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合作

    第二天一大早, 卓延就在陆荆的陪同下，来到杜渐的病房看望他。

    可是，当他们一走进病房，就看见病床上干干净净的，上面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卓延一把抓住陆荆的手, 眼神里有些惊慌, “杜渐呢？”

    陆荆看到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放了一个信封, 就扶着卓延走过去, “这里有封信。”他拿起来递给卓延。

    信封上写着“小薇亲启”。

    卓延心往下沉了沉，“把小薇叫过来。”

    杜薇很快赶了过来，见到空空如也的病房愣了一愣, 卓延将信封交给她，“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杜薇将信封打开, 拿出一张纸, 上面正是杜渐清秀的笔迹, 但又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多了份凌厉，而且这明显是匆忙之下写的，笔迹还有些潦草。

    她看完了信, 将纸递给卓延，“延哥，你也看一看。”

    “小薇，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 照顾好自己，我没事，和李承冀在一起，不用担心，还有，替我跟卓延说一声对不起。”

    卓延沉默片刻，将信递还给杜薇，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承冀的电话。

    “你们不用费心找我们了，杜渐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李承冀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

    卓延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请你帮我转达一句话，告诉杜渐，我不怪他，还有，早点回家。”

    李承冀挂了电话，他开的是外放，所以身边的杜渐听得一清二楚。杜渐正抱膝坐在床上，将脑袋深深埋进腿间，李承冀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是你救了卓延的命，为什么你还要向他道歉？他还说他不怪你，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承冀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自从杜渐醒过来之后，意志就一直极度消沉，除了拜托他帮忙离开医院，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有时候身上还会发抖。

    “杜渐，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就算你不愿告诉其他人，告诉我总行吧？”李承冀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单薄脆弱的青年。

    杜渐还是没说话。

    李承冀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在杜渐面前他一直都不敢大声说话，不管杜渐怎么冷淡，他都告诉自己守得云开见日出，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一次次地看着杜渐不要命地去救另一个人，李承冀即便内心再强大也有崩溃的时候，当杜渐差点没命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

    “杜渐，你要是喜欢卓延就去争取，天天这么自怨自艾的表现给谁看？你要是真能跟卓延在一起，老子就退出，顺便给你们包个大红包！我只希望你不要天天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你不累么？”他一条腿跪在床上，伸手将杜渐从一片黑暗中拉回现实。

    杜渐沉寂的眸子看着他，面部肌肉仿佛坏死，“你走吧。”

    “哈？”李承冀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贱，眼巴巴地往一个人跟前凑，可是这个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往外推。

    “你不用管我。”杜渐的声音极轻，仿佛下一秒他就要随风而去。

    李承冀默默地看了他几分钟，不禁苦笑一声，“我不管你谁管你？算了……”他说着离开了房间，然后传来屋门关上的声音。

    屋子里面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杜渐一个人，杜渐重新将脑袋埋入臂弯，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关心？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李承冀走了也好。

    杜渐的伤势还没完全好，因为连夜出院，他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住，没过多久他就歪倒在床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渐渐流失了。

    恍惚间，似乎有人给他盖上了温暖的被子，还从客厅传来一些叮叮当当的响声，他想睁开眼去看看，可是他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他耳边轻喊他的名字，杜渐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原本已经走掉的人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李承冀心里叹了一口气，哪能真的走掉？他只是去买菜了而已，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杜渐孤寂地躺在床上，不对，应该是蜷缩在那里，被子都没有盖。

    要是自己真的不管了，杜渐一个人可怎么过？

    “起来喝点汤，我照着食谱熬的，不是太难喝，外面的佐料放得太多了，对你身体不好。”李承冀伸手将杜渐抱坐起来，杜渐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李承冀哼笑一声，“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还管这副躯壳？”

    杜渐垂下眼睫，“你帮了我这么多，要是想要，我也不会反抗。”

    李承冀无所谓地端着碗，舀了一勺清汤递到他唇边，“我要是真只想要你的身体，早八百年就上了，还能等到现在？”

    杜渐对唇边的汤视若无睹，默不作声。

    李承冀也不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要你，但也得你喝了汤有力气吧？快点喝，喝了办完事我就滚蛋，让你一个人舔伤口，行不行？”

    杜渐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张口将汤汁咽了下去。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喝完了一碗，李承冀道：“锅里还有。”

    “不用了。”

    李承冀放下碗，有力的双臂将杜渐抱着躺下，杜渐闭上了眼睛，李承冀俯首在他耳边道：“你现在太弱了，干起来不爽，等过段时间养好了，再要不迟，记着啊，这是你欠我的。”

    杜渐闻言也没什么反应。

    李承冀拿被子给他盖上，端着碗打算出房间，可是想想觉得不甘心，自己满腔情意被心上人误解成龌龊黄暴的念头，有他这么苦逼的么？

    于是他又折返回来，忽然低头在杜渐薄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哼，先收点利息。”

    男人浓烈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将杜渐包围，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睫毛颤动得厉害，被窝里面的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单，那些恶心肮脏的画面又在脑海中闪现，那些散发着腐烂污秽味道的精/液混合着血水在地板上蔓延……

    杜渐突然翻身趴到床边，手捂住胃部，开始呕吐起来。

    李承冀吓坏了，碗直接丢在地上，“杜渐，是不是汤不好喝？不好喝咱就不喝，你怎么样？”

    杜渐抬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杀父仇人，眼睛里面的恨意连李承冀都觉得心寒，“离我远点。”

    李承冀妥协，“好，但等我把这里收拾好了，我就滚得远远的。”

    杜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承冀任劳任怨地将地板收拾干净，然后关上房门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目光落在房门上，突然笑了一下。

    恐怕杜渐自己都没发现，他潜意识里面还是依赖李承冀的，甚至是在仗着李承冀的喜欢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要是换一个人在这里，杜渐估计一句话都不会说，连个眼神都没有。

    在李承冀的精心呵护下，杜渐的伤势慢慢痊愈了，脸色也比之前红润多了，虽然依然不怎么搭理李承冀，但李承冀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

    他一直都知道，杜渐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的骨子里面有一种戾气，要是失去了枷锁，估计会化身“正义的使者”；另一方面，杜渐的内心却又有一处极为柔软的地方，对于别人的一点点善意他都会记住，并且等有机会用尽全力去报答。

    反正，他就是爱死了这样的杜渐。

    “你现在伤养好了，有什么打算？”李承冀当然是希望杜渐继续待在这里，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杜渐的声音平静无波，“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李承冀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也不缺，我想能够回报你的东西只有一样了，等你拿到，我就离开。”

    李承冀没管什么东西不东西的，他只在意杜渐刚才说的离开，“你要回B市？”

    “跟你无关。”

    “什么跟我无关？杜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伤人？我李承冀哪里不好？巴巴地追了你这么多年，我图啥？就图你的身体？你什么时候能自私地为自己想一想？我知道卓延曾经帮了你很多，但你还得还不够？杜渐，放过你自己吧。”

    再坚强的人也会觉得累，李承冀是真的觉得累了。

    杜渐定定地看着他，“我欠卓延两条命，怎么还都还不起。”一条是小薇的命，一条是他亲手断送的命，他这辈子都还不起。

    李承冀忍不住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腕，指着他胳臂上的疤痕，神情激动，“这还不够？还有那！”他看向杜渐的背后。

    杜渐摇摇头，“你不明白。”

    “那你就告诉我。”李承冀双眸紧紧锁住他。

    杜渐移开了视线，苦涩从李承冀的胸腔里涌出来，逐渐淹没了整个心脏，“你从来都不顾自己，可你在惩罚自己的时候，小薇会怎么想？卓延会怎么想？我会怎么想？我不问你为什么会欠卓延两条命，但是，你觉得卓延现在还在乎么？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杜渐目光沉静地看着窗外，“我知道他好，一直都很好，即使我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他都能原谅我，可我没脸见他。”

    他没等李承冀回话就重新看向李承冀，神情很认真，“李承冀，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李承冀没有立刻开口答应。

    杜渐也没在意，“算了。”

    “你什么要求我没答应过？”李承冀怒红着双眼，“但要说离开，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两人僵持半晌，最终还是李承冀低下声音，“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李承冀关上厨房的门，各种思绪在脑子里面乱窜，他深吸一口气，打给了卓延。

    “李承冀。”

    “卓延，你能不能告诉我，杜渐为什么欠了你两条命？”李承冀将两人的生平都查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卓延在对面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抱歉，李承冀，我没办法告诉你。”

    李承冀捏紧了电话，“你们一个两个都什么也不说，知不知道能把我们逼疯？你知不知道陆荆都瞒着你去咨询心理医生了？”

    他李承冀不是什么好人，别人让他不爽，他也能让别人不爽回去！

    卓延并没表现得很激动，反而在沉默后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想一想，要是常虎没有得到救治、我们也没碰上宋哥的车拿到记录仪，等待杜渐的将会是什么，当然，绝对会比你想象的更残忍。还有，他为什么会讨厌李家人？”

    卓延说完之后就挂上了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有没有用，但是现在也只有李承冀能陪在杜渐身边了。

    仿佛是命运刻意安排，前世杜渐失误杀了自己，如今，杜渐几次救了他。他可以肯定的是杜渐已经想起了前世的所有事情，怪不得杜渐之前一直做噩梦，还叫着李旭的名字。

    杜渐手臂上的疤痕是因为保护自己，那么前世杜渐的伤是怎么来的呢？这些卓延都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杜渐一定遭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刚才是李承冀的电话？”陆荆从厨房将盛好的排骨汤放上来，给卓延舀了一碗，“先喝点汤。”

    卓延点点头，“杜渐情绪应该有些不对劲。”

    陆荆没有再问什么，卓延喝了一口汤，想到刚才李承冀和自己说的话，便直接问道：“你去咨询心理医生了？”

    陆荆闻言差点打翻自己的碗，“嗯。”

    卓延挑了块细嫩的鱼肉含进嘴里，桃花眼在陆荆有些紧张的面容上流连，“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陆荆索性饭也不吃了，“我看你精神压力大，就想询问一下缓解压力的方法，没有其他意思。”

    “其他意思是什么意思？”

    陆荆默了默，“卓延，我只是担心你。”

    卓延眯起眼睛，夹了一块鱼肉，递至陆荆嘴边，陆荆没犹豫，张口吞了进去，咽下。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鱼的，”卓延笑了笑，“现在觉得怎么样？”

    “挺好吃的。”

    卓延瞬间冷下一张脸，拄着拐杖站起来，往房间走去。

    陆荆连忙起身捉住他，“不管怎么样，先把饭吃了。”

    “放开。”

    陆荆没松开，“先把饭吃了。”

    卓延回头看他，“陆荆，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就明说，明明不喜欢吃鱼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吃？”

    陆荆撇过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卓延，今天先不说这些，菜要凉了。”

    卓延挣脱开他的手，“没胃口。”

    他慢慢挪到房门口，打开门，陆荆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卓延，我以前问过，但是你不愿意说，我不想逼迫你。还有，鱼肉确实挺好吃的，我不是在骗你。你在家休息，我去公司了。”

    他拿起外套和钥匙就往玄关处走去，却听身后的摔倒声和惊呼声，连忙回身看去，就见卓延连着拐杖一起摔倒在地。他扔下衣服和钥匙，跑过去，“腿有没有受伤？”

    卓延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有点疼。”

    陆荆将他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两条手臂环上陆荆的脖子，卓延软声道：“现在不疼了，我肚子饿了，你抱我去吃饭。”

    陆荆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没胃口了？”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将卓延放到椅子上，给他盛了一碗饭。

    卓延揪住他的袖子，“对不起，我刚才就是为了逼你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面，会憋坏的。”

    陆荆在他身边坐下，复杂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你怕我会憋坏，我也怕你会憋坏，卓延，我……”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上，堵住了陆荆未说出口的话，卓延握住他的手，“陆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且，在这之前，我自己都没有完全弄清楚事情的因果。”

    陆荆露出一抹笑容，“好，那我等你弄清楚。”

    卓延却摇了摇头，“已经弄清楚了，其实很简单，我那段时间做的噩梦内容都是一样的，我梦到我被人杀了，就是这样。”

    陆荆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杀你的是杜渐？”否则为什么杜渐会对卓延说对不起，还避而不见？

    卓延点了点头，“但我相信，杜渐做的那个梦，一定比我的更加血腥残忍。”

    陆荆没有对卓延的话产生任何怀疑，只要是卓延说的，他都相信。

    “你别担心了，这些天我都没有做噩梦了，菜都快凉了，你吃完饭就去公司吧。”

    “好。”

    大四的学生基本上都在外面实习了，不需要天天去学校上课，卓延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家休养。但他也没闲着，青山公司不可能只让周林一个人承担，反正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他就算在家里也能处理工作。

    和周林等高层开了个视频会议后，卓延躺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嗯，还有一会儿陆荆就回来了，他先去把饭煮上，菜切好，等陆荆回来下厨。

    陆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卓延单脚站在厨房切菜，衣服还没换就过去阻止了卓延的动作，皱着眉头，神情严肃，“腿伤还没好就拿刀，要是发生了意外怎么办？”说着就将卓延抱出了厨房，放到沙发上。

    “你就乖乖歇着，饭一会儿就好。”

    两人和和美美地吃完晚饭后，陆荆帮卓延洗了个澡，然后将他塞进了被窝，自己则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卓延躺在床上，想着今天下午开的会议，不禁叹了口气。青山集团如今虽名头很盛，但现在已经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发展速度在降低，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更新换代的速度不够快。

    从事环保科研的人越来越多，市场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如果青山集团没有办法寻找新的稳定的出路，又落后于其他企业的话，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李氏集团好到哪儿去。

    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口渴，他就下床一瘸一拐地去倒水，因为脑子里面在想事情，他一个没注意，就摔在了地上，好在没摔到伤处，但是握在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卓延坐在地上捡起来，一看，屏幕裂了。

    书房的陆荆听到动静，进了房间看到卓延待在地上还看着手机发呆，心里一慌，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有没有摔疼？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了，别自己乱跑。”

    卓延将手机递给他，“手机坏了。”

    陆荆完全没在意，“明天就给你个新的。”

    “那这个怎么办？”灯光下，卓延的眼睛好像在发光。

    陆荆愣了一下，“扔掉或者留着都行。”

    卓延一把抱住他，语气中有些兴奋，“我想到了！”

    陆荆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什么这么开心，但见卓延这么高兴，他也不禁笑了起来，“你起床是要做什么？”他将他抱回床上，俯首问他。

    卓延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床的初衷，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嗯，我想喝水。”

    陆荆看着他舔唇的动作，眼眸深了深，“我去给你倒水。”

    水来了，卓延咕噜咕噜喝完，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陆荆，然后期待地看向陆荆，“陆总，我有一个合作想要跟你谈一谈。”

    陆荆倒是惊讶了一下，“那你说说，筹码是什么？”

    卓延靠在床上，自信从容地看着他，“这个合作对荆棘集团只有利没有害。”

    陆荆没想到卓延是认真地在谈公事，“要是你真想和荆棘集团合作，那就得和我约时间，还要带上完整的材料，卓总，你觉得呢？”

    卓延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他伸手将陆荆拽下来，“既然家里不谈工作，那我们就做一点别的，怎么样？”

    “固所愿也。”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不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