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之事
屋门是虚掩的, 村长稍稍用力就推开了,他的唇边、胡子上还挂着菜汁。
“钱北家的, 你女儿带孩子回来了呀——”老村长一边说,一边揩去胡子上的菜汁。
两眼四下看,当发现小孩时便紧盯两个小孩,不顾母女相聚的煽情场面。
“小朋友, 你几岁呀?”相比安安,平平更显天人之姿, 老村长弯腰询问。
正在哭的钱母面上掠过一抹惶恐的神色,哭声转化为抽泣声。
钱富站在门口,手上的捕兽夹已经不见了,不知遗忘在何处。
村长已经老了, 但是他的眼睛里充满着热切和希望,因为年迈, 所以躬下的身子微微颤抖, 没法坚持太久。
平平抬起眼皮看着这个老男人, 正要回答,身子突然腾空, 让她不得以抓住什么东西保持平衡。
是王斧。
“孩子快四岁了。”王斧还记得再过两天就是孩子们的生日,他打算带着孩子们在C市过。
须之玉挣扎, 被男人轻而易举的压下。
突然冒出来一个白花胡子的老男人,并且一上来就盯着自己女儿问年纪,王斧不得不站出来,提防不利孩子的事发生。
王斧虽未参与过那些腌臜的事, 但他不经意间瞥见过,一群小男孩被堆放在一堆,像是没有自主权的货物,被明码标价。
偶尔还会掺杂几个女孩,那通常都是很好看的。
王斧深知自家女儿的相貌,和他老子武力一样,能甩开最出色的一批人几条街绰绰有余。
这么偏僻的地方或许是不知道他的名气,所以如此放肆打量他女儿来着。
“是不是就在大后天?”老村长缓慢挺直腰背,声音微微发颤,问。
饱经沧桑的眼中蕴涵的是期许。
王斧没想到对方将自己女儿年龄猜得这么准,冷峻了脸,一时琢磨不出对方的意图。
须之玉继续挣扎,依旧失败。
除开尚不能稳妥走路的头一年,堂堂女帝何曾这般被人抱孩子一样的抱。
须之玉的脸也变冷了。
两张冷脸正是一对父女样。
绿知道女儿不喜被抱,但钱母情绪至今未平缓,两只手抓住她的手,绿不忍离开。
安安呢?
大眼睛里还盛着泪水,泫然欲泣,被白花花胡子的老爷爷吸引了注意力。
“放我下来。”须之玉冷言,童音更显空灵。
碍于女儿的再三挣扎,王斧怀疑自己硌着她了,将人放下。
老村长的目光随着须之玉移动。
钱北这会儿起身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见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瞥见女儿日子过好了,人也生气多了,但做父母的却内心苦涩,原因是知道女儿命不久矣。
须之玉仰头,与老村长对视,那双异常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束光。
在一老一少的对视之间,似乎有时空的穿越。
半晌,如梦初醒般,老村长瞬间懂了这就是他要等的人,是他们全族几百年间等的人——
老眼迸出泪水,嘴里呢喃,“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来啦。”
瘫软坐在地上,两手合十。
一边是全族世世代代不可超生的后果,另一边是下世个个位列仙位的结果。
人心中的天平自然倾向后者。
数百年间的村长们,一代又一代兢兢战战,唯恐熄了香火,惹怒了凤凰、天命之女。
或许你嘲笑他们傻,嘲笑他们愚昧无知。
然而正如一只鲸徜徉大海,一只青蛙长眠池塘,在其位谋其职。
你不应当有挑剔、鄙夷的理由。
“呐,”须之玉开口,心里有点涩涩,或许是因为四年的凡人生活同化了她,“你好。”谢谢你们。
须之玉穿越之前是不会思考这么多的,普天之下都是她的子民,如画江山一切都属于她。
她未曾衡量过因为她的一个决定,给一个家族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因为对于当初的她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些小人物。
而如今——
须之玉看向被钱母拉着手,正用着关爱、忧虑的眼光注视着她的女人。
小小的人儿笑了,仿若春天里最柔和的一股风,唤醒了种子,叫起了冬眠的动物,万物生灵受到启蒙开始了新的启程。
眉眼之间依稀可以看出绿的影子,是母女的相似之处。
——如今她也只不过是普通平常的人。
老村长放声哭了起来,上了年纪的人哭起来总会给人岁月无常的感觉。
钱富搀扶,哄:“好事呀,村长——”钱富不敢劝言止住眼泪不哭。
该让老人家发泄出去的就该发泄,以免突然止住泪水情绪过于波动,伤身。
可麻烦的是,钱父钱母都跟着哭起来,哭声凄凉,宛若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可不就是断了他们女儿的命嘛!
“平平——”男人唤女儿,内心敏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屋里响起三重唱,加上安安半个啥也不知情的小伴奏。
…………
良久。
钱父钱母一脸悲伤地站着,而村长早已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满脸喜意。
钱富正在向王斧夫妇俩普及属于他们这个村子的传说。
当谈及到平平是命定之女,最最了不起的人时,绿搂过平平捋女儿长发,展颜一笑。
安安和王斧也是骄傲地笑着。
好话大家都爱听。
然当谈及到绿可能因此命不久矣的时候,安安跳了起来,大叫,“骗人。”小手挥舞,气不过这个说谎话的爷爷。
男人当即周身冷下来,吐言,“疯子。”
果真是小山村,除了他女人都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人。
钱父钱母悲从痛来,捂着心口不言语。
这个时候须之玉开口,仰着小脸看着绿,“妈妈。”她喊。
似是水银里面装着的两颗黑珠子,又黑又亮的眼睛,让绿不自觉地被吸引住。
“我是平平,平平不会害妈妈的,我要妈妈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脸绷紧,君无戏言!
绿怔住。
平平说话口气从来都像大人并且寡言。不像安安说话没有边,稀奇古怪的引人发笑,也不像安安,黏人煽情的话随口就说了。
绿一直知道平平是个谨慎,说话做事有条理的人,而且内心骄傲而强大。
绿在平平安安之前接触到的孩子也就只有杜子言了,杜子言也是认真的孩子。
所以绿不觉得平平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
在此刻,看着平平像个寻常孩子一样,发着纯真的誓言,绿笑了,在女儿脸庞贴下一个吻,“妈妈一直知道平平是个好孩子。”
女人笑起来纯净甜美,似乎能将黑暗驱散,阴冷消退。
须之玉情不自禁地贴到女人怀里,闭上眼睛小脑袋蹭蹭。
像安安一样,仅仅是闻到妈妈的气味便会觉得很舒服。
…………
老村长被钱富搀着回家了。
钱父钱母则留在家里招待女儿一家。
抛开过多的思虑,一大家子团聚在一起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单纯的快乐。
钱北翻出一块破布,摊开,说是要给两个孩子包红包。
“我不要外公的钱。”安安拒绝并亲密地叫着外公。
而一直赖在妈妈怀里不愿分离的平平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钱北被这一声甜甜的外公逗得眉开眼笑,问,“安安为什么呀?”
“因为外公没有很多钱,我和平平拿走之后,外公的钱就更少了。”小孩子声音又脆又响亮。
安安一直很担心这个泥巴建起来的房子会塌。要是外公外婆省点钱,没准能建一个好点的房子,至少像奶奶家一样也成。
王斧大笑,揉儿子的头,“外公叫你接你就接住。”自从开始陪在妻儿身边,王斧的笑容越来越多。
安安气,瞪爸爸,圆鼓鼓的眼睛让人联想到金鱼——爸爸怎么就不理解呢!
王斧解释,“爸爸也会给外公包红包的。”
不仅要包红包,还得是个大红包,谁叫他娶走人家女儿这么久才带人回娘家。
咦——
安安歪头,“为什么爸爸要包红包给外公?”
王斧看向女人,女人正拥着女儿,似乎是担心女儿被那个疯老头子所说的“克母亲”吓住。
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外公喜欢你,才会给你红包。而爸爸喜欢外公,所以给外公包红包。”
男人不知廉耻地将娶走人家女儿的重要事淡化掉。
并总结,“以后你有钱了,也要给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包红包知道吗?”
“嗯。”小家伙似懂非懂,还添上,“还有平平。”
“对。”王斧对儿子的举一反三表示了肯定。
钱北看着外表气质粗犷,却耐心教育孩子的男人,心里点点头。感叹人不可貌相,流言不可轻信。
当初找女婿的时候,最先是男方那边搭话,看过对方娘,觉得这个婆婆是个好的,这就让夫妻俩心里同意了一半。
后来又听说,男人在县城工作,有房子,而且年龄跟女儿又配得上,还不是二婚,毕竟男人都二十五了。
跟亲家洽谈几番,亲家也是个会讲话的,夫妻心里差不多完全同意了。
谁知后来都谈好后才知道,男人是在县里街上混的,打架都打出名声来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只盼着亲家待女儿好一点,男人内里是个愿意疼媳妇的。
眼睛不会骗人,钱北觉得这误打误撞,算是相对了亲家。
王斧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评估着,并且打分不低,教育儿子,“拿红包是不是要谢谢外公,说祝福的话——”
男人下巴底下还有胡渣,但是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衬得毛茸茸,乍一看真配得上是好爸爸,好女婿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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