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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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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凝把手机揣进口袋, 防备的又盯了他一眼,随后起身换了个座位。

    手腕上皮试的小包还鼓着,程谨言低头盯着那小小的一个包, 满心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灰败。

    回去时在街市下的车, 展凝带着程谨言在市场外围转了一圈,然后找到了卖鸡鸭苗的摊贩。

    两只并排放着的圆形箩筐, 小鸡小鸭各装了一半,尖声刺耳的“叽叽喳喳”非常吵。

    程谨言蹲地上看箩筐里毛茸茸的黄黑色的小鸭子。

    “我要十只, 鸡鸭各五只。大爷, 装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多套个塑料袋?”展凝说。

    老大爷很爽快的答应了。

    一边掀了上面的网面给她抓小鸡, 然后是鸭子。

    没了网面的鸭框顿时畅通无阻,程谨言犯贱的伸手抓了一只在手上把玩,结果乐极生悲, 一坨鸭屎直接挂他手上了。

    小少爷顿时将鸭子一扔,盯着自己恶心巴拉的手掌,脸黑的堪比锅底。

    程谨言倒霉了,展凝就乐了。

    她暗笑了好一会, 看着程谨言接过大爷好心递过来的脏棉布擦了擦手,然后把一袋子小鸭递过去,说:“喏, 拎着吧,压一压你的心理阴影。”

    程谨言就这么拎着一袋子的心理阴影跟展凝一起回了家。

    乡下的生活其实也挺无聊的,能玩的东西更少,因为孩子不常来, 所以没配电脑,除了电视就没了其他可供消遣的电子设备。

    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伙人靠打牌,河边捞浮萍,加之逗狗斗鸡来打发。

    回去的时候展淮楠没来接,他们要坐大巴车返程。

    孙婉表情不太好,不太好的原因不是因为要返家了,而是收到了朴泽的信息。

    这人的联系方式已经被孙婉拉黑,朴泽是借着别人的手机发过来,内容主要是道歉,表现的非常诚恳。

    但诚恳的完全没有用。

    孙婉说:“我信他,我是狗。”

    展凝对此不发表意见,因为有前世打底,就算孙婉是只“狗”了她也不意外,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只能走着看。

    孙婉最后如果还是跟朴泽走到一起,展凝会觉得是情理之中,如果走不到一起,那么她也都会祝福孙婉找到另一个适合她的人。

    到家后没多久展凝破天荒的接到了钟乔松的电话,手机屏上闪烁着“钟老头”三字。

    “见鬼了。”她说,然后把手机接了起来,乖巧的叫了声:“师傅。”

    里面传来一声闷笑。

    展凝愣了下,惊愕的说:“顾倾杯?”

    “这就听出来了?耳力不错。”他说。

    展凝:“你在N市?”

    “对,你过来吧,我在钟师傅这坐着呢。”他说,“就两个大男人还蛮无聊的。”

    展凝深深觉得自己去了也照样无聊。

    展凝:“你怎么用这个手机打我电话?”

    在工作室都留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同样的她也有顾倾杯的,就是至今为止都没派上过用场罢了。

    顾倾杯:“我手机没电了。”

    电话挂断,注意了下时间,正巧临近中午,展凝在家随意吃了点就准备出门。

    顾倾杯:“老师虽然没过来,但时常念叨您,也非常希望您能多去他那边坐坐。”

    他们坐在一个小小的茶室里,这间茶室是三年前刚配置的,之前是个杂物间,架不住钟乔松对茶道的钟爱,只能劈出来。

    钟乔松舒怡的闻着茶香,神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含刃:“你不用特意给他留面子,那家伙不骂我就够好了,要念着我过去窜门得留下辈子去。”

    说完视线扫过地上一角,那里放着瞿刑让顾倾杯带来的见面礼,有珍贵面料,特制饰品,一些保健品,最离谱的是还夹杂着两张喷了男士香水的明信片。

    钟乔松深深觉得,除了那两张明信片是瞿刑的手笔,其他都是顾倾杯碍着面子私下准备的。

    那个缺德玩意!

    顾倾杯笑了下:“您那是偏见,这么久了还怄气呢。”

    钟乔松:“一个月前刚来过消息给我看他那只贱猫,不气说不过去。”

    顾倾杯下意识斜了眼地上睡的正香的拉布拉多。

    钟乔松抬手摆了摆,不想再多说的样子,转了话题:“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现在一直在老家,那边环境好,生活步调慢,日子可以过的比较闲散。”

    顾倾杯刚说完,屋外传来了点杂音,他扭头看过去。

    展凝正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走来,头上套着顶毛茸茸的黑色贝雷帽,一张素面朝天的脸看过去更为白净显小不少。

    “师傅!”展凝一脚跨进来,目光快速在顾倾杯身上掠过,跟钟乔松打了声招呼。

    钟乔松掀了掀眼皮,说:“小曲想你了,带下去陪它玩会吧。”

    “……”展凝无言的看了眼听见声音就从地上起来,现在围着自己疯狂打转甩尾巴的狗。

    将她特意传唤过来,居然是为了陪狗玩这事,着实打击人。

    展凝又快速看了眼顾倾杯,对方举着杯子抵在唇边,桃花眼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明显在那偷笑。

    展凝顿觉尴尬,垂眼抓了抓狗头,连忙出了门。

    “展凝在设计上的天分不大,一根筋通到底不太会转弯,但架不住她自个喜欢,勤奋又总能补拙,偶尔偏了方向的点子还是蛮有意思的。把她放你们那边,你们也别太难为她,让她涂点金,上不了塔顶,但至少在这条路上稍微走的容易些。”钟乔松慢悠悠的说着。

    大师级别所谓的天分不大,比起一般人其实还是好了很多,当然跟有绝对天赋的人确实没法比,顾倾杯想起展凝蹲地上捣鼓那只猫时的情景。

    在条件限制下她会把对人类的灵感,投放到动物上,从款式颜色到搭配,上次一顶带蕾丝的小礼帽就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还没满意,愣是在那拆了缝,缝了拆。

    顾倾杯转了转杯子,说:“您说的对,展凝确实挺一根筋,不过有时候看着蛮有意思。”

    钟乔松挑了下眉,难得露了个有点意外的表情,很快又收敛:“工作室现在是你全权在负责吧。”

    顾倾杯:“老师还是会看顾着些。”

    虽然工作室挂了瞿刑的大名,但实际瞿刑长期不在国内,工作交流基本都是靠邮件往来,说顾倾杯全权负责也不为过。

    顾倾杯走进小楼操作间时,展凝正坐那玩手机,大型犬又趴回了地上,下巴亲昵的搭在她脚背上。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S市?”顾倾杯拉过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展凝抬头看他:“就这几天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两天,从老家回S市正巧路过,所以来看看。”他说。

    展凝:“我每年都会来这呆着,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顾倾杯:“没缘分呗!恰巧钟师傅也没跟我提过你。”

    展凝不舒爽的撇嘴。

    顾倾杯还要在这呆几天,提议说回S市时可以一起,反正他有开车,展凝没拒绝,有免费座驾可以蹭,不坐白不坐。

    然而离返校时间越近,程谨言脸色便越不好。

    这意味他要长时间见不到展凝了,他攒了这么多年的日思夜想还没好好展开过,就又要求他收拢掖好,而见不到人的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他满心的惶惑不安在深夜时越发肆意泛滥,可再是不舍难忍也终归止不住展凝的脚步。

    大上午,衬着程谨言的心情,这天是阴的,风刮的有点猛。

    展凝整装待发在客厅坐着,一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程谨言蹭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他有心想说一句:“改天走吧,你看现在这风感觉都能把人吹跑了。”

    可也知道说出来除了被展凝舌刀削一顿,不会有其他下场。

    “东西没落吧?”他没话找话的说了句。

    展凝在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程谨言手一下一下的按着沙发,随着时间的临近心底的烦躁呼之欲出,他像一只被围困在死角的小兽,除了嘶嚎外再无他法。

    情绪是很容易被感染和察觉的。

    展凝侧头看了坐立不安的人一眼,说:“你有事?”

    程谨言犹豫了下,说:“我有时间去S市看你。”

    完全不需要!

    她巴不得离这人远远的,真心不需要这么贴心。

    展凝给他洗脑:“高中课业压力比较大,你平时得把多的时间好好放到学习上,S市要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放假给你带过来。”

    其实自从程谨言高烧清醒过来,她都一直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太对,话变得更少,虽然平时看着依旧乖巧,但她老觉得这人的气质多了些莫须有的攻击性,那种见了她不太敢吭声的孬性几乎不见了。

    如果展凝对以前的程谨言是不待见,那么对现在的程谨言则有点反感和畏惧。

    顾倾杯的电话正好赶到。

    展凝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说:“我走了!”

    快速接完电话,推着行李箱就急急忙忙的往大门走,也顾不上给李知心和展铭扬留几句话,高声朝里喊了一句,直接出了门。

    身后程谨言眼中浓郁的不舍和纠结随着大门“砰”一声被关在了门内。

    “我姐怎么急的都不让我们送下楼。”从卧室出来被扑了一脸门风的展铭扬忍不住嘀咕。

    程谨言没吭声,他从沙发起来,走去阳台往楼下看。

    下面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车门边站着一个器宇轩昂的男人,等展凝出来,帮着将行李放到车上,然后很快驶了出去。

    “喂,你干嘛呢!”展铭扬突然惊呼出声,一把拽过了他的手。

    阳台上放了李知心最心爱的芦荟,涨势非常喜人,现在最大的那片芦荟肉已经被绞死在了程谨言的手中,粉身碎骨汁液横流。

    “哎呦喂,我要被我妈骂死了!”展铭扬闹心的说了句,虽然闯祸的是程谨言,但最后挨骂的肯定是他,李知心同志向来偏心。

    程谨言手上一片粘稠,还隐约掺杂着被刺带出的血丝,他木然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很快又把视线转向窗外,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他还是死死的盯着展凝离开的那个方向,好似能瞧出些什么来。

    “赶紧回屋去洗洗。”展铭扬说。

    程谨言站着没动。

    展铭扬拽了他一把:“谨言!”

    程谨言终于白着一张脸转过了身。

    市中心外围有一幢几乎濒临废弃的大夏,整幢建筑都蒙着厚厚的尘,楼身上挂着的大厦名已经飞掉一半。

    程谨言戴着一定鸭舌帽,遮着俊朗的眉眼,埋头走了进去。

    他直接上到六楼,走廊阴沉沉的,零星有几间办公室门开着,传出隐约的人声。

    这里有很多的挂名公司,几乎一个门就是一个单位。

    他走到走廊尽头,站在一间脱了不少漆的黄色门前,上方的门牌已经给掀掉,露在外头的木渣四处戳着,看起来非常简陋。

    他一连快速敲了五下,等了有一分钟,有人来开了门。

    是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塌鼻三角眼,怎么看怎么猥琐。

    “找谁?”他说。

    程谨言面无表情的说:“你,谈笔生意。”

    对方又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侧身让人进屋。

    半晌的谈判后,程谨言将展凝的照片递了过去,他看着上面笑的跟只猫似得女人,一时错不开眼,淡声说:“我要知道她每天的行踪。”

    回校后展凝依旧两点一线的打发着校园日子,她的大学生活枯燥而没有生气,对比其他人的潇洒肆意,她过的很有些老年人的味道,好在自己不在意,旁人偶尔调侃也激不起几个浪花。

    时间飞速往后,气温逐步升了上来。

    前段时间顾倾杯因着一枚刺绣的花样,特意出差往东北跑了趟,那里有一批老人长期自己手缝刺绣,颜色漂亮,做工精细,很多细节上的东西是机器远不能及的。

    顾倾杯很看中手工这一块,他觉得纯手工的东西会更有韵味,也更有灵性,所以他接的单子耗时都非常长。

    出差回来后顾倾杯丢给展凝几乎一麻袋的手工刺绣,让她将这些归类入档。

    一大堆刺绣中还有不少大同小异的,比如同样的花色,其中一个还掺了金丝,就又要拎出来另外放,还得做标记。

    这是个非常细致的活,干的展凝几乎要疯。

    她一个人呆在小房间整天都在捣鼓这些玩意,过了下班时间都没注意,直到顾倾杯过来。

    展凝背对门坐着,由此压根不知道领导来视察。

    “这两个没差啊,怎么没系在一块。”展凝自言自语的说,边翻转手中藤蔓一样的刺绣。

    她翻来翻去了快三分钟,愣是没找出区别了,简直升到了大家来找茬的最高难度。

    “结不一样。”顾倾杯看她两眼珠都要黏一块了,忍不住开口提了句。

    安静的室内,突兀的响起一道男声,展凝立时吓得抖了下。

    展凝瞪大眼:“你什么时候站那的?”

    “嗯……可能是十几分钟前?”他说。

    展凝愣了会,将视线重新放回刺绣上,寻着刚才顾倾杯说的话找到了最后的那个结。

    她想:“变态啊,分这么细。”

    顾倾杯说:“别在心中吐槽我啊!”

    “……”展凝将标签贴上去,“想多了,哪来那个胆。”

    看在员工表现不错,下了班还在岗位这么勤恳奋斗的份上,顾倾杯提议请展凝吃饭。

    他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一般不请人吃饭的,你好好考虑。”

    “我请你吧,还没谢你上次把我从家里带回学校。”展凝说。

    这都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时间也是真快。

    “难为你到现在还记着。”顾倾杯抛了下车钥匙,似笑非笑的说,“你这顿再欠着,今天既然是我提的就我来。”

    展凝看了他一眼,男人露着小虎牙,笑的一脸坏样,也不知道这人清不清楚自己这张脸带出来的副作用,真是感觉要把人往坑里带似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继续犟着未免过于矫情。

    展凝将东西往边上一放,点头应了:“吃什么?”

    “随你选。”他说。

    最后去了一家茶餐厅,点完菜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可能是两人的年龄差不大,加之彼此恩师是旧友,顾倾杯也从不拿领导身份压人,由此相处时并无压力,相反很轻松。

    顾倾杯偶尔也会参与到大型晚会的造型设计当中。

    “下次你可以跟着去看看,能学到不少东西。”他说。

    展凝想了想:“那我是不是还可以看到很多明星?”

    顾倾杯笑了下:“你还追星?喜欢哪个?”

    “不追星,”展凝摇了下头,“说着玩的。”

    点了两个冰淇淋球,展凝这时在用小勺子挖着吃,她吃的很专心,说话都不抬头看人了。

    顶着一头漆黑短发,垂头时刘海稍稍挂下来一些,衬着一张白净略有些圆的脸,看过去更显小了些,跟摇头娃娃似得十分可爱。

    顾倾杯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说:“那个球很好吃?”

    “嗯。”展凝咬着小勺子赏了他一眼。

    顾倾杯笑眯眯的说:“介意我挖一口吗?”

    说完,不等展凝回应,举着筷子过去夹了一口。

    粉色冰淇淋球瞬间少了大半!

    展凝:“……”

    杯子里一个紧挨着一个放了两个球,一个灰色巧克力,一个粉色草莓,展凝不怎么喜欢吃巧克力,但她有个习惯,就是先把不喜欢的给灭了,然后在安心的享受喜欢的那份,跟苦尽甘来差不多意思。

    她勤勤恳恳刚把灰色的给挖完,结果一个不留神,粉色的就给灭了个七七八八。

    “味道一般。”挖了人心头好的顾倾杯放下筷子,笑的很是意味深长,“我不太喜欢甜食,不过看你吃的样子感觉非常美味。”

    “……”展凝感觉一阵糟心,脸上依旧平静,“我也就有吃没吃的吃一点,平时也不怎么碰。”

    她把杯子往外一推,停了手。

    一顿饭结束,顾倾杯将人送回了学校。

    而两人相处的画面,在次日晚上一五一十的反馈到了程谨言手上。

    他刚洗完澡,身上单披了件藏蓝色睡袍,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

    图片一张张往下翻,随着画面变换,程谨言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几乎冷的能掉冰渣子。

    目光触到顾倾杯倾身过去,两人分食一份甜点后,疯狂的嫉妒和愤怒立时冲破天灵盖。

    他赤红着双眼,猛地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给扫到了地上。

    一阵惊天动地后,把还没睡的展铭扬惊的跑到了他的房门口,门锁着进不来,只能在那敲了敲,隔着门板喊:“谨言,你怎么啦?”

    程谨言失神的盯着某一点,沉沉的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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