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哎呦真真，你怎么在家啊，昨晚就来了？”看见陆真穿着一身睡衣。

    “吃了没？”奶奶放下手里提着的胡萝卜和土豆，又进厨房拿了什么出来。

    是一袋卤鸭掌。

    “吃了，你吃了没。”陆真往沙发边挪了挪，给奶奶空个位子。

    “吃了吃了。来，这里有鸭掌，没事啃啃。”

    “好。”

    “思思呢？”进门这么久也没见到。

    “他好像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陆真咬掉鸭爪子，吐在撕下来的日历上。

    “啊……那大概是去跑步了吧。”奶奶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就随口糊了他说想变强大就要每天好好锻炼，结果这孩子真是听话，自三年级到现在，一天都没落下。”

    “……小学三年级？”陆真有点质疑。

    “是啊。哈哈哈，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正一起看一个啥动作片，主角因妹妹被杀痛哭欲绝，他无法理解问我为什么的时候，就跟他说是因为主角不够强大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结果他就说要变强大好好保护我诶。真是感动坏了。”

    “说真的，这孩子真的很懂事。以前还没退休的时候，工作回来思思都做好了饭等着，那时他还很小，不到我腰部，连炒菜都要踩个椅子；也没时间带他出去玩，就他表哥大了那会儿会来找找他，不然一直是一个人，可他从不抱怨，而且他也从没有带学校同学回来过，只从老师评语知道在学校很乖，不惹事，我也不是没问过，但思思说他们觉得他不好玩，都不爱和他一起，样子很难过，我之后便没再问了。”

    “哎呀，还好遇上了你，他每天回来都会和我说你的事，神采奕奕的，从没见过他这么不知厌烦地讲同学的事，所以一直很好奇是怎样的人，见到你之后就觉得果然是个好孩子，有点安心下来了。”

    “哈哈……他都，说些什么啊？”

    “说你很聪明，人长得又好看，还总是帮他的忙，也不会嫌他烦。总之每天都挺高兴的那时，之前都不怎么说学校的事的，真的。”

    陆真哈哈干笑了两声，真是箭箭往身上戳。

    论聪明他比不过他，长得也就一般，说帮忙还不如说是找茬，不嫌他烦是因为有意捉弄他的人就是他。

    他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不敢当……

    “他应该快回来了，你就先看看电视，我去王婶那一趟，中午咱吃土豆炒饭，和胡萝卜炖排骨汤。”

    “好。”

    结果奶奶前脚一走，林毅思后脚就进门了，一脸汗。

    陆真正把鸭掌收起擦手，看到林毅思，沉默了会儿抽出两张纸，站起身，递给林毅思。

    对方接过他的纸擦了擦脸，便呆了似的看着他。

    “怎么？”陆真用手指揩了揩嘴角，没发现有残屑，便拧了拧嘴，一脸莫名地看着林毅思。

    好像突然清醒，林毅思不自在的又擦了擦汗，往厕所方向走，“我先去洗澡。”

    拉住人的手，“……运动后不能马上洗澡。”这人跑了这么多年不知道？

    “对不起，我去上厕所。”甩开陆真的手，继续往厕所方向走。

    “……”道歉？莫名其妙。

    陆真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内心有点烦躁。

    所以说他讨厌这种恋爱情感，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真的是，想把人揪出来彻底问清楚。但这种做法，不适合他，或者说是，他做不出这种事。

    他擅长的是利诱，而不是威逼。

    但现在这利诱，他似乎也不怎么用得起了，因为心态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轻松无牵挂。

    可他还是有些窝火，这让他想做些让人生气的事，一方又觉得幼稚，但另一方又觉得无可厚非。

    最终还是决定算了，没有必要，若这是人所想要的结果，那如此便好。

    ……

    你真以为他会这样想？开玩笑，他又不是他哥。

    他从来奉行你来我往，怎么可能不好好反击一番。

    陆真坐着，脑内已经演练了数个场景，就等交战的另一方了。

    可若防守的一方完全不为所动该如何？

    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沉默后，陆真开口了，对着那从出来就坐在电视机面前看着好笑的节目一言不发的人。

    “你吃饭了吗？”该死的他并不是想说这个。

    “还没有。”林毅思头也没回，继续坐着。

    “……”

    “那要吃什么吗？”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理他，他不想吃就算了。

    林毅思站起身，走到茶几旁，从下边拿出面包，又回去原位置坐着。

    就在陆真气得快要甩腿走人的时候，林毅思慢吞吞地移到陆真身边。

    奶奶说过，有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不说出来的话，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解决不了。

    “怎么了？”佯装冷静，忍住要把茶杯往人头上砸的念头。

    “你讨厌我碰你吗？”

    陆真愣了愣，揪起人的脸，“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林毅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在他要回来的路上看到两个人，正在亲亲，而后其中一人甩了另一个人狠狠的一巴掌，并道其令人恶心，滚远点。

    “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就走了，另一个捂着脸也走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他该说什么。就因为这恰好的场景就让他如此害怕？他又没有亲过他怕什么。

    一般来说，只有做过了同样的事情才能感同身受吧，毛都没碰到一根哪来这担心一说。

    等等，他这么问是要他怎么回答？不讨厌难道就要亲他了吗？等等，他没有在期待好吗！不要瞎想。

    他上次也跟他解释过了，应该不会乱来……“这种事，无所谓。”

    “不讨厌吗？”脸凑到陆真跟前。

    “……”望进林毅思的眼，竟不想移开眼神，“不讨厌。”

    听到陆真的回答，林毅思才坐起来露出笑，继续看电视。

    “……”就这样？

    不……好吧，就是这样。

    “你早上都去哪里跑步？”想着或许可以和他一起去跑。

    “就在河堤上。”林毅思指向着河堤的方向，定定地看着陆真。

    “几点起床？”

    “周末是五点半，平常是五点。”

    “……”虽说夏天五点起来天蒙蒙亮，但现在已经渐渐入秋，夜也变长了，那时起来天应该还是黑的吧……

    陆真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让林毅思更加疑惑了。

    他们平时是七点三十五分上课，照今天来看，是每天都跑一个半小时？还是说还做了其他些什么……

    “真真？”许久没见陆真反应，林毅思有些担心的把手放在了陆真的额头上。

    “没事。”拿下林毅思的手，“除了跑步还做什么吗？”

    “仰卧起坐、俯卧撑和深蹲。”真真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感觉自己的手心要出汗了。

    陆真抿着嘴，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觉得这个人过于优秀，自己比不上，想要追逐又迫于对自身容忍度过高无计可施，于是又生出了自我厌恶，这是个死性循环。

    胸口乱如麻，“以后，带上我吧。”反正也是锻炼。

    林毅思吃了一惊很是讶异地看着陆真，又带着喜悦之意，“好。”

    俯卧撑之类的他大概没法和他一起，于是约了每天早上五点半在河堤上，放假便六点。

    那天也没做什么，下午就回去了。只是回去的时候林毅思一脸不舍。

    开始跑步的第一天，陆真带了两瓶水，顶着两个死大的黑眼圈来了，跑两步走一会儿，偶尔递递水。

    第二天，带了一瓶水，依旧黑眼圈，跑两步走一会儿，继续递水。

    接连四天这个状况都没有改变。

    而林毅思看着陆真一脸疲乏却又依旧坚定的脸只觉得十分吸引人。

    第五天开始就是运动会了。

    这天俩人跑完正坐在堤坝上。天还没亮开来，一江河水平静得看不见波纹跃动，对岸稀疏的灯火看起来格外朦胧，有些许被清晨薄雾笼罩的悠然，静谧又闲适。

    陆真深吸了一口气，满足感溢满胸腔，许久未有的舒畅，很是享受。

    抬头望天，发现还能看见月亮的影子，白白的，小小的，“你喜欢星星还是月亮？”没什么特别意义的问题，随口的一问。

    林毅思有些困扰，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石头的组合体。

    “白痴。”

    林毅思眨眨眼，看着陆真脸上勾着的笑也笑起来。

    以前陆真从不骂他的，当然他并不是说现在这样不好，而是现在能看到陆真更多的样子他很开心。

    ……

    陆真的比赛就在上午，十点钟。而朱允诺参加了跳远和一千五百米，跳远就在上午九点，他在开始仪式中看到陆真后就死活拉着他去看他比赛了。

    别说这人矮是矮，跳得还挺远的，陆真都给拍拍掌了。

    “怎样！燃起一丝热血了吗！”朱允诺精神充沛一脸兴奋。

    陆真附和的点了点头，看了眼手表，快到准备时间了。

    “你明天也会来的吧？”

    “明天有事。”他才不来，还不如在家躺着。

    “哦……那你呢？来不来？咋不参加呢。”话头转向林毅思。

    林毅思摇了摇头。

    朱允诺貌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声，举高手臂做上了伸展运动。

    “我去比赛点准备了。”

    “去吧去吧。加油啊！”朱允诺进了决赛还要再跳一次。

    “我也去。”

    可刚迈开脚步就给朱允诺揪住了，“你等等我吧，我们一会儿再一起去看，很快就完了。”朱允诺腆着脸把林毅思留住，因为刚被陆真拜托了，说别让林毅思跟着他一起。

    为什么？

    废话！当然是因为他会紧张啊。

    ……

    陆真一边做准备运动一边又开始思考林毅思会想要什么，难不成是轻轻的一个吻？

    ……

    他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不然是要他的糖？帮他写作业？请他吃饭？要他下厨？

    怎么想都觉得每个可能性都很低，本来他就不觉得林毅思会有什么提出来却从他这儿得不到的。

    上一组已经跑完了，马上就是他们这一组了。六条跑道，陆真在第五道上。

    做好预备动作，就待枪声响起。

    “砰”，起速不快，陆真跟在第二名后面，打算跑上个一百米再慢慢加速，一开始就全速跑，到中途就会腿软变重了。

    很好，就剩最后一段了，照这个形势冲刺的话应该可以超过第一名，不过前一组水平挺高，指不定到时排出来也入不了围。

    正想加速冲刺，脚跟却被后边扑来的一股力扯住，硬生生把他拖得跌跪在地。

    跌下去的瞬间心里跑出一声低骂，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继而感恩，上学期把炭渣跑道换成塑胶跑道真是幸运。不然不止会把他校服弄得很脏，也会让他受到更大的摩擦伤害。

    看来胜利无望了。算了，反正他左右都打算答应他的，就是有点不甘心。

    “对不起啊，你没事吧？”后边爬起来的男生抱歉地低着头，都不敢看着陆真。

    陆真打量了人一眼，拍拍手站起来，“没事，你自己还是快去清理一下。”指了指他手肘的擦伤。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男生埋着头，脚都有些颤抖，十足十的手足无措。

    这时两班的拉拉队也来了，陆真便更不想被围在这里边，而这人一个劲的道歉更是让他无言以对。

    “你们带他去擦药，我没什么事，先走了。”拨开人群正想走，又被人拉住了。

    忍下郁闷的怒意回头，却发现是黄泽羡，当下疑问便取代了怒意，“有什么事吗？”

    “去擦药。”面无波澜的。

    轻轻甩开被拉住的手，“不用，没伤到。”这个人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偶尔在食堂吃完饭丢餐盘的时候就能看见人坐在自己后面。

    不过也有可能从以前就是这样，只是最近注意到了，才发现这个人原来频繁性出现在自己身边。

    陆真现在只想回家把裤子脱了看看擦伤，虽然没大事但还是不舒服。

    看着陆真的脚步，觉得他明显是勉强装着的正常，于是黄泽羡决定还是把人送到医务室，下了就算陆真拒绝，抱也要抱着去的决心后，刚想上前，就看见有个人把陆真给抱了起来，风一般跑走了。

    那人他还认识，叫——林毅思。

    作者有话要说：

    嗯……「喂喂，怎么突然消沉啊」

    最近报了驾校，心情复杂的在“不想出门懒得去”和“应该会很有趣”中徘徊

    不过一个人的时间会变多挺好，更好写写写写/真的能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