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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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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今天打了野兔,我们可以吃肉了!

    兔子这般可怜,你怎忍心……放了它吧。

    我要吃肉!

    乖,昨夜还剩些……

    那个不好吃,我不吃!

    你……唉……

    娘,那个叔叔又来了,拿了好多好吃的……娘,你怎么不去见他?

    娘对不起他……去摘几个后院的瓜送给叔叔。

    娘,你又吐血了,可是没有大夫肯来……娘,那个叔叔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来了?

    他是大将军,他去做很重要的事了……你要记住,以后不能去麻烦他……

    可是娘,你生病了,我应该去麻烦谁?

    这都是命……娘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娘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娘,你会好的……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会听话的……

    璟儿不要哭……娘怕是不行了,你拿着这只玉簪去肖侍郎府……他……总会收留你……

    嗤,野小子就是野小子,还是个贼骨头。快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打断你的腿!

    ……

    喂,你救了我,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收我为徒吧。

    ……

    我今天会被狗咬,明天会被人打,后天说不定会被雷劈,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不愿意帮我,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省得我再多吃苦头。

    ……我从不收徒。

    收儿子也行。

    ……

    爹。

    ……叫师兄。

    难怪世人常说浮生若梦,往日种种在黄粱一梦中呼啸而过,好似演绎的只是他人的悲苦,只一瞬,便唱尽了数十载光阴。

    他不知道,他这一梦做了三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入戏太深,还是从未出戏,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在梦中重演,心还是痛得万念俱灰,以至于睁眼好一会了,他的眼前还是一片空茫,直到一只手拂过面颊,耳边传来轻叹:“你哭了。”

    广岫视线顺着声音挪过去,猛地抓住那只手:“卫翊!”

    大悲之后的大喜就如同出现在久饿之人眼前的鸡腿,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要去抓住,广岫将人一把拉进怀中,紧紧抱着:“卫翊!你还在,太好了!”

    “卫翊”靠在他肩头,眼中却是深深的悲哀:“看到我,你就只能想到他吗?”头一低,一口咬在他肩上。

    广岫痛得一个激灵,松手将他推开,意识到自己又认错了。随即摸自己胸怀,焚仙炉却不在。

    他脸色大变,起身就要下床,却见焚仙炉正在逍掌心浮动,炉内幽光点点,看来十分虚弱。

    “你做什么?”广岫又急又恼,伸手去夺,“还给我!”

    逍随手一抬,焚仙炉往上浮了几寸,恰恰避过了广岫伸过来的手。广岫再夺,焚仙炉再避,几个回合下来,广岫内伤外伤一起发作,痛得他一头冷汗满脸煞白,呼呼喘气。

    逍冷冷看着他,一手捏住焚仙炉:“布阵害我们的,是不是你?”

    广岫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没好气道:“布阵又破阵,我是白痴吗?你要怎么对付我都可以,不能伤他。”

    逍看着他并不言语,眼角眉梢带了些愁绪。

    广岫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在无心阁内,问道:“卫翾呢?”

    逍道:“他走了。”

    “他自己先走了?”广岫微怔,卫家得罪了皇帝,只怕一家都没好果子吃,他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瑱也跟着去了,不知会不会有危险?”逍紧皱眉心,瞪了广岫一眼,“你赶紧好起来,离开这里。”

    广岫赶紧做虚弱无力状:“咳咳,我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人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把焚仙炉还给我,我一高兴,说不定就好得快些……”

    逍盯着他,手一挥,焚仙炉便朝他胸口撞去。广岫接住焚仙炉,胸口也被撞的生疼,一时不支倒回床上,忽觉胸前一重,逍竟压了上来。

    “你干嘛压着我……哎呦,我快喘不过气了……”广岫确实快要喘不过气了,因为他的嘴也被堵上了。

    逍堵着他的嘴一个劲地啃,生涩而笨拙只知磨磨蹭蹭,磨得广岫嘴巴生疼,一把推开他吼道:“你有病啊!”

    卫翊的模样和个性都是文文弱弱的,逍却是洒脱肆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此时面容通红看着他笑,笑得邪魅而骄狂:“我就是要让他看看你我亲近的样子。”

    焚仙炉正对着广岫浮在半空,偏偏他重伤未愈无法反抗,挣扎间嘴都给咬破了。

    逍极尽魅惑得舔去嘴边的血,一双眸子锁定了他:“你给我听好了,我喜欢你,所以你只能是我的,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明白吗?”

    广岫又气又急,嚎道:“我有什么好的,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逍凑近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吻:“来不及了……”

    竟被人压在下面占尽便宜,也不知焚仙炉中的卫翊能不能看到,广岫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忽见房中紫气盈盈,黎情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正拖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

    广岫如见救星,呼道:“救命啊上仙……”

    黎情抠抠下巴,笑道:“如此销魂时刻,你竟要我救你?”

    广岫已顾不得许多:“他这是乘人之危霸王硬上弓,上仙不能见死不救啊……哎呦,你属狗啊又咬我!”

    使劲推开逍,广岫脖子上已留了一个深深的牙印,丝儿丝儿冒着血,疼得他咬牙切齿:“你这疯子!”

    黎情啧啧做声:“男欢女爱的,当真是教人艳羡。不过你们都是男人,这叫什么来着……以前曾看过一本人间杂论,你们这叫……哦,叫断袖。”

    广岫气不打一处来:“断个屁,我就是断了命根子也不和他断!”

    逍靠过去,竟一把捏住了他的:“那我就来帮你断了罢。”

    广岫哪里想到他会有这般惊人之举,倒抽一口气,想推开他又使不出力来。逍十分恶劣得又捏了捏,这才松开手,广岫满脸通红,简直想一头撞死算了。

    黎情笑吟吟看着他们,十分有趣的样子。

    逍暂时放过了他,挑衅般看着黎情:“你是这里的主人?赶紧放我们出去,否则我拆了这里。”

    黎情笑道:“若我没记错,好像是你们不请自来的吧。”

    逍一时语塞,广岫缓过来,赶忙道:“他这人脑子有病,上仙别与他一般见识。”趁逍未留意,他抢回焚仙炉护在怀中,道:“还未谢过上仙收容之恩,日后上仙若有驱遣,广岫万死不辞。”

    黎情道:“不必谢我,卫老二带你们来的,料理伤势整理房间的是思澜,我什么都没干,只是看了看热闹罢了。”

    广岫仍是一脸感激,奉承话就说的更灿烂好听:“上仙慈悲为怀,真是三界之内最为宽仁的仙,什么玉帝王母,根本及不上上仙分毫。”

    黎情笑得眉眼弯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十分舒坦受用。他尚在仙列时也不过是琅环阁里一个末品小仙,几时受过如此吹捧赞誉,看广岫的眼神就更是欣赏,只是嘴上还要谦虚几句:“玉帝王母高高在上俯视万物,你这么说教本仙如何承受得起?今后,还是要低调些才是。”

    广岫谄媚称是,瞪了逍一眼:“你这没规矩的,上仙大度借你我落脚养伤之地,你还如此失理,还不快赔罪!”

    逍瞪回去,扬起巴掌就要扇,广岫赶忙缩头躲避。逍没忍住笑,巴掌改为轻拂:“好,你赶紧养伤,我不来扰你。”这个地方灵气充盈,最适宜他这样的妖精鬼怪休养,反正广岫伤势未愈,他也就暂时宽心留下,冲黎情赔了礼。

    广岫却不让他安生,让黎情给他找些活干,省得闲暇无事又来骚扰自己。黎情便说庭外几株仙树近日生了虫,打发逍去捉虫了。

    对他们之间的事黎情十分感兴趣,他早在琅环阁时就看遍了天界藏书,后无意自一位下过凡的小仙处得了一本传奇故事,看过后便觉得阁中那些书简直无趣得可以拿去烧了。

    人有七情六欲,感情复杂多变,由人写出的传奇故事看来更是跌宕起伏妙趣横生,他素来喜欢看。此时见广岫与逍和卫翊精魂之间关系复杂便生了八卦心思,追问起来。

    面对上仙的好奇心广岫有些哭笑不得,起初只是随便说几句,黎情却越问越细,到头来他那些事已说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这些事比起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传奇故事来要无趣得多,黎情听得没了兴致,又与他分析了一番,让他弃了卫翊而择占据了卫翊身躯的逍,如此一来便等于有了两个红颜知己,享尽齐人之福,听得广岫直翻白眼,以伤重不适为由将这位上仙打发走了。

    让他放弃卫翊,怎么可能!

    他捧着焚仙炉左瞧右瞧,冲着那点精魂絮叨,也不管卫翊听不听得到:“卫翊,你在里头感觉可好?你放心,这地方对你再好不过,不用多久你就能复原了。逍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有他在你体内你的身体便不会坏掉,等你好了我就轰他走……方才那些你听到了吗?你别当真,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便是用我这条命,也要把你救回来。卫翊,我把你害成这样,你怪我吗?我打小就觉得自己特聪明特厉害,可是你看,我竟然把你害成这样……我真的是全天下最蠢最该死的人了……卫翊,你快点好起来吧……”

    在他的絮叨声中,焚仙炉忽然幽光一闪,缓缓漾出炉外,在广岫眼前汇聚成卫翊的模样,目光柔和看着他。

    “卫翊……”广岫又惊又喜,“你……没事了?”

    卫翊道:“听你说了那么多,我想出来看看你,便出来了。”

    看着他温柔和暖的笑,广岫心中一酸,他多想去抱抱他亲亲他,这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过。可现在,他只是一缕浅淡虚弱的魂魄,害他至此的,恰恰就是自己。

    “卫翊……”广岫鼻头一酸,“对不起……”

    卫翊微笑摇头:“不要说对不起,我一点都不怪你……”

    广岫不禁伸手想要触碰,指尖所过却是虚空。卫翊亦伸出手,莹白幽亮的指尖与他的碰在一起,在他身上闪动的灵力光点亦缓缓游离在广岫指尖。

    恍惚间,似融在了一处。

    广岫想起在芡山盗洞中,他化出的指尖火也是这样跳到卫翊指尖,不同时不同地不同景,心中的温暖平定却从未变过。

    卫翊如一缕影子般守在广岫身边,道:“我在里面听到你们对话,我爹他……是不是惹了很大的麻烦?”

    广岫心一沉,不愿回想的那段记忆又浮上来,头便又开始痛起来:“这个麻烦确实不小。你不要担心,等我好些了,我……”

    卫翊摇了摇头:“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你好好休养,不用去管……”

    广岫苦笑:“傻子,真的不要我管吗?如果,害了你爹的人,是我爹呢?”

    看着卫翊不解的眼神,广岫想要摸摸他的头,伸出手才想起来,顿了顿,摸摸自己的鼻子:“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肖乾林确实是我爹。他真是这世上最混蛋的混蛋,比你爹还混蛋……哦,不对,你爹和他一比简直是大善人,小时候我娘能把我养大,还是多亏了他。他竟能把我娘留给我与他相认的唯一一件遗物送给别的女人,从那时起,在我心里他就死了。”广岫苦笑,“可是这个混蛋就不肯消停会,还想着要谋反,他害你爹必定是觊觎你爹手里的兵权。你说如果他失败了皇上要诛九族,诛得到我头上吗?”

    卫翊没有回答,他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广岫自嘲一笑:“你说我摊上的这都叫什么事?说来说去还是怪你爹,非要我进宫除什么妖,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到自己头上去了。你说他这么蠢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卫翊一脸自责:“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要你下山……”

    广岫打断他:“没你的事,我怨天怨地怨谁都不会怨你。”看着那张温润的脸,一点点与那年冰霜寒雪之下的小脸重合在一起,他的心一如那时变得温暖起来,“还记得那年冬天在你家檐下躲雪的小叫花子吗?他用你给的玉镯换了一百两,买了一只烧鸡,可惜还没吃就被乞丐抢走了,剩下的钱也全没了。后来他厚着脸皮还去找过你,只是你没再出来。”

    卫翊有一瞬间的迷茫,忽然眼神清亮起来:“是你?!”

    广岫笑着看着他,那笑容亦与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人重合起来。

    一件棉袍有什么用,我要钱。

    你没有钱吗?

    这玉镯值钱吗?万一是假的怎么办?现在假货很多的。

    你真的没有钱?

    你可真是个傻子,不过还是谢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你吧。

    难怪在停云观听到他说“我要钱”时,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卫翊发誓,那是他见过最无耻的乞丐,却是笑得最好看的乞丐,让他在阴沉灰暗的寒冬亦觉天地敞亮和暖。

    卫翊笑道:“因为他偷东西被娘亲发现,罚抄孙子兵法,三天都没出房门。”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样,深深印入脑颅心肺,不可磨灭。

    岁月无声流转,围着命运相遇的那一点饶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广岫想抱抱他亲亲他的想法更加浓烈了,他坐正了身子,深深看着他:“别动。”

    卫翊下意识就不动了,眼看他越靠越近,尽管并无心肺肉身,他还是紧张得闭上眼睛。

    广岫朝那虚影的唇上挨过去,虽并无真切的触感,他还是心咚咚直跳,好似要跳了出来。

    两人的唇碰在了一起,一实一虚,如镜花水月不可触及,却美好的足以令人不顾一切。

    “先做个记号。”广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仿佛已看到卫翊满脸通红的模样,“以后再补回来。”

    卫翊低垂着头,身影逐渐浅淡,一点点回到焚仙炉内。广岫将其紧紧捂在心口,仿佛正拥抱着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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