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结局（下）

    两日后，天水山庄的人来把地下室里的西夏人和玉佩接走了。

    十日后, 我听到陈锦玥染急病去世的消息。

    我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于是在听闻消息之后，当日下午便去了永安巷, 在陈家的书房里找到了陈琪。

    她见了我，请我落座, 并亲自替我斟茶。

    “本打算明日过去你那儿说锦玥的事, 没想到你这么急性子。”

    我笑道：“反正近日无事，在家中也是闲着, 不如早点过来解解惑 ，表姐, 快告诉我，陈锦玥和那百渊盟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琪敛了笑容, 道：“四年前的刺杀案, 是锦玥连通百渊盟做下，但她最开始的目标是针对我，只因那时我与父兄临时交换了行程, 百渊盟按照原计划行事, 才弄错了行刺对象 。”

    “……”

    我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阴差阳错的，比戏文里写的还离奇。

    只是……

    “她为何要这么做？”

    陈琪死了, 对她有什么好处么 ？

    “当年，锦玥喜欢上一个人 ，她以为那人属意我。”

    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就这因为这个？”

    陈琪点了点头, 面色晦暗难辨 ：“可笑的是，那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我注意到她的情绪转变，安抚般地握住了她的手：“表姐，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让陷害表哥和舅舅的人付出代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往前看，不是吗？”

    她的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她再次望向我的时候 ，眼里的戾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取代的是轻松之意，她凝视着我一字一字道：“你说的对 ，还当惜取眼前人。”

    “咳，对了，琪表姐，你是怎么让陈锦玥招出那些事的？严刑逼供 ？”我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暗示，转换了另一个话题道。

    想到那个在我面前连刺自己两刀的女人，她对自己都能这么狠，还有什么是能逼迫到她的？四年前的事，如果她说出来必定是死路，这种情况下 ，以我对陈锦玥的了解 ，她一定会死咬着自己不知情。

    “我用毁容威胁她，她便什么都说了。”

    “……”

    都说打蛇打七寸，我以己度人 ，认为大多数人的七寸是身家性命 ，却不曾想过，有人是会把容貌看的比性命还重的 。

    ***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这一个月中，我先前嗜睡犯困的症状不仅没有好转，还加重了。

    于是在某日和陈琪约见的时候 ，她便提出等手里的差事忙完，向上峰告个假，陪我去一趟呈凤求医 。

    按照她的说法，许神医年事已高，不能再四处奔波行医了，且他如今在呈凤国的青都落脚。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于是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

    说是几日，其实过了十几日。

    陈琪说，她请的是自身的病假，所以此次的青都之行不能太张扬，简单地带一些换洗衣物和干粮就差不多了，随行的人能不带则不带，总之越低调越好。

    于是最终我们上路的时候 ，只是在城中雇了一架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便上路了。

    呈凤在商国的西北边，青都位于呈凤的偏南部，从京城过去倒不算太远，马车三五日可达。

    雇佣的车夫技术只能算得上平庸，因此在途径相对不那么平坦的道路的时候，便免不了磕磕碰碰，每当这种时候 ，我们便会要求下车步行，让马车开到平坦的路段等我们。

    当然，这是到了呈凤境内之后 ，在商国境内我们还是比较低调的 。

    此时正值四月，春光正好 ，天气也温暖适宜，因此步走起来丝毫不会觉得无趣。

    我想起上一次和陈琪单独去这么远的地方，还是五六年前，那时候我才十二三，她亦不过十六七岁 ，却是在最鲜嫩的年纪。

    我回想起当年，只记得她那时的装扮极美，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我却是记不清了。

    实在是太多年了。

    我顽笑般同身旁的陈琪道 ：“表姐，我都快忘记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反正你不是要低调吗？不如换成女装，保管没人认得出你。”

    我说这话原本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她会答应。

    然而，陈琪闻言却点头同意了 。

    到了呈凤的京师的时候，恰好赶上当地的花朝节，花朝节是呈凤的传统节日，类似于商国的三月三 ，是未婚男女表达爱慕的节日 。据说花朝节当晚，人人手里拿一支新摘的桃花，若是遇上心仪的人，便赠花表达心意，若是对方回赠，则代表对方亦有意，便算是定情了。除此之外，呈凤的花朝节亦是十分热闹，大街上灯火通明，一夜不息 。

    因此我和陈琪一致同意在京师逗留一两日，等花朝节过后再启程去青都。

    反正京师和青都相隔不远 ，也就半日车程。

    花朝节主要是晚上，白天街上集市里人还不算太多，陈琪提议趁着白日去采买一些衣裳首饰之类的 ，晚上灯会的时候也好穿戴。

    我没有什么异议。

    去成衣铺里的时候，我总共买了四套成衣，其中三套是她替我挑的，挑完我的衣裳之后，她开始挑自己的。

    她随手指了一袭淡蓝长裙 ，让掌柜的包起来。

    竟是女装，我原本还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买好衣裳之后，我们又逛了首饰铺子和脂粉铺子，因为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力图简洁 ，这类装饰上的东西带的就少 ，因此需要临时采买。

    买好之后，我们回到了落宿的客栈。

    因为花朝节的灯会大约在黄昏时就差不多开始了，再加上我们回去的有些晚，已经错过正常午膳时间了，因此便午膳晚膳并在一起用了，然后便回房准备梳妆打扮。

    我净过面，花了一些时间纠结换哪一套衣裳，最终选定了一袭丹碧纹纱云缎裙，换好裳裙，却又在梳发上犯了难。

    从前太过依赖清浅的后果就是 ，离了她，我只会梳一些简单的发髻，而那些繁美复杂的发式我都不会。我的手艺应付日常倒也足以 ，但今日这样的日子，显然就不够看了。

    正当此时，有人敲门，我心道应该是陈琪，拿起桌上的一根簪子随便绾了发，便过去开门了。

    房门开启后，入目处是一个身着淡蓝长裙的美人，我一时看的有些呆了，过了好一会 ，才回过神来 。

    我觉得有一股气从我的身体里直冲向脑门，使我暂时不能思考，于是我便在那股气的指引下，把陈琪推回了隔壁她的房间。

    被“暴力”对待，她也没有怎么反抗，于是很轻易地便被我打开房门，推了进去。

    她只是有些困惑地看着我道 ：“怎么了？”

    我一本正经地道：“表姐，你还是换回男装吧。”

    她这个样子出门，是想招惹多少桃花回来？

    “不是你说，想见我女装的样子么？”陈琪看着我，声音有几分，嗯……一定是我听错了，我竟觉得有几分委屈的味道。

    可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啊，原因我也不太知道，但就是本能的不想。

    于是我开始睁着眼说瞎话 ：“这样不好看，也不是，就是 ，没有以前好看，我觉得男装更适合你……”

    “彤彤，你是不喜欢我今日的妆容，还是不喜欢我这个人 ，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我的什么样子在你眼里都不好。”她此时看我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委屈了，甚至可以说是伤心。

    我也是到此时才反应过来 ，我做的有多过分。本就是我要求的，现在她满足了我的要求，我还那样说。

    “彤彤，你真的很难讨好。”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最初的那一股邪气早已烟消云散，我心里的愧疚感达到顶峰： “对不起，表姐，我是骗你的，很好看，只是我……”

    我顿了一下，意识到有些话一旦说出来，有些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

    但是，比起保守那个秘密 ，我似乎，更不愿意她此刻伤心难过 。

    ***

    傍晚，花朝节的灯会上。

    我们双手交握，走在呈凤都城的街道上。

    灯会很热闹，花灯和呈凤的姑娘都很漂亮，只是……

    我悄悄捏了一把她的手： “不要笑了。”

    她面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

    我手上稍微用了些力，威胁道 ：“再笑，我要下狠手了 。”

    她这才止住了笑容，倾身在我的耳边道：“好，我不笑了 ，彤彤。 ”

    我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

    “彤彤，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

    “……”

    我听了这话脸上火发火烧 ，别过脸，表示不想和这人说话。

    一个时辰前，我在客栈里把不想让她穿女装出门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之后，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盖棺定论我是在吃醋。

    我在她的面前，从来便不是强势的那一方，之前之所以能有几年的两军对垒，那是因为我的城防工事稳固犹如一个铁桶，而只要这个铁桶有了一点破绽，她便能从中迅速击破 。她步步紧逼，而我只能节节败退，直至签下丧权辱国条约。

    走至一处摆满了莲花灯的摊子前 ，我被那做工精致的莲花灯吸引得停了下来，莲花灯有大有小，大的高高悬挂在架子上，散发出淡红的光芒，小的便只有莲花大小，做成莲花的形状，中间粘着一小节蜡烛 ，是用来放到江中许愿的 。

    “表姐，我要那一个。”我指了指她头顶悬挂的那盏莲花灯 。

    陈琪踮起脚替我取了下来 ，并向摊主付了银子。

    我一手提着莲花灯，一手拉着陈琪，跟着人流到了江边 。

    江边有许多年轻的姑娘在放花灯，远远地望去，一江灯火璀璨。

    我们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一起把买来的莲花灯放了。

    “表姐。”我把目光从江水挪到陈琪身上。

    “嗯。”

    “之前忘了说，其实我还有几个条件。如果你不能答应我 ，那先前我同你说的那些话就不做数了。”我对她眨了眨眼，道。

    她愣了一下，收了笑容，正色道：“请说。”

    “第一条，我们在一起以后 ，你也要像现在一样对我好。”

    “我答应你。”

    “第二条，以后……”我想到苏玉福的小妻子曾经和我说的话，便起了一点戏弄陈琪的心思：“以后我说往东你不许往西 。”

    “我答应你。”

    “确定？那你往西走两步我看看。”

    她果真走了两步。

    我一时玩心起了，便道： “往西两步，再往东两步，如此循环往复十次。”

    然而，她既没有往西走，也没有往东走，而是直接朝我走来，俯身在我的唇啄了一口 。

    我一时呆住了，这，这是什么操作？

    陈琪一本正经地解释：“魏紫传授予我的秘笈，媳妇儿无理取闹的时候，亲一口就好了 。 ”

    我：“……”

    “咳，刚刚那一条不算，我说着顽的。”

    我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控制欲。

    她只是含笑看着我，不说话。

    “第二条，请你不要轻易放弃我 。以后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肯定会有，你要告诉我，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琪拉入怀中了，我们紧密相拥 ，我忽然觉得，有什么力量透过这个拥抱传给了我。

    “彤彤，你很好。你对我和对你自己，都要更有信心一点 。”

    感情方面，我一直都称不上是一个勇敢的人。

    如果是在安全范围内的感情，比如和蔓草的友情，和外祖母舅舅的亲情，我还能适应 。但爱情，已经越过我心里的安全线了。

    这样一种感情，能让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完全被另一个人操控，能让人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甚至将另一个人的一切凌驾于自己之上。多么可怕。

    所以，在我发现我对陈琪了动心的迹象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压制。

    踏出这一步，我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勇气，可是此刻抱着这个人 ，我忽然又觉得充满了力量。

    “最后一条，你这一生只许爱我一个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移情，我也会同样对你 。”

    我说完之后，她便松开了我。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如果她拒绝……

    如果她拒绝，我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但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么全要 ，要么全都不要。

    “琪表姐，如果你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我不会怪你，我不会强求你接受我的想法 。只是我们可能不太适合在一起…… ”

    “彤彤，你是不是早就认定我做不到？”

    “是。”我脱口而出，看到陈琪的脸色变黑，忙解释道：“不是，以前是，但是现在 ，我觉得你有可能是能接受的。”所以 ，我才会在此时提出来。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正合我意。”

    短短的四个字，在我听来字字都像抹了蜜一样甜。

    她说正合我意。

    是不是代表她也是这么想的？

    “表姐。”

    “嗯。”

    “陈琪。”

    “嗯。”

    “苏宝贵真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能遇见你，爱上你 ，并且得到你的爱。

    “我也是。”

    ————————以下是后记————————

    昭平三十八年，王上病重 ，命太子顾之渊和惠王顾之涵共同监国 。

    坊间传闻两位皇嗣在共同处理国事期间多有不合，民间亦有传言 ，说惠王有丽贵妃一脉的支持，迟早会废太子而自立。

    惠王一党想尽各种办法遏制流言的传播，但都见效甚微 。

    正史记载，昭平三十九年 ，中秋宫宴，顾之涵（废惠王 ）带两千兵马包围皇宫，欲行弑君篡位之事 ，事败，王念其年幼初犯，夺其爵位，贬为庶人，其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

    昭平三十九年冬，王在承安殿病逝，顾之渊继位为女帝 ，永光元年始。

    女帝继位后，励精图治 ，重视人才选拔，改革吏治，轻摇薄赋，鼓励商业的发展，使得商国国力在短短几年内得到空前提高。

    永光三年，内外攘定，女帝下令，京城各大书院每年录取一定比例的女学员，从此打破商国百年来女子不得入书院读书的规定。

    永光四年，女帝欲行改革科举制度 ，允许良籍女子参加科考，入仕途 ，满朝哗然，几位元老级大臣以死相逼，唯有以时任礼部尚书的陈琪为首的少数官员鼎力支持 。女帝遂罢。

    永光六年，西夏出兵五十万压境，女帝御驾亲征，命陈琪在此期间暂代内阁首辅之职 ，代女帝处理朝堂事务。

    永光七年，商国军队大胜 ，西夏南部十五座城池皆归入商国版图 ，女帝班师回朝，论功行赏，陈琪升任内阁首辅 ，其心腹武将胡熹升任兵部尚书 ，至此新一代内阁核心势力皆换为女帝心腹。

    永光七年女帝复提科举改革一事，数年前竭力反对此事之元老大臣皆已辞官归隐 ，又得内阁支持，因而反对之声势弱，得以施行。

    永光十五年，陈琪辞内阁首辅之职，携妻归隐山林。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六百多字，懒得再单独开一章了，就贴到这一章结尾了，买过的不需要重复买 ，就酱紫。

    以下是原作者有话。

    到这里就结束了，还有一个后记，会在今天或者明天发上来，然后还有三四个番外，番外会放在专栏的番外合集里面， 暂时就这么多吧。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谢谢所有给这篇文收藏评论投雷和灌浇营养液的小仙女 ，群么么一个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