫣往桌子上扔了块碎银,也起身离开了。
刚刚下了楼,隔壁一扇暗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赫然走出的正是宁王墨宁,他身后跟着李瑞和张成舟两个侍卫。
墨宁一言不发的走到刚才林嫣离开的位置上坐下,轻轻端起林嫣喝剩的茶盏抿了一口。
泡了有一会儿的雀舌,鲜浓甘甜。
张成舟面色无恙,李瑞的眼角跳了跳,正想提醒那是别人喝过的。
墨宁又捻起了林嫣咬了一口的点心,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李瑞正准备张口,门外突然传来“噔噔”两声敲门声。
随后进来一个暗卫,单腿跪下一抱拳,道:“燕七雇了辆马车,去了京外林乐昌住的庄子上!”
墨宁不置可否,顺手把点心丢进了嘴里,软糯香甜,直达心底。
暗卫重新又退了出去,墨宁摩挲着手中的玉环,挑起眼睛看了欲言又止的李瑞一眼,道:
“你若是屋子里待不住,就把燕七身后那个尾巴,给挪开!”
他不喜欢除他之外,还有人敢盯林嫣的哨。
李瑞下了个决定,等这阵忙完一定找郭立新好好聊聊心思。
整天围着个小姑娘打转,会不会有损侍卫的威严。
他自然不敢表现出不满,呆着脸领了命令飞出了窗外。
墨宁往后一靠,倚在靠背上,眯着眼睛听楼下说书先生继续谈论古今以及京城各家趣闻。
林嫣无比想念八归,她雇了车出了城门,直往庄子上去。
宗韵凡当初是临近六安候府的田产,给林嫣置办了一个小庄园。
小的只有一处三进的院子,十几亩薄田,却因为有一处温泉,花了不低的价钱。
庄子被一把火烧掉,只余下温泉边一处小跨院还能住人。
林嫣根本没心思去修缮,直接把林乐昌丢在了小跨院里。
林礼只负责幺儿的安全,却不理会他的吃喝。
宗韵凡只好每隔半个月,就派人送一些米面粮食蔬菜瓜果过来,保证林乐昌和八归饿不死。
林嫣踩着外面的残垣断壁走近小跨院,在门外徘徊了半天,不知道进去后要说什么。
她对林乐昌,实在无话可说。
若不是怕哥哥要守孝耽误前程,若不是怕再有人传她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名声,林嫣倒是对林乐昌早早归西,喜闻乐见。
小跨院因为有八归,倒收拾的整齐利索。
正房廊下,林乐昌躺在一个摇椅上,扭着头冲着旁边扇扇子的八归说着什么,引得八归乐不可支。
林嫣立在门口看的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八归笑的这么没心没肺了?
大概从林乐昌死后,八归就不爱笑了。
她自梳了头,发誓对林嫣不离不弃。
然后就是每日苦着一张脸劝她生个孩子,也让血脉有个延续。
林嫣呆了呆,眼圈有些湿润,她拿袖子正准备擦拭,余光却看见林乐昌的手往八归胸口摸了一把。
林嫣勃然变色,想也没想就跨进院子大喝了一声:“你做什么呢!”
她只顾着林乐昌被赶出来是受人陷害,倒忘了林乐昌本就是花名在外的一个人。
“那是我的丫鬟!”林嫣气的浑身发抖,又朝前跨了几步,怒目瞪着林乐昌,恨不得要吃了他。
臭不要脸!
真的是臭不要脸!
八归是她的丫鬟!
林乐昌怎么好意思朝亲闺女的贴身丫鬟伸他的脏手!
廊下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的是林嫣,林乐昌又重新坐了回去。
因为天热,林乐昌半敞着怀随便束着头发,衣冠不整。
他抢过了八归手里的团扇,边摇边道:“我当是谁呢,还知道这里有个爹!”
三个月了,一个银子也看不见,连个院门都走不出去。
半个月送一次米面蔬菜,当真把他当成了个犯人。
这次若不好好答应他的条件,他还不走了。
八归惶恐的立起身,躲也不是留也不是,忙着先给林嫣行了个礼:“姑娘!”
林嫣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看着随时就要挥拳打过去。
八归看着紧张,心提到嗓子眼,最后一闭眼睛“噗通”跪了下去,羞愤的说道:“姑娘,奴婢是心甘情愿的!”
044狗男女
林嫣被八归这么一打岔,脑子倒冷静了许多。
望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八归,林嫣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前世里,好像林乐昌的消息都是眼前这个丫鬟打听出来的。
那时候,她从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八归那么关注林乐昌。
她林嫣可没有想听渣爹是死了还是活了,是被赶出去了还是被谁害了。
那与林嫣又有什么相干!
倒是八归,一点一点的把消息送到林嫣耳边,一遍一遍磨损着她的心智。
林嫣后退一步,仿佛不认识八归一样细细打量。
“为什么?”林嫣忍不住问。
为什么要帮着林乐昌,八归不该是她的贴身丫鬟吗?
就算八归再蠢,使唤着再不顺手,林嫣从来没想过要抛弃她。
林嫣始终记着,小时候八归同自己一起挨饿,一起掏鸟窝的情义。
八归白着脸,似乎有些不舒服,用手压着自己的胸口,颤抖着声音道:“姑娘,我本就是老夫人给三老爷备着的。”
她痴长林嫣几岁,懂事也早些。
那时候老夫人卧病在床,林乐昌倒是个孝子,绝了外面的莺莺燕燕守在床前尽孝。
回头的浪子,长的又是风流倜傥,自然惹的跟前伺候的小丫鬟们春心萌动。
还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八归亦是如此。
有天老夫人昏睡很久才醒来,林乐昌在床前哭的眼睛都肿了。
老夫人拉着林乐昌的手无限后悔:“是为娘对不起你,外面兵荒马乱,只想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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