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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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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紫玉提剑,一脚踹开叶邵夕的房门。

    他的身后,跟着数名守卫。这些守卫,俱都腰悬笔芯剑,目露神光,显而易见,无一不是技勇绝伦的高手。

    就算心中已有万千准备,但屋内的二人仍让宁紫玉吃了不小的一惊。

    柳茵,高钧天。

    屋内,那个正高举匕首,眼看就要在叶邵夕的背后给他致命一击的女子,曾对自己结下千般怨,万般恨,也是这些年以来,在自己身边时日最长的女子。

    三人听见声音,都是一惊,那个举刀的女子最先转过身来,望着宁紫玉,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只是灰淡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微微一动。

    柳茵,江湖之中,人人闻风丧胆的毒娘子,许多年以前,便已是自己的入幕之宾,抵足鱼水相欢之人。故人再见,忽然之间,宁紫玉也是感慨世相迷离。

    回想往事,当初,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瞒了云阳山上的所有人,为自己寻了一个假身份,将他引荐上山,他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便擒下云阳山上的所有人。

    她本就是云阳山之人,如此作为,不过是小事一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待到事发那日,他剿了云阳山上所有匪贼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女子,在他所有兄弟的眼里,不过只是一个再不可信的叛徒。

    宁紫玉对她并无半点可怜,只是此次围剿大获全胜,她功不可没,便封了一个她最想要的封号给她——柳妃。

    她如愿以偿,终于光明正大,做了他宁紫玉的女人。赏罚分明,一向是宁紫玉为人处事的准则,既然她想要,自己又给得起,何不就遂了这个女人愿?

    柳茵对自己痴恋与爱慕,宁紫玉是看在眼里的。真性情的女子,宁紫玉向来爱惜,所以才任由她在自己身边留了好些年。要知道,一直以来,从没有女子可以待在自己身边长达一年之久过,他这般对柳茵,已是极大的恩惠了。

    可谁知,这女子最后竟然得寸进尺,偷偷怀上了他宁紫玉的子嗣,却隐瞒不报。直到最后肚腹大了,实在隐瞒不住了,才哭着闹着,求他放过她,放过她腹中的骨肉。

    在处理柳茵的事情上,宁紫玉最终还是没留一丝情面。就算他知道,她一心只是想为他生儿育女,却也没有任何商量与回旋的余地。

    同檐五载,日升月落,终究是比不过自己那时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那一抹煜羡军神的影子。

    要怪只能怪,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满足现状,她想要宁紫玉的人,他可以给她一个即合情又合理的身份,可她若想要宁紫玉的心,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还记得那日,宁紫玉命令好多人才压制住眼前这个疯了一般的女人,她哭着闹着,泣不成声,披头散发,即便被人强行撬开牙关,却仍然是倔强着不肯喝下那一碗黑褐色的打胎药。

    落胎事件之后,柳茵因为痛失爱子,听说疯了。

    宁紫玉当时也只是听太医提起,并不曾挂心,只下了道谕旨,将她打入冷宫,几年之后,便听说柳茵失踪了。柳茵失踪之后,他曾派人去寻,未果。柳茵此人,莫要说她未疯之前,宁紫玉就从来不曾放在心上,如今疯了,宁紫玉更加不会太过在意,因此这次找人,未果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可谁知,数年之后,再见柳茵,却是在纳兰迟诺的府邸之中,宁紫玉惊讶。她这时已被纳兰迟诺的摩诃邪功所控制,识人不清,眼神混沌,只依纳兰迟诺的命令行事。

    那日天牢之中,纳兰迟诺已很是自信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宁紫玉那时便知,他迟早有一天,会当着邵夕的面,将他所珍视的人一个一个地全部杀掉,然而却不想,这个时候,来得竟如此之快,这么的令人始料未及。

    他也不想,首当其冲的,竟是与自己有过半生缘分的柳茵。

    结束回想,宁紫玉微微转头,看到与柳茵一同来的男子,若他记得不错,这男子应唤高钧天,与柳茵一样,同出云阳山一路。

    这个高钧天,与自己渊源并不太深。宁紫玉只知道他很多年前便已倾心于柳茵,前一阵子,他还寻了好多人闯进宫中刺杀邵夕,反被自己一怒之下砍了下体,从此不男不女,被送入大牢。

    可也就在不久之前,高钧天自天牢中无故失踪,待到再见,不必深想,也已是纳兰迟诺的王府了。

    至于前些日子的行刺事件,宁紫玉早已派人去查,昨日,已有了结果。

    正如宁紫玉所料的那般,那日集市上的糖葫芦小贩与绿纱女子,正是眼前的这二人。想必这二人那日行刺未果,今日才假扮丫鬟厮,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

    而这一切,想必,也完全是出自于纳兰迟诺的命令。

    说到这二人究竟有何通天本领,能够在自己的重重监视之下混进此地,宁紫玉相信,这不仅需要纳兰迟诺的外在帮忙,更需要在这间药铺之中有人暗助。而这暗中相助之人,有可能是自己身边的近卫,更有可能是这药馆上下,每一个看似老实本分的寻常人。

    所有这些,宁紫玉会派人去查,但并不是现在!

    数秒之间,在宁紫玉的脑中已转过这许多,而现在,相比叶邵夕的坦然,其他二人心里明显是存了其他心思的,这才在宁紫玉夺门而入的第一时间便向这边惊慌看来。

    至于叶邵夕,他因为背对着门口,又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动作便比别人慢了一拍,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茵手中高举的匕首,也因为这夺门而入的一声,突地一顿,在半空僵了一僵。

    而下一刻,叶邵夕正要回过身来,却被宁紫玉厉声一吼,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叶邵夕,他若再敢回头一下,我当下,便要了你身后二人的性命!”

    叶邵夕闻言,果真动都不敢再动。

    “宁紫玉,你敢!”

    “朕敢不敢,你应该知道!”

    叶邵夕如何知道,宁紫玉此时心里,最担心的是他一旦转过头来,看到的会是什么。

    自家兄弟高举匕首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画面?

    宁紫玉理解,他那样重情重义之人,如何能够接受?

    而宁紫玉与叶邵夕说话的空当,已身形一闪,迅速转身到柳茵身边。

    只见,他横手一切,抓住柳茵的手腕巧妙一扭,寒光凛冽的匕首当即由她手中脱落,宁紫玉伸出另一只手,在半空中稳稳接住。随即,他握好匕首,迅速收入袖中。

    这过程很快,宁紫玉行事动作,声音很轻,没有被远离他们几步的叶邵夕所察觉。

    他收好匕首之后,转过身来,不假思索地,“啪”的又给了面前的柳茵一个狠狠的耳光。

    这一掌,本就是要弥补刚刚的时间空当,即使前后不过几秒时间,他也要叶邵夕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这一掌上来,而没有心思再想刚刚那几秒钟的“静谧”,究竟发生过什么。

    “宁紫玉!”果然,叶邵夕这一次转过身来,对着他气势汹汹道,“如此对付一个女子,你不要太过分!”

    宁紫玉面对着叶邵夕的气势汹汹,眼神微微眯了眯,没辩解,沉默下来。

    “你可看清了她是谁?柳茵!那个曾为你怀过子嗣,却被你一碗打胎药就随意解决了的柳妃,宁紫玉,你不会这么记性不好,一概全忘了吧?!”

    兴许是柳茵与叶邵夕有过相同的经历,由人及己,说起话来,便不免有些激动。

    “连对曾经的枕榻之人,原来,你都可以这样不留一点情面。”叶邵夕冷笑。

    宁紫玉还是不解释,他转过头,眯起眼睛,去打量高钧天。

    叶邵夕也懒得再与他多说话,而是面向柳茵说,很柔声地:“你无碍吧?我知你对他情根深种,否则当初也不会舍了十几年的兄弟跟随那人入宫,只是宁紫玉对人对事……终究是无心的。你要快些清醒才好。”叶邵夕怕她伤心,继续安慰她。

    柳茵闻言一笑,点头,眼中却淌下一行泪珠。

    “叶大哥……”

    柳茵此时已是他人傀儡,说话行事,完全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完全不知道危险与否。更何况,纳兰迟诺刚刚送那封信的本意,无非也是要利用宁紫玉之手,杀掉柳茵、高钧天二人,以乐见他二人之间的嫌隙越生越大。所以,一击不成,他绝对会再下命令。

    果不其然,宁紫玉刚瞥开眼神看了一会儿高钧天,那厢,又见柳茵执起手帕,作势要为叶邵夕拭去汗珠。

    叶邵夕怀孕之后很是怕热,常常动几下,走几步,额上就会沁出一层细汗,不知是不是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之故。

    仔细看去,柳茵层层挽起的手帕当中并无异常,宁紫玉刚要放下心,却见那手帕待到了叶邵夕的太阳穴处,却是微微一抖,层层挽起的手帕垂落,只余柳茵所捏着的中心一点露了出来,那当中幽蓝色的寒光一闪,竟是藏着毒针!

    而捏着毒针的地方,如今,正要向叶邵夕的太阳穴拭去。

    叶邵夕虽闯荡江湖多年,并不能说是涉世不深,然而他对于亲近之人,信任万分,从不会怀疑他们话中真假,更枉论再去多疑他们是否会加害于自己了。

    “瞧,叶大哥这么一会儿,竟是出了这么多的汗,待柳茵帮你擦一擦。”

    身前女子的笑容明媚媚的,如五六月的天,迎风招展的柳絮,十分多情温柔,看得人心都随着她舒软了。可是这样的笑容终是没保持到最后,那如柳絮一般的女子,为他执起的手帕,忽然只突兀地僵在了半空之中,一动都不再动。

    “叶……大哥……”

    眼前的女子一说话,一滩红血便已从她的嘴中流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叶邵夕瞠目结舌,都震惊了,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只有上前扶住她颤颤巍巍的身躯,一直唤着她的名字:“柳茵,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据说,但凡受了摩诃邪功之人,一生将被施术者控制,除非死前一瞬,方能化解。

    柳茵面对着叶邵夕扯了扯嘴角,勉强微笑,她说不出来话,一说话,便是满口的鲜血如注,直淌而下。

    她眸子清明了清明,不如之前的灰白黯淡,似乎是已从摩诃邪功中,渐渐解脱了出来。

    她又咳了一声,大滩大滩的鲜血从她唇中满溢出来,直淌而下,染红她胸前的淡绿色衣襟,更甚至还有几滴,滴落在了她胸前那把透胸而过的宝剑上。

    柳茵苦笑几声,眼神向下,落在自己胸前的长剑上。

    叶邵夕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果然是一把染了血的长剑,他大惊,再向柳茵的身后看过去,但见一袭淡紫色的剑穗拂动于空气中。

    而那一缕缕随意乱拂的剑穗当中,站立着的,竟是那个自己熟悉到透骨发寒的人。

    柳茵的身后,宁紫玉手持长剑,一剑贯穿了这个昔日曾与自己缠绵依偎,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毫不留情。

    “宁紫玉!!她曾是你的枕边人!她曾是你的枕边人!!”

    叶邵夕气急了,脸色都白了,还泛着铁青。

    宁紫玉的这一剑,当真可是毫不容情,一剑便贯穿了柳茵的心脏,直取要害。

    “太、太子殿下……”

    然而这时的柳茵,虽失血过多,但不知怎的,瞳孔深处愈渐清醒,恢复明亮,似乎已完全从纳兰迟诺的摩诃邪功中得到解脱。

    她口口声声唤宁紫玉为太子,那是因为她不知晓,就在她受纳兰迟诺控制的这些年,宁紫玉早已不是什么昔日太子,而早已成为当今圣上。

    她的记忆,似乎始终只保持在五年之前,自己刚落了孩子的时候。

    “你就这么……容不下柳茵吗……”

    女子哭了,混着血和泪珠,她苍白的笑容,笑开的时候,倒当真是如春日里的柳絮,被风一吹,便飘飘摇摇地,不知要飘向何方了。

    “柳茵对殿下一往……一往情深……可终是……只得了这么个结果……”

    柳茵说话间,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叶邵夕见状上前,忙扶住她。

    “柳茵,柳茵,你坚持住,你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叫大夫!我这就去叫大夫!”

    看多了生死离别,叶邵夕看重,相信,称之为知己的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自己的身边,纵使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却也要撑不过那道坎了。

    “柳茵……不要……”

    叶邵夕摇着头,眼眶已通红,眼看着就要有透明的液体顺势而下。

    详知整个事情经过的柳茵,看看叶邵夕,又微微扭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宁紫玉,她哭了,她挣扎着,她知道自己最后所能做的,不过是让有些人的阴谋全部大白于天下。

    摩诃邪功,可以控制人的心智,但绝不是神功盖世,会消除人的记忆。

    几年以来,柳茵清楚地记得,纳兰迟诺是如何一次次地在她身上注入摩诃邪功,一次次地催眠告诉她,你今生最大的仇敌是一个名唤叶邵夕的男子,你要杀了他,你要杀了他。即使是牺牲自己,用尽各种方法,你也要将他一剑毙命。那些年,如同噩梦。

    她知道纳兰迟诺的最大目的,是离间太子殿下与叶邵夕。

    就在太子殿下对自己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了、明白了。明白了纳兰迟诺的用意,明白了太子殿下的用心,更明白了太子殿下与叶邵夕之间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情谊。

    叶邵夕曾与她共事于云阳山,多少次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之际,他曾在敌人剑下救过自己的性命。柳茵承认,自己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但并非没有良心,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很多愿望,她无法实现了,无法做到了,但至少她希望叶邵夕能,太子殿下也能。

    至于太子殿下,她无法不承认,她是恨过他的。

    他夺走了自己的腹中之子,剥夺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你叫她如何不恨他?然而,这么些年过去了,回首往事,柳茵蓦然发现,她不论如何恨他,却终究逃不过一个“爱”字。

    如果不是这么“爱”,想必当初,定然不会那么“恨”。

    共事多年,她知道,叶邵夕是一个好人。

    太子殿下终是肯全心全意对待一个人的,就算那人不是她,她亦可以在真相之前戛然止步,微笑面对,把一个华丽谢幕,变成黯然收场。

    总好比……顺了纳兰迟诺那个贼人的意……就是他……利用自己的代价……

    柳茵想到此,下定决心,她抬起头来,望着叶邵夕,要将纳兰迟诺的计划和盘托出:“叶、叶大哥……你不要怪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那个人谋篇布局,是我们对不起、背叛了……呃!!”

    她说的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略略推想,她的下一句话,无非是想告诉叶邵夕,这一次,又是他们背叛了他,想请求他的原谅。

    然而现在的叶邵夕,看到她滿身是血,心急如焚,只希望她不要说话才好,又哪里有理智再推敲她的一言一行。

    可宁紫玉的长剑,却再不给她机会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只见,那人的长剑迅速决绝地从柳茵的身体里抽出,不等她身形一颤,又再一次,干脆利落地将她的身体狠狠贯穿。

    “柳茵!!——”

    “表妹!!——”

    看到如斯情景的叶邵夕声嘶力竭地大喊,高钧天也是。

    而那背对着宁紫玉的柳茵,却微微低头,看到心爱之人再一次当胸穿过自己的宝剑,她怔了怔,眼眶瞬间睁大,有些眦裂,就像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似的,眼眸当中尽是懵懂。

    “殿下……”

    不等下一刻,宁紫玉猛地抽剑而出。

    女子娇小柔弱的身体中,随着宁紫玉猛然抽出去的剑势,一大片鲜血忽然就喷薄而出,甚至还有一些,迎面溅在了叶邵夕的震惊悲痛的脸上。

    斜斜抽出的剑势,不可抑制地,带起柳茵的身体旋转,倒下。

    只见,她长裙拖曳,袅娜如燕,翠绿的发簪在旋转的过程中脱落,一头乌黑的长发也顺势飘散开来,缭绕着她带血的面颊,认命悲戚的眼神,在空气中乱拂,旋转,飞舞,凄美得难描难绘。

    悲柳絮,联翩下重叠,重叠落且飞,乍逐惊风旦夕起,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悲柳絮,莫道无归处,各随灰土去,春日酿成秋日雨,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女子旋转而开的翠绿裙摆在宁紫玉眼前飘过,上面带着点点血红,就犹如飘飞的柳絮中,盛放的红梅。

    宁紫玉如何不知,眼前这个骄傲妩媚的女子一如春日里的柳絮,花开花落,云舒云卷,一向都与她无甚缘分,她就只是春日里那抹最简单的翠色而已。

    终于,这个浑身翠绿的女子也可以染上春日里的那一抹“红”了,虽然这“红”,是用自己手中的长剑,与她满身喷薄而出的鲜血染就而成。

    如果没有叶邵夕,他不知,他是否会对眼前的女子另眼相待。

    柳茵终于停了,她的身体再也无力,如飘飘然然的柳絮一般,坠落在一大片的血泊中,也坠落在宁紫玉的怀里。

    “柳茵……”宁紫玉终于唤了她的名字。

    女子高兴地笑了,虽然已气息虚弱得再说不出来任何话,她微笑着,泪水却流了下来:“太、太子殿下……”

    “朕不能留你。”

    “柳茵知……”

    这个时候的柳茵,说话声音极小,气喘一般,宁紫玉需得贴近她的嘴边,极用了心听,才能辨别出她开开合合地唇齿之中,到底说了些什么。至于其他人,更是听不见了。

    “太子殿下连刺柳茵两剑……第一剑……是为了护那人性命周全……第二剑……也是为了护着那人,不让他知道……被自己兄弟背叛的实情……柳、柳茵是殿、殿下的女人,柳、柳茵了解殿下……不怪殿下。”

    宁紫玉心中震惊,却没有表现在面上,他只是手下一紧,抱紧了自己怀中这个痴情的女子。他微微低头,看着怀中这个也曾与自己朝朝暮暮的女子,他从来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竟是这般聪敏剔透,他也从来不知道,眼前这名女子了解他,更其他于叶邵夕了解自己。

    柳茵几乎气绝,但她显然还有话对叶邵夕说,于是便硬撑着,眼神向叶邵夕的方向看过去。叶邵夕见状,也连忙近身到她跟前,悲痛道:“柳茵,柳茵,你不要吓我,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老天为何会如此对你?为何会如此对你?!”

    而柳茵却不理叶邵夕,只自顾自地交代着自己的:“叶大哥,也让我摸摸你腹中的孩子……可好……可好……”

    她声音很轻,几乎是依靠着吐出的气息勉强在说,叶邵夕需要贴近她的嘴边凝神细听,方可辨别出其中大意来。

    叶邵夕见状不忍,眼中一红,微微点了点头,便将自己的小腹靠了过去。

    一触上叶邵夕小腹的刹那,柳茵的眼中瞬时红了,一行行的清泪沿着她如花的面庞蜿蜒淌下:“我早就为他取好了名字……是女孩儿,就叫颜儿,是男孩儿,就叫泽儿……若是有幸得了双胎……便是泽儿和铎儿了……”

    柳茵胸口的血越流越多,几乎已将她遍身的衣衫染红,她如此竭尽全力,无非是在用最后一丝意念,苦苦地支撑着自己。

    她此时的眼神,让人那么看不真切,迷离朦胧,就好似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彼时今日,往昔今朝,一连串混乱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不知此时的她,是否已错将叶邵夕腹中的这一胎,当作她五年之前仍然还怀在腹中的孩儿了?

    “叶大哥的这一胎……一定是男孩儿……”

    柳茵眨了眨眼睛,一行泪水又这么毫无顾忌的淌下她的面颊。

    她冲着叶邵夕笑,叶邵夕心中震惊,他以为,这个时候的柳茵务必是最痛苦难过的,然而他却不知怎的,在那名女子那抹含泪带血的笑容中,他却体会到她这一生,作为一个女子最幸福、最完满的时刻。这是为何?

    “所以,答应我,叶大哥,留下他,留下他,好么……”

    “好好保护好他……”

    柳茵此时,似乎是将此生最不能,也最无法完成的愿望寄托在了叶邵夕身上,她一生都只想做一个寻常女子,找一个所爱之人,做一次普通母亲。然而所有这些,都因为宁紫玉,她将会抱撼终身。

    叶邵夕如何能不震惊,不动容?他从不知道,柳茵对自己已经逝去的孩子感情是如此之深,如此之重,深重到五年了,她可以将任何一个怀在他人腹中的婴儿,当作是自己的,泣血修心,度日艰难。

    而面对如此令人怜惜、动容的柳茵,叶邵夕张了张嘴,却忽然连一个拒绝的话,都再不忍心说出来。

    “看来……叶大哥……你是答应我了……”

    柳茵笑,说自己好高兴,她笑,又咳了一身的血,浓重到一身翠绿的衣衫,早已被鲜血覆盖,看不到一丝翠色,一线生机。

    明明已命不久矣,血流如注,叶邵夕不明白,她为何还能在如此境地,以如此表情,说着高兴。

    “柳茵,柳茵,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为什么柳含,你,你们这些我最亲最近的人都要离我而去……”

    叶邵夕痛苦地,悲伤地,无助地弯下了腰,他颤抖地,紧攥住柳茵抚在自己小腹上的手,他多希望自己就可以这么拉住她,可以拉住自己身边的人,永远都不再离开。

    柳茵见状,却依然笑笑,她凄美的笑容,绝美惨淡的眸子,后来,又转向宁紫玉,颤抖着,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这时的她几乎已气息奄奄,轻轻地吐出那句再也没有人能听清,宁紫玉见状,知道她还有话与自己说,便将自己的耳朵贴上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宁紫玉才能在极其细微的喘息声中,辨别出怀中那女子究竟想问何事。

    “如果没有叶邵夕……太子殿下……可、可会对柳茵有一分情谊?……”

    “哪怕、哪怕只是一点点……”

    怀中之人,就如三月春风中,沾染了鲜血的柳絮。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情谊,这样的魂灵,便如四野云迷之下,万花飘坠之中,长天之上带血纷飞的飘絮,随风飘散,裁剪的鹅毛碎一般。

    宁紫玉沉默很久,最终却说:“有生之年,宁紫玉不会忘记一个叫作柳茵的女子。”

    谁知,柳茵听到宁紫玉这样的答案,竟是愣了一愣,最后,却十分了然于心地笑了。

    “殿下就是在此刻,还是不肯温柔呢……”

    在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中,有谁能够永远做戏里的主角?而大多数的人,不过是在默默无闻地点缀别人的生活罢了,可有可无。想必,柳茵便是明白这个道理,最后,才露出那抹了然于心,却又无奈的笑容来吧。

    女子终是去了,随风似絮,她的手自宁紫玉的衣衫上无力地垂下,缓缓断了气,跌落到地上。而她最后那一句对宁紫玉的抱怨,轻轻笑着,满含着娇嗔,女儿家的怨怼,逝去得凄美动人,无怨无悔。

    那一抹逝去前的笑颜,就如时空中一抹最倔强的姿势,永远孤独地凝注在时间当中。

    她好像终于得偿所愿,死在了她最爱之人的怀中。

    倦絮风头寒欲尽,柳径无人,堕絮难羁飞无影。

    万缕千丝君休惜,聚散随分,韶华莫笑本无根。

    看着眼前与自己同檐共载好几载的女子悄然逝去,宁紫玉沉默,他站起来,将怀中的女子放平在地,向外望去。刹那间,他的眼睛,好像忽然飘零起了千万条的柳絮,曾经沧海风尘憔悴,逆风蹁跹,随风逐流。

    他想起了这样的女子,他想起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不堪。

    “柳茵!——”

    “表妹!!——”

    而见此情境,叶邵夕与高钧天同时大喊出声,悲痛万分,叶邵夕见状,连忙爬到柳茵身旁,不相信似的,摇着她的身子,似乎想要摇醒她。

    “柳茵!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柳茵你醒醒!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将女子抱进怀里,悲痛万分,一时根本就无法释怀,难以接受。

    不知,彼时,当眼前逝去的女子,疯疯癫癫,痴痴傻傻之时,脑中,是否也有宁紫玉的若有若无的面容,如海市蜃楼般浮现。而这世上的所有男子,在她心中,都变得无足轻重,她的灵魂踉跄着,飞蛾扑火,终于飞奔进他的怀里来。

    “宁紫玉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我杀了你!!——”

    高钧天见状,抄起手中长刀,径直便是向宁紫玉砍来。

    自然,他是近不了宁紫玉的身的。

    只见,还未待他冲过去,一旁的侍卫已将他层层围了起来,护住宁紫玉。

    而高钧天本人到底是有几分厉害的,武功不低,否则在那日缠斗之中,他也不会有能力在宁紫玉的背后砍出那么长的一道刀伤。再加上此时此刻,他因为柳茵的死悲痛过度,力大无比,一时之间,竟难以有人制得住他。

    数秒之间,只见他怒吼一声,震开几人,一刀便劈向宁紫玉。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高钧天悲愤的声音,响彻在这间简陋的小屋之中,不知怎的,竟让人有一种分外悲凉难过的感觉。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一折便碎,很多东西,不在有生之年紧紧抓住,只怕,最终,都只能无奈错过了。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常,在无常的时间中会撒下无常的种子,令人在无常的命运中越发感觉到无常的变更。

    其实这些话,之于高钧天对待柳茵,之于柳茵对待宁紫玉,之于宁紫玉对待叶邵夕,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死不能复生,只可惜,大多数还好好活着的人,终是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落去君休惜,难绾系也难羁,即便看似自由自在,无所牵挂的飞絮,事到如今,也终是逃不开离去的命运。

    高钧天的刀尖,终于还是在距离宁紫玉不到一寸的地方,生生被人拦截了下来。

    更多的侍卫围了上来,只听“咣当”一声后,凌厉的剑势被反弹回来,而高钧天也同样,被逼得退后出去好几步。

    高钧天知道,自己莫要说杀掉宁紫玉了,他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痛失所爱的滋味,你知道吗?

    高钧天忽然不甘心,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这些年来对柳茵的痴情与专心,想起了那日在映碧皇宫被宁紫玉下令割断男根的情景,往昔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忽然也想要血债血偿,以牙还牙,也让宁紫玉尝尝痛失所爱是何等滋味!

    反正表妹已死,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再也没有什么好怕,再也生无可恋了……还有什么不敢去做的呢?……

    想罢这些的高钧天,忽然仰天大笑,他笑罢,视线猛然穿过众人紧盯上宁紫玉的眸子。二人视线相对,宁紫玉也看着他的,聊聊皱眉,不知他打什么主意。

    高钧天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很简单的,将视线从宁紫玉身上飘到不远处叶邵夕的身上,盯了几秒钟后,他忽然缓扬起唇角,对宁紫玉孤注一掷地一笑。

    宁紫玉刹那间就全明白了,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

    而这厢,反观一旁的叶邵夕,他正痛苦难过地伏低着身子,呼唤着刚刚死去不久的柳茵,他希望她听见唤声,能够再回魂而来。

    他如此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声嘶力竭,痛到极点,自然不会再因周遭的任何人,任何事而分心。因此高钧天的心思,宁紫玉的害怕,他还哪有精力再去注意,再去顾及。

    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的高钧天,已举起长刀,明晃晃的,向自己的后背斜斜砍来。

    所有的侍卫几乎都围在了宁紫玉的周身,保护着一朝天子的安全。叶邵夕这时,已是一抹被人遗忘的影子,若不是高钧天挥刀相向,哪会有人知道,当今圣上比起自己的性命来,更看重那人的。

    高钧天挥刀劈过去的时候,宁紫玉直觉是想喊小心,然而他这话还来不及说出口,脑子中,郝然便响起纳兰迟诺那日,在王府的天牢中对自己说过的话。

    纳兰迟诺说,对于如今的叶邵夕来说,亲情,渴望而不可得,已满是伤痛;情爱,从未得到过又何谈什么失去,他早已心灰意冷;仅剩下的,就莫过于情义这一根支柱了。

    兄弟背叛他,友人算计他,如此鲜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这叫宁紫玉如何忍揭开,让他再饱尝一次被兄弟友人背叛的滋味。

    纳兰迟诺说过那么多的话,却只有这一句说得最对。知道真相的邵夕,会对这个世界失望,会对人性失望的,他会一刻都不愿意多活在这个伪善的天下间。

    更何况,如今的他,还怀有身孕。

    也正因此,他刚才才会毫不留情的一剑,阻止柳茵将实情说出。

    想到此,宁紫玉忽然沉默,他将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小心”,忍住不说。

    再抬头的时候,高钧天已眼布血丝,举刀砍来,那样的气势,竟是恨不能将叶邵夕碎尸万段于刀下。

    只见,千钧一发之际,宁紫玉却以十分快的动作移到叶邵夕身后,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他似乎是想以一己之力护住他,挽了个剑花,挥出一剑,直指当空,等待气势汹汹杀来的高钧天。

    众侍卫惊吓,张嘴要唤“皇上”,却被宁紫玉眼神一横,登时谁都不敢再吭声。

    而如今悲痛难当的叶邵夕,哪里注意得到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亦更加不会想到,自己珍视不已的兄弟情义,到头来,却是这般脆弱不堪。

    “刺”的一声,空气中,是长剑决绝,贯穿肉身的声音。

    叶邵夕听到这声音,顿了一顿,像是被人抽了一个巴掌般,一点一点,十分机械地转回头来。

    他看到自己身后这样的一幕,不由得缓缓睁大眼睛,几尽眦裂。

    刺目的鲜血喷薄各处,还有许多,喷溅在了自己身后那人的脸上,衣衫上。

    身后那人,明紫衣衫,淡紫剑穗,穗羽纤长,飘飏空中。那么漂亮的剑穗,好可惜,竟沾染上了这样刺目的血色,忽然间便变得肮脏不堪了。

    那人的一剑,此刻,正狠狠贯穿了自己兄弟的身体,贯穿得狠了,几乎已贯穿到他握着的剑柄处。

    叶邵夕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所有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他不能相信。

    而宁紫玉也同样,震惊、惊愕,无法相信。

    就在刚刚的刹那,他本来以为自己与冲上来的高钧天必有一战,可谁会想到,最后这个人,竟会突然收剑,以义无反顾地姿势,狠狠撞到自己的剑身上来。

    高钧天的身体,歪歪斜斜地挂在宁紫玉的剑身上,几乎已要气绝。

    “哈哈……哈哈哈……”

    他狠狠捏住宁紫玉的肩膀,极其痛快似的仰天大笑,后来又挑衅般的,突然收声,在宁紫玉的耳边轻声道,用只有他一人能够听见的音量:“我死了……他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宁紫玉……你害了我师妹一生……你害她一世……我高钧天……便是要你和叶邵夕此生此世都……再无可能!……”

    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多么决绝惨烈,他狠狠撞上来的地方,正是练武之人的死穴,全身要害,可以要人一剑毙命。似乎这个人,积了一腔怨念,无处发泄,所以才会这般孤注一掷,拼死也要宁紫玉不再好过。

    说罢,那男子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疯了一般,他不知笑了多久之后,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便脖颈一歪,身体就如此被钉在宁紫玉的长剑之上,含恨而逝。

    “不!——”

    叶邵夕面对眼前此种惨象,早已超过了他接受的极限,接连两个人在他面前抱撼而终,他见状,赶忙飞奔过来,跑得急了,脚下甚至还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邵夕!”

    宁紫玉见状,连忙伸手接住他。

    “别碰我!!”

    “宁紫玉!你好脏!你好肮脏!”

    叶邵夕猛地推开他。

    他偏过头去,闭上眼睛,脸色苍白,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在颤抖:“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宁紫玉望着他,许久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听他声音很沉静地,道:“是他们该死。”

    想要伤害邵夕之人,确实都该死。不论是柳含、高钧天、柳茵,亦或是以后的梁千、梁诗怡。只是很多事,都没有必要——说与他知道罢了。

    不必宁紫玉吩咐,门外,已有人进来要将两具尸身抬出去,清理干净。

    可叶邵夕却疯了一般地拦住他们,激动喊道:“不要碰他们!你们都滚!都滚!!”

    “像你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明白,如何能够明白?!!”

    叶邵夕的情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几经转变,由最初的激动,愤怒,难过,到最后的跌坐在地,他除了沉默地流下泪水之外,什么都不想再说。

    收拾的人见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一同望向宁紫玉,像在征求他的同意。

    宁紫玉黯然,不知多久后,才微一点头,命收拾的人出去。

    他低头,看到叶邵夕如今这番样子,这番状态,知道,接下来,该是自己退场的时候。好在,他早已命苏容等候在外,一旦有什么闪失,也会护他周全。

    宁紫玉转过身去,低头,正要出去,忽听跌坐身后的叶邵夕声音都虚浮不定地问他:“草菅人命,宁紫玉……告诉我……你现在……可有一丝后悔?……”

    “我说过。”宁紫玉停下来,沉默一下,最后徐徐转过身来,“是他们该死。”

    “宁紫玉做事,从来不会后悔。”

    宁紫玉话刚落的瞬间,忽然就有茶盏朝他砸来,宁紫玉见状,没躲,好好的一个茶盏顿时变成无数碎片,被击碎在他的额头上。

    而对面,叶邵夕仍然保持着扔茶盏出去的动作,许久不动。他如此,俨然就是在昭告天下,他就是这般恨宁紫玉,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鲜血顿时沿着宁紫玉的额头流了下来,宁紫玉连眼睛都没眨,他依然从眼睛深处望着叶邵夕,然而汩汩流下的鲜血,却将他的睫毛与眼睛染得鲜红、刺目。

    “皇上!皇上!!”

    “你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

    “天啊!!”

    慌乱在一旁的人,有各种噪杂的声音。有对宁紫玉的担心,有对叶邵夕的埋怨与不屑,然而不论何种声音,此时此刻,却再不能走进二人对望的双眸中去了。

    更有人,连忙拿了帕子上来,道了句微臣得罪,便按在宁紫玉的额头上,阻止鲜血再流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才见宁紫玉终于也抬起手,按住那方帕子,转过身,对身后的众人道了声“走”,带领众人离去。

    他出去的时候,与苏容错身而过。

    苏容被宁紫玉沾满鲜血的帕子吓了一跳,但她心中因为担心叶邵夕,没停下脚步,而宁紫玉也没停下,眼睛也没看她。错身而过的瞬间,只听宁紫玉对苏容道:“照顾好他。”

    “我知道。”苏容眉头深锁,脚下依然匆匆,没有停下。

    “多谢。”宁紫玉又道。

    他离去了,苏容听罢,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震,忽然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去,却只看得到宁紫玉在出门之后,衣衫簌簌,行于风中,那人独自离去的背影,蓦然之间,却不知为何让苏容感到如此悲伤难过。

    哀风悲鸣,猎猎作响,苏容闭上眼,刹那之间,她好像看到他与他之间的故事依然会在光阴里逐渐地延伸,但却只让人看到了,不幸还在无止境地蔓延。

    缄默不言,默默无语,他不知道,有时候却比深夜恸哭更为动人。

    苏容的背后,室内一片杂乱的声音,她知道,经过这么一场大闹,叶邵夕一定动了胎气,可她看着宁紫玉离去的背影,却如被狠狠定住了一般,动都不能动。

    “苏容!你快些!他这次胎气动得不轻!”

    “你的药呢?你的药呢?”

    背后,一连串喊人的声音,终于使苏容不能再遥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她转过身去,回到房中,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全力救治叶邵夕。

    简陋的小屋之内,忽然更加噪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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