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娘家
但凡是男人好像都有特殊的认路技巧。
王斧只迎亲的时候去过女人的娘家, 但仍能准确无误地向正确方向驶去。
平平安安偶尔会坐叔叔们的车,对车子没什么新奇感了。
绿几乎没有坐, 然看着小儿女间的互动,对坐车子就不怎么注意。更多的担心是素未相识的“爹娘”。
路越开越偏,车子开始颠簸。
王斧开车很稳,但也不能保证在坑坑洼洼崎岖的道路上平缓行驶。
是故车子抖得像过山车, 可安安坐得很欢。
当行驶到车子不能开的地方,王斧熄了火, 扭头对后座三人说,“下车吧。”
下了车,只见周围密竹环绕,顺着唯一的道路看去, 是不见尽头的绿意。道路不窄,至少能通下牛车, 然而车子是开不了了。
由于竹子围绕, 挡住了风, 所以空气反没有县城来得凛冽。
又是看外婆,又是类似于游玩的行程。
安安戴着毛线织出来的小帽子, 叉着腰开怀感叹,“这儿可真好——”
王小翠所在乡村就是一条黄黄的土路, 通向村民所在村落,两边都是庄稼。
王斧正拿过后备厢的东西,听见儿子如此说,答, “这几年应该是修了路,以前路很窄的,而且没有这么好走。”植物多倒是没变,毕竟也算深山了。
以前路坑坑洼洼的,迎亲时女人扭了多次脚,但憋着不说。
男人看向身边的女人。
绿正仔细地将王斧拿东西扫下的痕迹擦去,睫毛密密,表情认真。乍一下看不出回娘家的高兴。
男人以为这是近乡情怯了。
“走吧。”
“嗯!”
一路上小家伙都很兴奋,似乎恨不得化为小猴子在山竹之间穿梭。
尤其是当有小动物在林子间走行,仅仅是模糊的身影,小家伙都得停下来站在原地,跳两下拍拍手掌,哇哇叫。
走了近半个小时,才隐隐看到人烟之处。
绿握紧了拳,冬天里竟冒出细细的汗。
“妈妈,是不是待会就能看到外婆了?”安安也变得紧张,跑到妈妈面前问。
绿没有立刻回答,望着小儿子期盼的模样,愣住了。
须之玉不着痕迹地牵过安安的手,“当然。”
视线不经意划过女人,读取到对方眼底的害怕与不知所措。
“妈妈,我们走吧。”小女孩的如圆珠子一般圆滑悦耳,但很沉稳。
不要怕,我定保你周全。
宛若天人的小女孩一只手牵着弟弟,一只手牵着妈妈,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行。
王斧一个人被撇开,身上手上挂满包,像是苦力工。但看着牵手走在一起的是三人,心里泛起甜意,甘之若饴。
当看清了一户户木制房屋,也就要遇上人了。
村子里很少有外人来了,通常是本族人,或是回娘家探亲的外嫁女。
然而四人长相不俗,穿着齐整,正从山里出来的钱富不认识这帮人。
而村民之间就没有不熟悉的。
“你们是谁?”钱富发问。
不怪他。绿的相貌五年之间有了质的飞跃,尽管仔细观察,还是能觉察到熟悉的面部轮廓,发现改变的只是肤色和肉质加上气质。
可不是亲爹妈,谁能观察这么细呢?
“找外公外婆。爷爷,我外公叫钱北。”须之玉抢先回答,难得一展笑颜的小脸梨颊微涡,天地间便失了颜色——真绝色。
钱富愣住,一种想法冒上心头。
他看着牵着孩子的绿,说,“你是钱绿?”声音压低,似乎是什么不寻常的事。
“嗯。”绿抿着嘴点点头。
“这两孩子多大了?”钱富追问。
绿在他灼热的目光下,不自在启唇,“快四岁了。”吐字很轻,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更紧了。
钱富先是沉思后是一笑,神神叨叨的模样,不知念叨着什么,而后才说,“快回家吧,外面冷。”
没有长辈见着许久不见晚辈的热情与客套,提溜着捕兽夹往村长家赶去。
绿没有来过这个村落,只是王小翠来过,夸她家门前的石凳子很好玩,而这里的房屋排成一排,是故只要一路走下去就能找到。
时值冬季,村民们都在家里窝冬,像钱富这般在山上打猎的例外。
一路走去,并没有碰上其他的人,只不过能听见隐约每座小屋之中传来的对话声。
石凳子很别致,哪怕绿是第一次见,也明白这一定是婆婆说的石凳了。
石凳并非常人所理解长条形,它是圆的,像是帽子,帽檐坐人,帽心似乎被制成了储物空间,外面盖上了一个盖子。
并且帽心间有盘延上起的小盆般阶梯,里面种植了植物。
绿停下来,一众也随她停下来。
“妈妈,这就是外婆家吗?”安安问,眼睛里充满心疼。
石凳是很有趣,可是背后的房子,黄泥土搭成,墙面不像家里的光滑。这个村落的房子都这样,除了祠堂看上去大气牢靠一点。
安安想,这样的房子难道下雨天不会被水打湿,变成软泥然后倒下吗?
“嗯,外婆家到了。”
绿先前的害怕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敲开门,然后聊聊天,等到傍晚的时候推脱天色太晚,要回家,这一切就会结束了吧。
她跟里面的主人流着同样的血水,五年未见,人有些变化不是应该的么?
忽略掉心底深处的惶恐,绿松开安安的手,敲门。
很快,里面有人应,“谁呀,门没锁紧,自己进来吧。”
钱北这段日子老是不舒服,钱母正给他熬药。
都要吃午饭了,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来?
钱母仔细地架好柴火,确保火势能保持现有姿态持续下去,这才走向前屋。
因王斧拿着太多东西,看着女人近乡情怯的样子,又想着这是女人娘家,就没客气,用背推开了门,将身上的东西放下。
三人紧接他身后,将小小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绿的反应最为局促。
只不过男人在前头没看见,安安太矮,没抬头就不知道。而须之玉是知道了不说。
“你是——”王斧人高马大的挡在最前面,钱母觉得眼熟,可是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又拿着这么多的东西——
“丈母娘——”王斧侧开身子,将后面的人露出来,“我和钱绿带孩子回来看你了。”
王斧这会儿还不知道绿已经冠上他的姓了。
男人身子错开,身后三人暴露出来。
绿自从自己制衣后,就都是穿自己做的衣,尽管尽量地贴切这个时代,可仍旧微许与众不同。
就像现在,象牙白拽地棉裙,袖口简单勾勒奇巧缠绕枝蔓,宽大腰带轮廓出细腰。
衣服已经算是旧衣服,绿自醒悟花钱太多就没再给自己做衣服了。可是简单的款,被女人穿出来,舒舒服服似乎永远不会厌。
她身旁的两个孩子则都是上天赐予的好容颜,让人忍不住呵护、轻言。
“囡囡——”钱母一眼认出女儿,虽五年未见,可是有些东西刻在心底便不会忘记。
在钱母眼里,绿的五官依旧,只是眸子多了几分人气、色彩,气色也好了,人便就长得更好了。
钱母一瞬间不再后悔将囡囡嫁出去,并且多年没有回来——因为囡囡还活着,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钱母冲上来,一把搂住绿,两只粗糙的大手拍打着绿的肩背,“囡囡回来了,囡囡回来了——”
哭泣声似是喜悦,又杂含着抱怨,还有失而复得的心情,五味俱全。泪水从眼眶中迸出。
绿真切体会到泪水打到衣服上,即使没有尝到,可内心似乎能品味得到,泪水很咸很咸。
钱母声音很大,一时之间,似乎整个房子都被她的声音掩盖。
而离她最近的绿,心中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哽咽声——
“娘——”
绿小时候没有娘,她只有嬷嬷,可是嬷嬷和娘不一样的。
她们都说,娘会在你没醒来的时候,在桌上放好热腾腾的早饭;娘会帮你洗头,尽管有时候扯着头发很痛;娘还会偶尔带回来小吃,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拿出来逗你开心。
这些嬷嬷没有做。
最开始嬷嬷只是把绿带在身边,因为把绿留在房间里会让同室的人怀疑绿会偷摸。
小小的绿在厨房里,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来人往的大人们带倒。
再大一点,嬷嬷有了熟识的朋友,将绿放在绣房,那里没有了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认真地坐在绣架前,偶尔的交流也是坐在原位。
绿喜欢上那里,因为在那里更轻松,不用担心踩在油腻腻的地板上摔倒。
绣娘下工了,绿就去厨房外等着,等着嬷嬷下工,然后二人一同回寝,绿伺候嬷嬷上床,自己也上床,开始期待第二天。
就这样,慢慢的,绿成了小绣女,到绣娘,再到几位绣娘总是愿意向她请教的人。
在这之间,绿一直没有尝到有娘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知道了,应该就是这样,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你如何,你在哪里,她都希望你好,为你祝福。
躺在床上的钱父闻声坐起,喊着,“婆子,你说谁回来了?是囡囡吗?”说完之后,响起的是咳嗽声。
钱父操劳太多,到了冬天身子就变虚,总是乏力疲劳,关节肿胀。
钱母哭着,哪有精神分给他。
钱北在床上躺着焦急,王斧走了进来,喊了一句,“丈人。”
屋子透光性不是很好,男人走进来堵在门口,屋子更加暗了。
王斧也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还是交待清楚,“我和钱绿带孩子回来看你了。”
态度良好,像是平常回来探亲的女婿。
“好,好。”钱父的眼里也闪出泪光。
安安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外婆一直哭,也想哭。外婆的哭声把他弄得也想哭。
抓住平平的衣袖子,哭唧唧起来。
而屋外不远,是抛下饭碗赶过来的村长,和四人之前相遇的钱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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