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九月，暑热未退。不过黄昏时温度就降了下来，今天穿着浅蓝短袖T恤和深灰长裤，依旧显得格外清爽的牧余，刚走出屋就不由抖了抖。

    谢晏看他一眼，原本要往林荫道上去的步子一转，就转而带他往后走进别墅的庭院里。

    邵家的庭院收拾的很干净，有一种现代的简约和小精致。白色的木栅栏圈起一块块小花圃，里头种的花倒不杂乱，零星的只有几种，只是种的多，开得极好。

    花圃中央有室外休闲区，一走进，就感觉风被挡住，温暖多了。

    牧余嘴角微扬，专心低头看花。

    “好看吗？”谢晏转过头看着他。

    男人眸中一片不明的深幽寂静，声音又轻又稳。

    牧余飞速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过头装作被花迷住的样子，“好看啊，白蔷薇呢。我以为蔷薇花都是四五月开，没想到邵男神家的蔷薇竟然现在还开得这么好。”

    “我们以后也可以种。”

    男人的平铺直叙却让牧余心头一跳，下意识又转头看他。却没想到刚转头就被谢晏捧着一侧脸颊，不让牧余再逃避他的视线。

    “晏……晏哥，不是说3天吗？”这深凝的眼神何等锐利，像是要挖到他的心里去似的，迫切地逼着他说出挣扎的心做出一个决定。牧余眼神往一侧瞥了瞥，可谢晏始终没松手，他就只好再把眼神转了回来。

    谢晏的手微凉，于是牧余更感觉自己被捧着的那边脸烫得像岩浆一般，仿佛都要冒烟了。

    “还没想好吗？”谢晏微挑了挑眉，目光忽地柔和下来，原本紧抿透着严肃的嘴唇此刻也微微上扬。整个人沉稳冷清的气场倏然变了，变成了温柔地包容着对方小任性小脾气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手指微动，在牧余脸上弹了弹。

    “……”牧余连连眨眼，心下惶恐。不好，他晏哥开始使用美男计了！

    这绝对算犯规了吧？！

    妈的，可是他心跳又该死的快！

    bongbongbong的，好像要打破胸腔跳出来！

    牧余定定看着稍稍俯下来的男人的脸，清楚地从对方的眼角眉梢都能看到那抹诱哄的意思，忍不住想要抹一把汗。

    “不想等了呢，”谢晏的手上移到他头发上，随意地揉了揉，自己上前一步，把牧余按在他脖颈间。微微侧头，舔了一下牧余的耳廓，“现在想，好不好？”

    声音又软又柔，明明看不到谢晏的脸，牧余却自动脑补了在他一副可怜兮兮祈求的表情。

    心底不由窘迫，又有些暗爽。这样十几秒莫名其妙的高兴之后，牧余就感觉两个贴着的胸口内心跳声咚咚咚地跳成了一个节奏，居然那么快。

    一时间喉咙口有些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一刻大脑主机显示过热明确罢工了，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不依不饶地纠缠在一起。

    他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目光很近地交汇在一起，像两颗星星交汇，碰撞出灼人的火花。

    那眼里头，分明就有无法掩饰的羞窘、倾慕、崇拜和不舍。

    牧余不说话，眼神却直直地望着他。那片晶亮，就纯然地诉说着他怯于表达和承认的感情。

    谢晏手臂一紧，在牧余脖颈上接连落下轻吻，语气叹息一般无奈又宠纵，“胆小鬼，我知道了。”

    牧余蓦地放松下来，像是完成什么人生难题似的放松了努力睁了半天的眼睛，感觉谢晏亲昵地在自己耳边又蹭了蹭。牧余不自觉半羞涩半窃喜地虚虚搂了搂谢晏的腰，然后抿嘴笑了。

    “小鱼，你终于又游回来了。”男人喃喃着，在他颊边浅吻。

    胸口里像是调和了蜜，身体也泡在温水里，又是舒畅又是欢欣，牧余轻哼了一声，低声嘀咕，“我就没游走。”

    热烈的情感在此刻的静谧中汇成细流，抚平每一处不甘心、不自在。

    谢晏眉眼舒展，即使再克制情绪的人此刻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嘴角上扬着，身体挺拔又昂扬，方才令人如沐春风的人此刻更让人觉得亲切心喜。

    “谢谢你，小鱼。”

    “我才要谢谢你呢，晏哥……”

    两个火热出炉的新恋人，此刻腻腻歪歪地说着话，像是一对交颈低语的天鹅。

    旁边别墅的二层楼窗户口。

    小石磊嘻嘻哈哈开心地笑，邵誊一手扶着他稳稳地站在凳子上，望着眼前亲密的两人若有所思。

    “哎，年轻人啊。”邵秩东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两手一边抱起一个孩子往房间里走。

    **

    秘书拉开车门，见自家BOSS脸色堪称柔和地往公司里走。一边恭敬地关上门，一边忍不住在后头揉眼睛。

    明明下午和邵男神一起离开的时候，脸色还沉沉地难看。当时听邵男神调侃自家BOSS什么商场得意，情场失意，被小哥哥嫌弃了也是可怜云云，秘书在一边恨不得给自己耳朵捂上十八层耳罩，生怕自家BOSS一个郁闷就把自己给灭口了。

    他在公司踌躇纠结一下午，想着到底要不要立刻跑路，没想到自家BOSS一回来，居然眉毛也平了，眼角也顺了，嘴唇还上挑，还是那五官，还是那张脸，却从高冷精英完美切换到温柔型男。

    前台小姑娘闪着心心眼在后头兴奋地托着小脸低声惊呼，看到秘书一脸的高深莫测，赶忙上前来，娇俏俏地问：“周哥，怎么BOSS看起来那么高兴啊？颜值又达到了新高度哎！”

    秘书斜瞥她一眼，一副看朽木的眼神摇了摇头，慢慢念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小姑娘眨巴着杏眼，弱声弱气，“这什么意思啊？”

    秘书一脸神秘，“不可说，不可说啊。”然后，煞有介事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飘然而去。

    **

    在一众同事颇有暗示意味的注目礼中，秘书保持着职业的微笑朝他们无声点头。按电梯，上楼，才深呼一口气垮了下来。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跨出电梯的时候，秘书又恢复以往淡定自若的那份风度了。

    不过刚出电梯，就看到自家BOSS站在门口看着这边。秘书脸上的镇定差点没绷住，立刻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跟着谢晏走进了办公室里。

    “牧康成那边查的怎么样？”

    等男人冷漠的嗓音想起，秘书就立刻一个激灵恢复清醒，连忙道：“资料已经全部传给您了。这个牧康成今年52岁，收入很少，主要收入是包装厂的科长工资，其他大多是从他大姐牧燕红那里要来的。牧康成有个儿子叫牧盛，现在27岁，高中毕业，无所事事，有抢劫、猥亵的前科。他妻子叫丁珍云，10年前就上吊死了。

    “他父亲牧行峰，13年去世。以前在县里任书记，退休了就回家带孙子牧余。这位老人擅长行文走墨，书法上颇有名声。”

    “牧康成有一个大姐，一个小弟。大姐牧燕红，54岁，20岁嫁给他大姐夫杜军。这个杜军原来在路边做小吃，后来卖的不错，家里有点钱，就跑到X市混去了。小弟牧平春，弟媳妇汤月梅，这两夫妻走得早，只留下一个独生子，叫牧余，和其爷爷生活在一起，爷孙俩关系很好。四年前他爷爷去世，就独自生活。牧余今年22岁，C城大学毕业，现在在透趣直播做主播，时间不长，但是收入不错。”

    说到这儿秘书的心微微一跳，作为一个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立刻捕捉到自己提到“牧余”时自家BOSS脸上露出的那一抹专注，虽然搞不懂那种注意是因为什么，但职业敏感让他迅速把牧余这个名字加上了五颗星。

    秘书定定神，继续道：“牧康成平时基本待在C市，只有每几个月会去X市他大姐大姐夫家里要钱。牧康成的社会关系很乱，交往人群有地痞流氓、赌鬼烟民，也有机关单位里的干部，甚至是警局里也有个什么远亲，经常混迹在一起。”

    秘书把手里拿着的一沓资料也递给正看着电脑屏幕的谢晏，“BOSS，从7月底您吩咐我查牧康成，他的所有行踪、谈话等都被我整理出来陆续发给您了。这是最近几天的。”

    谢晏点头，往后翻了翻，一个瘦高个子带着棒球帽压低帽檐双手插口袋的男人照片突然映入他眼帘。

    谢晏眼睛微眯了眯。

    秘书连忙道：“这是您后来让我调查的牧盛的资料。”

    见谢晏望着照片的眼神充满危险，秘书怂了怂，还是硬着头皮老实道：“BOSS，有个新查出来的事儿，我想应该告诉您。”

    谢晏朝他望过去，眼神沉沉。

    秘书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这个牧盛，可能四年前因为想要侵犯他的堂弟牧余，然后被牧余捅了一刀。虽然不是要害，但是也进了急救室，躺了几个月。”

    谢晏的目光里透出慑人的锋芒，仿佛一个沉睡的狮王陡然被挑衅，浑身收敛的气势散发出来，压得人头皮发麻。

    秘书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谢晏，躬身站得恭恭敬敬，背后一阵阵冷汗冒出来。

    “继续说。”

    “是。这件事情被藏得很隐秘，一开始我没查到，后来费了些功夫，才摸到线索。据我的调查。牧余和牧行峰爷孙俩抓在一起，感情很好，但是与这个牧康成、牧盛闹得很僵，无非是因为儿子想要贪图老子的钱。四年前，牧行峰重病住院，需要一大笔医疗费。牧余回家拿钱，正好撞到了想在他家里翻钱出去赌博的牧盛。

    “牧盛想要抢钱，牧余没让，于是这两堂兄弟打了起来。牧盛暴怒之下想要侵犯牧余，不过反而被牧余捅伤了。牧余跑回医院，牧行峰已经去世了。老人要回乡火化，但是牧康成牧盛这边正等着牧余回去。幸好这时候牧行峰的一个老朋友郑瀚出来帮了牧余，才顺利地把事情先压了下来。

    “这个郑瀚是县一中的老校长，跟上头也有关系，硬是出面出钱，把牧康成、牧盛堵了回去。这时候牧余刚填完高考志愿，本来是X市大学，但防着牧康成他们，悄悄让郑瀚帮他改成了C城大学。

    “郑瀚压着这事，牧余在C城大学又不愿出头，用三年时间迅速修完大学，又隐居了一年。今年6月才开始在透趣直播上公开露面，7月在机场被牧康成碰见，9月粉丝见面会牧盛也找了过来。”

    秘书说完，感觉背后的冷汗蒸发，让他一阵阵发寒，在对方的气场里，他不敢抬头，只能静静等着。

    许久，谢晏才开口。

    “把牧康成送进去好好照顾，那些帮他助纣为虐的人也被放过，至于牧盛，”谢晏声音里渗透出冰峰刀尖般的冷酷，“废了。”

    “是。”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耳边，秘书只觉得背后又汗湿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