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
大秦氏眉头一蹙,难以置信地道:“你说甚?”
陈自应难掩失望的语气,也不看大秦氏,“我知道,你不就是嫌我喝得醉,烦着你么?”
“你喝醉了,在浑说些甚胡话呢?”大秦氏伸手去拉陈自应,可他却一手甩开。
大秦氏此刻受不住了,厉声发问,“你究竟是怎了?发什么酒疯?”
陈自应听了大笑几声,自嘲地摇头笑笑,“我怎了?”
陈自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着桌子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大秦氏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不行。不是上回你说的么?去书房,去东厢房,都不要来烦着你。”陈自应仿似在赌气一般。
大秦氏哪里试过遇着这种情况,成婚这些年来,哪一回不是陈自应宠着哄着,两人才携手走至今日。
“你……”大秦氏无语凝噎,怎知陈自应还当了真。
陈自应扶门而出,心里面皆是失意与失望。
大秦氏想不通陈自应的态度怎么一瞬说变就变了,她跟上去,“你别乱走了。我让人给你端了解酒汤,待会洗涑便歇了罢。”
陈自应不做理会,招了小厮过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大秦氏的耐心一次又一次被耗了去,她何曾被陈自应这般冷遇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就来找麻烦挑刺头,她也不拉着陈自应了,转身回了房。
陈自应见后头没有响声,便转头去看,怎知那大秦氏早已不在身后了,人影也不见了。
他东歪西扭地由小厮扶着出了正院,夜风微凉,湖面一阵风吹来,让他觉得脑上的闷热散了不少。
他眯了眼歇在湖边的亭子里,迷迷糊糊中,听闻有步子声接近,后又闻小厮低声细语禀了几句,又渐渐远去。
无人来扰,他也只当是下人路过,怎知迷迷蒙蒙中却闻到了清爽酸甜的味。
他伸出布了红血丝的眸子来瞧,石桌上摆了一个红漆托盘,里头放了一个青瓷小碗,冒着丝丝白气,闻着胃里舒服。
他往四周瞧了瞧,除了小厮立在亭外,也无其他人的身影。
陈自应双肘离了桌,稍直了直身,将红漆托盘拉到自己跟前。
他拿起了调羹勺了一口送入嘴里,温度恰恰,青梅与山楂的酸甜爽口让他喉咙一阵舒服。
他低了头,借着黯淡的月光往碗里看,这碗解酒果汤色泽鲜艳,味酸且甜,他捧了碗,一饮而毕。
小厮见陈自应喝过了解酒汤,立时就上前收拾。
陈自应扶桌起身,小厮便过来相扶,耳边却闻陈自应的说话声:“我们去小别院。”
小厮一脸发懵,立时跪了下来,颤颤作声:“公爷恕罪,小人知错了。”
陈自应背手而立,轻轻瞥了小厮一眼,“你何罪之有?”
“小人是遵了公爷吩咐的,不曾让佟姨娘近身。”小厮急声道,“佟姨娘确实未靠近公爷一步,她不过是问了小人几句话,得知了公爷醉酒歇此,自作主张送来了醒酒汤,听其语气,也怕夫人多想,也吩咐小人不要说出。小人忧公爷明日醒来宿醉头疼,这才私下接了过来,未曾想……”
“莫说了,走罢,我们去小别院瞧瞧。”陈自应听了小厮的话,那颗为大秦氏而坚定不移的心,早就不知动摇到何处去了。
小厮连忙起身,扶了陈自应去了小别院。
第二日,大秦氏坐在妆奁前,神不守舍。镜中人像映出她眼尾的几道细纹,梳头的房嬷嬷费了心思将其鬓间的银丝藏于发中。
外头一阵急促的步子声赶来,大秦氏抬眸望去,是墨段回来了,墨段是从她的陪嫁丫鬟,二十年前许给了定国公府的大管事周成康。
自墨段嫁后,个个都喊她周管事家的,唯独大秦氏还是喊她墨段。
“夫人。”墨段上气不接下气,着急的很。
“怎了?可是老爷醒了?”大秦氏缓缓转头望去,房嬷嬷手上仍帮着她梳头。
墨段缓了两口气,脸色古怪,眼神担忧地望着大秦氏,犹豫开口:“夫人,成康说老爷并未去前院书房……”
毕竟是相处了有三十多年的人,大秦氏知墨段分明还有话说,“你还有甚要说的,一并说了罢,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墨段的风格。”
墨段知此事时大为震惊,现时心里头也全是膈应,但此事若是不说,等大秦氏从别人的口里知道,怕是什么面子都无了。
她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夫人,昨日半夜,小别院要了热水。”
房嬷嬷听着了之后,也吓了一遭,手上的幅度力道控制不好,大秦氏疼得嘶了一声。
房嬷嬷连声告罪,大秦氏却无甚反应,房嬷嬷怕触了大秦氏的火头,立时就想跪下认错。
可大秦氏还惊在方才听到的消息里,全然没有顾到岁数已大的房嬷嬷,墨段见了连忙去扶,阻下了房嬷嬷想下跪的姿势。
区区头皮被梳篦划了一道,这点一瞬的小疼压根算不得甚,真正让大秦氏觉着呼吸不过来的是方才听到的消息。
“夫人。”墨段轻轻唤了一声大秦氏。
大秦氏仓皇抬眸,见墨段扶着房嬷嬷站在一旁,便招手虚弱出声,“来,先帮我梳了头。”
房嬷嬷心里有数,知大秦氏心里此时定不痛快,便利落地挽髻,又拿梳篦将露出的银丝梳了藏起来。
大秦氏感觉到房嬷嬷一直在梳左鬓,便望了一眼,她听到自己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别管它了,就梳整齐了就是。”
墨段何曾看过大秦氏这幅无斗志的模样,此时自是不愿,“夫人。还是同往日那般拾掇了妆容,不,还是拣个靓丽的妆容罢,总不能被佟姨娘给压了去!”
大秦氏想到了这六年来,一日一日陈自应态度的转变,又想到了昨夜陈自应的异常,才微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人家芳龄二十又四,年轻貌美,不是早早就压了我一头么,现时我还要装嫩邀宠不成?”
“夫人,您须什么邀宠,老爷一心都在您身上,昨夜只怕是同上回七夕夜一般,是她们趁老爷醉了,使了甚肮脏龌龊的下作手段。”墨段忿忿不平,怒而出声。
“谁知道他的心,还在不在呢?”大秦氏打心里叹了一气,这六年来从大张旗鼓地防,再到老爷自己使了手段让身边的人去防,早在那时,她就隐隐有些不安了。
最初时,陈自应就当没有佟夏清这个人的存在,每回遇着了,都不过当其是家中养的一个亲戚。再后来,他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厮随从,不得让佟姨娘接近他,靠近她。
但若一个人真心不当其是一回事,是不会有所行动的。
可陈自应却吩咐了不让接近,这究竟是怕佟姨娘接近他,还是怕他自己会因此动摇。
大秦氏这些年严防死守也累了,六年来的一日日,陈自应对她的爱与忠诚,被磨损在了平淡的柴米油盐中,她岂非没有努力过?
即便是在佟夏清毫无威胁的时候,她就开始怕了,开始防着,变着花样与陈自应经营感情,可这又如何,今日,不,是昨夜,还是走到这一步。
不过是寻常谈话,可陈自应却非要挑错处,非要钻牛角尖,其实不是的,她现在一想,全都明白了,哪是她的顽笑话开过了头呢,陈自应不过是找借口罢了,即便他不是故意所为,但他的心却悄悄引导着他一步步离去。
“要是自己昨夜拉住了他就好了。”大秦氏忽而这样想到,可转念一又自嘲地笑了一笑。
即便昨夜她拉住了陈自应,下次呢?她又怎拉的住他?
郎心自有一双脚,她怎么管?
她心轰隆陷下去一大块,空落落的,有水滴落下去,一声一响,她都能听到声音。
房嬷嬷心向着大秦氏,自是希望大秦氏能一展威势,灭佟姨娘威风,便跟了墨段的意,给大秦氏拾掇了一个靓丽的妆容。
大秦氏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让摆早膳。
等吃到半途,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一人,着了她未见过的绣工样式,却是她见过的布色花样。
那是她看上的,却被陈老太太扣了下来,据说赏给佟夏清。
她慢条斯理地喝着鸡丝粥,入喉温暖,比她拔凉的心要暖上许多。
陈自应扶着额进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让人拿了一个空碗上来,见大秦氏自顾自垂眸在吃,并不理他,他就只能自己动手去盛。
所幸方才已喝了大半碗,此时要大秦氏与陈自应同桌而食,她自是吃不下了。
大秦氏方起身,陈自应便伸手过来,隔了衣袖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别这样,都是我错了……”
大秦氏想抽回手,可奈何陈自应抓得紧,她捏着拳头甩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能甩掉陈自应的手。
她轻轻嗤笑了一声,手也垂了下来,放弃了挣扎,“哈哈……我别这样?你穿着这一身来膈应我?还想要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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