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
《宁欢》作者:燕七爱吃鱼
文案
上辈子,祖父睁眼瞎,一屋子小白花,父亲被害死,林嫣被赶出家。
她朦胧一双醉眼,只能当个缩头乌龟爬......
如今重来一遍……她是一本正经来宅斗的!她是一本正经来宅斗的!她是一本正经来宅斗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作者君,你把个公府千金写成了个逗逼,良心会痛吗〒_〒
作者自定义标签世家 暗恋成真 轻松 逗逼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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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后悔
许是最近酒喝的太多,林嫣头又疼了起来。
早春的夜还是凉的,繁花在月光下随风喧哗,似要唤醒沉醉的女主人。
林嫣的贴身丫鬟八归在外面打听了一圈消息,此刻悄悄的走进了院子。
她看见醉卧在石凳上的主人和桌子上东倒西歪的几坛酒,暗暗叹了口气。
二爷已经三令五申的不让下人拿酒给主子喝,可是主子总有办法偷偷找出几坛来。
她进屋拿了件厚厚的披风出来,搭在了林嫣的身上。
林嫣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看了一下,笑道:“八归,你回来了?”
“奶奶这是何苦呢?那离鸾再蹦跶也越不过您去。”
八归劝慰道:“刚才我出去打听了,二爷已经将那离鸾送到了庄子上,夫人没有说什么,却是默许了的。”
一阵风吹过来,林嫣觉的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并没有开口说话。
八归以为她还在伤心,边收拾石桌上酒坛边说道:
“不是奴婢说二奶奶,您嫁进来都这几年了,二爷进房的日子数都数的过来。夫人再是疼你,也是着急抱孙子的。这回虽然让那离鸾钻了空子,可也不是先紧着照顾您的心情?”
要她说,就等那离鸾生了孩子,去母留子。
这样二奶奶再不乐意二爷进房,起码有个孩子傍身了。
林嫣依旧没有说话,伸手去端桌上的酒,才发现已经被八归收拾了。
她干脆静卧在石凳上,就着月光去看满园的春色。
这个八归,自小跟着她。
几年了,身边的人走的走、嫁的嫁,只有她,自梳了头,死活不离开自己。
林嫣叹口气,就是这个跟了她半辈子的八归,还是不了解真实的她。
她哪里会为那离鸾难过,本没有心,又怎么会在乎一个爬床的奴才。
她天天长醉不醒,为的就是梦里能看见死去的父母和无踪迹的哥哥。
在舅舅家躲了多少年,她就后悔了多少年。
若是当初父亲被赶出信国公府时,自己没有心存怨恨,去接了他过来,是不是就不会有最后的阴阳两隔?
还有哥哥,一走数年,竟似再没了这个人一般。
她真的想找到哥哥问上一问,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国公府的一切,如她一般躲在某处醉生梦死。
有那么两年,她改了自己随心所欲的野性,生生将自己修成了一个仪态万方、饱读诗书的高雅主母,去那社交场上与堂姐林娴打擂台。
有输有赢,可是输了伤心,赢了也并没有多高兴。
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爹娘化作了黄土,国公府也是人家的了。
自己再出彩,再压她一头,也改变不了林娴高高在上的临江候世子夫人身份,改变不了自己沦为国公府旁系的事实。
倒是那林娴,被逼的急了,说出了父亲当年被赶出家门的真相,望着目瞪口的自己,很是笑话了一场。
打擂台没意义,知晓真相却无能为力,林嫣从此就不爱出门了。
自己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舅母的脸也一天一天沉了下去。
温柔的表哥、心善的表哥、为了林嫣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娶了她的表哥,日日周旋着舅母和她的矛盾,年纪轻轻也暮气沉沉起来。
林嫣“呵呵”笑了两声,惊动了一旁静立的八归。
八归试探着问道:“二奶奶笑什么?”
林嫣回头看了她一眼,纠正了多少回,八归就是不改。
二奶奶?她算哪门子的二奶奶,出了这个院子,还有谁知道她跟表哥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夫妻?
“你说,哥哥如今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林嫣突然提起了消失很久的林修和。
八归有些惊讶,却还是答道:“许是……在某处好好的过着日子吧?”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少爷是老信国公的嫡亲孙子,当今的国公爷不过沾了个长子的身份袭了爵位,可到底是个庶出。
本朝嫡庶有别,少爷一天活着,国公爷一天睡的不安稳。
当初国公爷为了爵位,能不顾兄弟之情铲除了嫡出的亲兄弟。
如今他权势更胜,手里又刚接管了京城护卫队。少爷的生死,就真是个未知数了。
可是这些八归不能说,林嫣久不出门,外面什么形势并不清楚。
二爷一再的吩咐,最近朝局动荡,不要拿着外面还没结果的事情去惊扰二奶奶。
八归没有那个胆子,也不忍心看午夜梦回的林嫣抱着当年夫人和老爷的遗物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她并不笨,知道这几年林嫣借酒消愁是为了什么。
可是知道又怎样,当初既然选择了躲在六安侯府不出头,后悔有什么用?只能让仇者快亲者痛。
所以八归又劝了一句:“夜深,奶奶回屋吧。好好的调养身体,争取将来有个自己的孩子,也算让老爷的血脉延续下去。”
林嫣却好似没有听到,她胸口闷的很,好似要喘不过气去。
林嫣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不行了,最近一年,酒越喝越凶,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她常常想:若是当初……若是当初,她没有因为母亲的早逝怨恨上父亲,父亲被赶出国公府时自己前去接他过来,是不是就不会有父亲后来的横死街头。
一想到林娴得意洋洋说的那些话,一想到父亲死都死了还被人那么糟践名声,哥哥被逼的远走他乡,林嫣心就疼的紧。
原来自以为的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成悔。
林嫣捂着胸口站起身,八归以为她是回屋,忙紧跟着走了两步。
林嫣却是摇摇晃晃走到了花间,用力的扯下朵鲜花。
细细的枝条瞬间将她保养的如柔荑一样的手划破,鲜血顺着花径一滴一滴流落。
血流的再多,也不如心里的悔恨更痛。
若是回到当初,她决不会在这白白的占着二奶奶的身份,耽误了表哥的一生。
她林嫣,必会放下心结,护住自己父亲,去寻回哥哥。
那信国公府,无论祖父怎么想,在林嫣心里就该是嫡系一支的,被人抢走的,她必要再抢回来!
自己在舅舅这六安侯府里,过的着实不痛快。日子久的都快忘了自己的本性。
当年野性十足、自由自在的国公府七小姐,哪怕母亲早逝、客居舅族,她也照样活的恣意洒脱。
哪像现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被人逼到了墙角都没法子咬上一口。
再也,不能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
林嫣扔掉手里的玫瑰再回首,神情又有了当年鲜眉亮眼的精神气儿,整个人鲜活起来。
八归却不安的看着此刻眼睛晶亮异常的主子,想起最近酒越喝越多却再睡不着的林嫣,想起前几天因为担心主子身体特意请来的大夫交代的话。
“回光返照”,脑子里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将八归惊的不知所措,慌张的扑向林嫣。
林嫣却嘴角含笑,朝身后的花海一头栽了下去。
002改变
林嫣卧在石台上,其实已经醒了许久,只是还有些疑惑眼前的状况。
她抬手对着午后的日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晶莹透白,还有些……肉嘟嘟。
印象中,自从闭门六安候府、日夜酗酒后,自己就清瘦许多。
这肉嘟嘟的手,实在不像是她自己的。
可是指甲上的粉色,手腕上的玫瑰花色的铃铛,都在告诉她,这真的是她自己的手。
林嫣头晕的利害,许是酒喝的太多,她终于坐了起来,拿眼去看对面开的正盛的报春花。
林嫣爱一串一串盛开的报春花,是京里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个自小丧母,又同祖母一起被排挤到庄子上住的姑娘,最想做的就是迎着暖风盛开,灿烂的活着。
她缓缓的转动僵硬的脖子,去看周围景致。
却是越看越心惊,林嫣的后背涔出一身冷汗来。
风一吹,酒就醒了一半。
这片花海,不该在这里的。
自从她闭门不出后,表哥知她爱报春花,便将沁园的那几株花树全挪到了林嫣所住的静苑。
可是此刻,花海依旧还在沁园里。
林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摸摸自己的衣服首饰,静默不语。
以前在静苑实在呆的无聊,又找不到酒的时候,自己也会翻一些奇谈异事的话本子来消遣。
话本子里,有说那死去多年又活过来的,自己莫不是也重新活了过来?
“嫣嫣?原来你在这里!”从石台旁的树后钻出一个人来,少年的嗓子正在变音,越发显的嘶哑。
林嫣惊了一跳,匆匆站起身,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上。
酒坛发出一声响动,引去了少年的目光。
他眉头紧皱,责怪道:“大哥说他的桃花酿少了一坛,原来被你偷了!”
林嫣激动的泛起了泪花,越发确定自己如那话本子里的人一样,重新活了过来。
她记得当年自己贪图新鲜,偷了大表哥埋在地下的桃花酿喝。
谁知道新酿的酒太烈,林嫣足足醉了一天一夜。
最后被舅母禁了几天足,逼着抄写了一百遍《闺训》才罢休。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如今她在午后就自个儿醒来,且换了个魂,莫不是自己死前的心愿被鬼差听见了?
林嫣的心将要跳出胸口,脸色因为醉酒一片殷红。
宗韵凡见她实在醉的厉害,也不忍再指责,便说道:
“八归找你都快找疯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赶紧的回去吧!如果被母亲知道你小小年纪就敢偷喝酒,非要罚你!”
林嫣听见“八归”二字,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也顾不得与宗韵凡多言,提起裙摆就向自己的院子冲去。
还没跑出两步,她又匆匆的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宗韵凡说道:
“凡哥哥,能不能帮我准备个马车,我要回国公府一趟!”
宗韵凡正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张的大开的嘴巴。
表妹一向急躁,他还是回头再数落吧。
可是要车子出去又是怎么一回事?
宗韵凡问:“你去国公府……”
话音没落,林嫣已经跑远了。
宗韵凡叹口气,这个表妹整日的风风火火,就不能像别家的闺秀一样安安静静,仪态端方吗?
可惜家里都宠她宠惯了,宗韵凡想想她的身世,心一软,摇着头叹着气出了园子去准备马车。
林嫣气喘吁吁的跑回自己的院子,一眼看见八归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连连问院子的小丫头们:“姑娘去哪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吗?”
“八归!你……”林嫣望向如今还是豆蔻年华的八归,定了定心后说:“你随我去国公府一趟!”
八归正在心急,突然看见自家姑娘喘着大气,扶着门框站在院子门口。
她先是眼睛一亮,后听到林嫣的话,吃惊的问:“姑娘也知道了?”
知道了,自然知道了。
她第一次喝酒的这一天,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林嫣的亲爹林乐昌,被赶出了家门落魄街头。
她是酒醒后才听八归说起的,却因为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不肯原谅父亲。
因此宁愿被舅母禁足,也不去看一眼无所归依的父亲。
因为此事,她后悔了半辈子。
随着林乐昌的横死街头,她一个国公府的嫡系七姑娘,真正成了六安候府无依无靠的表姑娘。
后来知道父亲被赶出来的原因竟是遭人联手陷害,哥哥林修和因此失去本该自己的爵位不知所踪。
嫡系七零八散,那些害人的,却各自安好。
林嫣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父亲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醒过来,林嫣哪里还不相信是老天可怜她,给了她重新的选择机会。
再是愚笨怨恨,也不能对林乐昌的遭遇熟视无睹了!
林嫣的车架到国公府前街时,林乐昌刚被国公府的下人推搡出来,一时没站稳从台阶上滚了出去。
他被摔了个狗吃屎,挣扎着站起身,龇牙咧嘴的揉了揉生疼的脸。
背后国公府大门咯吱一下又打开了,林乐昌赶忙回头,却看见自家的大哥林乐同从门里走出来。
林乐昌以为是父亲后悔了,忙堆起笑问:“大哥可是让我回去的?”
林乐同冷冷看了这个浑身是土却还是吊儿郎当的弟弟一眼,“哼”了一声,冲着他扔了个银块,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转身回去了。
银块打了几个滚,停在林乐昌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掂了一掂,又用牙咬了咬,才后知后觉的冲着林乐同的背影叫道:
“打发叫花子呢!才这么点银子就把我赶出来,一定是你把父亲给我的银子全克扣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大门重重关上的声音,门口的守卫纷纷坐在廊下看他的笑话。
林乐昌“呸”了一声,转身就走,却看见胡同尽头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前站着的,正是他一年也见不上两面的亲生女儿。
林嫣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带着些厌恶又带着些可怜。
就算前世后悔、思念、内疚,可是眼下看见父亲的德行,还是忍不住的厌恶。
知道林乐昌发现她后,林嫣并没有收回脸上复杂的神色,抬步朝对方走去。
林乐昌待她走到跟前,才冷笑了一声,边拍打身上的灰尘边问:“怎么?来看你亲老子的笑话?”
林嫣被扬起的灰尘呛的难以呼吸,拿帕子捂住鼻子扭过头去。
林乐昌似乎拍的更起劲,一时之间两人被弥漫的尘土包裹。
八归看着不像样子,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说:“姑娘知道三老爷出了事,特意来接您的。”
林乐昌这才停下动作,抬眼去瞧即使皱着眉头、掩着鼻子,仪态依旧优雅的亲女儿,不觉有些恍惚。
这个女儿打小性子野不服管教,没想到六安侯倒把她教的好,咋一看仪姿尚可,颇有贵女的样子了。
而且如今还知道来照拂他这个爹,也算有孝心,没白生她。
林乐昌心里舒服许多,懒洋洋的开口:“准备接你爹去哪儿呀?”
003安置
瞅着林乐昌那副懒散、立不直的样子。
林嫣就想起六岁那年母亲怀着身孕,被偷拿银子的林乐昌推倒在地。
等他喝完花酒回来,母亲已经一尸两命,林嫣和哥哥林修和的嗓子都哭哑发不出声了。
每念及此景,林嫣心里就涌起一股戾气,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一刀砍死。
可是最后他却被别人弄死了,连累的自己和哥哥的嫡系身份从此言不正名不顺。
信国公府,理所当然的被大伯一家握在了手中。
林嫣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要生气,她回来是拨乱反正的。”后,勉强控制住了自己脾气才开口:
“听说你被赶出来,却不知道你是为何被赶出来的,不如说出来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
林乐昌气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个逆子!张口你、你、你也就算了,不敬就不敬。
竟然还敢准备拿他的痛处取乐子,六安候就是这么教导他林乐昌的女儿的,怪不得……
还以为是她好心,才来救助自己的呢。
林乐昌气的心口疼,却不愿意说被赶出来的原因。
他支支吾吾的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你祖父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会找我回去的。我就勉为其难的先去你那凑合凑合吧。”
他不说,林嫣还不愿意听了污耳朵。
等不及林乐昌把话说完,林嫣就朝八归使了个眼色,转身朝马车走去。
立在一旁的八归正提心吊胆,怕林乐昌不混不吝的真的把原因说出来,到时候姑娘难堪。
这会儿见两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她松了口气,忙对林乐昌说:“三老爷请随奴婢来,姑娘专门给您备了马。”
林乐昌有些不乐意:“爷什么时候骑过马?爷从来都坐轿!”
八归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林嫣回头瞪了一眼:“不骑马,就自己找地方住吧!”
林乐昌看看手里的那块银子,怕都不够他的一顿饭钱。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再说这是女儿心疼他,怕他真的流落街头才急忙忙过来接他。
若是拒绝了,岂不辜负了林嫣一片孝心?
林乐昌最会开解自己,他咽了口吐沫,终于被八归搀扶着勉强翻上马背。
却因为没经验,枣红战马一扬蹄子,差点把他给掀下来。
林乐昌吓的紧紧抱住马鞍,胆颤心惊的伏在马身上不敢动弹。
还好有牵马的小童跟着,否则林乐昌走都走不了。
八归随后跟着林嫣上了车架,小心翼翼的看自家姑娘的脸色。
林嫣也在看八归,当初跟着她躲在沁园的干瘦丫鬟,这会却跟一朵开的正娇艳的花儿一样。
即使有舅舅、舅母和表哥的照应,一个废人般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怕也是过的艰难。
林嫣垂下眸子,深深叹了口气。
她何止是欠八归的,她还欠表哥宗韵凡一个美满,还欠六安候府一个安宁。
八归以为她是替林乐昌难过,劝说:
“姑娘,三老爷今个落魄了,侯爷也许会给他安排地方的。”
林嫣苦笑了一下,这个八归总是误人心意,忠心是忠心,可惜从来不是得力的助手。
她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林乐昌惊恐紧张的趴在马上,实在是丢人现眼。
老信国公追随高祖,以马战天下,以战功封公伯。
祖父虽然在内宅上糊涂,可也是个铁血的汉子,自小岁父亲四处征战,踩着敌人的血肉长成的。
眼瞧着嫡子这幅德行,怪不得不喜。
林嫣想起信国公府里一团乱账,心里戾气又翻了上来,索性不去想它。
六安候府的街口,宗韵凡不安的来回踱步,不时就朝林嫣去的方向瞄上一眼。
林嫣出了门,他才得知林乐昌被赶出家门的消息。
信国公好似没有刻意瞒着众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不成器的嫡子往街上一丢。
可是众人却始终没问出为何如此。
宗韵凡知道自家和林家闹的死僵死僵的关系,林嫣自作主张把林乐昌带回来,不知道他的亲爹宗兴会有什么骇人的反映呢。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主儿,宗韵凡等到头上冒汗心里发虚,终于看见了林嫣的车架出现在街口。
还有……那位在马上吓的要晕死过去的姑父。
然而还没等宗韵凡冲上去迎接,他身边迅速跑过一个守卫。
那守卫跑到林嫣车架前时瞬间停下,站的笔直一板一眼的传话:
“侯爷让姑娘回来后,速去他的书房一趟。另外侯爷还说了,六安候府不接待除姑娘以外的林家人!”
紧随几步的宗韵凡听了个完全,差点没站稳。
他爹一旦有了主意,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表妹岂不为难?
车内的林嫣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了声音:“我知道了,这就去书房见舅舅。”
林嫣的车架随着守卫进了侯府角门,林乐昌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吃了个闭门羹。
正要破口大骂,一低头看见宗家侄子宗韵凡。
知道这个内侄心肠最好,一点都不像宗兴那个倔驴。
林乐昌忙伸出手:“好侄子,快把姑父扶下来!这个死丫头,为什么不给我备个轿子或者马车?”
而且还绕着城溜了半圈,余光就看见好几个酒友指着他笑话。
他林三爷的面子算是丢了个精光,至少得半年没脸出门见人。
林嫣那个死丫头,是故意的吧。
宗韵凡帮着他下了马,林嫣只说要战马,却没说拿着战马让林乐昌骑。
他很是无语的看着在一下马就腿脚软的站不住,半个身子趴在他肩膀上的姑父。
林乐昌气喘吁吁:“你们家,就……就你是个好人!”
宗韵凡更加无语,也不知道同这位姑父聊什么,只焦急父亲和表妹不要又吵起来。
宗兴的书房里,无人说话,气氛很是凝重。
林嫣维持着笔直的身形,已经半柱香的功夫。
宗兴看了又看,有些沉不住气。
这个臭丫头,就会气他。
养她那么大,那个不争气的爹刚一出事,就第一个冲了过去。
可是怎么训斥呢?训斥她想着爹?训斥她太孝顺?
更可气的,到了书房也不求请也不说理由,就站在那拿眼睛直溜溜的瞪着自己。
宗兴没有女儿,是拿林嫣当亲闺女来养的,可是这会儿心里真是酸爽的很。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认输的第一个开了口:“你准备把那人怎么办?让我安排地方接纳,没门!”
林嫣也笑了:“我以为舅舅这回能多挺一会呢。”
宗兴一扬眉,正要向以前那样骂她一顿。
忽见林嫣两步并做一步走了过来,挽住他的一支胳膊撒娇:
“舅舅,他被赶出来,我若是不闻不问。将来外人会怎么说?不会说我枉顾亲情,只会议论舅舅教导无方。‘’
004想辙
林嫣的撒娇并没有像以前那么管用,在这个问题上,宗兴自认是触碰了底线。
他将胳膊抽出来,正色道:“你不要说了,撒娇没用,讲理也没用。不但是我,就是你舅母也是不同意的!到时候她脾气上来,连你一块赶出去怎么办?她同你母亲关系最好。”
宗兴说起死去的妹妹,眼圈一红:“早知道你爹那么个德行,我就是不做这个侯爷,也不要妹妹嫁过去。”
可是亲事是老一辈定下的,他做不了主,也不知道林乐昌会歪的令人发指。
他又问:“你知道你爹是为什么赶出来的吗?”
林嫣知道舅舅这里是走不通了,正在低头想办法,猛的听舅舅问起原因。
她似乎有些难为情:“并不知道。”
那种原因,怎么好意思给舅舅说出口。
若是舅舅知道真相,不管真假,定会冲出去杀了林乐昌的。
宗兴冷笑一声:“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知道最好,也不要去打听,免得污了耳朵。”
林嫣低下头,就是不打听,过不了一段时间,也会有真真假假的消息从信国公下人那里出来的。
到时候,林乐昌的名声算是真的臭了大街,她和哥哥就是要争,也没有助力去争了。
“舅舅,国公府里的事情,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只会花天酒地,在阴谋上半点心眼也没有。祖父年纪大了,世子之位至今悬而未定,说不得是那有野心的人栽赃陷害。”
林嫣的话引起了宗兴的思索,林乐昌不争气,可挡不住他的两个孩子优秀。
林嫣是自己看大的,自不必说。
就是那长在国公府的林修和,有个这样的亲爹,府里又都视这个嫡子嫡孙为眼中钉。
这种情形下,靠着自己的努力过了武举,身形正派。
若不是他是男丁,国公府不放人,宗兴也会把林俢和抢到六安侯府来。
见宗兴神色变的柔和,林嫣又紧接着说道:“哥哥好像在前几天就有所预感,可惜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自己逃了。”
这是林嫣自己的猜测,上辈子知道林乐昌被陷害的前因后果后,她在后宅思前想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可是宗兴不信:“修和性子跟我一样,碰到这种事怎么会跑?早卷起袖子跟设局的人打一架了。”
“可是若那设局的人是长辈呢?牵扯到祖父颜面呢?哥哥……肯定是自己出去找证据去了。”
林嫣喉咙发干,就算找不到证据,也不能一点音讯也无。
她的心浮浮沉沉,对跑出去的林修和担忧更深。
说服不了舅舅接纳父亲的,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说服。
过不了两日,消息传出来,满京城的人都会朝林乐昌丢烂菜根和臭鸡蛋。
就算以后找出证据证明他是被陷害的,联系到林乐昌平日的行径,又有几个人会信?
不能再让事情,朝她不愿意看见的方向走。
林嫣心里有了主意:“舅舅,我不求您收留他,可我也不能让他坏了您和我的名声。眼下我一个姑娘家不能置办私产,还请舅舅帮忙悄悄买一处田地,将他藏在那里,可好?”
宗兴想了想,若真是让那林乐昌自生自灭,林嫣也是要跟着受连累。
她的亲事本就不牢靠,到时候再被退了亲,可怎么办?
宗兴叹口长气:“这事你找韵凡,我不去!”
这样说,已经算松了口。
林嫣桃花眼弯弯的笑着,抱了抱宗兴就出去安排。
宗兴被他一抱,心里某处顿时柔柔的,这么个软萌的姑娘,竟是那个混蛋林乐昌的。
他火气没地方地方发泄,最后拿起案上的长剑跑去练武场舞了一场才算完。
这边林嫣忙着安置林乐昌,那边国公府里已经有人打听到了消息。
林乐同没有想到一直对林乐昌恨之入骨的林嫣,竟然半路插了一脚。
若是他还按着原来的计划,怕是已经不容易了。
毕竟林嫣背后还有个掌握西山大营的六安候。
二房的侄女林娴直闯他的书房,打断了林乐同的思路。
“大伯!听说林嫣那个贱丫头跑出来把三叔接走了?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六安候府窝着?”
林娴不开心的质问林乐同。
林乐同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唯有这个二房的侄女,因为同他的幼子一天出生,又一向与他夫妻亲近,他也就看的跟亲生的一样。
这会儿见林娴质问,大抵知道她的意思,于是林乐同安慰道:
“怕什么。你三叔一家已经失了先机,回头我找临江候商议退婚的事情,临江候世子最后娶的肯定是你!”
林娴还不乐意,嘀咕道:“那个林嫣,不就是命好得了祖母的眼缘才得了这一门好亲。明明世子与我情投意合,如今林嫣有个那样的爹,自己又躲在舅舅家,大伯……您可得替我做主。”
她扯着林乐同的胳膊来回晃荡,一撇头看见书桌上的纸张,顺手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林嫣在京郊给三叔买了个田庄?”
林乐同把纸条夺了回去:“小孩子不要管这个,回头我就逼着林嫣那丫头把定亲信物交出来,免得临江候又拿这个当借口推脱。”
林娴得了承诺,终于笑出来:“我就知道大伯最疼我,林嫣那贱丫头,本就配不上世子那么好的人。”
说完又朝林乐同手里看了一眼,记下了纸条上的那个地址。
若是她出手杀了三叔再放出风声,说林嫣天煞孤星、克父克母。
事实俱在,哪怕临江候夫人不喜自己,也得为着自家的声誉和性命之忧退亲了。
到时候世子再周旋一二…
林娴心跳不禁加速,想到温文尔雅的世子,脸色就有些羞红。
六安候府,林嫣拿着宗韵凡给的地契,来回看了好几遍。
难道能看出个花来?
林乐昌愤愤的想:既然买来了,就该交给亲爹保管,没听说谁家闺阁中的姑娘置办私产的。
然而林嫣看够以后,还是没有交给他,反而放在一个紫檀匣子里自己收了起来。
然后一颗一颗的捡黑漆描金攒盒里的瓜子儿吃。
林乐昌坐在一旁看着生干气,又不敢开口训斥。
他是怕了这个女儿,一言不合就把他推到马上在京里溜上一圈,明显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主。
只是听着林嫣“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林乐昌心里烦的很,忍了又忍没忍住:
“喂,既然庄子都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过去?可先说好,还得给我派几个丫鬟伺候,最好再派几个守卫!你爹我可没受过苦。”
林嫣头都没抬,继续磕着瓜子,不过力度似乎更重了些。
舅舅不让林乐昌进府邸,她只好求着宗韵凡在前街上先清了个干净的小院落紧着用。
这会儿,也不知道宗韵凡照着她的安排做了没有。
耳边林乐昌唠唠叨叨的声音不断传来,林嫣暴躁的想拿着手里的攒盒去砸他,最好砸成个哑巴。
好在林嫣还没失去最后理智之前,八归终于走了进来,向林嫣小声回禀:“二少爷说,全做妥了。”
005上门
林嫣这才舒了一口气,头也不抬说道:“带他下去休息吧。”
林乐昌一口气又差点没喘过来:什么叫“带”,什么叫“他”,什么又叫“下去”。
这是打发伙计呢还是打发叫花子呢。
他想发火,可是想想这是六安候的地盘,弄不巧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个儿,只好忍着一肚子的气,拂袖离去。
走到院子里,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就问前面带路的八归:
“你家姑娘平日就是这么个没上没下、没老没少的态度吗?”
“并不是。”八归回头对着林乐昌那张如花似玉的粉脸,笑了笑。
不答还好,一回答林乐昌更愤怒:“就是说只对我不成?她还记不记得我是她老子!”
八归认真的解释:“正是记着三老爷的身份,姑娘才一听说您遭了罪就急匆匆的跑过去接您,这会儿估计是心里烦的紧。”
这小丫头练的是补刀神功吧?
林乐昌张了张嘴巴想说再她娘的烦,老子还是老子,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算啦,看在她没有视而不见、出手相助的份上,也算有点孝心。之所以烦,许是宗兴那杠头给的压力。
林乐昌没一会自己就想通了,开始找着闲话同八归聊:“你叫什么?”
“老爷称呼奴婢八归便是。”
林乐昌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鬼名字?八归?怎么不叫九日!”
八归脸色一红:“姑娘是从词牌里随便捡了个,大概觉着八归更合心意吧,还有一个叫四喜的呢。”
四喜丸子?一比较八归还算好听的。
“噗。”林乐昌笑出来:“词牌里好听的名字多了,她就看着这个合心意?六安候那个大老粗果然教不出大家闺秀。”
八归被说的面红耳赤,还是本着做丫头的素养一路将林乐昌请进了东厢。
林乐昌也不再去问凭什么闺女占着上房让他这个老子睡东厢的问题,反正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改变。
他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累了一天真的筋疲力尽了。
八归轻轻带上门,回了林嫣处。
林嫣已经放下了零嘴,站在门口发呆:
买庄子的事情,故意让宗韵凡闹的全城皆知,也不晓得大伯会不会上当。
八归过来回话,她依旧耷拉着个眼皮没动静。
当晚,林嫣穿戴整齐一宿没睡,就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等着庄子上的消息。
据表哥放的眼线说:大伯没有动,林娴那个蠢货坐不住,买通了几个国公府的护卫悄悄出了门。
第一次同国公府战斗,林嫣有些紧张。
她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推开屋门,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她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些。
宗韵凡立在院中央,听到动静回头去看。
他一身劲装雄姿英发,火把照在脸上,棱角分明、俊美异常。
林嫣一阵恍惚,表哥长的真是漂亮。
怪不得上辈子明明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自己还是没有拒绝舅母的提议。
她的贪恋美色,阻碍了表哥真正的姻缘,闹的两个人都不幸福。
宗韵凡眼见着这位娇小明丽的表妹出了房门后,却盯着自己不做声,知道表妹喜欢长的好看的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要漂亮可人的。
他被盯的有些害羞,赶紧转移林嫣的视线问:“庄子那边被人放了火,咱们出发吗?”
父亲说表妹做什么,自己都要配合。
可是他心里实在不放心,大晚上表妹整这么一大出,到底唱的什么戏?
信国公府地处内城,靠近皇宫,占了整整半条街。
另半条街分住了三家,也是非富即贵的身份。
半夜里,整条街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日,更有国公府的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听不见,也得听见。
每家里都有灯火亮起来。
国公府的守门人揉着还有些睡意的眼睛,开了侧门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像被人捏住了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大门外,六安候家的二公子带着一队人马,静静的骑在马上。
见有人开门,宗韵凡说道:“还请去报一声国公爷,就说六安候府宗韵凡有事相告。”
守门人都没敢回应,“砰”的又关上门,也顾不得向围过来的几位守卫解释,就像后面有鬼跟着一样朝着国公爷的院子跑去。
可不是见鬼了,自从三夫人没了以后,六安候与信国公府那就是相见两厌的关系。
大半夜六安候的二公子带着人马敲门,能有什么好事。
国公爷林礼听了回报,扶着胡子摸了半响,才吩咐道:“都请进来,大半夜的别站在门口让人看笑话。”
守门人去而复返,急令打开大门卸下门槛,将宗韵凡众人请了进去。
他这才发现,宗韵凡身后还跟着个车架,心里好奇车上坐的是谁,禁不住多瞅了几眼。
林礼本想坐在堂屋等着,可是心里不安,就走到了外面。
宗韵凡带着人进了院落,正看见林礼立在院中。
林礼瞅了瞅宗韵凡身后的护卫,冷笑一声:“不知道六安候又要唱哪一出?”
宗韵凡一抱拳:“实在事出有因,韵凡叨扰了。”
说完一侧身,林嫣从他身后款款走来,旁边跟着脸色吓的苍白的林乐昌。
林礼并没认出久居六安候府的林嫣,一眼看见的却是不孝子林乐昌。
以为只林乐昌去六安侯府求助,他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怒喝一声:“畜生!你还敢回来!”
林乐昌闻声立刻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父亲,不是我!不是我要回来!是小七半夜把我拽过来的!”
林礼听了脸色一凝,朝着林乐昌身边看去。
那里立着个端庄的姑娘,眉眼间与林乐昌特别相似。
不知为什么,林礼想起了当年三媳妇死后,林乐昌喝的大醉回来,被林嫣当着满院子的下人一头顶在地上。
林礼气不过,认为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要拿鞭子抽林嫣。
国公府根基浅,在子女教育上就非常严苛,怕被世家看不起。
偏偏嫡子成了个纨绔,嫡孙女性子偏野,这还了得。
结果最后鞭子没有抽成,反被林嫣一口咬在手背上,鲜血淋漓。
为这,林嫣得了林礼原配夫人的眼缘,给带到了庄子亲自教养。
林礼不自觉的把手藏在广袖里,眯着眼睛看了看林嫣半天,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祖父万福。”林嫣上前一步,没有计较林礼的冷淡,对着他行了个大礼。
林礼阴沉着脸问:“我知道你接了你父亲去,可是你知道他犯的是哪一条?谁给了你这个胆子,带着他夜闯国公府!”
林嫣嘴角扬了扬:“原来不问青红皂白,祖父就能给人定罪。孙女眼下倒有些怀疑父亲是真犯错,还是假犯错了。”
“你…”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又被嫡妻教养,果然还是敢犯上的野性子,林礼开口正要呵斥。
林嫣上前走了一步,紧接着说道:“今夜,庄子上起了大火,是表哥把父亲从火海里救了出来,祖父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这么迫切的想他去死吗?”
林礼把准备脱口而出的训斥咽了回去,林乐昌犯的错,打死都不为过。
再讨厌也是亲生儿子,他只将其赶出府邸,并不打算伤他性命。
这会儿林嫣说林乐昌差点在外面被人烧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林嫣见林礼神色凝重,知道他上了心,紧接着又说道:
“而且据我掌握的消息,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不知祖父可愿意让我进屋与您细说?”
006提议
林礼眼中厉光一现:“你知道什么事情?”
他将当时在场的下人全都乱棍打死,并给林乐同下了禁口令,不许走漏半个字的风声。
林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看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伏在地上,已经瘫软的林乐昌。
林嫣叹了口气:“有心人既然做了局,自然不会就此放过他,祖父何不听听另一种说法,或许就能解开心结了?”
林礼将目光收回,看林乐昌那个软骨头的样子,也不一定敢说出口去,更何况对方是他的女儿。
林礼阴郁着脸,转身进了书房。
林嫣对宗韵凡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抬脚跟了进去。
林礼已经坐在了书案后,等林嫣进来,吩咐了一句:“把门关上!”
林嫣顺从的关上了书房门后,就静静立在书案前。
她的经验是,谈判的时候谁先开口谁先输,这个法子对六安候屡试不爽。
舅舅也说,谁脸皮厚撑的住,谁先赢。
对亲祖父林礼,林嫣两辈子都没有经验。
所以,还是先不贸然开口的好。
林礼等了半天不见对方说话,暗自点了点头,比林乐昌和林修和沉的住气。
“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你直接说吧。”林礼道。
林嫣有些紧张,深呼了一口气,思维清晰起来。
“小祖母朱氏另有情郎,被大伯抓住了把柄威胁。为了自保,朱氏与大伯联手诬陷父亲,指认他与继母苟且。”
林嫣把当初林娴告诉她的真相缓缓说了出去:
“那朱氏,是大伯亲手去浸的猪笼、扔的乱坟岗,祖父并没有亲眼看见尸体。其实朱氏还活着,已经与其情郎远走他乡。”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林礼一声一语听的目瞪口呆。
他激动的站起身,带着书案上的镇纸和笔砚散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知道此事祖父怕是接受不了,可是今晚父亲差一点被人烧死,也是从另一面说明有人恶意陷害,要置他与死地。”
林嫣不为其所动,继续说道:“祖父英明一世,难道到老了,竟要被人为了爵位摆上一道吗?”
说完,林嫣自己都想笑,英明一世?糊涂一世吧!
哪家在正妻没进门前,就早早生出两个庶子来?
又有谁家,庶长子和次子比嫡子还大上十几岁?
有谁放着出身世家的正妻不宠,去宠一个通房?
又有谁家定规矩,不让母亲教养儿子,而是放在外院自生自灭,让有心人生生把个嫡子养歪?
她的亲祖父林礼,上辈子在林乐昌没死多久,就被慢慢传出的继子与继母苟且的风声,逼得没了脸面,让出了国公的位置,与林嫣一样终日不出院门。
“为了个爵位不择手段,更将国公府的声誉置之不顾,祖父欣赏的,原来是这样品性恶劣的人吗?”
随着林嫣的话音结束,林礼目露寒光冲到林嫣面前,压低声音怒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林嫣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抬头望着林礼笑:
“怪不得父亲会被赶出来。我都说出真相了,祖父做的不是赶紧去查清楚来龙去脉,反倒质疑我的真话。怪不得京城独一份的,庶子年长嫡子十几岁的奇闻,会出在信国公府!”
林礼目光紧缩,恨不得立时掐死面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孙女。
他宁愿相信是嫡子真的与继室苟且,也不相信精心培养的长子,会设下如此罔顾亲情、惊世骇俗的局来。
到底久经沙场,林礼只是短暂的失态,瞬间又恢复了刚才冷清的神情:
“你说的热闹,但那也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又怎么信你?”
“孙女也没指望您相信我。”林嫣讽刺的笑了笑:“朱氏既然没有死,孙女就想法子把她揪到您面前来,用事实告诉您真相。”
“我来的目的,是把父亲重新交给您。我前脚刚安置下,后脚就有人放火准备烧死他。若是祖父能出手护着,他起码能撑到我把朱氏找出来。”
“不管您愿不愿意,无论祖母宗族是否败落,可那也是曾经的显贵,父亲的身份终究比庶出的大伯贵重。祖父这几年都不立下世子,是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祖父迟迟不立大伯做世子,焉知不是宫里那位给的阻力。
林礼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眯着眼睛将林嫣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有股血腥气。
女子在他面前别说讲那么多话了,就是他看上一眼也是吓得战战兢兢。
林嫣不但立的笔挺,说话还有条不紊,胆量上就很让他欣赏。
所以对方的话,林礼不觉信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惋惜:嫡系,有胆量又镇静,看上去还有脑子,可惜是个女儿。
“你准备怎么去寻出那朱氏?”林礼不知不觉的松缓了语气。
“父亲与舅舅的心结,祖父也是知道的。所以舅舅肯定不会出手,所以寻找朱氏的事情,孙女怕得亲自动手了。”
林嫣暗暗叹口气,其实接回林乐昌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与其在屋子里坐着等消息熬人,真不如自己亲自动身。
更何况,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又怎么假以人手?
林礼似乎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是家丑,能少一个知道,最好就少一个人。
“我会瞒着你大伯,悄悄把你父亲护在翼下,送到一个安全处。不过,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
林礼道:“你不是有消息吗?半年的时间足够你找出人了,若期限到了你还没消息,那就是说了假话,我会把你父亲重新赶出去,让其自生自灭。”
林嫣吐了一口气,冲着林礼深深行上一礼:“谢祖父成全!”
顿了顿,她又说道:“既然朱氏没有死,那随后的白事就免了吧。父亲前脚被赶出去,后脚小祖母就有白事,若是被有心人故意引导,到时候祖父可能就要难为。”
林礼不置可否,他本就没打算马上透出朱氏死亡的消息,只说病了。
他心里陡的一停:是长子林乐同,一直劝说他此事不宜搁置太久,免的夜长梦多,早办白事的好。
林嫣抬头看林礼神情变幻莫测,知他对大伯起了疑心。
索性又扔给对方一件事情:“表哥逮住了两个纵火的人,不如交给祖父审讯,说不得有什么新发现。”
林礼只觉得这一夜心力交瘁,挥挥手让林嫣先回去,算是认可了她的提议。
林嫣后退着出了房门,再转身看见宗韵凡关切的看着自己。
林乐昌已经站了起来,躲在暗影里不敢出头。
“将逮住的纵火犯交给祖父手下吧。”林嫣安排道:“父亲今天且随我回去,明日自有你的去处。”
007算计
林乐昌半夜睡的正香,被林嫣派人推醒带到了这里。
他迷迷糊糊,直到林嫣随着林礼进了书房,还没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到什么“纵火”“烧死”,光这两个词儿,都够吓人的,更何况林礼看见他时吃人的目光。
一听见林嫣还带着他回去,林乐昌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赶紧的站在了宗韵凡的身后。
林嫣白了他一眼,出了林礼的院子,准备蹬上马车回去。
抬头却看见院门外立在暗影处的大伯林乐同。
这位大伯,似乎很喜欢躲在暗处,吐着那有毒的信子,不提防的就咬人一口。
林嫣眯上眼睛,冲着暗影处看去,似乎在辨认来人身份。
其实上辈子,林乐同春风得意的时候,她躲在暗处看了好多次。
每看一次,心里的伤口就撕裂一次,那位名声扫地的父亲形象,似乎又好上一次。
林乐同从暗影处慢慢走了出来,盯着林嫣上下打量。
林嫣的背挺的更直,冲他缓缓行了一礼。
也没有称呼什么,若拿这个借口说她无礼,林嫣也是有现成的说辞。
自个儿从小在公府外的庄子上长大,府里众人谁也没去探望过她。
就算祖母去世后那几年,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庄子上生活很久。
舅舅一家从地方上进京,这才接了她去。
信国公府,依旧没人出来说一句话。
所以众人的模样,她大抵也是记不住的。
远远的,又有一群人提着气死风灯,脚步急促的往这里赶过来。
她似乎听到了林娴的声音:“站住!你站住!”
林嫣翻了个白眼,丢下还在打量她的林乐同,一个箭步登上马车。
马车里,八归正在细心的拿红泥小炉温着艾饽饽。
耳听着姑娘进来,她忙将热乎乎的点心递了过去。
林嫣真的有些饿,就着她的手捡了快点心塞进嘴里,敲敲车壁,吩咐赶紧走人。
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同林娴东扯西拉的。
林娴听说六安侯家的二公子带着护卫上门,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因为着人放了火心里不安,等不及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匆匆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赶过来看个真切。
没想到竟然被她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被宗韵凡护着,穿着打扮都是贵女的模样,除了林嫣还能有谁。
眼见着到了地方,林嫣头都没回上了马车离去,害她扑了个空。
气的林娴直跺脚:“她来干什么?不是只认六安侯府为家吗?”
还没抱怨完,林礼的院子“砰”的重新关上了门。
林娴接下来的抱怨全被噎在了肚子里,却不敢去呵斥祖父的下人。
她有些生气的四处打量,见大伯也在此处,忙急急走过去行了一礼:
“伯父,您可知道林嫣这个贱丫头来家里做什么?还带着守卫,是要造反吗!”
林乐同的目光从林嫣消失的车架上抽离回来,又看向气的脸色涨红的林娴。
一直以为,林嫣也如同林乐昌一样,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
顶天了,会像她的兄弟林俢和一样,有些本事,却头脑简单、脾气耿直。
没想到,脾气耿直是耿直,头脑却没那么简单。
他没有听见林娴的问话,反而望向了林礼还亮着灯盏的院子。
林礼的院子他插不进手,不知道林嫣破天荒的进国公府,找林礼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下回报说,林乐昌呆的庄子失了火,明显是人为。
不知道谁那么蠢,这时候动他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明显的要中人家的全套。
林乐同脑子里念头一闪,看向面前的林娴。
林娴还要问林嫣为什么过来,猛地看见大伯父的目光有些骇人,吓了一跳:
“伯父为何如此看我?”
“是你派人放的火?”林乐同皱眉问道,那天进他书房的,只有林娴。
记恨三房的,不只他,还有觊觎林嫣未婚夫的侄女。
“我…”林娴知道躲不过,突然跪下去抱住了林乐同的腿,哭诉道:
“伯父,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太心急,可是侄女同临江侯世子,真的两情相悦!”
“他说了,只要林嫣把定亲信物给我,马上就说服临江侯夫人来向我提亲。”
“那个林嫣,不过是投生进一个好肚子,做了嫡子嫡孙,可是她这几年根本不把国公府看作她的家,如此不敬不孝的人,如何配的上世子!”
“再说了,这门亲事,临江侯府是与信国公府结的,那林嫣明明是把自己看作六安侯府的人。临江侯与六安侯向来有罅隙,定也是不愿意娶她过门的!”
林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自己找足理由,只求不要因为自己坏了大伯的计划而被责骂。
林乐同其实也认可她的话。
本来的计划,就是把林俢和这个嫡子的名声污了。
然后慢慢把林礼戴了自己亲儿子绿帽子的事情放出去,到时候父亲定是没脸出门。
那自己也就上位成功,林娴的执念也就不成为执念,顺利实现了。
最后再做个林乐昌横死的局,他就真正的高枕无忧了。
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林嫣这个人。
林乐同没想到,一向痛恨林乐昌的林嫣,会半路跳出来接了他去。
三弟身后突然有了六安侯的力量,一向求稳的他只好不急着行动,先把计划调整一下。
谁知道侄女犯蠢,把林嫣惹到了家里
如今林礼怕也是要插手了。
赶出去是真,恼羞成怒也是真,可毕竟是亲儿子,有人要害林乐昌性命,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乐同长叹一口气,罢了,此刻再贸然出手,怕是会被父亲瞧出端倪,坏了大事。
“夜深风凉,你且先回去。”林乐同转身要走。
林娴惶恐,不跟撒手:“伯父,那亲事?”
林乐同就有些恼怒,他生了四个女儿,也没有一个像二房侄女这般痴情且蠢的。
可是他对着自小看大的侄女发不出火来,只好哄道:
“你且回去休息,明天去街上打探打探,林嫣可说什么不利于咱们家的消息没有。至于亲事,我会给临江侯说一声,先拖着。”
他与临江侯交好,自然不愿意三房的人得了那么好的一个亲事。
林乐昌动不了,或许可以先去找失踪的林修和。
解决了林修和,林乐昌一个没后的人,也蹦跶不出什么浪花来。
林娴不知大伯所想,只听到大伯不怨自己做了蠢事。
于是她放了心,抹着眼泪站起声,道了声“谢”,扶着丫鬟慢慢回去了。
林嫣吃了一路的艾饽饽,刚到歇脚的院落,还没坐下喝口热茶润润嗓子。
林礼的人手已经过来接人了。
林嫣拿着信物反复看了好几遍,没想到祖父的行动倒快的很。
可是再一听地方,林嫣脸就有些挂不住。
还是她那个被烧的庄子,只是派了几个守卫暗地护着。
008阴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吗?
还是被烧了一回就不会被烧第二回?
林嫣拿着问题去问来人,那人回道:“国公爷说的,跟姑娘问的,是一个意思。”
林嫣如鲠在喉,很想把手里的信物砸了过去,为什么自己重生火气变的特别大?难道压抑太久了?
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林礼行军多年,或许真的有他的道理也说不定。
林嫣这会还要安排出京的计划,实在没时间再搭理林乐昌。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人走吧。”林嫣将信物抛给了八归,转身就要回房。
林乐昌却有了意见:“你不管我了?那个破庄子也不知道被烧的还剩下什么,我怎么过?”
林嫣正要回头骂人,八归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愿意过去伺候三老爷。”
林嫣顿时闭上嘴巴,盯着八归看了半天。
她确实没打算带着八归出京,甚至还准备瞒着所有人。
可是八归主动提出照顾林乐昌是怎么回事?
八归等了半天没人响应,悄悄抬起眼角,却发现自家姑娘脸色阴沉。
“姑娘关心三老爷,奴婢愿意替姑娘尽孝心”八归又将话说了一遍。
林嫣终于开口:“你真的愿意去?”
见八归重重点了头,林嫣心想,随她吧。
若不是八归忠心,林嫣其实并不太满意这个总是曲解她用意的丫鬟。
既然她愿意照顾林乐昌,也省了她走前再为如何安排八归愁上一场。
目送着八归与林乐昌离开,小院子瞬间静了下去。
宗韵凡上前安慰:“回头让母亲再给你配几个机灵的丫鬟,这一个,我也觉得笨。”
林嫣正在惆怅,猛的听到宗韵凡的安慰,噗呲笑了出来。
若是没有上辈子的错误选择,她的表哥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亲人。
林嫣笑弯了腰,再起身时却问宗韵凡:“凡哥哥,你手里有多少银子?”
宗韵凡不知道林嫣要银子做什么,等几天后想起来问的时候,林嫣已经出门逛街去了。
她在林娴常出没的几个地方守株待兔了好几天。
林娴瞅着几日也没人找她麻烦,可能府里对林嫣也是没那么在乎。
她放下一桩心事,索性趁着春光明媚出去踏青,顺便看看林嫣那个贱人,有没有说国公府的坏话。
本朝久经战乱,开国不久,一切新的规则还没有成为繁文缛节。
女子只要带上帷帽,一样上街出行。
甚至女子当街骑马,也是有的。
林娴今天出门溜达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不利于国公府的话。
想那林嫣,没这个脑子和胆量来算计国公府。
于是她放松心情,去金铺里看看最近京里流行的首饰花样。
下回随伯母出门,说不准会遇见世子,正好戴上。
林娴坐在一个有名气的金铺雅间里,正挑选新出的首饰,见一个人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她的大丫鬟横云大喝道:“大胆!没长眼睛吗?看清楚这是谁!”
对方没有离开,反而立在屋中讥笑:“不过是国公府庶子的嫡女,身份能有多贵重?”
话音一落,就听隔壁雅间有女孩偷笑。
嫡庶之别,在世代读书的文官家里兴许没什么,书读的好庶子一样支应门庭。
然而勋贵之家因为有个爵位,在嫡庶上看的就尤其重。
因此各家,都是在嫡子能上学后,才撤了绝子汤让姬妾们生子。
这样庶子们长成时,嫡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容易被威胁地位,庶子要依附嫡系必会鞍前马后。
谁像信国公府,偏偏同人反了个。
勋贵家说亲,也看重嫡庶。
因为国公府的乱象,前面几个姐姐嫁的并不可人意。
所以林娴她最恨别人将她庶子的嫡女这个身份掀开,怒道:“你是谁?”
林嫣扬扬眉毛:“昨日不是还喊我停下吗?今天就不认识了,果然眼高于顶!”
“你是林嫣!”林娴惊道。
她忙仔细看几眼,对方眉眼间果然与三叔相似。
林嫣拉出一把椅子,气定神闲的坐在林娴对面。
她这几天就盯着林娴,见她出了门,又到了这个金铺,自然不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金铺不比茶坊,雅间都是专门的材料来隔音。
女眷们不过是来挑了花样,偶尔说个八卦。
八卦听的人越多,传播越广,女眷们越觉得自己猜测的是对的,也就越加的兴奋。
因此金铺雅间,多不隔音。
这里的响动大些,隔壁就听的一清二楚。
林娴自己找了这么个地方,林嫣阴起她来,也就问心无愧理所当然。
那个狗屁临江侯世子,林嫣还真的不稀罕。
上辈子她自认高洁,不屑与林娴争抢。
大伯一来要,她立马主动交出了一纸婚约。
谁知道她的主动传到外面,却成了因为其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国公府不忍祸害临江侯府,让林娴牺牲自己代妹嫁人,赚够了无知民众的同情。
并且害的她及笄很久,也没人上门敢提亲。
宗韵凡不忍,故意说喜欢她要娶她。
林嫣也是心急,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也就同意了。
谁知道表哥心里却是有喜欢的人,为了她,弃了心中所爱。
重新来一回,再不能被有心人利用。
怎么退亲,这次要由她说了算!
林嫣垂目,从袖子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来。
她故意在林娴眼前晃动了几下:
“你找我,是不是想要这个东西?”
林娴猜也猜的出,那就是林嫣同临江候世子的婚约。
她站起身想要伸手去夺,林嫣却又迅速的将其收了回去,说出话让隔壁雅间竖起的几只耳朵瞬间屏住了呼吸。
“五姐为了抢我的亲事,也真是煞费苦心。先是设计污蔑我的亲爹,后又放火烧死他,你想嫁给临安侯世子,直接跟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下作阴毒、伤人性命!”
林娴被对方的倒打一耙气的想哭:“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污蔑三叔,也没放火烧他!”
谁能想到林嫣进来,二话不说就拿脏水泼她。
她是派人放的火,还不是为了逼着林嫣把婚约交出来。
没爹没娘的孩子,哪里配得上临安侯的世子。
可三叔不是没死成吗?
“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去找祖父。昨日逮住的两个纵火犯,我已经交给祖父处理,相信祖父有的是手段逼问幕后主使。”
林嫣不紧不慢的扬声说道:“至于亲事,本就是我的。我劝五姐一句,守守妇德,别整天惦记着别人的未婚夫!”
“你!”林娴还没把接下去的话说出来。
林嫣已经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出门走了。
话无需太多,林嫣也做不出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只要让京里的人知道,是林娴要抢她的亲事才心生毒计。
众人先入为主,大伯再放出什么消息来,只要祖父不急着给小祖母操办白事,也是掀不出什么大浪的。
这样林嫣就有时间去寻那假死的小祖母,朱月兰!
林娴满肚子的反驳没等说出口,林嫣已经不见了人影,她气的将手旁的托盘一扫落地。
丫鬟横云劝了一句:“姑娘,这是在金铺。”
这是在府外,最好收敛些脾气,免得被人传出闲话。
林娴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现在想起劝了,刚才为什么不守住门!”
隔壁雅间响起窃窃私语,林娴脸色瞬间苍白。
该死的林嫣,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毁她声誉,何其恶毒。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
她夺门而出,隔壁雅间的屋子门正好也打开,走出两位夫人。
林娴只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甚至有些鄙视。
她闭着眼睛直冲下楼,一直到了府里手还是抖个不停。
那个林嫣,可恶!着实可恶!
她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路奔到二房院门口,想扑进母亲怀里哭诉一场。
可是还没进门林娴就止住了脚步,给母亲说了又怎么样?
谁不知道信国公府的二房夫人一向吃斋念佛,与世无争。
自己去了,即便哭的眼睛肿成桃子委屈的要死。
母亲也只会说一声:“阿弥陀佛,你以后少出门少惹事!”
所以她的脚步打了个转,朝大房走去。
林娴催着大伯母领着她四处与人解释的时候,林嫣已经怀揣着银票,女扮男装悄悄溜出了京城。
009沧州
林乐同没想到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侄女,会给国公府整出这么个乱子。
不只林娴名声受损,就是他去衙门时,有那不对付的同僚,都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悄悄打量他。
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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