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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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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渊睁开了眼。

    他似乎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天空, 不见半点光亮,他低垂下头,脚下也是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知道这是哪儿,左右大声呼唤, 却根本没有人理他。

    他只记得前一刻他还在那洞穴之中,正要扑过去抢夺地上的镜子, 忽而天旋地转, 好似有一股极强的力道拉扯着他, 再度睁眼,便已是此刻了。

    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其他人都去了何处?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眼下这境况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人界之中,他若不是被困在了什么奇怪的幻阵里, 便是已经死了。

    可人死后为什么是这幅情况?奈何桥在何处,孟婆汤又在何处?他正满心疑惑,远远的忽而有了一点光亮,他先是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好似眼前遮挡着云雾一般,而后那人影渐渐清晰,云雾散去, 他终于看得清楚了。

    那是贺潺。

    顾渊呆怔着看着贺潺,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自己与贺潺之间是否还隔着那个镜面。他忽而发觉眼前这个贺潺与他一般大小,再也不是镜中的那个幻像小人了,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顾渊几乎能够嗅到贺潺身上衣料熏香的气息。

    眼下答案呼之欲出,顾渊却不敢承认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呆呆看着贺潺,许久不能回过神来。而贺潺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可奈何苦笑一声,道:“顾少庄主,你醒一醒。”

    顾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傻愣愣问:“这是在哪儿?”

    贺潺回答他:“在那面铜镜之中。”

    顾渊更是呆了,他左右仔细打量,又伸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这才颤声询问:“哪……哪面镜子中?”

    贺潺苦笑:“还有什么镜子。”

    顾渊愕然:“我怎么会在这儿!”

    贺潺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顾渊呆坐于地,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发的变故,他耐心理了理思绪,心想这一定又是尹千面捣的鬼,方才那天旋地转便是尹千面将自己弄到了这镜子中来。且不说尹千面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现今应当是如同贺潺一般生魂离体,不知外面情况如何,越青峰与黎穆顺利逃走了没有,尹千面又为何要这么做?他脑中一片混乱,兜兜转转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现在既已进来了,那要想出去就有些困难了。

    顾渊终于缓过了神来,他抬头看了看贺潺,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贺潺却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刚进来时,可没你这么快便回过神。”

    顾渊却是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他问贺潺:“你在这里面是可以与我们说话的。”

    贺潺点头道:“是。”

    顾渊问:“那现今……我们可否能同外面说说话?”

    贺潺却面露难色:“这只怕……”

    顾渊说:“我明白,要等他们主动来找我们,无妨,再等一会儿,越掌门与黎穆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贺潺仍显得十分为难,他叹了一口气,拉着顾渊从地上起来,说:“这件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顾渊不明白他的意思,贺潺领着他顺着一个方向走去,顾渊觉得有些奇怪,这四下一片漆黑,哪儿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也不知贺潺究竟如何辨别方位。他们走了一会儿,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堆碎石,贺潺带他走到那石头面前,指着那碎石说:“往日我便是在这石壁上见到你们的。”

    顾渊一怔,他望着这满地碎石,不明所以,那些石块至多不过有他拳头大小,又哪儿来的石壁?他转头去看贺潺,就见着贺潺满脸苦笑,低声与他说:“我本来在这石壁前等候,忽而地动山摇,那石壁便变成了满地的碎石。”

    顾渊问:“贺仙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潺说:“石壁碎裂之后,你便出现了。”

    顾渊想起方才听见尹千面说要改什么阵法,莫不是这就是他的改动?石壁碎了,难道他们就再也不能和外面联系了吗?那一株归魂草已经枯萎,下一棵少说要等到百年之后……这莫不是告诉他,他们至少得被困在这镜子中,失去联系,直到百年后才能出来。

    而若越青峰破不了这阵法……他们真的还能再出去吗?

    顾渊心中已没有半点的把握,他抬头看了看贺潺,贺潺也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却还强撑着想要安慰他几句。顾渊叹一口气,又在碎石堆前坐下,觉得眼前这场景实在难以令人接受,他盯着碎石堆发呆,贺潺也不打扰他,静静坐在一旁,不知过了许久,顾渊开了口,问:“贺仙师。”

    贺潺轻声答应:“嗯?”

    顾渊道:“过去多久了?”

    贺潺说:“一个时辰吧。”

    顾渊:“……”

    这可怕的绝望孤寂实在难熬,顾渊原以为自己少说已呆坐了半天,可却才过去一个时辰……而后百年他究竟要如何熬过?或许……他要熬的还不止百年。

    贺潺安慰他:“初进此阵时,我也觉得这镜中十分难熬,甚至还觉得过不了几日,自己便要饿死在此处。”

    顾渊闷声说:“生魂是不会饿的。”

    连吃也不行,这日子可实在是太无趣了。

    贺潺被他一句话逗笑,到了此刻,他倒显得十分乐观,又说道:“这儿虽然无趣,可也有他的好处,你若闭目认真修行,日子过得极快,而且不会有人打搅你,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顾渊想了想自己那半桶水的术法,更加觉得苦恼。

    “修行?”顾渊止不住摇头,“行了,我连术法都背不全——”

    贺潺一脸正经:“我可以教你。”

    顾渊:“……”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去搭理贺潺,多少还是有些抵触的,他才进入到这镜子中,好歹也该让他耍一会儿小脾气。贺潺倒是并不强求,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真的开始修行了。

    顾渊一人呆着,没有一会儿就觉得十分无趣,他扭过头去看着贺潺,贺潺盘腿而坐,一动不动,比他一人呆着还要无趣,于是他还不曾呆坐一会儿,就已忍不住再次呼唤贺潺,问他道:“贺仙师,我与你所学术法并非出自一家……”

    贺潺睁开眼,朝他笑了笑,说:“你学的粗浅,现今改过还是来得及的。”

    这是说他学艺不精了,顾渊仔细想一想,其实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贺潺说从头学没有关系,那就从头学好了,反正他们的时间多得很,除了修行也无事可做,死挨都能憋到顾渊结丹。

    可生魂真的能结丹吗?

    顾渊满心疑惑,却也懒得去考虑这件事,先坐下来,背背功法,缓解一下此刻的无趣再说。

    他跟着贺潺学了几日,两人闲时也爱聊些闲话,他们二人倒是臭味相投,顾渊是名门公子,贺潺又爱附庸风雅,两人爱的都是些风花雪月闲史杂学,聊了些日子,渐渐已开始以兄弟相称,将对方当做了是人生知己。

    顾渊发觉贺潺其实并没有越青峰口中所说的那么无能,他是大智若愚,循常事情上懒得与人去争什么长短。越青峰幼时是个遭人遗弃的孤儿,贺潺却是被父母送到观中的富家弟子,小时候便互看不对眼。前掌门喜欢贺潺伶俐,师母却怜越青峰是个孤儿,他们吵吵嚷嚷到长大,外人眼中这师兄弟的关系或许并不算好,可真正的情况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二者对对方而言均是重要之人,平日的吵嘴不过是气话,那是做不得真的。

    他们死熬过了几个月,顾渊总算在修行之道上摸出了些门道,也逐渐觉得这修行有些意思起来,可时间过得越久,他先是思念家人,担忧母亲年岁已高,又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觉得十分难过,这让他难受了好些日子。母亲并非修道之人,待到他出去之时,只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贺潺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的父母亲人早就已经过了世,初时悲痛欲绝,过了些时日,想起来时仍会觉得有些难过,可现在过去数百年,渐渐便觉得淡了。

    再过了些日子,顾渊心中越发思念黎穆。他想自己那一日曾和黎穆说过,等黎穆回来时便告诉他自己思考的答案。现今可是思考得久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当初实在是有些傻,思考什么,这事情有什么好思考的,柳长青再三告诉他,一切从心便是,他却偏偏要拘泥于俗世规矩,死活也不肯踏出那一步。

    顾渊想得透彻了,却也觉得自己患了相思之病,每日里除却修行之外,闭着眼便想起黎穆,他一人憋屈的难受,忍不住就去烦一烦贺潺,揪着贺潺的衣袖问:“贺兄,你可曾有过喜欢的人。”

    贺潺答:“有。”

    顾渊本来只是想自问自答,也不觉得贺潺会理他,此刻听贺潺如此回答,只觉得万分吃惊,正想再问那人是谁,贺潺却又说:“不告诉你。”

    顾渊:“……”

    贺潺说:“我喜欢一人,恨不得杀了他,敛了他的尸骨到丹炉中,而后千年,只有我一人才能看他。”

    顾渊一时无言,他可不曾想到贺潺心中所想如此可怖,再想起自己还小时贺潺骗自己相好便是炼丹的言论,忍不住说道:“贺兄……你可是正道中人……”

    贺潺叹一口气,说:“所以我恪守着纲常道义,至今也只不过是曾恋慕过一个人罢了。”

    顾渊顿悟。

    他大抵已猜出那人是何人,却也只得叹一口气,想这时间最不缺的便是痴情之人。

    贺潺又说:“若我从镜中出去而肉身已化,倒希望有人用绢丝布帛为我做一副身体。”

    顾渊一怔,不由询问:“为什么?”

    贺潺说:“绢丝布帛均是些死物,能断一切七情六欲。”

    顾渊深以为然。

    若是没有了七情六欲,他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上不少,没了七情六欲也可早日登仙,换一副布帛做的身体新奇有趣,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想了几日,忽而又觉得贺潺说的话不对。

    情在心中,不在身上。人若真的断了七情六欲,那便也不是人了。说是修仙之人当断一切情/欲,可若修成了仙,却成了无情无义之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

    初时他们还掐着点去计算时间,想着离百年之期还有多久,渐渐地便无人再去关注此事,忽而有一日,顾渊突然发觉他们在镜中早已呆过了百年,却仍不曾有人来救他们,两人渐渐都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顾渊在心中胡思乱想,他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到了这时候,他却又开始异常担心当初黎穆与越青峰是否真的逃了出去。这问题刚刚进入镜子中时他便想过一次,现今却又忍不住想了起来。眨眼间又过去不少日子,两人渐渐已开始觉得就算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好好在此处修行,待到大成之日,靠着自己也可以出去。

    可那得是多久之后啊。

    顾渊已开始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变得十分古怪,他不想再用心修行,每日睁开眼,呆怔怔便看着那黑漆漆的天,贺潺被他带得也有些古怪,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来,问他:“你怎么了?”

    顾渊说:“我……我在想事情。”

    贺潺问:“你在想什么?”

    顾渊说:“我在想炼丹的法子。”

    贺潺一时茫然不解,皱眉看着他,说:“怎么忽然想到炼丹了?”

    顾渊叹一口气,坦诚说道:“我想着如何将一只狼崽子好好养肥了,再剁碎了血淋淋地下丹炉吃掉。”

    贺潺呆怔片刻,忽而回过神来,当初他便这么与顾渊解释相好二字,那时候顾渊还小,竟也真的被他骗得团团乱转,而现今顾渊提起此事……他的意思,大约是真的在思念黎穆了。

    他不由苦笑,也在顾渊身边坐下,说:“总会出去的。”

    二人沉默不言,心中各有所思,有所想的事情,也有所念的人。

    顾渊低声喃喃道:“总会出去的。”

    一句话话音未落,四下里忽而震荡不已,地面剧烈晃动,两人从未遇到过这情况,惊得不知所措,左右一看,这长年累月黑漆一片的天空之中竟然有了光亮,而那亮光还在逐渐扩大,极为晃眼。

    顾渊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再度睁开眼时,四下亮如白昼——

    白昼。

    顾渊一怔,突然之间心中狂喜不已,那镜子中可是没有白昼的,他出来了?

    四下的光晃得他头疼,顾渊揉着额头,只觉眼中溢出了泪水,这日光照得他极为难受,他左右一看,这像是在一处冰窟之内,他一眼便望见许久不曾见过的越青峰。

    越青峰看起来竟显得憔悴了不少,他的面容虽仍如当时一般,并未苍老,可双鬓却已微微泛了白,眼下带着青黑,似乎是很久都不曾好好休息过了,他也显得十分惊讶,似乎是不曾想到这阵法就这么破了。

    贺潺的肉身就躺在一旁的床榻上,已缓缓恢复了呼吸,却仍未真开眼,大约是生魂离体离得久了,一时间难以恢复如初。顾渊满心欣喜,正要开口,忽而便觉得自己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

    他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两人,竟好像没有实体一般,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身子,却什么也摸不着看不见。

    他一时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呆怔着去看眼前的越青峰,越青峰却匆匆站起身来,一通翻找,自冰床边上找出了一把黑伞来,撑开挡在顾渊面前,报歉道:“我没想到我竟真的破了这阵法……”

    顾渊茫然道:“我怎么了?”

    越青峰道:“你的肉身并不在观中……你且候着。”

    他说完这一句话,便站起身朝外走去,顾渊终于明白越青峰这句话的意思,他就算从镜子中出来了,却仍是一缕生魂,不曾回归到肉身之中。这么多年过去,外面的一切只怕都变得不同了。

    顾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肉身不在此处,不知道黎穆现在何处。他很想去见一见黎穆,可外面的日头实在晃得他难受,他不敢走出这把黑伞之外,只能傻傻的等着越青峰回来。

    床上贺潺已缓缓睁开了眼,他的肉身躺得久了,一时难以动作,只睁大了眼去看那黑伞下的顾渊,挣扎许久,终于颤声开了口。他太久没有说过话,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古怪,贺潺说:“顾兄……你这是怎么了……”

    顾渊叹气:“我也不知道。”

    贺潺又打了个哆嗦:“……好冷。”

    想来越青峰为了保存贺潺的肉身,将他留在这冰窟之中,贺潺如今醒了,难免会觉得冷的。

    他们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越青峰回来了。顾渊看着越青峰手中拿了个绢人,朝他招招手,顾渊一时心中无言,想自己当初在镜中胡思乱想,觉得变成绢人也是极好的,倒不想一语成谶,他出后来竟真的要变成绢人了。

    越青峰布阵施法,让顾渊暂且附在了他拿来的那个绢人身上。顾渊看起来还是同往常一样的高低,一般的模样,却是沾不得水的,身体不听使唤,也受不得什么拉扯,稍不小心便要缺个胳膊少个腿,待越青峰终于施法妥当,他颇为艰难地坐了起来,道谢之后,张嘴便忍不住向越青峰询问。

    “越掌门。”顾渊弱声问道,“黎穆在何处?”

    他心中最想知道的是黎穆是下落,也担心尹千面仍在追着黎穆不放,想要问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要从何问起。

    越青峰皱起眉来,不曾开口,顾渊又往下问道:“尹千面……他又在何处?”

    越青峰叹了一口气。

    “黎穆与尹千面?哪儿还有黎穆与尹千面。”他欲言又止,摇头苦笑,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低声说道,“现今这天下……只有狼君与魔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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