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一声尖锐哨响从平地升至半空,顷刻间,浓黑如墨的夜空亮如白昼,五光十色的焰火如簇如团轰然炸开,极致耀眼之后,化作星星点点的残火,随着空中飘飘扬扬的落雪一道澹荡摇摆而落。
上元节的烟花要比往昔更为璀璨些,只因,今日不止是元宵佳节,更是新皇的大婚之日。
庭院中,小花儿坐在冯少卿的怀里,望着天空里不时绽放的花火,拍着肉乎乎的手掌“哇哇”惊叫。公主府里的一众女眷也都站在院子里,各自都是喜气洋洋。就连近日来一直面色不虞的庄嬷嬷,脸上也带了些温和的笑意。
冯素贞不禁朝着皇宫的方向望了望:那宫里头的人,和自己看到的可是一样的流光溢彩?
冯少卿等人是腊月二十七才回到了京城。单世文生性机敏,带着冯少卿东躲西藏,一路甩掉了太子派去寻找他们的尾巴,竟躲去了济南府的乡间。若非是最后在那些人里看到了梅竹的身影,只怕二人就要留在济南过年了。
半挂鞭炮在近处突然炸响,众女眷惊得花容失色,纷纷跑开,却都是不自觉地躲到了冯素贞身后。冯素贞眼疾手快捂住了小花儿的耳朵,又退了两步。循声望去,熟悉的凤眼青年正在一边贼兮兮地笑。
冯素贞眉毛一扬,对身旁女子道:“打他!”
“欸!”梅竹领命,登时柳眉倒竖地冲了出去。一旁的桃儿杏儿醒过神来,也纷纷挥舞着拳头追打。
那青年见状撒腿就跑,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冯素贞怪道:“这厮父母亲眷都在京城,元宵佳节,跑来公主府做什么?”
一旁的冯少卿捻须喃喃道:“单侍卫这个人,倒是有趣……”
“他回来时候鼻青脸肿的模样也甚是有趣。”冯素贞斜了冯少卿一眼。
冯少卿老脸一红:“为父那时候还不是忧心你的境况,才和他动了几次手……”
冯素贞无奈道:“若不是他让着你,哪能被你打成那个样子。”
桃儿杏儿没有武功,哪里追得上单世文,不多时就回来了,吞吞吐吐地向冯素贞明言想去上元灯会。
她们二人今岁之前都是在宫里当差,随着公主出阁立府才出了宫来,对这京城的上元佳节颇感兴趣。
冯素贞望了望升起不久的月亮,打趣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们两个可约了人?”
桃儿憨憨道:“大人,我约了杏儿啊!”
杏儿对着桃儿撇撇嘴:“没文化,真可怕。”
冯素贞朗笑出声,点了两个值守的府兵相随:“去吧去吧,注意安全便是。”见她如此宽容,一时又有几个侍人上前请假,冯素贞都一一应了。
院中的热闹须臾尽散,天上的焰火却更灿烂了些。
冯素贞掐指算了算时辰,此刻宫里应该尚未结束宴饮:“陛下娶了陈阁老的女儿,自前朝以来,这恐怕是出身最高的皇后了。”
冯少卿不以为意:“论出身,那陈阁老也就比我早一届登科罢了。他登科前也不过是个穷书生,若非你爹时乖命蹇,说不定也能混上个阁老——何况,就是那陈家女儿出身再好,也比不得我的女儿。”
自己在父亲心里总是最好的,冯素贞好笑之余又有几分感动。
她心里一动:“父亲,你随我看一样东西。”
她引着冯少卿去了书房,将柜子里的一件衣服捧出来抖开。
“素儿,这身官服是——”冯少卿瞠目结舌,心里隐隐起了一个不得了的念头来。
冯素贞平静道:“父亲,这是尚服局新送来的新官服。陛下,召我入阁,敕封的旨意待张绍民剿匪归京之后,便会和封他的一道下了。”
冯少卿面上一呆,愣了半晌方才低喃道:“没想到我一生经营,也不过是官至知府。而我的女儿,没出阁,却入了阁。”话至最后,明显带了几分惆怅。
冯素贞喉头一哽:“爹爹,我和你说过……你的女儿和平凡女子,不太一样。我无法如其他女子那样……”无法如其他女子那般嫁人,生子,宜室宜家。
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硬生生收了话头接着道:“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女儿,你都是我的父亲。我对你的敬爱不会因为我的异于常人而改变。”
冯少卿慢慢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心疼你。”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父亲无能,恐怕不能再为你遮风挡雨,今后的路,你要自己当心啊……”
冯素贞见父亲伤怀,忙温言安抚了几句。冯少卿毕竟也是做了十几年官的人,很快收敛了情绪,平静下来,只顾着对那学士官服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
一阵翅膀的扇动声传来,已晋升为“大长公主”的鸽子又落在了窗台上。
冯少卿有些不解:“素儿,这半个多月来,我怎么天天都看到这鸽子飞来飞去的?”
冯素贞面上浮起一丝笑来。
待送了冯少卿出去。冯素贞才将鸽子腿上的竹筒拔了下来,里面果然有一个纸卷。展开后,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字:好无聊,你可去看灯了?字迹浅浅,颜色朱红淡淡,仿佛是用指甲勾出来的。
冯素贞唇角一勾,撕了片纸,写到:府中多人同去,我自看家——若是无聊,不如一起去看灯吧。她把纸卷绑在大长公主腿上,推开窗放了她出去。
不多时,案旁又响起了扑簌簌的声响。这回写的是:你这是在邀我?呜呼,事多无暇。
冯素贞看了看自己手边堆得高高的奏折,因着新皇大婚缘故,不少朝政上的事情也是丢给了她来处置,而整场婚事俱是天香这个做妹妹的一手操持,想必是忙成了陀螺。
她回到:知道贵人事忙,怎的有暇应我?
天香的下一张纸条紧锣密鼓地又到了:内人相邀,不敢不应,事了必亲往面答。
冯素贞远远望了望远处影影绰绰的巍峨皇城,啼笑皆非,回到:我生待事了,万念成蹉跎。
一盏茶的工夫,长公主又飞了回来。天香写道:晤字如面,见字心喜,你多写几个与我。
冯素贞看着鸽子来来回回飞了七八趟,心有不忍,遂回到:大长公主劳累,不堪笔墨千钧,望公主垂怜。
这条送出去,过了近半个时辰都不曾有回应。冯素贞眉毛挑挑,心道莫不是真的消停了?
正寻思着,门却是开了,竟是顾全捧着茶盘进了门:“冯大人,请用茶。”
冯素贞惊诧,起身问道:“顾阿监怎么来了?”
顾全笑容可掬:“公主殿下听说府上的下人都去看灯了,特遣小的来伺候大人用茶。”
冯素贞狐疑地端过茶盏,却瞧见茶盏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瞥了顾全一眼,顾全垂了头,没多言语。冯素贞展开那纸条来看,只见上面写了七个字:沅有芷兮澧有兰。
冯素贞心口一跳敛容问道:“公主也回来了?”
顾全笑道:“公主说她笔墨万钧,怕鸽子承受不住,她便亲自带回来了。此刻正在笔墨描绘处候着您。”
公主府唯一有芷有兰的地方便是花园了。
虽是寒冬,又已入夜,零零星星落起了雪,但冯素贞并不觉得冷。她披着黑色的貂裘大氅,走过挂着红灯笼的漫漫长廊,不时在空中绽起的烟花随时给她的身上、脸上染上一片绚烂。她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却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外界喧闹和在一起,越是近了那亭台水榭,越觉得城里的烟花爆得密集。
几只琉璃灯暖暖地照亮了池中水榭,厚重的锦缎之间隐约地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冯素贞挑帘入内,顿觉热气扑面而来。
冯素贞被热气熏得眯起了眼,待缓过来,正看到天香坐在榭中的卧榻上,仰头望着自己。她定了定神,再细细看去,那微醺的酡红脸颊,波光闪闪的眼眸,巧笑倩兮的唇角,确是和她分别了月余的天香公主:“这么久没见我,想不想我?”
冯素贞心底一软:“其实,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天香诧异:“你从哪里看到的?”父皇把自己看得死死的,若不是今夜哥哥大婚父皇吃醉了酒,而那顾全也有心攀附新皇帝,自己此刻也溜不出来。
冯素贞道:“太上皇每日用过早膳之后,你会搀着他在御花园里散步。我每天早上在东宫里头办公,都能看到你。”
天香困惑道:“可是东宫和御花园有隔墙,并不相通啊……”
“御花园里有一处明月门,”冯素贞笑道,“每日辰时三刻,烧薪司会送银霜碳至东宫,那道明月门会打开约一刻钟的时间。我那时便会在窗口站上一刻钟,只要耐心等着,总能看到你的身影。”
天香面上更红了些。
冯素贞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错开脸,看到帐子里的热气来自两个烧得通红的红炉,一个煨着羊肉,一个烫着酒。
冯素贞笑道:“宫里的婚宴怎么还短了公主的酒肉,要回家来开小灶?”
天香语带惆怅:“心里不称意,纵使山珍海味,也是索然无味。”
冯素贞关切道:“怎么不开心?”
“哥哥大婚完毕,父皇明早喝过哥哥嫂嫂的茶之后,就要动身南下了。”
冯素贞敛了笑,落座在天香身畔:“这么快?不等出了正月?”
“父皇说人多走得慢,若是再晚些出发,就看不到江南春景了……他老人家还一心惦记着‘烟花三月下扬州’呐!”
冯素贞静静望着炉边跳跃的火焰,天香也不说话,只动手去搅动锅中的炖肉,暖暖的香气袭来,两人一时无言。
冯素贞想起太子之前和自己说的话:“此一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她心内涩然,伤怀道:“明日……一路顺风。”
天香眨眨眼:“我走陆路,不乘船。”
冯素贞顿了顿:“那,一路平安。”
天香笑道:“好——还有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冯素贞一愣,垂下头去:“……东西可收拾好了?”她感到词句匮乏,自己笨口拙舌地像个稚子。
天香无所谓道:“这事我不需要操心。”
冯素贞想了想:“时常写信与我吧。”
天香颔首:“我会带着鸽子,每到一地,先与你通信。”
冯素贞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那——征铎劳累,你今夜需早些休息,好养足精神,我——”她抬眼看到天香正正盯着自己,一时失语。
天香起身自多宝格里抽出一盘棋子来:“你若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陪我打一盘双陆吧。左右这羊肉要炖好还需要好些工夫。”
冯素贞情绪被打断,只得颔首。
二人摆开棋子,摇响了骰子。
不多时,炉上的羊肉尚未沸腾,便见冯素贞将手里的棋子一推:“你赢了。”
天香鄙夷:“你这是故意让着我呢。”冯素贞虽然没了武功,但耳力还在,摇骰子的本事还在,何至于连双陆都打不好。
冯素贞点点头:“总是赢你,未免太残忍。”
天香把棋盘撤去,托腮支在小桌上:“你是在哄我开心?”
“是。”
天香笑了:“哄我开心不必这么麻烦的。”
冯素贞一脸疑问。
“过来。”天香勾了勾食指。
冯素贞老老实实地凑到了近前:“公主想我怎么哄——”
话音未落,她收了口。
她不得不收口,天香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就像只小麻雀啄食那般,飞快地,啄了一下。
连一个呼吸都没有,就那么啄了一下。
除却唇上短暂的柔软接触,余下什么感觉都没有。
冯素贞一僵。
她听到近在咫尺的天香的声音宛如在九霄云外——“什么感觉?”
她怔怔地问道:“什么什么感觉?”
满脸通红的天香也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这一问句。
会让你抗拒吗?会让你难受吗?会让你觉得,恶心吗?
冯素贞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天香不爽,本公主活了两辈子头一次主动亲人,加在一起算起来你可是捡了大便宜的,倒是有点反应啊你!
冯素贞终于有了反应。
她猛然上前,径直凑到了天香的唇边,只略一停顿,就结结实实地吻了下去。
天香周身一僵,连个“你”字都没说出来,就整个人都被冯素贞的气息所浸没。
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但当天香因惊讶而启开唇时,那吻就急切地变成了霸道的攻城略地。
湿滑的舌尖滑入口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甘甜,拂过一排全无攻击力的贝齿,长驱直入地和另一条湿滑柔软的舌汇合。与一个月前的短暂轻吻不同的是,这一次,异样的战栗自脊背根处一路向上攀升,狂风骤雨一般直冲到了脑子里。
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吐在自己的鼻息之间,天香睁大眼睛瞪着面前这张祸水般的脸,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仰倒在榻上。
一瞬间,冯素贞似乎犹豫了,却不舍得结束这霸道的亲昵,也欺身上去,却是撑着自己的身体,悬空虚浮着,将二人的亲密停留在了颈部以上,唇上又加深了这个吻。
天香身子不能动弹,脑子里却是清明,她清楚地感受着冯素贞的一切,她舌尖的柔软,她牙齿的光洁,她面颊的温度,她鼻尖的挺拔,她吐息的频率,她身上的味道。
桩桩件件,明明是混合在一起,却被她分门别类地标记好,沉入了记忆的深潭之中,好永久封存,得以铭记。
这个缠绵的吻仿佛持续了许久。
有多久?
一盏茶?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天香不知道,她只记得冯素贞起身时,她的唇上一片炽热,仿佛心脏也在自己的唇边跳动。
她听到冯素贞期期艾艾地问了句:“什么感觉?”
为什么问我这句话?
天香茫然。
天香捂脸。
天香不知所谓地答了句:“还、还行吧……”
冯素贞道:“……公主你先坐起来。”
天香继续捂脸:“我……起不来。”
冯素贞哑然失笑,只得勉力扶了她一把,又费力地把天香的手掰开,看到了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小脸。
天香望着她,温柔如水的眼中闪动着些许炽热的光芒:“此去江南,或是一年半载,或是三年五载——冯素贞,你愿不愿意等我?”
冯素贞回望着她,目露沉凝之色,久久没有回答。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举动已经如此明显,难道天香是觉得她冯素贞有动辄随便亲人的癖好?
她自是不知,天香这飘零了两世的心里,藏着多少细腻情思。
天香有些失落,唇角却依然弯出一个笑来:“欸,不说了,不说了,那、那羊肉好了,婚宴上我忙得像个傻子,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她甩开冯素贞,起身到了那火炉旁,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她说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你也陪我用些吧,你每日里劳神太过,吃些羊肉好补气……”
倏然之间,她就变作了居家的妇人,低眉顺眼地低头鼓捣着香气四溢的佳肴。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收敛了眼中的烁烁光芒,仿佛方才的热吻,方才的亲昵,方才她眼中的炽热和期盼只是冯素贞的错觉。
冯素贞一怔,打心底里涌起一股子酸涩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天香公主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冯素贞啊,怕她说出伤人的话来,怕她斩钉截铁的拒绝,更怕的,是她一直的语焉不详,暧昧不明。
“公主——”她轻声唤着。
天香正有条不紊地为她切着肉,对她的唤声置若罔闻。
冯素贞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家什,摆在桌案上,正襟危坐道:“天香,我有事要对你明言。”
天香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不由得也有些紧张,坐正身子,紧紧抿了抿唇:“——你有事便明言吧。”
冯素贞顿了顿,低头拱手道:“说之前,臣先告罪,请公主恕臣狂妄无礼,冒犯公主。”
她抬眉看到,天香扯动嘴角笑了笑,挥了挥手:“哈哈哈,冯大人别闹,我经得起,江湖儿女,最是洒脱不羁,哪有那么多规矩。你要是这么严肃就不要说了,吃肉吧,吃肉吧。”
冯素贞却是擒住她的手,双手压着,放在自己膝上,柔声道:“天香,请恕冯素贞孟浪。”
天香抬起眼来,双瞳微张,望着冯素贞的双眼,心底有些雀跃的期盼,却又有些害怕,既盼着她说,又怕她说。
冯素贞调整了呼吸,终于直白地说出了口:“天香,我心悦卿。”
等了两世的话倏然入耳,天香只觉得瞬间眼前就积起了水汽,近在咫尺的人儿变得雾蒙蒙一片,她只能倾身向前,握紧了手,听到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我心悦卿,愿守夫妻之义,共喜乐苦难,谨克逮克容,时反求诸己。赴白头之约,结共牢之缘,不离不弃,从卿终老。”
冯素贞是读书人,短短几句话,天香却一字一字听得清晰,听懂了她的每个字,听懂了每个字的每个笔画,听懂了她短短言语中绵绵的情意。
——不敢说这世上只你我用情至深,须知世上深情厚谊之人,不知凡几。
——也不敢说甚一世安稳,因为自我开了口,便是行差踏错,面临着口诛笔伐。
——更不敢说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因为物类相处,难免龃龉,何况彼此骄傲。
——但我愿意为你守,为你担,为你忍。
“等一个月算什么,等一年算什么,三五年又算什么?天香,这白头之约,共牢之缘,我可有幸?”泪眼迷蒙中,天香被拥入一个温香的怀里,听到了那人低低的问。
天香摇摇头,笑着拭去眼角的泪,那泪却越发多起来。她只好把头埋入那人胸口,把泪蹭在那人的衣襟上,低声喃喃道:“是我有幸。”
是我有幸重走一遭,有幸与你重逢,有幸没放弃。
襄儿,甜儿,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人生的一切都是取舍,请原谅我的自私。
冬日的水榭隔了三重帘帐,外面的人只看得见红彤彤的光,看不到这帘幕之内相拥的身影。
夜渐深沉,烟火爆竹尘嚣散尽,上元佳节的月光皎洁,银白的清辉洒落,与地上的积雪遥相呼应,天地之间一片透亮。
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
其实这篇后记还是挺不好意思写的。
但我一直秉承文以载道的书生习气,喜欢和读者交流,想把自己的一些念头告诉大家,多少还是要念叨念叨。
我的第一篇完整的长篇小说《情彀》是脱胎于新女驸马这部电视剧的,里面很多梗以及人设都是用了其中的内容,虽然我添骨加肉地改了个面目全非,但内心里总是觉得有所亏欠。所以情彀后来开V后,我只V了第三部后面的内容,因为我觉得前面的内容不是我的,不好意思拿来骗钱。
但我还是很害臊,拿着别人的人设背景拆吧拆吧变成自己的东西来写,你多丢人啊。
所以我一咬牙一跺脚,定了一个小目标:我得还一篇同人文给《新女驸马》,还得弥补下怜筝被我炮灰了的悲剧。
于是我说写就写,我就开始写新新了。
很可怕的一件事是,这篇同人文我统共也折腾了五年的时间。
说出来恐怕你们不信,光是写第一章,就花了我一年的时间。我现在返回来去看全文,发现我写的最好的,还是这第一章。
按照这个码字的进度来说,我实在是工作效率低下,但追文的朋友应该知道,我是习惯性中途弃坑又折返回来捡起,后面几乎一半的内容都是我这两个多月蹭蹭蹭发完的。
实在是我码字的时候全身心投入,满脑子都是梗和文字,学习的时候影响学习,工作的时候影响工作。不得已私下里攒稿子,留中不发,等到整个思路都清爽了,再一口气把故事讲出来。
因为人设不用自己弄,所以《新新》其实没有《情彀》那么费脑子费工夫,但是出现了新的问题——
我已经写过《情彀》了,而两部小说的人物原型其实是相同的,怎么样才能把“新新”的主角写得和《情彀》里的两个主角不一样呢?
我苦恼,我郁闷,我愁肠百结,仰天长叹。
然后发现自己想多了。
看美剧看多了总觉得是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这是因为人家已经有剧本了。但其实写小说,是用情节发展来塑造人物性格的。
杨枫灵面对的困境比冯素贞麻烦多了,重生后的天香能耐比怜筝大多了,我不用担心把她们写的性格相近,我需要担心的是怎么样写好这个故事,让新新里面的主角获得成长,让原剧中被炮灰掉的配角们活蹦乱跳。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主角的情,我不写故事,只写情嘛。
也希望看这篇故事的人不要踩一捧一地将两篇故事的主角相对比,或者你可以私下里比,不要来我面前告诉我——尤其是,不要一再试图告诉我:你家的小杨就是个渣,还是小冯好。
人如果能够单纯到用是不是渣来区分,我何苦要写那么多字来塑造圆形的饱满的人物?直接学古龙多好——她的人是渣的,魂是渣的,手指是渣的,就连喘口气儿都扑簌簌地往下掉土粒子。
我的老朋友们应该是知道的,我码字喜欢听歌,也喜欢放着歌让大家来看我写的故事。
但是自从手机成为主要的阅读方式而且外链歌曲变得越来越难之后,这事儿已经不成了。
写《新·新》的时候,我常听的是三首歌,一首胡彦斌的《江湖再见》,一首梁琳的《鬼迷心窍》,一首《牡丹亭外》。
基本上这三首歌是重生后的天香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没成想,真正重逢之后变成了谁也替代不了的鬼迷心窍;
再后来,才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往而深。
“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在人世中独行了二十年之后的天香懂爱了吗,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她除了变得更洒脱、多了十年的政治经验之外,心里仍是有一束白月光,一块意难平。
她倾慕冯素贞的美好,重生之后才发现,在心里盘桓了二十年的白月光其实并不是那么完美。
她没有失望或者放弃,她凭着一股子倔强和无可比拟的耐心一点一点地去敲打冯素贞的心房,去雕琢她,教导她,保护她。
爱分两种,一种是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另一种是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
少年时候,往往只知前一种,而不懂后一种。如果天香不是经过了二十年岁月的磨砺的话,她重走这一次历程,仍然会爱冯素贞,但不会爱得这么敏感而深沉。
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太懂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所以文字里的荷尔蒙气息很重,虽然我写不好。
《新新》写了四十万才得了两个吻,辛苦各位看官了(作揖)。
“爱是灵魂的交流,而非肉体之贪”。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说到就得做到哦亲。
至于另外一个主角,冯素贞。以她做主角和主导的文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新女驸马》这部剧是记忆里的情怀。为什么十五年过去还有这么多人对这么一部武打放三遍的剧念念不忘?实在是里面冯素贞的形象过于美好了。
同人作品的创作,或是因为原著中的人物形象太富有魅力,或是原著情节留下了太多遗憾。
《新女驸马》作品两者兼有,因而同人文甚众,相信看到我这篇同人文的读者大多也看过了新女驸马的许多其他同人文。
因为黄奕的美貌和主角光环,所以电视剧的观众都自动屏蔽了原剧自带的脑残和作等属性。看到的是一个文武双全,貌美无双的驸马爷,忽略了她的一切小缺点。但其实从电视剧剧情细究下去,冯素贞的内在性格,冯素贞选择背后的动因,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忍直视。
我不禁好奇,剥开美丽、武功、和才华还有被编剧乱点的乱七八糟的技能点,她还剩下什么?她这个人,这个女人,她的性格,可爱吗,值得爱吗?
所以和其他的写手的创作初衷不太相同,我的这篇故事,一直想要塑造的是一个走出荧屏的普通人。
再好的原型作品,在加工创作时,总逃不出二次创作的形象再塑造。所以读者在阅读时,会觉得我笔下的冯素贞熟悉而陌生,她被我弱化了。
我一点一点地矮化她,逼迫她,让她有更多的无力和无奈,让她变成一个普通人。
但是,一部故事的主角怎么能够只是个普通人呢?
文字和影视作品不一样,没有了视觉上的干扰和加分,就算作者将人物的美貌和风采吹得天花乱坠,作为读者也只能通过作者所描绘的情节和人物性格来决定自己喜不喜欢这书中的主角。
所以某种意义上,阅读文字,更有利于读者去把握文本中虚构人物的真实性格。
冯素贞有各种各样的特质特长,但是真正能让她获得这些特质的,其实,是她的家境、她的教养、她本人的内在性格。
随着剧情的推进,扒开她的一切之后,再让天香重新爱上这个光鲜外表之下的她,她的优点,她的缺点,她的明亮,她的阴暗。
也让读者看到她的善良、坚韧、从容,以及九死不悔的倔强。
关于正文结局,反反复复斟酌了一个多月,终于还是决定把正文完结的节点定在此处。
我家的VIP说,你这样会被骂烂尾的哦。
我说,她们两个已经互明心迹,已经两情相悦,彼此都已经有了决心去面对人世中的种种困难险阻,我觉得写到这里,已经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毕竟人生还很长,就算把种种问题一次性解决干净,只要作者心够黑,总能有新的问题出现。
我写小说就像是穷人家过年时候缺东少西的杂烩,总想着把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色都倒出来,写的东西也就比较繁杂,像是种类齐备各有一点儿的腊八粥。
基本上除了杜撰的朝代背景,里面大部分掌故都是真的,也算是给大家普及下故纸堆里的故事。
这洋洋洒洒四十万字,我不敢说我写了一本最好的同人,却也敢自夸,我写了一篇好看的故事。
《新女驸马》这部电视剧播出了15年,怜筝在我笔下颠簸了十年,天香在我几句话里蹉跎了二十年,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时间的洪流里动心忍性了悠悠十载。
这一笔敲下,我和新女驸马的缘分也算是圆满了。
今后再也不写公主驸马相关题材,再也不写啦,再也再也不写啦!
——不过,本文还有九篇番外,会交代一下前生的事,以及配角的事,还有一些主角的日常。
什么,你问番外有没有车?
你猜。
//////////////////////////////
PS:番外完结后应该会有印刷作品个人志,有意者请关注我的微博关注后续进展:微博ID,挖坑不填杨惑君。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