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杨戬三人一致认为只要让小猴子少受刺激就可以有效规避更多的记忆被想起来，然后就各自回房歇下了。而空空却是不同。半夜的时候，空空饿醒了。他昏迷了那么久，粒米未进，本来早都该饿了，只不过睡得太沉，这时候才发觉。桌面上摆着几盘空空平素爱吃的糕点，酒壶里还有一整壶的桃子汁。空空想了想，把酒壶塞进怀里，捧着糕点，一个转身的功夫就上了屋顶。

    今天晚上的月亮弯弯的，好像是在微笑，不是很明亮。星子布满了天际，一颗颗一闪一闪地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空空把一块桃花酥放进口中，感觉到甜蜜的气息充盈着口腔，心满意足地笑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仿佛并不简单。那些梦给他的感觉也太过于真实，他不能够说服自己那仅仅是一个漫长的梦境而已。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空空觉得现在就很好。他的生活里有戬戬，有师父，还有哮天。而在那个梦境里，他仿佛……一无所有。戬戬说了，往事不可追。现在他很开心就够了。以后他也会努力很开心的。

    所以那个梦境，就只是一个梦境吧。

    他是孙空空。有戬戬陪在身边的孙空空。就是如果戬戬能更高兴一点就好了，空空想。戬戬虽然平时看上去淡淡的，但是看上去总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重。他想要戬戬轻轻松松，快快活活。

    空空很快吃完了糕点，翻个身仰躺着看星星。今晚的星星真亮啊。空空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困，打算就在屋顶上睡上一觉。

    晚风习习，夜凉如水，星光灿烂，有一只小猴子在屋顶睡着了。小猴子的脸上有微微的笑容，应该是这回做了一个好梦。当杨戬也醒来准备上屋顶来喝坛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杨戬也笑了，此时此刻，他觉得不错，有闹腾的小猴子。杨戬在空空旁边捡了块地方，拍开酒坛封口，开始喝酒。月色微凉，仿佛特别适合追忆往事，杨戬又想起了母亲，被舅舅活活晒死的母亲。母亲尸体的温度似乎仍然萦绕在指尖，从刚刚开始的温热慢慢地一点点变得冰凉，冰凉的，死亡的温度。

    罢了，往事已矣。母亲，我现在过得很好。杨戬只得这样开解自己。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杨戬没有注意到小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空空醒来的时候，惊喜地发现戬戬居然在自己身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戬戬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空空尝试着戳了戳杨戬。

    杨戬感觉到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在靠近，一转头发现空空醒了。

    空空仰着头，眨巴着一双猴儿的圆眼问杨戬：“戬戬，你不开心嘛？”

    杨戬哑然，没想到这小猴子还挺敏锐，模模糊糊地答道：“啊，没什么。”

    空空不信，他觉得戬戬肯定是不开心了：“戬戬骗我。”

    杨戬无奈，为了避免小猴子永无休止的追问，只得实话实说：“想起了我的母亲。”

    空空想了想，说：“戬戬的母亲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肯定又温柔又漂亮。”

    杨戬失笑：“是啊，母亲她的确又温柔又漂亮。”

    空空追问：“可是为什么想起来母亲戬戬会不开心呢？有这样一个母亲不是很好么？”

    杨戬的笑容添上了几分苦涩：“母亲去世了啊。”

    空空小心翼翼地说：“可是空空从来都没有母亲，只有一个师傅，空空一样很开心。”

    杨戬有意逗空空：“那空空没有母亲是哪儿来的啊？”

    空空一挺小胸脯：“师父说，我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他捡到的。”

    杨戬起了坏心思，继续逗空空：“你师父骗你呢，其实你是他生下来的，他不好意思告诉你。”

    空空瞪大了眼睛：“可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啊。”

    杨戬继续编瞎话：“啊，那就是你师父与哪个仙子相好，仙子生下来交给他抚养的。”

    空空还是有些困惑：“可是空空是猴子啊。”

    杨戬编不下去了，就糊弄小猴子转移注意力：“这个我也不清楚，你等着明天你师父起床了去问问就知道了。”

    空空懵懵懂懂地点头，但是随即又委委屈屈地拽着杨戬的袖子：“那哮天怎么办？”

    杨戬也没拽开小猴子的毛爪爪，装傻道：“哮天就那么办么。”

    空空叹气：“唉，我还是更喜欢哮天和师父在一起。这样想会不会很对不起那个仙子啊？”

    杨戬很想笑：“你明天去问你师父不就好啦。”

    空空垂头丧气：“唉，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杨戬忍笑摸了摸小猴子脑袋上的毛毛：“嗯，你明天就知道了。”

    空空一门心思想着哮天和师父要怎么办，关于仙子的事情反而被抛到了脑后。

    估摸着还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杨戬问道：“要再睡一会儿么？再过一两个时辰天该亮了。”

    空空摇摇头，语气坚定：“不，我要等着师父起床去问仙子的事情！”

    杨戬想了想，觉得明早菩提的脸色应该很精彩，觉得饶有兴味，就跳下屋顶又拿了些酒水和吃食上来，决定和小猴子一起等天亮。

    想起幼时母亲教自己的诗句“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杨戬觉得这句诗用在此时仿佛很恰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往事已矣，未来未至，此刻，真好。

    第二天。

    菩提向来是喜欢睡懒觉的，更别提这几天他因为担心空空一直没合眼，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了，菩提立志要睡他个整整一天。

    空空却是等不得菩提慵慵懒懒地睡到日上三竿，天刚刚亮，菩提就被空空拍门的声音吵醒了，睡眼惺忪的菩提给空空开了门，打着哈欠问空空：“有事么……没事的话为师还没睡醒……”

    空空赶忙回答：“有事有事！师父别睡！”

    菩提努力地站正一点，尽力睁开眼睛：“什么事啊？”

    空空在菩提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给他扔了一个大雷：“戬戬说师傅蒙我，说我是师傅和一个仙子生的，师傅师傅，哪个仙子啊？漂亮么？比哮天还漂亮么？”

    默默路过准备去厨房的哮天：“……”

    为什么我要和一个女人比美，心累。

    菩提还是没太醒，空空说得又快，他压根儿没怎么听清：“什么仙子啊……”

    空空补充：“生我的仙子啊！”

    菩提一脸懵逼：“你不是石头里蹦出来么？”

    空空又把杨戬蒙他的那套仙子什么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好了，这回菩提彻底醒了。在清醒的瞬间，菩提变得杀气腾腾。

    他先是对着小猴子又重申了一遍：“没有仙子，你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然后他开始目光灼灼在院子里搜寻杨戬的身影。杨戬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眼中难得得带了抹促狭笑意：“菩提，你找我啊？”

    菩提一脸质问：“你都和小猴子说什么了？！”

    杨戬悠然：“也没说什么。”

    菩提：“那哪里来的仙子传言！我什么时候和仙子有过牵扯！”

    杨戬：“你都多大岁数了，和仙子有点牵扯也不是正常得很么。”

    菩提气到爆炸，气到快要昏厥：“我怎么可能喜欢仙子！怎么可能还有孩子！”

    杨戬没说什么，倒是自打听到空空让自己和仙子比美之后一直站在一旁的哮天慢慢踱步到了菩提身后，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问道：“哦？难道你还是万年老处男？”

    菩提的内心非常mmp，这种话你让我怎么接，难道要让我在自家徒弟面前承认自己是万年老处男？不！绝不！这是我身为师父最后的骄傲和倔强！

    菩提头一扭，大言不惭地说：“怎么可能！”

    哮天凑到菩提耳边，故意在菩提的耳边低声询问：“是么？”

    简单的两个字，随着哮天唇齿中带着温热气息的气流传到了菩提耳畔，酥酥麻麻的，这两个字竟被哮天说出了格外的勾人味道。

    菩提嘴硬：“当然啦，我可是金枪不倒夜御……唔唔唔……”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被哮天捂住的那张嘴中。

    哮天温温柔柔冲着空空一笑：“你别听主人胡说，你分明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生灵猴。至于什么仙子，那更是没有的事儿，你师父他怎么会和仙子又牵扯呢，对吧？”

    空空欣慰地点头：“那就好啦，仙子哪儿有哮天漂亮。”

    哮天也无意和小猴子纠缠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事儿，又笑了笑就把菩提拖回了他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杨戬和空空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外。

    空空看杨戬。

    杨戬：“仙子的事儿的确是逗你的，你也的确是天生灵猴。”

    空空根本没有计较杨戬蒙自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仙子就好啦！师父和哮天看上去感情很好呢。”

    杨戬意味深长地笑：“是感情很好。”

    空空也跟着傻笑：“戬戬，我们去吃饭吧。”

    杨戬颔首，就和小猴子一块儿去吃早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菩提：我金枪不倒夜御……

    哮天：是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