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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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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恰到好处,笑意却不达眼底,忽又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做下人的主子不看重,日后也甭指望有什么好的出路。我看你挺可怜,就好心点拨你一下,趁着如今年岁小,早早攒些银钱去了奴籍,将自己赎出去,不然等到了年纪,只能配个小厮,随便往哪里一丢,低贱地过一辈子。”

    子栗抿着唇不言语,但眼睛左右忽闪着,显然是听进去了。

    夏青青拿帕子擦擦鬓角的细汗,笑容变得诡秘,“我说了这么多,也是为你着想,你欺负子姝的事儿底下都传开了,等传到你家小姐的耳朵里,堂妹定会认为你如此不知事,一气之下把你打发了也说不准。”

    “子姝她……”子栗身上打了个激灵,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不用看我,是子姝说的,下人们嘴碎,又添油加醋一番,把你说得十分不堪,不然本小姐也不会那么快就知晓了。”夏青青啧声道,“我看你在府里也难待下去,本小姐想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不知你有没有胆子接下。”

    “什么机会?”子栗眉间亮了亮。

    夏青青往四周环顾一圈,确认无人留意这边,便从腰间系着的苏绣荷包里取出一个黄纸包,扬在她脸前,“你把这包东西下在夏浅汐的汤饮中,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

    子栗一惊,“什么东西?我不能害我家小姐。”

    子栗说罢就要走,夏青青扯住她的手腕子,唤住她,压低了声音,“别急着走,这只是寻常的泻药而已,你以为是什么呢。你若帮我做成此事,本小姐就将一百两银子奉上,而你呢,得了这银子赎身出去,剩下的钱当做嫁妆找个好人家嫁了,比窝囊地呆在府里做下人强。你也不用担心,夏日饭食经不出存放,又经过好些人的手,她闹一两回肚子,也没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子栗还没挣开手,夏青青已把纸包塞进她的手心里,冲她挤挤眼,“别犹豫了,此事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子栗攥着纸包,往前挪了两步,又不住回头。

    夏青青在身后向她挥了挥帕子,柔柔一笑,“看你的了。”

    道旁花木葱郁,鸟语蝉鸣,子栗从厨房那边过来,手上端着一盅银耳莲子羹,并几道精致点心,往花园走去。

    她心里想着事,不觉间放慢了脚步,忽然头顶树枝簌簌响动,从树上闪下一个人来,把她吓了一跳。

    子栗情急之下护住了手上的托盘,又用手臂挡住瓷盅,才没让汤水飞出去。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此处?”子栗高声问道,但觉他眉眼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世子爷身边的那个随侍。”子栗细瞧他两眼,恍然大悟,追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夏府,私闯民宅可是要吃官司的。”

    随风俊眸淡挑,嘴角带出好看的笑容来,“劳烦姐姐惦记,我叫随风。”

    子栗眼里闪过一丝狭促,腾出手作势就要打他,“谁惦记你了,想得倒美,你赶紧走吧,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随风下意识握住她的手,但觉滑嫩柔软,似河里轻然灵动的游鱼,心里不由一阵惊颤。

    子栗忙抽出手,恶狠狠瞟他一眼,扶好托盘低头就走。

    随风哪肯放她,一个箭步闪到前头,伸臂拦住她,语气强硬,“不许走。”

    “你再拦我,我喊人了!”子栗急着嚷嚷。

    随风注目她片刻,眸转犀利道:“刚才你跟那位小姐说的话,我在房顶上都听见了,这碗里的东西不能送过去。”

    “与你何干!”子栗不知是急的还是恼的,脸颊烧得通红,突然步子一转,想从旁侧绕过去。

    随风敏捷握住托盘一角,不打算放她过去,“我奉世子爷之命保护夏小姐,不能让你做出这等错事。”

    “你松手!”子栗跟他争着托盘,忽然一个闪失,瓷盅滑落,随风抬脚一勾,再轻轻一挑,瓷盅似变戏法般落到了他的手里,盅内的汤饮未溅出一滴。

    “呀,还挺烫手!”他掀开盖子扇了点风闻了闻,眉头微皱,“没毒。”

    “放下!”子栗把托盘放在他脸前,示意他放回原处。

    随风眉头舒展,小心翼翼放下瓷盅,笑着道:“好姐姐,我误会你了。”

    少年眉眼清俊,声音清澈带着几分温和,一句讨好似的“姐姐”让子栗很是受用,她按下心里的欢喜,仰脸轻哼了一声,踏着碎步盈盈从他身边走过。

    来到花园时,夏浅汐与索索她们正摇着轻罗小扇扑蝴蝶玩,索索眼尖瞧见子栗端着点心来了,忙小跑过去,捏了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饿死我了,总算有好吃的了。”

    索索鼓着腮帮说话的滑稽模样,逗得子栗一乐,她起了顽心故意把托盘往旁边一挪,撇撇嘴道:“你先咽下去再说话,当心把沫子喷到点心上头。”

    索索瞪圆眼睛极力把糕点咽下去,转脸跟夏浅汐撒娇,“浅汐姐姐快来给我评评理,子栗姐姐欺负我。”

    夏浅汐把扇子丢给丫鬟,走过来,往托盘里瞅一眼,疑声道:“夏天厨房里都备着冰镇酸梅汁的,怎么不端一碗过来?”

    子栗道:“过两日小姐的小日子就要来了,莫贪凉吃些寒气东西,到时候腹痛难忍,别人可没法帮你受着。这银耳莲子羹降火润肺,香甜爽口,不比酸梅汁差,多吃些也无妨。”

    夏浅汐用银著夹了一块糕点喂进子栗嘴里,和婉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子栗,我自己都不记得小日子是哪一天呢。”

    “子栗姐姐真是用心,怪不得浅汐姐姐总是夸你呢。”索索边盛莲子羹边道。

    夏浅汐指着一处道,“这会子暑气散了些,我们到凉亭那里坐坐,边说边吃。”

    “是。”子栗心头一暖,眼中闪过一片晶莹的水泽,很快不着痕迹地忍下,跟着她们往凉亭那处去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玩闹好长一会儿,桌上一片狼藉,子栗与旁的丫鬟一道收拾了,端着碗盅送回厨房,走到一处繁茂的花树前面,子栗让丫鬟先走,她自己则是拐了弯往里面走去。

    随风从树上跳下,站到她面前,含了几分喜悦道:“姐姐是来找我的吗?”

    子栗道:“我是来问问清楚,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若照实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们家小姐。”随风小声道,“世子爷让我暗中保护夏小姐。”

    随风把南宫弦为救夏浅汐挨了一刀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听得子栗一愣一愣的。

    “这么说来,世子爷是喜欢我们家小姐了?”子栗揪了一朵番石榴花,一片一片撕着红艳似火的花瓣,有隐约的担忧浮上眉间,“小姐似乎不喜欢他,还不许我们提起他。”

    随风笃定道:“我跟你打赌好了,你们家小姐日后定会成为我们靖南侯府的世子妃的。”

    子栗心算着时辰,估摸着该走了,便道:“夏青青给我的那包药我忘在厨房了,若是被别人拿走就坏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随风点头,“那你去吧。”

    没一会功夫,子栗又跑了回来,往上方喊一声,“那什么随风,你还在吗?”

    随风一个旋身跳下来,问她:“何事惊慌?”

    子栗急急道:“那包药粉,不见了。”

    随风摸着下巴道:“我先前看见夏青青鬼鬼祟祟跑去厨房,没准儿是她拿走了。”

    子栗揪着帕子恨声道:“这个夏青青就会暗里使坏,真是萝卜坏了心——坏透啦。”

    随风又问:“夏青青给你的是什么药粉?”

    “她说是泻药,要我下在小姐的汤饮里,我原本还想把药粉带给小姐看呢。”

    “这个好办。”随风施展轻功跃上墙头,离开了夏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问子栗,“那个夏青青住在何处?”

    子栗带他来到垂花门处,指着北边的一间屋,“倒数第二间是她的闺房,你要做什么?”

    随风凑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听后连连点头,脸上笑靥隐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大人的地雷。

    皮皮 扔了一颗地雷

    怜时 扔了三颗地雷

    水清浅 扔了一颗地雷

    ☆、栗子

    树上的夏蝉吱吱叫得人脑仁嗡嗡地疼,夏青青从别院厨房跑回房里,一屁股坐在花梨木圆凳上,拿起一柄湘妃竹绫绢扇用力扇着风。

    幸好她行事机敏,看那丫鬟没往银耳莲子羹里倒药粉,就摸进厨房悄悄把药粉取走了。这么一来,就算子栗将此事捅出去,她只装傻咬死不认,任她红口白牙无凭无据,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夏青青收起那包药粉,惋惜地摇着头,这可是她托人花了大价钱从鬼市买来的,能够腐蚀容颜的奇药,夏浅汐只要服下那么一点,三个时辰后就会变成面目可怖的丑八怪,看她还勾引谁去。

    哼,可惜了。

    “小姐,您的莲子羹。”丫鬟在门外道。

    夏青青指指桌上,“放那吧。”

    丫鬟放下莲子羹退了出去,夏青青拿起汤匙正要吃,又听见门上传来叩响。

    “谁啊?”夏青青不耐烦地问。

    门外无人应声,夏青青起身开门,往外左右望了望,没见什么人影。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跃入房内,将一包药粉倒进莲子羹里搅了搅,再从轩窗飞了出去。

    夏青青在门外没有见到人,又退了回来,她看向窗外天色,只觉奇怪,天还没黑呢,难不成是见鬼了?

    兴许是自己太过紧张听岔了,她摇摇头,抛却这些烦恼心思,端起瓷碗舀着汤水慢慢吃着。

    子栗在垂花门外踟蹰张望,没一会功夫就瞧见随风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怎么样?”子栗急问他。

    随风拍掉身上粘着的树叶,挺起胸膛道:“小爷出马,哪有办不成的事。那泻药要一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你真厉害!”子栗立时露出一副钦佩的表情来,一想到夏青青捂着肚子往茅厕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夏青青小以惩戒,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对小姐动坏心思。”

    随风含笑不语定定望着她,突然伸出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紫藤花瓣,放在指尖拨弄着,“这下你能答应我,不把我跟世子爷的事说出去了吧。”

    子栗在他还未靠近的时候就羞红了脸,听言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就低头小跑着走开了。

    随风将那片花瓣凑在鼻间闻了闻,唇边笑意漾开。

    子栗回到下人房处,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子姝跟几个婆子在说话,她隐约听见她们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赶紧止住脚步,身子贴在墙上屏息听着。

    一个婆子道:“子姝,子栗欺负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都为你抱不平,你怎么不跟小姐说说,让小姐给你做主,出出这口恶气?你越不吭声强忍着,她就越觉得你软弱可欺,以后还会变着法的给你气受。”

    “就是就是,子栗性子泼辣人又刻薄,我早看她不惯了。”

    子姝叉着腰站在院中静听她们说完,气道:“姐姐何时欺负过我,我怎么不晓得,你们不要仗着自己年岁长,就把府里的规矩浑忘了,再在这里乱嚼舌根,唯恐天下不乱的,我就禀报小姐去。”

    一听此话,几个婆子再不敢多言,纷纷端起自己的活计,作鸟兽散了。

    子栗从墙角那边慢腾腾挪出来,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一抽一吸着,“子姝,我那样对你,你还为我说话,我……”

    子姝走过去,安慰她道:“咱们都是被爹娘狠心舍弃的孩子,又同是伺候小姐的丫鬟,有缘遇着了,便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份。她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也不曾放在心上。”

    子栗听着她的话哭得更凶了,越发觉得自己小人肚量,她握住子姝的手,抽噎着,“子姝,我对不住你……”

    这日,夏浅汐正在天香阁照看生意,远远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与李西玉几人出去,就见熙攘人群纷纷往街边退去,自发让开一条道,未几,便有数名锦衣侍卫护送着一顶由金帛围裹的轿子,浩浩荡荡而来。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南宫弦的排场,心里将他鄙视一番,转身就往里走,还没迈进门槛,却被李西玉叫住了,“小姐,世子爷过来了。”

    南宫弦下了轿,随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南宫弦径直走到天香阁门口,向旁边行礼的众人道:“本世子行至此处突然腹中饥饿,便在此处用了膳再回府。”说着眼瞥向夏浅汐,唇边勾起一缕薄笑,“劳烦夏小姐给我留个雅间。”

    “是,世子爷请进。”夏浅汐一路带他来到二楼的一间雅致敞亮的包厢,唤小二拿来菜单给他过目,南宫弦随手翻了几页,丢在桌上,道:“这上面菜式繁多,看得人眼花,请夏小姐张罗着帮我点些酒菜。”说完又补上一句,“只要是你点的,我都会喜欢。”

    夏浅汐心中一动,面上却平静无波,唯唯应了声是,便下去安排了。没多久酒菜上桌,随风在一旁斟酒,南宫弦一杯杯豪爽饮下,喉结微微耸动,眸中闪过淡淡笑意,“本世子一人吃饭甚是无趣,不如夏小姐也坐下与我一道用膳,顺便为我讲讲这几道菜的来历。”

    “民女身份卑微,不敢逾越。”夏浅汐恭敬地垂首立在一侧,带着一丝得体的疏远。

    南宫弦兴致缺缺,味同嚼蜡地吃完饭,离开时,经过她身旁,停下来问她,“夏小姐似乎欠本世子一样东西。”

    夏浅汐细想了想,福身道:“绸庄已为世子爷做好衣衫,妾稍后便命人送至府上。”

    “甚好。”南宫弦沉声撂下一句,离开了酒楼。

    这日风和日丽,子栗领着几个丫鬟走在铺着彩石的小径上,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两声布谷鸟叫,她起先没留意,过了会又有同样的叫声传来。

    她顿住脚步,向两旁道:“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

    丫鬟应诺去了,子栗行至无人处,果然见到那个清俊少年斜靠着一棵酸枣树,含笑望着她。

    随风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过来。”

    子栗走过去,红着脸问他:“你不是世子爷派来保护我们家小姐的吗,叫我过来做什么?”

    随风从背后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纸包递给她,“送给你的。”

    “什么?”子栗接过纸包打开一瞧,全是个大圆润的褐色栗子,一个个张口露着黄橙橙的栗子肉,香气扑鼻。

    子栗满面欢喜,却又羞怯怯道:“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随风缄默凝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了。”

    子栗垂下娇羞的脸庞,低声说:“可是我差一点就听了夏青青的话,做下无法挽回的错事。我有什么可招人喜欢的?”

    随风温和道:“你不是最后没有做吗?可见你还是忠心的,没让歹人钻了空子。”

    子栗低头道:“其实,就算你不拦着,哪怕夏青青给我一千两一万两银子,我都不会生出半点加害小姐之心的。”

    随风捉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我就知道,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因为你的眉眼清澈,一看就是善良可人的姑娘。”

    子栗如何经得住这般夸赞,心中不由蜜意流淌,羞涩着抽回手,气氛突然变得怪异。随风打着哈哈道,“吃栗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一人剥着一颗吃着,栗子香而甜润,这香甜从口中一直蔓延到心里。

    自那日后,随风不时约子栗见面,更是趁着四下无人,抓着子栗的手甜言蜜语一番,直到子栗走远了,还意犹未尽的巴巴望着。

    “咳咳。”南宫弦立在他身后,掩唇清咳两声。

    随风转身看见他,脸上的笑容胶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他还未开口告罪,南宫弦沉声道:“随我回府。”

    随风一路不安地随他回到侯府书房,刚关了门,他就扑通向下一跪,膝行至南宫弦面前,叩首道:“爷请恕罪,属下跟那丫鬟好,完全是为了方便行事,她是夏小姐的贴身丫鬟,收服了她,有些事便可直接问她……”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对你频频示好,你何曾正眼瞧过谁。既然人家姑娘亦心悦你,就好好珍惜着这份情谊,要知道,这是很多人费尽心思也求不来的。”

    随风从未听南宫弦说过如此长又蕴含惆怅的话,有些忐忑地应道:“是,属下谨遵教诲。”

    连这个在男女之事上半点不开窍的属下都春风得意了,偏他还形单影只,拿夏浅汐一点办法也没有。南宫弦兀自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我有件事要问你。”

    随风忙道:“爷有事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你是如何将那丫鬟追到手的?”

    翌日,南宫弦捧着一包糖炒栗子走在大街上,心里直犯嘀咕,这能行吗?

    “属下送了她一包栗子,她十分欢喜,就……”

    他环顾一眼周围的人群,有些不适地取出一颗栗子捏开,咬了一口尝着。

    清香软糯,味道还不错。

    夏浅汐从铺子里回来,穿过一道月门,恰好碰见从绸庄上工回来的戚索索,两人悠闲说笑着往里面走去。

    南宫弦在芷汐院里站着,随风在树上给他打着暗号,“来了。”

    外头传来夏浅汐的声音,却又夹杂着别的女子的笑声,南宫弦进退两难,情急之下把装着糖炒栗子的纸包往石桌上一扔,在人来之前便逃得没影。

    南宫弦趴在墙头上瞪了随风一眼,意思是说,怎么不是夏浅汐一个人来?

    随风抿着嘴满脸无奈,似是在说,我哪知道半道上会突然杀出来个小丫头片子。

    戚索索挽着夏浅汐的手臂,来到芷汐院中,双眼雪亮瞧见石桌上有一包东西,忙跑过去打开来看,高声问道:“谁把栗子放到这里了?”

    子栗带着几个丫鬟过了来,两人的目光便齐齐向她身上看去。夏浅汐道:“鲜栗子要等秋后才有,从去岁贮藏到现在的栗子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何人费心思送来这个,莫不是哪个眼光好的看上你了?这儿平时不准外人进来,不如叫人去问问。”

    子栗手上绕着绢子,满面绯红,目光躲闪着:“小姐尽拿我取笑了,不过一包栗子而已,怎么就是送给我的呢。”

    索索拍着巴掌打趣道:“哟,子栗姐姐脸红了。”

    夏浅汐轻笑道:“你是个脸皮薄的,不肯说我便不多问了。不管是谁,既白送了栗子,又不肯露面,咱们就沾沾子栗的光,一道分了吃吧。”

    “好呀。”索索掏出一颗剥开,向上一抛,再张口不偏分毫地接住,吃得那叫一个欢心惬意。

    不远处的墙头上探出两个脑袋,随风头垂得死低,不用往旁边看也能猜到,此刻世子爷的脸定是黑如锅底。

    南宫弦强忍着跳下去将那包栗子抢走的冲动,面色沉郁地道:“回府。”

    ☆、宫宴

    忙碌的月底过后,夏浅汐得了几日空闲,在房中憋得发闷,便让绸庄放了索索的假,请了母亲周氏,又叫了别院的夏子衿来,几人聚在花园的凉亭中,悠闲说笑。

    凉亭的各个角落摆放着几大铜盆的冰块,源源不断冒着沁凉的寒气,驱散燥人的暑热。丫鬟在旁边殷勤地打着扇子,夏浅汐慵懒地歪在贵妃榻上,身下垫着冰蚕丝编制的凉簟,呜喵蜷在她脚边的蒲团上眯眼打着盹儿。

    亭子四面悬着轻薄通透的鲛绡绫纱,隐有缥缈清逸之感。亭外媚柳蓬茸,田田碧叶大如金盏,菡萏艳而不妖,更添荷风送香,说不出的舒心快意。

    索索拿着一捧糕点喂叶底游动的锦鲤,撇撇嘴道:“姐姐家的鲤鱼肥得都快游不动了,撒了鱼食也不见有几个来抢。”

    夏浅汐张口含住周氏剥来的一颗水晶葡萄,慢悠悠吃了,笑道,“家养的鱼儿不愁食,况且你都撒了三四回了,再欢腾的鱼儿也禁不住这么个喂法。别光顾着喂鱼了,今儿有酒楼里送来的麻汁鸡丝凉面、翡翠白菜卷、醉仙八宝蜜汁片鸭和厨房熬的冰糖燕窝,快过来尝尝。”

    说着她挥手让丫鬟呈上吃食,索索听她说起菜名就赶紧抛下手中糕点,两眼放光地跟在丫鬟身后,捡起筷子一道道品尝过去。

    夏子衿呷了口茶,凭栏望着下面的亭亭莲叶,笑吟吟提议道:“小池清雅别致,总归是人为栽植,不免死沉了些,不及湖中十里荷花接天莲叶的鲜艳娇红。不若我们租一条画舫,游湖赏莲,闲看两岸风光,岂不乐事哉?”

    夏浅汐闻言眉间有些犹豫,因着前世她被夏青青推进水塘毙命,便一直对深水的地方生出恐惧,那片水塘早让人填平种上各色月季,省得见到勾起伤心往事。

    周氏知她心思,便笑道:“三伏天里出去一趟热得人难受,不如在家里凉快呢。”

    夏浅汐虽不想乘船游湖,但听子衿这么一说,亦对浣纱游女,泛舟采香之事生出向往之心,遂莞尔道:“铺子里生意忙,脱不开身,等下回得了空暇,咱们再去。再等些日子,天气凉爽些,菊黄蟹肥之时,咱们边游赏边吃蟹,既有了眼福,又有了口服。”

    索索第一个赞同:“只要有好吃的我都乐意去。”

    子衿点头,“也好。”

    夏浅汐用绢子细擦唇角,突然想起一事,对子栗道:“你去包五两上好的雨前龙井给卧先生送去,他熬了几个通宵帮忙盘账,也挺辛苦,总要送些东西答谢一番。”

    夏子衿想到那个温文儒雅的俊逸公子,心中一提,忙道:“堂姐既然这么器重卧先生,这送茶之事就交给我吧,恰好我要去当铺斜对过的铺子里看看,由我送去也显得对先生的敬重。”

    夏浅汐笑着颔首,“好,那劳烦你了。”说罢便让子栗带着夏子衿去库房取茶叶。

    又闲笑一会儿,子姝从外头过来,向夏浅汐行礼:“小姐,管事说有个女子前来找您,说有要事。”

    夏浅汐正拿丝绒线球逗呜喵玩耍,抬眼道:“那女子叫什么?”

    子姝回道:“那女子说她名叫杜若,还说小姐虽不认识她,却认识她的夫君。”

    “她夫君?是谁?”

    “杜若姑娘说,她的夫君名叫陆明。”

    夏浅汐心里“咚”地震了一下,即刻站起身向周氏告辞,向亭外边走边道,“快快有请。”

    杜若被请进客厅,夏浅汐甫一进来,就向她福身道:“姑娘自称是茶师陆明的妻子,可是真的?”

    杜若亦行礼,柔声道:“实不相瞒,妾并未与先生成亲,只是想借此让小姐出来见面。”

    “哦?”夏浅汐吩咐丫鬟为她看了坐,神色有些不悦,“妾家世代都是生意人,不喜欢些弯弯绕绕,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杜若向下一跪,言辞恳切:“小姐容禀,五年前妾家中失火,陆明先生身赴火场将我救出,妾感激之余,欲以身相许,可先生却无缘无故失踪了。这些年,妾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却得不到半点消息。前阵子听说姑娘参加聚仙茶庄的斗茶大会,还赢了头彩,有人说,小姐师从陆明,故前来相问。”

    夏浅汐扶她起身,温和笑道:“你就是师父救下的那位姑娘?”

    杜若抬头,泪盈于睫,眼底光芒闪烁,“正是,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请小姐告诉妾先生如今的住所。”

    夏浅汐犹豫一刻,如实相告:“师父避世,乃是因为,因为身有残疾,如此这般,你还愿意陪伴左右,终生无悔吗?”

    杜若先是一怔,神色忽而变得坚定,“其实,妾早在那场大火之前就心怡于他,只是他不知晓罢了,无论他变成何等模样,只要他尚在人世,妾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夏浅汐动容道:“先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人,妾也希望他身边能有个可心人照顾,不至于孤独老死宫中。姑娘放心,我自会安排。”

    师父在宫里,私自带人进宫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夏浅汐托人打听到太后娘娘近日会在御花园举办宫宴,邀请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女眷赏园。她找到上次带她进宫的小黄门,多给些银子打通了关节,让他去三皇子宫中为她送了一封信。

    三皇子宋承卿很快给她回了信儿,并给了她一张宫宴的请帖。宫宴那一日,夏浅汐精心装扮一番,与扮作丫鬟的杜若一起乘坐马车来到皇宫的宣华门外。

    杜若先下了车去,放好脚凳,撩开轻幔车帘,让夏浅汐搭着她的手臂下车。

    夏浅汐留意到她唇边笑意盈盈,眼角眉梢皆是遮掩不住的喜色,笑道:“就快见到人了,高兴吗?”

    杜若望着高大厚重的宫门和金碧辉煌的檐角屋脊,有些哽咽道:“不但高兴,还有些不敢相信。我日夜盼望此生能再见他一面,心里好怕这是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希望就又落空了。”

    夏浅汐拍拍她的手,宽慰道:“相信我,这是真的。不过在见面之前,恐引人怀疑,你要先陪我到宴上溜一圈,然后再悄悄的去司茶司寻人,我交代你的规矩,也莫忘了。”

    杜若重重点头,“是,奴婢谨记。”

    此时南宫弦的马车也在一侧停下,随风掀开车帘,他下了马车并未往里走,而是立在车前愣愣朝她望去。今日她一改往日的素衣淡容,穿了一袭桃红绣经雨海棠折枝花绫裙,颈上戴着一串晶润明珠,烟眉秋目,粉面凝笑,丹唇启合间似两片红艳迷人的花瓣,发间一只七宝珊瑚簪摇曳珠光,映得一张芙蓉玉靥格外明媚,让他恍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夏浅汐留意到身后这缕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扭头看见锦袍黑靴风姿俊朗的南宫弦,唇边的笑容隐去。

    前些日子南宫弦随五皇子去南山打猎,数日方归,坊间便传了些风言风语,加之他多年不近女色,很多人信以为真。

    这事儿传到夏浅汐的耳中,她虽然惊讶,心里却是不信,上一世她嫁给南宫弦的时日虽说只有小半年,但他的能耐还是知晓的,有时候兴致高了,折腾地她第二日连床都下不来,怎么会……

    不过,这一世生了太多变数,这一桩,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夏浅汐抛开这些繁杂思绪,领着杜若来到宫门口,被侍卫提刀拦下,夏浅汐让杜若取出请帖,侍卫验看过后,看向杜若,问道:“她的呢?”

    夏浅汐从腰间解下那只白玉玉牌,递向侍卫,“我有这个。”

    侍卫接过玉牌翻看两眼,又看向后面的南宫弦,得了授意,命人检查了她们带来的箱笼物什后,将两人放行。

    引路的宫人带她们来到御花园,已有不少贵女应邀到来,三五成群扎推聊天。

    不多时,太后被仪仗簇拥着来到园中,众人叩首行礼,夏浅汐离得远,只遥遥看到太后鬓发上簪着的凤头金钗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巍巍晃动。

    太后跟几个熟识的贵女说了会话,就让众人散去自行找乐子消遣,众人见来了个生面孔,又是个国色天香的,纷纷围住她问这问那。

    女子生来爱美,上流名媛之间竟相华美之风已久,夏浅汐前世是世子妃的时候,京城贵女间的聚会也参加了不少,自然应付地得心应手。她行礼道:“妾是夏家商号的嫡女夏浅汐,今日来皇宫见到仙娥般丽质天成的名门贵女,幸甚之至,妾来时特带了些妆面的脂粉香膏送给各位,聊表心意。”

    说罢她让杜若取来檀木箱子打开,里面齐齐码着许多精巧镂花描彩的小盒子,介绍道:“这是妾家的胭脂铺子里新做的面膏,全是用新鲜花汁子加了上好的合浦珍珠粉细研的,有桂花、牡丹花、茉莉花、荷花、栀子花香味儿的,还有夏日提神用的薄荷凉油……”

    贵女们互相对视一眼,未几,一人上前取过一只盒子,打开盖子闻了,欣喜道:“这个盒子很漂亮,里面的香味也好闻。”

    一人拿簪子挑了一点,抹在手背擦拭几下,赞道:“我这个是荷花味儿的,清香细腻,很滋润呢。”

    夏浅汐兴致勃勃道:“妾家的铺子里还有很多花样的面膏、胭脂、口脂,诸位贵女闲暇时可要到敝店看看,价格从优。”

    众人被吊足了胃口,不一会儿便与她熟络了。有人问起,“夏小姐今日的妆容很美,妾从未见过,请问是个什么名头?”

    夏浅汐从容应答:“妾今日绘的是桃花妆,小姐有兴趣可去妾家的铺子里挑些喜欢的脂粉,会有妆娘为您改妆。”

    “那我一定要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南宫弦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失笑,她还真是一逮住机会就要做生意啊。

    京兆府尹的嫡女许为枝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夏浅汐,从鼻腔里哼出一丝不屑:“不过是个低贱的商贾之女,跟她站在一处还觉得丢份呢。”

    她前阵子听夏青青说,她有个狐媚子般的堂妹,十分招人厌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浅汐告别贵女们,离开了那处宫苑,刚绕过一道翠障,候在那里的许为枝伸出脚来,绊了她一个跟头。

    杜若捧着盒子顾不及,夏浅汐惊呼一声往前扑去。她认命地闭起眼,意料之中的痛楚没有传来,却被一只强健的手臂及时拉住,带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宫弦:做生意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夏浅汐(骄傲脸):我为了进宫可花了不少银子,总要回本吧。

    南宫弦(冷汗)。

    浅浅是被谁给救下的呢?猜对有红包奖励。

    ☆、吃醋

    夏浅汐情急之下抓住来人的肩膀,堪堪稳住身形,待看清来人面容,心里满是震惊与慌乱,忙退后行礼道:“多谢殿下相救。”

    三皇子宋承卿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的温和不言而喻,“为什么本宫每次遇见你,你都要说同样的话?”

    他说着双目微微侧向一旁没有得逞的始作俑者,淡淡道:“夏小姐以后走路可要当心。”

    许为枝被唬了一跳,战战兢兢伏跪在地,大气不敢出。

    夏浅汐低眉垂目,“是,民女谨记。”

    宋承卿问道:“不知夏小姐此次进宫,所为何事,可有本宫帮忙的地方?”

    夏浅汐向两旁环顾一圈,没有说话,只悄悄对他作了个口型:“师父。”

    宋承卿会意道:“夏小姐第一次来御花园,对园中景致应不熟悉,本宫愿为向导,带夏小姐赏园。”

    “多谢殿下。”夏浅汐又行一礼,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随宋承卿往司茶司的方向走去。

    南宫弦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面沉似水。肩上忽地被人一拍,五皇子宋承启从后面走过来,朝那边仰仰脸,用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小娘子吧,如此绝色美人,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多挨上几刀也值得。只不过,这小娘子似乎与我三皇兄走得近,你一个不留神没盯紧,小心被人抢了先。”

    他远远看到夏浅汐被人绊倒,就脚下生风急忙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南宫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那个故意绊倒她的人,要承担自己做过的事。”

    宋承启坏笑着一勾唇角,“明白。”

    离开繁花似锦的御花园,宋承卿带着夏浅汐和杜若,来到司茶司后面的小院。宋承卿道:“本宫已经命人打点好了,先生此刻就在里面,一时半会不会有闲杂人等进入。”

    夏浅汐握住杜若的手,微微一笑,“去吧,代我向师父问个安。”

    “多谢殿下,多谢夏小姐。”杜若向两人行了礼,擦干眼角的泪水,步子浮浮地走跨进院门,就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院中摇辘汲水。

    “先生。”杜若在他身后唤道。

    陆明疑惑着转身,手中的水瓢脱落,“砰”地一声掉进水桶中,溅起的水花溅湿一片袍角。

    他抬袖揉揉眼睛,注目她片刻,才难以置信地道:“你是……杜若!”

    宋承卿与夏浅汐离开司茶司,走在缀满彩石的甬路上,宋承卿道:“先生若是愿意,本宫会妥当安排,让那位杜若姑娘留下来做司茶司的宫女,与先生对食,日后寻个适当的机会,再送两人出宫,过逍遥安稳的日子。”

    夏浅汐微笑福身:“妾代师父多谢殿下恩情。”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宫苑内,入眼只有扶疏花木和嶙峋奇石,几无人语。宋承卿眼角留意到月门外闪过的一截玄衣袍角,笑了笑,看向夏浅汐,声音淡而清晰,“今日受邀进宫的皆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夏小姐可知皇祖母为什么答应让你来御花园赴宴?”

    “为何?”夏浅汐抬头问道。

    宋承卿凑近她道:“因为我跟皇祖母说,你是本宫心仪的女子。”

    心仪的女子……夏浅汐脸上立刻浮起淡淡洇红,茫然无措地垂下臻首,低低道:“殿下……”

    宋承卿将她不胜娇羞的可爱样子尽收眼底,心里好似被一阵微风拂过,顷刻,朗声笑道:“本宫不过是开个玩笑,夏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夏浅汐松了口气,帕子紧紧绞在手中,仍觉得尴尬。

    稍后,宋承卿又与她聊了两句,便差人送她出宫了。

    他转身没走几步,便有一道身影闪到他跟前,绷着脸道: “宋承卿,你是何意?”

    宋承卿似笑非笑道:“夏家是京城首富,娶了夏府千金,对本宫日后的储君之路大有裨益。本宫正好缺个侧妃,夏小姐才貌双全,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动心。怎么,世子爷莫非也对夏小姐感兴趣,也惦记着夏家这座金山吗?”

    南宫弦气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光狠戾:“我才没你这种龌龊心思,你敢动她试试,本世子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宋承卿甩开他的手,理理衣襟,语气略含挑衅,“世子如此说,难不成是动了真心?既如此,本宫就放开手脚,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与世子一争。本宫倒要看看,夏小姐如此出色的美人,最后花落谁手。”

    “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南宫弦心中憋着一股郁气,意有所指地丢下一句,转身追夏浅汐去了。

    夏浅汐从皇宫出来,乘车去了如意斋,她正要迈上店铺门外的台阶,突然一群小童嬉闹着冲过来,把她撞向一边,却被迎过来的卧松云扶住了胳膊。

    夏浅汐站稳身子,目送那群小童唱着歌谣跑开,笑道:“多谢先生。”

    卧松云关心道:“小姐无事吧?”

    夏浅汐摇摇头,“我没事,咱们去铺子里吧。”

    不远处的南宫弦一脸丧气地望着这边,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嘎吱响。

    傍晚时分,夏浅汐从当铺回到家,刚到芷汐院,就有丫鬟来禀报说呜喵不见了,翻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找着。夏浅汐一听急了,忙吩咐人再去找。

    下人四散去寻了,夏浅汐也没闲着,在呜喵经常玩耍的地方边走边喊。她隐约听到一串玎玲的响声,似是呜喵脖子上拴着的那只铃铛发出的。她循声拨开一丛花树,往里走看见草窝里有个圆滚滚的黑球,睁着一双黑曜石般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你这坏东西就知道乱跑。”夏浅汐正要走过去抱它,突然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这人面容俊朗非凡,周身却旋着冰冷迫人的威压,他目光灼灼看向她,瑰丽多彩的晚霞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桠,在他俊美的脸上分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南宫弦,你在这里做什么?呜喵是你带到这儿来的?”夏浅汐心里霍地一惊,往后连退数步,就想夺路而逃。

    南宫弦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一个健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往怀中一带,俊脸逼近她:“你就那么不待见我,甚至厌恶到见我就躲的地步!夏浅汐,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跟别的男人笑语亲呢,对我偏就冷淡疏远,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上一世你绝情负了我,我不对你冷淡,难道还重蹈覆辙贴上去自找羞辱吗?

    夏浅汐用力挣脱他的禁锢,无奈男女力量悬殊之大,没挣开分毫不说,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她无法,只得装傻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快放了我,否则我要喊人了。”

    她边说边伸手探向袖口摸索,南宫弦吃过她袖中帕子的亏,见她又要故技重施,心中怒意更盛,一手将她的双手反剪住,一手摄住她光洁如玉的下巴,绝美微凉的薄唇向她逼近。

    夏浅汐睁大双眼,受惊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后面的院墙上,南宫弦顺势将她困在自己和院墙之间,结实挺拔的身体压上去,低头去寻她娇艳的樱唇。

    夏浅汐偏头躲着,挣开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往外推,大声喊着:“南宫弦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对我做这样的事。”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妥当,或许真如她所言,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避而远之的冷漠,快要把他逼疯了。

    如今的她就像天边的一朵捉摸不定的云彩,愈发让他看不清,猜不透。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实在糟糕。

    南宫弦凑在她耳边,呼出的炽热气息喷洒在她耳际,咬牙切齿道:“本世子今日就要了你,看你还敢不敢跟别的男子厮混,你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我哪有不检点,你胡说,救命,唔……”夏浅汐正要反抗,就被南宫弦堵住了嘴唇,将她未说完的话悉数吞入腹中。

    她的芳唇与记忆中一样柔软馨甜,南宫弦拥紧她,将满腔的怒火与不甘霸道地融进这个缠绵的吻里。

    身下的人儿扭动身子无声抗拒着,南宫弦心烦意乱,一股酸意油然而生,覆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游移,在她肋下轻轻一抓。夏浅汐难耐地嘤咛一声,他便轻易撬开她的牙关,将舌滑进她的口中,与她唇齿交缠,忘情地攫取她的芬芳。吻着吻着,他察觉到身下的人儿渐渐瘫软了些,便往下亲吻她白皙的脖颈。

    唇边忽然尝到一线苦涩,他狐疑地抬头,就见她杏目含光,脸认命地偏在一旁,茫然又委屈地抽泣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着,洇湿了一小块绣着海棠花的领口。

    心里骤然一凉,南宫弦一拳砸在后面的墙上,有些挫败地沙哑着声音道:“夏浅汐,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夏浅汐顺着院墙蹲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娇小的身子抽噎着,哭声压抑又破碎。

    南宫弦眉头紧锁,心里一阵抽疼,他蹲下身子,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对你,你别哭了,好么?”

    夏浅汐嘤嘤哭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趁他不备,伸手往他脸上扇去。“啪”一个清亮的巴掌落下,她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手心震得又麻又痛,“南宫弦,你混蛋!”

    夏浅汐气鼓鼓说完就掩面哭着走了,余下神色黯然的南宫弦愣怔在原地。这一巴掌她使了全力的,掌风刮来时,他没想过躲开,脸上立刻浮起几道鲜红的指印。

    他捂着痛辣的脸颊,望着夏浅汐离去的背影,无奈叹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问题猜对的童鞋,红包已经奉上。

    迟来的感谢:

    猫猫,投了两颗地雷

    怜时,投了两颗地雷

    ☆、通房

    天边星子寥寥,树梢上斜挂一轮朦胧的毛月亮,清辉疏淡,让人的心境也跟着不那么明朗了。

    南宫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夏府离开的,他避开人群,捡着静谧的地方行走。四周升起一片迷茫的雾霭,夜风徐徐吹来,带起他的衣袂飘摆,却吹不走他心头的落寞与失意。

    一想起她蹲在墙角委屈哭泣时的模样,他就心疼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滞涩了。她那么倔强要强的一个人,被他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凌,肯定伤心透了。

    他真的是大错特错!

    辗转难眠的这几日,他让随风旁敲侧击地跟子栗打听,得知夏浅汐称病消沉了两日,又一切如常去铺子里打理生意了,才稍稍安下心来。

    靖南侯夫人顾佩蓉从下人禀报的消息得知,儿子近来神色郁郁,一直闷在房里,对什么都一副万事不过心的样子,跟以前的气宇轩昂相比实在大相径庭,心中不免担忧。

    这日南宫弦来主院请安,顾氏端坐堂前,身穿一袭深蓝织锦长衣,打扮朴素却不失华贵端庄。她面容白腻温婉,保养得当,手中握着一串光泽温润的鸡油黄蜜蜡手钏,闭目念着经文。

    南宫弦撂袍一跪,“儿子给母亲请安,恭请福绥。”

    顾氏睁眼看见他眼底青黑,人也消瘦许多,不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忧心道:“阿弦,你这阵子呆在房中不愿见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为娘很是担心你。”

    南宫弦抬手覆上周氏的手背,勉力笑得轻松:“儿子只是想静心看些兵书,不想被人打扰而已,儿子不孝,多日未过来向您请安,让母亲操心了。”

    顾氏慈爱笑道:“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说着看向一旁的桌案,“娘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翠玉豆酥和薄荷糕,看书累了,捏一块尝尝,省得烦闷。”

    南宫弦笑着点头,“谢母亲。”

    等南宫弦走了,顾氏坐回榻上,将蜜蜡手钏扔在一旁,看向身旁的张嬷嬷,叹声道:“阿弦他有事瞒着我,却又不肯与我说,真怕他把自己闷坏了。要不然叫他身边的影卫过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张嬷嬷道:“夫人,恕老奴直言,少爷身边的侍卫个个忠心,没一个嘴巴漏风的,若是贸然叫来盘问,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说,还会影响您与少爷的母子之情。”

    张嬷嬷是顾氏的乳娘,做事谨慎果断,深得她的信任。顾氏握住张嬷嬷的手,眉头皱起,满脸忧戚之色:“是我太着急了,我不也是担心他吗。嬷嬷你说,眼下该怎么办才好?”

    张嬷嬷想了想,道:“少爷这个样子确实不大对劲,像极了年轻人为情所伤的样子。夫人您想啊,少爷已经十八,早到了婚配的年龄,跟他那么大年纪的公子就算没娶妻,后院也有个把侧室通房,可少爷却不愿让人说媒,也没见他对哪家的贵女千金在意上心的,甚是奇怪。外头早有传言,说少爷不近女色,大概有那方面的嗜好,长此下去,对少爷和侯府名声不利。老奴觉得,是该给少爷安排通房丫头的时候了。”

    顾氏心思转了转,拿定了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做,劳烦嬷嬷从院里挑两个标致白净的丫鬟,送去阿弦房里。还有,身子也要验过,我可不想阿弦的后院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人。”

    “是。”张嬷嬷答应着,下去安排了。

    掌灯时分,南宫弦在净室沐浴后,换上暗灰色流云纹丝质寝衣,从屏风后面绕过来,正要更衣就寝,门上发出两声叩响,伴着轻柔悦耳的女子声音传来,“少爷,夫人差奴婢给您送宵夜。”

    南宫弦将还未脱下的寝衣结带打好,向外面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两名婢女走了进来,前面的一人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摆出里面的青瓷小盅。

    另一人福礼道:“夫人亲自下厨给您煮了些清润去火的芡实冰糖绿豆汤,用冰镇过,甜甜凉凉的,最是解暑,让奴婢端来伺候您吃些。”

    “辛苦母亲了。”南宫弦接过婢女奉上来的汤饮喝完,又被两人伺候着漱了口,挥手道:“我要歇息了,你们下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南宫弦说完便往床边走去,走了两步顿住,回头一看,那两名女子还在那里杵着一动不动,这才留意到,她们身上穿着轻纱所制的月白绣花褙子,领口开得极低,里面的绣花肚兜包裹的起伏若隐若现,让他心头涌起一阵烦躁。

    那两名婢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褪下身上薄如蝉翼的罩衫,露出白皙的藕臂和一痕雪白绵软,扭着腰肢摇摇曳曳来到他身侧,莺莺道:“奴婢奉夫人之命伺候少爷安寝。”

    南宫弦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青筋暴出,深邃的双目紧紧闭起,斥声道:“滚出去!”

    “少爷,啊……”婢女欲贴近讨好,话还未说完,就被南宫弦猛推到地上。

    两人见形势不对,急忙跪下,哀求道:“少爷不愿意收下我们姐妹,夫人会罚我们的,还请少爷可怜可怜我们,今夜就让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滚!”一道蕴含怒意的吼声响彻整个院子,南宫弦重重摔上门,两个婢女衣衫不整地抱着衣服,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

    顾氏派去查看动静的人回来道:“不好了,夫人,少爷把夫人送去服侍的丫鬟给赶了出来,那两人正哭闹着要上吊呢。”

    “什么!”顾氏退后坐在太师椅上,脸色煞白,“阿弦他该不会……”

    张嬷嬷赶紧劝道:“夫人别乱想,少爷兴许是不喜欢这样安排。事情弄成这样,也只能想法子封住下人的口,别让这事传扬出去。至于那两个不中用的丫鬟,多给些银子,打发走了了事。”

    顾氏抬起攥着帕子的手捶捶胸口,唉声叹气,“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夏府,芷汐院。

    窗外夜色弥漫,夏浅汐坐在梳妆台前,由子栗伺候着梳发,子姝从外面过来禀报道:“世子爷今日又送来一大堆礼物,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回绝了。”

    南宫弦送东西倒是其次,今日她听人说京兆府尹被查出私受贿赂,被连降三级,贬出京畿之地。这事要真是南宫弦做的,只因那日在御花园许为枝绊了她一脚,只为给她出口气,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我知晓了。”夏浅汐淡淡回了一句,对镜扑了些珠粉面膏,抬手抽下发间的一只素玉簪子,懒懒道,“我乏了,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子栗和子姝熄掉屋里的青釉省油灯,仅在装着冰块的铜盆架子旁留了一盏昏黄小灯,用灯罩罩住,退了出去。

    夏浅汐上了床,盖上丝薄锦被,将要入梦之际,依稀听见窗边刮过一阵簌簌风声,接着便是几声脚步轻响。

    她心下一骇,睡意登时全消,莫不是进了贼了?

    她睁开一只眼瞟见屏风上映着的模糊人影,不由大吃一惊。

    是南宫弦!深更半夜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他若是想图谋不轨,又像那日在院墙底下占她便宜,该如何是好!

    叫人吗?南宫弦生平最恨别人忤逆他的心意,若是惹怒了他,指不定怎么变着法折磨她呢。她左右找寻防身的物什,睨到卧在绣墩上的呜喵,心中哀叹,总不能拿猫当武器吧,还不如盼着呜喵叫几声引来子栗子姝她们,来得靠谱些。还有,那个浸着迷药的帕子收在梳妆柜的抽屉中,此时去取早已来不及,只好闭眼装睡。

    她闻着脚步声渐近,床沿忽而一塌,一片黑影遮住亮光。她半点不敢动弹,只能在心里默念冷静,盼着他早点走。

    她睡得安然,如墨青丝撒了一榻,更衬得她面容白嫩如脂。南宫弦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汐儿,那日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也不该深夜前来,我只是,太想你了。”

    轩窗半开着,夜风裹着花香丝丝缕缕吹进来,屋子里放着冰块,一点也不闷热,可是她手心里却沁出了一层汗腻。

    南宫弦沉默一刻,继续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以前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心里似被什么挠了一下,夏浅汐眉间微微一皱,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南宫弦温温一笑,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清冽,带着几分温柔,“给我一次机会,当我求你。”

    他说完这句就起身,脚步到了窗边就没了声响,大概是离开了。

    夏浅汐坐起来,拍拍有些发烫的脸,又看看绣墩上蜷着身子睡得死沉的呜喵,心中百味陈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到好几个地方失火的新闻,不管是不是人为,现在温度很高,天干物燥,大家一定要做好防火措施。

    1.定期检查家电的通风口是否通畅,外出时,一定要关掉一切电源插座开关,除了冰箱之外。

    2.煤气灶不用的时候燃气阀一定要关紧,这点尤其重要。

    3.充电器不能长时间使用,更禁止无人时让充电器仍在使用。

    4.还有就是不要在家里玩火啦。

    PS:我就是个啰里吧嗦的中年大妈,嘻嘻。

    ☆、招赘

    刚刚那个人真的是南宫弦?没搞错吧?

    夏浅汐脑中有些混乱,抱着膝盖在床上发了会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后直挺挺往后一倒,躺下继续睡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前世南宫弦面冷如霜地朝她甩下一纸休书,一会儿梦见他在碧云山混沌的泥石中为她挖人参,还有她被刘浩川劫持的时候,他握着匕首毫不迟疑地捅向自己心口……

    还有刚刚掠过耳畔的那些温柔的话。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给我一次机会,当我求你。”

    她倏而睁开眼,浸润着微光的的双眸在黑暗中闪动,良久,轻吐一口气。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跟他讲讲清楚,快刀斩乱麻,断了他的念想。

    立秋之后,天气渐渐凉爽了些。这日,大伯父夏立仁拎着二两小酒来到前院,跟夏立德对坐喝了几盅。

    酒至半酣,夏立仁道:“立德啊,咱们夏家虽说世代经商,家大业大,但做的总归是不入流的行当,被人轻看是常有的事,着实令人苦恼。”

    夏立德一口饮尽杯中酒,摇头叹道:“兄长说的是,世道如此,也是没有办法。”

    夏立仁眼珠转了转,笑着道:“兄长一把年纪也就算了,立德你可以寻思着花钱捐个官职,不拘几品,多少能凑合妆一下门面。你若有意捐官,兄长有门路,可以给你牵线搭桥,你意下如何?”

    “这……”夏立德低着头,神色有些犹豫。

    夏立仁看他不太情愿,便将话锋一转,聊起了夏青青的婚事。一开话匣,夏立仁便滔滔不绝地说起他这个闺女眼光多高多高,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光媒人已换了好几拨,让他这个当爹的十分头疼。

    兄长的这一席话倒是提醒了他,夏立德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陷入沉思。他原本打算在汐儿的及笄宴上为她挑选夫婿,没想到被突然而至的三皇子给搅黄了。这一晃数月过去,虽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汐儿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搪塞过去,若是以姻亲攀上士族大家,可比兄长说的捐官来得牢靠些。

    嗯,就这么办。

    夏立仁酒量不济,喝了没几盅就醉了,大着舌头开始说胡话,夏立德唤过仆人,将他搀扶着回别院了。

    晚上,一家三口在饭厅用罢晚膳,夏立德将周氏和夏浅汐叫到主院偏厅,屏退了下人,把自己的想法跟她们说了。

    “什么?爹爹要为我招赘!”夏浅汐听完他的话,大为吃惊,“女儿还小,还想多陪在爹娘身边几年,不如等过两年再说吧。”

    “傻女儿,你年方及笄,也不算小了。女儿家总要嫁人的,现在挑还能挑到好的,等过几年,京城的仕宦子弟新出几茬,适龄的青年才俊都成别人家的女婿了。”夏立德呵呵笑道,“招赘是招夫婿上门,又不是嫁出去不回来了。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舍得让你远嫁,每日看公婆脸色,去受舅姑的气呢。”

    周氏为夏立德添了茶水,柔声道:“老爷这个想法好是好,只是那些门第高的大户人家,兴许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入赘呢。”

    “这个好办。”夏立德早想好了对策,“我给咱们汐儿办个招赘大会,只要成为我夏立德的女婿,以后夏家所有家产便由他继承,哪怕是庶子也无妨。”

    周氏笑着颔首,“也好。”

    夏浅汐见娘亲也不偏帮她,心里闷着气。

    转念一想,反正只是走个过场,到时就说自己不中意不就成了。

    夏府招婿的消息散出去,很多世家子弟纷纷送了画像过来,管家在一旁絮叨着一个一个介绍过去,夏浅汐随手翻了几张看过,打断他道:“行了,别念了。到时见了庐山真面目,出些题目考考他们,比这画像来的实在些。本小姐可不想随便找个酒囊饭袋把自己给嫁了。”

    九月十八这一日,碧空如洗,晴云微漾,宜嫁娶、纳彩,诸事皆宜。

    夏府的前院宽阔雅致,原先摆放在这里的的名品盆栽都被腾挪出去。夏浅汐在一座高大的苏绣屏风后头坐着,打着一把梅录竹绫绢扇慢悠悠喝着茶。

    陆续有公子哥儿到场,隔着屏风都能闻到一股酸腐味儿。

    见人来齐了,夏立德拱手道:“诸位公子莅临寒舍,夏某不胜荣幸。今日招赘大会旨在为小女甄选夫婿。夏某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望莫怪。”

    众人客套寒暄几句,便有人嚷嚷:“让夏小姐出来给我们瞧瞧,要是长得不好,本公子就不比试了。”

    夏浅汐皱了皱眉头,只一瞬又恢复如常神色。子栗听了气得直跳脚,很想冲出去扇那人两个嘴巴子。

    夏立德往人群中望一眼,记住了那人的相貌,心想着此人言语轻浮,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他敛起忿然神色微微一笑,看向管家,管家会意把一早准备好的画像在他们面前展开,画中之人仙姿佚貌,气若幽兰,众人看后皆颔首称善。

    夏立德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正了正嗓音道:“时辰不早,这就开始吧。”

    管家翻着名册扬声叫着姓名,叫到谁谁便上前一步,夏浅汐隔着屏风一个个看过去,尽是些不入眼的歪瓜裂枣,与画卷上的翩翩贵公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正烦闷间,突然听管事高喊:“靖南侯府世子,南宫弦。”

    夏浅汐呛了一下,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南宫弦上前一步,唇边笑容浅淡,拱手一礼,“夏小姐,幸会。”

    靖南侯府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世代簪缨,备受皇室器重,他又是靖南侯的独子,怎会纡尊降贵来她这商贾人家当个吃软饭的赘婿?

    她应该把那些画卷全部过目一遍,然后把南宫弦的名额从里面剔除的!夏浅汐深吸一口气,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夏立德看看一表人才的南宫弦,突然想起三皇子殿下前阵子曾婉转表意,欲聘汐儿为侧妃,可他并不情愿,一来,皇宫里勾心斗角是非多,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教他如何舍得;二来,他的女儿如此貌美聪慧,怎可做个低微侧室。

    眼前的这位世子爷长相不凡,对他的威名也早有耳闻,不知道是不是跟三皇子怀着一样的心思。

    夏立德向他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爷,草民之前就有言在先,小女只招赘,不出嫁。”

    南宫弦郑重道:“夏员外放心,本世子今日既然来此,娶妻也好,入赘也罢,只要能与夏小姐执子偕老,本世子都心甘情愿。”

    夏立德颔首道:“按照小女的要求,今日需比试两场,第一场,请各位公子轮流即兴赋诗一首。”

    话音刚落,便有人摇头晃脑吟起诗来,“美人摇纨扇,端坐屏风后。”

    “空有满庭芳,佳人窥不见。”

    这也叫诗?我的丫鬟都能吟的比这好。夏浅汐偏头一看,子栗在一旁极力忍着笑,肩膀抖动不已。

    轮到南宫弦的时候,他负起手道:“这一场,本世子放弃。”

    下人将那些人的诗作誊抄下来交由夏浅汐翻看,半晌,夏立德出来宣布道:“这一场,并未有人胜出,实在可惜,第二场,比试武艺,胜出者可成为我夏立德的女婿。”

    话还未落,就有人挥起拳头,将身旁的人的脸打得歪在一边,被打的那人边骂边动起拳脚,“好啊,竟敢偷袭,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院中打成一团,南宫弦负手立在人群中,只守不攻,一人挥起拳头凶神恶煞扑来,他往一侧轻轻一让,抬起一脚将人踹飞。剩下的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蜂拥而上,南宫弦沉着提气,招招落到实处,很快传来一片骨肉错节的闷响和刺耳的惨呼。

    南宫弦武功高强,解决这些人易如反掌,照这样打下去,只能嫁给他了。

    夏浅汐心中焦急,怎么办?

    “老爷,小姐,大事不好了。”子姝从一旁跑来,神色十分焦急,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她,心疾症犯了!”

    “啊!”夏浅汐一听“心疾”二字,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快去请大夫啊!”

    子姝冲她眨眨眼,夏浅汐一愣,很快会意,向屏风外面道:“家慈突犯急症,妾身为人女,必当侍奉在侧,今日的招赘大会,就且暂置吧。”

    夏立德听见丫鬟的话也很着急,向那些公子拱手道:“贱内有恙,今日先比到这里,诸位公子可在此歇息片刻,用些好茶。”

    说完夏立德便带着夏浅汐和一干下人丫鬟,风风火火朝后院去了。

    留在院子里的公子哥儿们面面相觑。

    “人都走了,这还比不比了?”

    “人家家中有亲眷病重,咱们都是读过诗书的,孝义至上,就多体谅一些吧。”

    众人交谈几句,四散着去了。

    夏浅汐一行人来到主院内室时,周氏正歪躺在床边,身下垫着秋香绿金线引枕,旁边一个红木彩漆痰盒。

    一见人进来,周氏拿帕子掩口,带动几声沉闷的咳嗽,可让闻讯赶来的夏立德着急坏了,“夫人,你怎么样了?”

    周氏扶了扶头上箍着一道黛蓝嵌珠玉彩绣抹额,虚弱道:“老毛病了,妾已服下大夫备着的药丸,歇了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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