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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嗅到死亡的味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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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子作给谁看!”

    “他只有四岁,他能做什么?那是我唯一的骨肉,只有四岁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肩膀上的痛刺骨钻心,苌夕拼命摇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一日,沭炎当着苌夕的面,把那一卷“山有木兮木有枝”撕得粉碎,仍了他一句:

    “你委实让我恶心!”

    苌夕被摔出大门之后,被沭炎的岳父以杀人之罪,抓进了打牢。

    由于沭炎不插手,那痛失爱子的妇人便随同他的父亲,便不顾及“挚友”的身份,半公半私,判了苌夕“斩手”之刑,手掌的手。

    靠习字为生的苌夕,有口不能言的苌夕,失去了两只手掌。不能说话,不能写字,尽管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半句。坏事传千里,身败名裂之后,只有苌夕一个人的家里入不敷出,没过两年,他便沦落到了街头乞讨。他性子傲,骨子硬,受不了这等屈辱。于是在某日的晨曦里,他走到沭炎家门前,用撞破的额头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在初升的日晖中死去。

    沭炎推开门看见眼前的尸身,浑身发颤,沉默了许久,吩咐下人:“敛了。”

    那下人将苌夕敛了,悄无声息地埋在后山。墓碑上没有刻字,只是那处巴掌大的墓冢前,总是有一方砚台,一支笔,仿佛在等着谁泼墨写字,又或者等着谁启唇耳语。

    然则,直到砚台上结了蜘蛛网,覆了一层又一层灰尘,也再没有人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地方都降温了,死鬼们注意加衣服啊~

    ☆、十世长劫(四)

    第八世,两人生在同一户商贾人家。沭炎是嫡出的兄长,苌夕是庶出的幼弟,他们相差七岁。

    苌夕身份低,年纪小,时常受欺负。跟母亲说,那个失宠的女人会伤心,跟父亲说,那个忙碌的男人会烦心。索性委屈都咽进肚子,什么也不说。

    在九岁生日那天,苌夕得了一盘桂花糕,被家族的几个顽童打翻在了泥洼。一群顽童嘻嘻哈哈跑了,剩苌夕抱着膝盖,孤零零对着那几块被泥污弄脏的桂花糕。那时他还没长开,小小的身影仿佛只有巴掌大,瞧上去尤其可怜。

    那时沭炎刚满十六,为人处事略成熟些,见这情景,便带苌夕上街,将小摊上的美食都尝了个遍。苌夕毕竟还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便对谁也袒露真心。把自己珍惜的宝贝玩意儿,都与沭炎分享。

    “二哥哥,陈叔教我做了一只纸鸢,咱们去放纸鸢吧?”

    沭炎放下手里的笔,“好。”

    “二哥哥,我刚刚去后厨房偷了半只鸡,咱们偷偷吃,谁也不告诉。”

    沭炎匆匆话别友人,“好。”

    “二哥哥,这只杜鹃受了伤,我们养起来,以后下了蛋,我们一人一个。”

    沭炎做了个鸟窝,“好。”

    “二哥哥,今天学堂的老师打手心,疼!这两日吃饭你喂我!”

    沭炎打开药箱,“好。”

    苌夕在高凳上晃腿,“二哥哥,你为什么不娶娘子啊?四哥哥都有孩子了。”

    沭炎顿了顿,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不急。”

    沭炎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媒人,始终没有娶妻。苌夕一日日长高,长大。逐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也终于,遇到了一桩能改变他命运的亲事。

    “听媒婆说,新娘是柳家嫡女?”沭炎的神情不是很愉悦。

    苌夕心里莫名地没有底气,点了点头,“嗯,本来,我的地位是高攀不起的,但那姑娘说非我不嫁,柳家人才答允的。”

    沭炎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你答应那媒人了?”

    苌夕又点头,“这门亲事本来就是我捡便宜得来的,待柳家姑娘嫁过来,父亲顾念柳家的面子,也会多照顾娘亲一点,娘亲她,也对我放心。”

    沭炎冷笑,“听起来,这门亲事倒是你娘在结。”

    苌夕沉默半晌,“她这些年委实吃了太多苦,我不能不顾及她。而且......人不是都要成亲的吗?”

    最后一句话,让沭炎冷了脸色,他落下一子,堵死棋眼,“嗯,纵然是要成亲的。”

    “二哥哥。”苌夕盘思,“我酒力不好,婚礼那日你可否帮我挡些酒?”

    沭炎收好了棋盘,“我那日在外地处理生意,回来不了。”

    这些年来,沭炎第一次拒绝他。

    苌夕一愣,“能推掉吗?我这辈子只成这一次亲,你是我最敬重的兄长,一定得到。”

    沭炎蓦然勾唇,“新人在场便行了,我无所谓。”

    语罢,便跨出房门,尤其潇洒。

    那日是两人最后一次交谈,随后,沭炎便去了沿海一带经商,再没回来过。

    苌夕因为柳家的关系,自此平步青云,柳家姑娘没有生育能力,他也没再纳妾。在常人眼中,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除了柳家姑娘,没人知晓他不能人道,也没人知晓,他会睡梦中喊“二哥哥”。

    沭炎的生意做得很大,是不少名门闺秀青睐的对象,不过他一直清心寡欲,形单影只。从四处打听苌夕的消息,听到夫妻和睦的字眼,心口总是刀割一样疼。每每午夜梦回,想起不该想的人,久久不能入眠。

    两人隔了千万里远,想方设法从探子口中打听对方的情况,却从来没见面,也没通信。

    沭炎四十岁那年,破天荒收到柳家姑娘的一封传书:

    “夫君病重,恐不久人世,声声叨念‘二哥哥’,恳请兄长速回。”

    沭炎当时还在海外,站在甲板上陡然大吼:“返航!最快的速度!”

    他上了岸,骑了快马,昼夜兼程。那匹马他买了好几年,想着哪次回去的时候骑,却一直只是养着。

    不料,真回去时,却是这样的情景。

    从沿海一路回奔,终于到了家。却只有铺天盖地的白绫,和女人的嚎啕哭泣。

    柳家嫡女披麻戴孝,见到风尘仆仆的沭炎,抹了眼泪,命下人递上来一盘桂花糕,哽咽道:“夫君说,待兄长回来之时,定要与兄长一同品尝。”

    物是人非,那个倚在长廊上,想着“二哥哥也许明日就会回来”的人,已然归入尘土。

    沭炎垂眸,看着晶莹的乳黄色糕点,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将一盘子糕点都染了朱红。

    他终究赶了回去,也终究错过一生。

    因为那口血,沭炎一病不起,生意也就此耽搁。他门下的管家早有二心,便趁火打劫,将家财悉数换了主人。没了身家,谁也不愿搭理他这个病痨子。受了无数白眼之后,他终于看淡人世,佝偻着身躯,在乡间搭了个破草棚。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那一世,他便在那破草棚里度过了余生,异常凄苦。说苦,他攒的为数不多铜板又不用来买粮食,而去买纸钱。

    他总披着褴褛衣衫,一个人望着火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念叨:“鬼是最会仗势欺人的东西,巴结富的,欺凌贫的......我不能让苌夕受欺负。”

    一直到七十岁,他仍这样念叨,喋喋咻咻没完没了。即便吃不起药,即便揭不开锅,他每个月就算是乞讨,也要给苌夕烧点纸钱。

    他不能死,多活一日,他心心念念的那人,便在地下多安宁一日。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这样想着。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一口气下去,什么焦愁都了如云烟。活着背负愧疚和遗憾,才是最难的抉择。

    ..................................

    第九世,苌夕出生一个西域的部族,是族长的第十九个儿子。他的前面有十八位兄长和十二位阿姊,在表亲堂亲里还有数不清的兄弟姐妹,家族十分庞大。

    沭炎生在野心勃勃的北国,是个俊朗的驸马爷。不过与他成亲的公主命短,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皇帝为了补偿,赐了他一只虎符,掌管二十万大军。

    并特许可再婚娶。只不过这圣旨颁是颁了,却用处不大。公主去世足足三年,举国上下都没有人敢嫁给沭炎——有个道行不错的巫师给沭炎卜了一卦,算出他命里克妻,凡与之婚配者,定活不过大婚之夜。

    对此,沭炎只有四个字——无稽之谈。

    他不信命,也不信缘。直到某日,他在外出狩猎之时,射向麋鹿的箭飞出去,不小心穿进了某个人的胸膛。

    那个人衣着不凡,却只身一人行走在山林之中,没有随从。没错,这人便是从部落偷跑出来游玩的苌夕。

    沭炎见还有气息,便带回帐中救治。请了军医,用了平日都舍不得打开的伤药,还破天荒去庙里求了炷平安香。苌夕的身子骨弱,费了好些心力才活过来。然则那一箭的劲道太足,没办法痊愈,伤口长好了,还会时不时咯血。

    不过沭炎照顾得细致,伤势并未继续恶化。一个月后,苌夕勉强能够下床。只是顺带着,在这些日子的贴身照料中,某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的年纪,在你们部落也该成亲了。”某日,沭炎似是不经意地开启某个话题。

    苌夕耳朵一红,嗫嚅道:“是有许配的人家,不过那姑娘在成亲前一日,跟情郎私奔了。”

    沭炎唇角一勾,“哦,这样也不错。”

    苌夕气呼呼,“什么不错?都,都没有姑娘愿意再嫁给我了。现在部族里到处在传,说我相貌丑陋,把新娘子给吓跑了。”

    沭炎把热好的药端过去,“我也差不多,我的先妻去世得早,都流传我命里克妻,现在北国也没人敢嫁给我。”

    苌夕捧着药,十分着急,“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我正寻思,娶门亲事,把这流言给破了。”

    苌夕倏地失落,“是,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成一门亲事,把你相貌丑陋的流言给破了?”

    苌夕沉思,“没,没想过。”

    “当真没想过?”

    “......只有几次......”

    沭炎定定看着他,“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苌夕蓦然一愣,药碗险些掉在地上,不知道哪儿生了一团火,把他脸颊都烧得通红,支支吾吾你你我我了半天,最后化作一个“嗯”。

    沭炎唤来一个巫师,算出良辰吉日,跟苌夕约定:“四月初二是个吉日,宜婚娶,续良缘。”

    联姻书第二日便呈给了那部落的族长,族长大喜,认为这层关系可以促进与北国的邦交,获取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安宁。而这边,北国的皇帝也在大婚前不久,召见沭炎,好好嘱咐了一番。

    至于嘱咐了什么,苌夕不知晓,他只是美滋滋地折回部落,等着大婚当日,沭炎骑着骏马,跨过千山万水来迎娶他。

    只是,命运最无情的,便是让你看清,你以为飞上云端的那一刻,只不过是那一脚踩空了。

    大婚那日,黑云夹着冷风在半空翻滚,直勾勾压向地面,天仿佛要塌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苌夕披着鲜红嫁衣,一步一步走上城墙,长长的衣摆在石阶上一阶一阶滑过——城外的打杀声已经持续很久了。

    “公子!”一个士兵哭喊着跑下,跪到苌夕面前,“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苌夕的妆刚刚上完,十分精致,他莞尔一笑,道:“沭炎说好今日来娶我,他来了吗?”

    “我们都上当了,我们部族所有子民都上当了啊!”士兵涕泗纵横,“沭炎以和亲为借口,趁我们筹备大婚之际,径直率兵杀进来了!他不是来联姻的,是来攻城的啊!”

    苌夕愣了愣,不肯相信。轻轻推开士兵,迈上城头。举目望去,全是黑压压像洪水一样涌过来的军队,而军队最前方,正是他等了许久许久的沭炎。身上披的,不是婚服,是戎装。

    沭炎见到城门上突然出现的人影,抬手示意军队暂时停止进攻,四周蓦然陷入死寂。

    苌夕站上城墙,望着下面的人,喉头颤抖,“你不是说,今日大吉,宜婚娶,续良缘吗?”

    沭炎策马上前,抬首,四目相望。

    他说:“你我婚约尚且作数,待我将这片土地易主,再许你一场盛世大婚。”

    他说:“我知你心系苍生,若你想减少伤亡,便回去劝你父亲递交降书,我保证善待你的族民。”

    他说:“军令不可违,苌夕,我只是奉旨出兵,你别让我为难。”

    苌夕在城墙上摇摇欲坠,身影被寒风削得单薄,听着这接二连三把他的心脏削成碎片的话,只道了一句:

    “沭炎,骗来的东西,你以为,会用得心安么?”

    语罢,再没有一丝留恋,径直从城楼跳下。沭炎连忙飞身过去,却只在临了时,接住一片衣角。

    苌夕在最美好的年岁,披着红装,死在他最爱,也最恨的人怀里。

    寒风号号,将旗帜吹得呼啦啦作响,一只黑色的乌鸦立在旗杆顶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哀嚎,似在唱一曲无人知晓的悲歌。

    副将上前询问作战计划,沭炎死死盯着紧闭的城门,“攻城。”

    他将苌夕的尸身打横抱起,逆着涌上来的军队,一步步往回走。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个地方塌陷了。并且清楚地知晓,永远不可能填补。

    那一日,仗没打多久,族长便跪着递上了降书。苌夕的部落从此在地图上被抹去,彻底灭亡。沭炎因为此战,在北国平步青云,成为第一位异姓亲王。

    仍旧没有姑娘敢嫁给他,他也没打算再成亲,只在卧房中,一直挂着一套血红的嫁衣。奇怪的是,在沙场上铁骨铮铮的硬汉,有时看着那套笔挺的嫁衣,竟会蓦然落泪。

    那一世,他不信命,却输给了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沭炎一个人望着火焰,眼神空洞,嘴里喃喃念叨:“鬼是最会仗势欺人的东西,巴结富的,欺凌贫的......我不能让苌夕受欺负。”

    一旁的冥君被众小鬼拉着,勃然大怒,朝沭炎的方向又蹬又踹,“放你娘的狗屁!你爷爷的才仗势欺人呢!你们给我放开!我跟这王八羔子没完!”

    “邦!”

    头上被什么东西敲了一记,冥君往后一望,更加生气,“小鬼苌夕,你打我干什么!”

    苌夕如临大敌地揣着根大木棒,正义凛然,“你骂我的心肝儿,我就打你!”

    冥君眉毛一竖,“放肆!我是冥君,你不过是隶属我掌管的小鬼,竟敢打我!看我不把你——”

    “——把我怎样?杀了砍了还是剁了?反正我现在是鬼,我会怕你?而且,我跟沭炎的劫没有历完,没有天帝佬儿的批准,你敢动我吗你!”

    冥君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竟落下两行泪来,愤慨道,“竟无礼至此!”

    众小鬼忙上前安慰,生怕某君泪流成河,地府泛滥。

    ☆、大结局(上)

    生命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候逝去,即便每一世总如浮游一般短暂,两人却始终如一,让故事,变成传说。

    命格星君很纳闷。都说做神仙的有一颗慈悲之心,他的慈悲心虽然小了点儿,但好歹也是有的。他瞧着苌夕与沭炎在尘世辗转,无论如何都没有个好结果,心里也委实不好受。

    虽然感情不会被劫难磨灭,但热情会。若对那人失去热情,失了在一起的心意,即便十世结束,两人还深爱对方,但想起前世种种,多半也身心疲惫,再不愿多有纠葛。

    冥君也很纳闷。苌夕和沭炎在尘世有缘无分,相爱不能相守。故而总有一人先撒手阳间,先一步走上黄泉路。短时相隔几日,长时相隔几十年。却无论多久,先走的那个都会在黄泉路口等,时常还会遭受路过的鬼魂嘲笑。他冥君在天庭的地位虽然不低,却也比不过东海龙王。还有那妖王苌夕,虽个个都说他是恶妖,但能灭阳巅,打败东海龙王,也称得上“枭雄”二字。看着昔日雷厉风行的角色落魄至此,他竟也生出英雄惜英雄的触动。

    不过,这些怜惜,这些不忍,皆不敢在天帝面前流露丝毫。

    第十世,只有苌夕还了阳,沭炎的魂魄被天帝押着,没有放出来。

    往昔的记忆一滴不剩地浮现,想见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一刻也不愿意等。不过这份急促沭炎习惯压在心底,不表露丝毫。故而他仍旧儒雅地,悠然地倚着一块青石,瞧着结界之外的天帝,笑道:“多年不见,帝君别来无恙。”

    天帝面色凝重,他不忍将沭炎囚禁在结界之中,但又觉得一旦破除结界,沭炎肯定不顾生死要去找那恶妖,便继续关着了,“爱卿倒是受了诸多凡间苦。”

    沭炎把玩着一块小玉石,“苦是苦的,但也好过没有那小东西。”

    天帝蹙眉,“本君很困惑,那个三流的恶妖,是如何让你这东海龙王神魂颠倒。”

    即便过去几百年,天帝还是没习惯东海龙王已经不是沭炎。

    于是沭炎提醒道:“东海已经易主,龙王是新一任敖广,小□□号是‘沭炎’。”

    天帝不悦,“你还没回答本君的问题,你为何非那恶妖不可?”

    沭炎垂眸,道:“六界只有一个苌夕,恰好,沭炎也只有一个。”

    暖辉洒进他的眼眸,那里似是有倾尽苍生的柔情。

    帝君怔了许久,狼狈地转过身,“你非他不可,而他却不尽然。最后一世,本君还要跟你赌。”

    “如何赌?”

    “本君自有办法。”

    .......................................

    苌夕要找一个人,这是他从出生那一刻心里就有的悸动。那个人,他不知道相貌,不知道声音,不知道是男是女,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他穷极一生都想去追寻。

    他出生在书香世家,却丝毫不想写字,因为他隐隐觉得耳边有个声音,笑着说他的字怎么这么丑。他喜欢弹琴,总觉得会有个人喜欢,喜欢听他的琴声,喜欢看他弹琴。他喜欢梨花,但觉得那个人肯定钟爱海棠,便让人在袖口上绣了海棠花瓣。

    但,那个人是谁呢?

    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呢?

    苌夕不得而知。他能做的,只是在十六岁那年告别双亲,背着一把古琴,带着拮据的盘缠,踏上漫漫长路。他尝到了相思之苦,跟旁人不一样的相思。人家相思,好歹有个信物,稍好点的还有画像,再不济,也能在脑海中回忆那人的样貌,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但苌夕什么都没有。他只依稀记得,好像有块石头叫“永世砄”,但那石头长什么样子,他毫无头绪。

    他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他自己在心里,无端端生出的幻影。每每有个人靠近他,他都会在心里问——这是他么?

    整整十年,期望接二连三燃起,又接二连三幻灭。

    直到某天,苌夕在街上捡到一块石头,朱红的颜色,菱形体的形状。在捡到的那瞬间,心脏的某个地方像被雷电劈了一下,蓦然劈开了一扇锁了很久的门。

    一记洪亮的女声将他拉回现实,“你这扒手,干嘛偷我的东西!”

    苌夕紧紧攥着那石头,呼吸急促,“你说这是你的,拿什么证明?”

    那女子气呼呼地叉腰,“这永世砄我自出生就带着了,跟了我十几年,还需要向你证明么?”

    苌夕一怔,像被棍子狠狠敲了一记,“你方才说,这石头,它叫什么?”

    那女子气得跺脚,“永世砄,它叫永世砄,这下证明是我的了吧!”

    苌夕激动地落泪,欣喜若狂地将石头塞回她手里,“是!是叫永世砄!我找了你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他仔仔细细端详女子的容貌,一寸一寸把心里那处幻影填满。

    半空中,沭炎的魂魄黯淡了几分,道:“帝君这步棋,让小神哑口无言。”

    天帝颇为得意,“爱卿,你看清了么?任何一个拥有这块石头的人,都能替代你。可见你们口中的真情,并不存在。”

    沭炎默了默,折身往天庭飞去,“帝君还是把小神关押起来比较好,否则小神会忍不住效仿当年的齐天大圣。”

    天帝驾云跟上去,“爱卿是恼羞成怒了么?”

    沭炎道:“非也。小神只是发现,帝君为了赌赢,竟也不择手段。”

    天帝坦然,“本君只是让你认清现实,不要在牛角尖里钻太久。”

    沭炎勾了勾唇角,没有再说话。

    苌夕在凡间兜兜转转,在找到“那个人”之后,并没有想象中轻松,反而越发焦愁。那女子的确拥有永世砄,但她名为“青荷”,喜欢的是荷花,而且不爱听琴。她与苌夕心中的影子大部分是重合的,但又有不少地方有出入。

    苌夕不敢想是不是他找错了人。找人太累了,询问无数个陌生面孔,翻越数不清的山河,看着日出晚霞不断轮回,那种感觉,太痛苦了!他尝尽十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如果青荷还不是那个人,他真的会疯。

    所以,他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对的,青荷也是对的。

    但到后来,他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继续这样可笑的骗术。

    青荷的家族不小,她的父亲直接找到苌夕的双亲,两方一拍即合,定了婚约。

    大婚那一日,他没去迎娶青荷,驾马径直奔向了国寺,落发为僧。

    他顶着锃明瓦亮的脑门,又上了路。背着他的琴,在古桥上,栈道中,一面奏着琴,一面问经过的路人:“你是那个人吗?你是那个人吗?”

    没有人理会他,一群孩童给他安了个外号——疯和尚。

    形象,贴切。这样叫的人逐渐多了,人们便忘了他本来的法号。他的名声响遍四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个爱弹琴,喜欢抓着人问东问西的疯和尚。

    疯和尚一生漂无定所,他走遍大江南北,甚至随着渔船出海了好几回,每次都悻悻而归。

    “施主,可曾觉得贫僧的琴声耳熟?”

    “施主,可喜欢海棠花?”

    “施主,可有一块叫永世砄的石头?”

    “施主,可否告诉贫僧,你是那个人吗?”

    几十年后,疯和尚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圆寂了。

    他的膝上平放着一把古琴,灰白的眉毛上堆积了雪霜,抬头望着巷口的方向,似是在等什么人。

    一个过路的好心人见状,将尸体带到山中埋了,立碑时不知道写什么,便顺着平日的外号,立了个“疯和尚”。

    .............................................

    天庭最近发生了一件稀奇事——天帝修改了千万年不变的天规。天上的神仙一面褒赞天帝圣明,一面跟吃了春/药一样,四处谈情说爱。

    倒是苦了命格星君,又要在感情支线上,多费好些工夫。

    “你说说这敖广!现下让帝君修改了天规,你倒功成名就,你倒成了天庭的大英雄了!反过来让我多写这么多命格,这不专门坑我吗?我那十世的命格也是奉命行事,有必要这么记仇么?”

    命格星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写当日的第一百三十六条命格,却不知身后一直站着个身影。

    “本王可不记得做过让星君发愁之事。”

    命格星君一个激灵,猛然回头,见来者是新任东海龙王,松了一口气,收了恼怒,讪笑道:“龙王大人,出面怎的不吱声?”

    敖广想了想,道:“本王听见星君在念叨本王,便从东海赶来了。”

    “噢,本星君说的是前一个敖广,不是龙王大人您。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敖广十分慷慨,“无妨,只是本王前两日得了一壶瑶池酿,不知星君可否有空,陪本王小酌两杯?”

    命格星君眼前一亮,“龙王大人如此盛情,小仙推却了反而不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那本命格册子,成功地被遗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完结啦~

    ☆、大结局(下)

    雪融了,空气中总有一股清香。檐角的新燕衔了春泥,燕尾在半空剪下一道痕迹,转瞬即逝。

    苌夕推开门,朝半空望了望。他如今褪去了一身戾气,披着素淡的白衣,眉宇间也尽是平静。想起第十世找寻了沭炎几十年却求而不得,他心里便揪着疼。分明之前都一同转世,最后一遭却不见了踪影。

    究竟去了何处?魂魄是否还完整?还是,已经决定与他六界不见?

    他茫然无措,漫无目的在阡陌上游走。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一阵高过一阵,热闹之余又有些嘈杂。苌夕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蓦然,视野中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莫首南!

    只见他行色匆匆,朝后面望了眼,又急步快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人正快步追赶。

    苌夕一凛——师傅?!

    这是......两妖的转世?

    旦逍身影高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他追着莫首南的道路突然被一小厮阻拦。

    “跟你说了,我们家小公子不认识你,你这人怎的死缠烂打!”小厮两手伸直拦在路中央,气冲冲瞪着旦逍。

    旦逍焦急地望了眼越发遥远的背影,将他推到一旁,“跟你无关。”

    小厮气极,“怎么就与我无关了,那是我们家公子!你不准跟着!”

    旦逍把他削到地上,“他是我的。”

    便又顺着那背影追赶。小厮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边大骂,一边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站住!你这鲁莽的蛮伢子!听到没有!不许骚扰我家公子......”

    苌夕收回视线,唇角勾起浅笑。心想着,连师傅这个千年老木鱼都开窍了,他也该好好去找找他的大心肝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他决定先去东海找一圈。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听耳后唤了一声:

    “苌夕。”

    苌夕愕然回首,望向来者,“司序上仙?您怎么来了?”恭敬地行了礼。

    司序上仙徐徐走近,纤和道:“你我现下同在仙界,都是仙友,礼数可以免了。”

    苌夕摇了摇头,“礼不可废。何况小仙现在还没有修为,是众仙里辈份最低的。”

    司序上仙失笑,“苌夕啊苌夕,你如今安分乖巧的模样,可真让我不敢相信那个名满六界的妖王也是你啊!”

    苌夕微赧,挠了挠脑袋,“上仙说笑了......”

    司序上仙摆了摆手,拉苌夕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席地坐下,悠悠道:“你跟沭炎可算有本事的,那天规是几万年都没变过了,如今倒被你们挑了。”

    若是在他当狼妖那会儿,听到这种夸赞的话,定要跳到树梢上,一边拍胸脯一边自夸。但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之后,性子也沉稳不少,只是垂眸,道:“帝君仁厚,不追究我与他的罪过,反而赐了仙骨,让我们重生仙道。如此大恩,苌夕感激不尽。”

    司序上仙把玩着一根稗草,“当局者迷啊,像我这旁观者,看得就比你清楚多了。”

    苌夕一凛,“此话怎讲?”

    司序上仙抬眸,道:“你说帝君不计较,其实不然。让你们十世相见不相守,最后一世他还亲自撰写命格,你见他对什么事如此较真?反正我活了万儿八千年,这是第一回。”他顿了顿,又道:

    “帝君器重沭炎,这是六界都知道的。想来也对,培养了几千年的爱卿,竟然为了一个凡妖忤逆他,你说,他能不气恼么?”

    苌夕垂首,抿唇,“苌夕惭愧。”

    司序上仙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不怨你。若我处在沭炎的角度,没准比他还过分。这世上最道不清的,就是情这一字,能让人摒弃所有理智,遗憾一生也绝不后悔。”

    苌夕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道:“如今天规更改,司序上仙似乎也寻到了那个让你摒弃理智的对象了?”

    司序上仙眸中一甜,道:“寻是寻到了,只不过那个木头不灵通,非说天规过两日会改回去,每回见了我都躲着。唉,要是能有你家沭炎的一半就好了。”

    “沭炎”两个字让苌夕心口一陷,“他......上仙最近可曾见过他吗?”

    司序上仙想了想,声音也低了几分,道:“倒是没有。最后一世他没有还阳,便以魂魄之身在你旁边守着。你找了他多久,他便陪了你多久......唉,其实我也下凡看过,你在石桥上挨个挨个问那些路人,他就在旁边看着你,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动也不动......我问他要不要回天庭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不过几十日便可以重聚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你最后圆寂,是在一个大雪天。你眼巴巴地望着巷口,他就站在你面前,伸手去擦你眉间的白雪。但他那时只是个魂魄,擦了许久,也没有拭去分毫......我当时瞧着,也是感慨倍生......”

    一席话说了好半天,夕阳已经落下山头,温度薄凉。

    鼻尖蓦然萦绕了一股酸意,熏得苌夕两眼泛红,“然后呢?他去了哪里?”

    司序上仙回忆道:“然后,帝君就来了。帝君认了输,说要修改天规,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沭炎便随他先回天庭。你的魂魄也被冥君带走,说要置入仙道。”

    苌夕猛然起身,“那我去天庭找他!”

    “且慢。”司序上仙叫住他,“我方才问过帝君,他说,沭炎已经下凡好一阵子了。”

    苌夕心里发慌,“那他会去哪里?”

    “嗯......”司序上仙苦思冥想,试探道,“听说你们在慕夕城有一座宅子?”

    苌夕恍然大悟,抬脚就走,“噢!对!多谢上仙提点!”

    司序上仙见他着急,淡淡一唤:“苌夕。”

    苌夕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回望道:“上仙还有何事?”

    司序上仙若有其事地问:“你知道慕夕城的由来么?”

    苌夕茫然,“不知道啊,怎么了?”

    司序上仙笑着摇头,暗道他傻人有傻福,“无事。你现在法术尚浅,路上小心。”

    苌夕行了个别礼,“多谢上仙。暂且别过,日后我与沭炎定当登门拜谢!”

    司序上仙见他走远,自顾自呢喃:“这个沭炎真有意思,一座城建了快两千年,城池的主人竟还不知晓。”

    一朵淡橙色的祥云降落到歪脖子树旁,他轻脚踩上去,对脚下的云朵道:“走,咱们又去找雷神那木头。”

    ........................

    婵娟当空,四处明亮。

    苌夕摸进慕夕城已经半夜,他跑得急,又没有法术傍身,已然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大心肝沭炎肯定就在家门口等着他,他得赶紧回去。到时候见了面,先亲十几个来回再说。

    但是他现在脚力太弱了,府宅在慕夕城东边,他折腾这许久,才刚进西门。

    左思右想,苌夕决定从客栈里偷一匹马,明日再还回来。

    只身闪进一处马厩,近十匹骏马排排站,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饮水。只有一匹,深更半夜竟然还在吃草。

    苌夕眼前一亮,毫不犹豫跑过去,“别吃了别吃了,随本小仙去找大心肝。”

    那匹马被他拉着,临走前还狠狠捞了一大口草料。尾巴在屁股后头抡了一圈又一圈,也不吵也不叫,只是顺着苌夕牵引的方向走,十分温顺。

    苌夕欣慰地爱抚了两下它的脖子,轻声道:“好马儿,真听话。等找到大心肝我就放你回来。”顿了顿,又道,“不对不对,找到大心肝之后把你喂得饱饱的,再给你洗个澡,把毛都刷干净,再——”

    他径自盘算着,没说完的话突然被身后的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

    “——你这贼人,好大的胆,竟敢半夜三更来偷我的马。”

    蓦然间,心脏像是被雷电猛击了一下。这个声音,他到死都不会忘记!

    错愕地回身,望向那声音的主人。在银白的月华之下,还是旧识的模样,眉眼如诗,唇角微扬,静静地看着他,眼眸似是融了冰雪的柔波。

    苌夕怔了许久,一口气堵在胸口,喘息忽急忽缓,喉头颤个不停,“你......”

    他找寻了好久好久的沭炎,待到他倏地出现,倏地完好地站在他眼前,苌夕却又不敢相信了。

    沭炎微微偏首,启唇,柔声道:“小东西,是我。”

    苌夕眼眶顿时就盈了泪水,拽着缰绳的手也开始发颤。再也矜持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料,丁点也不敢放手。

    如鲠在喉,抽噎道:“我终于寻到你了......”

    沭炎感受到他的颤抖,把人揉进怀中,伸手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

    “乖,不哭了。”

    明月西沉,两人相拥了许久,苌夕陡然踮脚,咬住沭炎的双唇。

    眼泪不知何时从眶里奔涌而出,他抽噎着,无措着,发狠地咬着对方柔软的嘴唇。

    待放开之时,沭炎的唇角已然有了鲜血。他拭去血迹,深深望向苌夕,一如初见时那样,调笑道:

    “好个凌厉的东西,偷我的马不说,还敢咬我。”

    他们第一回在夜下见面,沭炎也是说了这句话,两人的命格便从那时纠缠,怎么解也解不开。没料辗转了一千多年,又转回到了起点。

    “偷马如何了?偷一送一,我还平白捡了个夫君呢!”苌夕三两下抹去眼泪,定定看着他,哽咽道:

    “我复来不复归,不知道你这神龙答不答应?”

    从以往的经历来看,“来”即是“聚”,“归”即是“散”,苌夕经过那些聚散,发现他变得越发离不开沭炎。故而,为何要“归”?

    沭炎揉着他的脑袋,对方一套接一套的歪理他向来没有反驳的能力,只得道:

    “好。”

    一个字,承载了千千万万不可言明的情绪。

    赤谷的梨花又开了,那处封印了几百年的结界终于打开,清香从谷中溢出,悠扬地散播到远方。

    这场天庭的闹剧,凡间的奇迹,也终于说到最后一页。合上书,故事在体内荡气回肠,久久不能散去,只愿故事里的人,生生世世,携手白头,安康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复来不复归》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感谢一路陪伴的死鬼们。(有一章番外啦~)

    心中有万般感慨,不知从何讲起。我写文经验少,功底差,偏偏有点强迫症,一章要修改至少五次,某个词卡住了,就要一直想,不然睡觉也不安宁。因为害怕自己会坑,所以是写完了才贴上来的。这篇故事不过20万多一点,我竟写了半年。

    一个写文的朋友说这样不好,因为水平是在不断进步的,你半年之后再去看之前的文字,只会觉得惨不忍睹。我尝试过这次后,认为她说的有理,我这样的写法,写的时候花个半年,连载的时候又要再修两个月,周期长,效率低,质量还不能让自己满意。每次去看几个月之前的句子都有一种“这踏马是什么鬼”的感觉,然后大修特修。所以我打算调整写法,死鬼们不用担心两篇文章之间的空窗期,我会尽力缩短。

    再说回这篇文章。我原本起的名字为《生当复来归》,毕竟这是沭炎与苌夕之间的约定,也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但我后来仔细琢磨,他们生生世世的邂逅,相遇时如诗如画般的美好,却终不得一个完满结局。若真的复“来”又复“归”,岂不悲哉?于是,才有了《复来不复归》。

    至于苌夕,他是一个小心眼,爱计较之人。前世因为一纸婚书,不想沭炎是否真心爱他,不想这婚事是两厢情愿还是政治联姻,径直自尽在茫茫东海。因为对他来讲,无论爱与否,只要成亲,就是背叛。当狼妖这一世,小心眼便更严重了。不知道看官们是否还记得他去苍山,跟莫首南秉烛夜谈时的话。

    “我觉得他死了......他也必须死了,才对得起他留的这句话,才对得起我这八百年。”

    同样的,如若沭炎活着,对他而言,就是背叛。身为情人,他能忍受沭炎死于非命,却不能忍受明明活着,却抛他弃他。

    这一点上,苌夕十分不洒脱。莫首南也说他“执念太深”。但是,也正是他这一点不洒脱,我才更爱这角色。毕竟无欲便无求,我不喜欢目空一切的唐三藏。

    至于沭炎,全篇描写他情感的笔墨很少,他想什么都是从苌夕的视角得知的。毫无疑问,他其实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沭炎出生便是神族,周身枷锁沉重,致使他无法洒脱,无法像苌夕那样敢爱敢恨。他的身后是整个东海,他没办法做到因为个人私欲,抛弃一切,至东海子民不顾。在他眼里,责任永远高过爱情,所以他会离开苌夕,去攻打后祭。墨章护主心切,让他且看在苌夕的份上,把性命姑且放在首位,他只答了一句话:“本王若这样做,枉为敖广。”

    是敖广,不是“沭炎”。

    不过好在后来看开了,与苌夕下凡历经十世长劫。两人终得厮守。

    再说到莫首南,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配角。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莫首南是满腹学识的翩翩公子,睿智且谦逊,若放到人世,便是张良诸葛亮之类的角色。只是他一生情路坎坷,为旦逍付出太多,失去太多。末了真等到旦逍幡然醒悟,却又无缘相守。莫首南死的时候,我本来写了一长串他感慨情爱的话,后来尽数删了。他向来不喜多言,不喜把情感剖开来一字一句说清楚。他对旦逍,只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爱意,万千的情感只酿在“逍郎”二字里,再无其他。

    细心的死鬼们其实可以发现,我很少细写他们穿的什么,吃的什么,戴的什么配饰,用的什么宝物。因为我始终偏执着认为,好的故事,打动人的是书中角色的经历与情感,也就是故事本身,吃穿用品是锦上添的花,而我只喜欢织锦。(滚!那是你人穷见识短,金石美玉都没见过!拍死!)

    故事中还有很多角色,譬如冷漠的旦逍,傲娇的白葶,偏执的珊瑚,霸道的子期。每个角色其实都有故事,故事越好,人物越活,这张锦便越美,而后方可让人过目不忘(读者:过目不忘?旦逍白葶珊瑚子期都是谁啊?)

    咦,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真心感谢每一位陪伴的小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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