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石磊洗了个澡，穿着牧余的大T恤从卫生间走出来，走进镜头里。弹幕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牧余本来正在给天台上帮小石磊把泡过一遍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一边跟姨妈红他们闲聊，没想到一抬头，整个屏幕像是静止了似的，只有他为了确定不是卡了而在晃动着身体。

    怎么？弹幕被屏蔽了？

    “牧余……哥。”身后突然传来软软的叫声。

    牧余一怔，回身看去。

    玻璃房里，清晨的光线都像是游曳着一层金灿灿的微尘，如同一颗亮亮的小冰晶一般慢慢飘散下来。而那璀璨晶莹深处，穿着大T恤的瘦小的孩子，枯黄微卷的发丝，苍白得过分的小脸，不太高，却是长胳膊长腿，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再让人喜爱不过。

    牧余笑了起来，“冷不冷？”

    牧余自然的表现让小家伙原本的不自在立刻散去了，摇摇头“不冷”，然后跑到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

    确实不冷，玻璃房就是一个天然的温室，暖和的很。这季节待在里面还是很舒服的。再往后面，就得把四面的窗户和门都打开了，不然真的要蒸死人。

    牧余心里头高兴，小孩能主动跑到他身边了，这是好事儿啊，至少对他有一点信任了。

    看着屏幕上的“小天使啊”、“便宜木鱼哥了”、“流口水”、“帅哥胚子，我等你长大哦”、“前面怪阿姨23333”，牧余不由有些得意，还是自己慧眼识珠啊。常年不出门，一出门就捡回来个宝贝。

    “来，”牧余指着洗衣机的按钮，“把洗衣液倒进这里，推进去。然后按电源，温度这里按三次，然后再按开始，就可以了哦。”

    石磊点头，看着洗衣机震了一下，然后哗哗地开始放水，立刻一脸惊奇地看着牧余。

    “是不是觉得哥哥特别厉害？”牧余凑不要脸地开口问道。

    “嗯。”没想到石磊特别给力地回应了。

    “哈哈哈，好孩子，”牧余顺手在石磊头上摸了一把，长长的发丝又柔又软，从掌心穿过直拨弄着人心头最柔软的哪一处，“我也这么觉得。”

    【柠檬酸柠檬酸完】：木鱼哥的本性暴露了哈！原来你是这样的木鱼哥！

    【网购3斤水蜜桃】：水果所见略同！小石磊好呆萌，头发好软，眼睛又大又亮~么么哒

    “走吧，跟哥哥下去玩，让洗衣机先自己转一会儿。”牧余带着石磊下楼，见石磊好奇地看着他举着手机，牧余解释道，“现在我在做直播，就是拍一下自己做的事情给人家看，喜欢的呢就会支持我。”

    牧余把手机塞进石磊的手里，石磊慌忙要还回来，牧余却没接，“看看屏幕，是不是有你？”

    石磊小心地把宽大的手机窝在手里，举起来，正看到洗得干干净净的自己的脸，头发丝被牧余揉得乱乱得像是鸡窝一样，他赶紧摸了摸，立刻看到屏幕上一排一排的字飞过去。

    牧余凑过去一看，立马笑抽了。

    【单身怎么了】：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小王子~当然是你啊，我亲爱的小鸡窝头~

    【网购3斤水蜜桃】：完蛋，中了木鱼哥的计，被小鸡窝给圈粉了！

    【寂寞夏天别再回来】：小手手摸着头发丝23333，小哥哥你是把这当镜子了嘛！我的天，萌哭了【流泪不止】

    【周长边长哪个长】：想生孩子了

    【秋风起山城】：噗，周长多大了

    欢迎【20170617】进入直播间。

    石磊一愣，看向牧余，奇怪道：“这个怎么是金色的？”

    直播间的怪阿姨怪蜀黍们还来不及抱土豪金大腿，就又一次被石磊软软糯糯的声音萌倒了，新一波刷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完全盖过了土豪进入房间的刺激。

    牧余还是第一次听见石磊主动问自己问题，简直感动，赶紧凑过去解释：“哦，金色说明这个人很有钱很有钱。”

    “哦……”石磊嘴巴微微长大，眼睛里是纯然的羡慕。

    【想买一支姨妈红】：完蛋，土豪大哥一进来居然被无视，怒而退出【狗带】

    牧余无语，正要说话，突然年月日君发问了。

    【20170617】：这是？

    牧余反应了一下，哦，对啊，年月日兄这两天还是第一次进入房间，没见过小石磊也是正常的，回道：“年日月兄，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个小盆友，叫石磊，又乖又萌，今天就直播我带他一起玩。”

    【20170617】：嗯。

    【20170617】赠送了10颗深水□□

    嗯嗯嗯？？？！！！

    让您赠送礼物的点在哪儿？难道这个土豪兄特别喜欢小孩子？呃……牧余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自己想到了不大好的东西，连忙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估计土豪兄只是日行一善吧……

    牧余谢了土豪，给石磊套了一件外套。长长的袖子挽起来，牧余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掏石磊小小的手，拽出来，叠起袖子来。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很是安静。小孩儿很是乖顺，给他握着手，看着他卷袖子，任由牧余摸他的脑门。

    “好了，现在跟我去桌子那边吧。我要开始练习书法了，你就在边上画画好不好？等我写完了，再陪你玩。”牧余给他准备了蜡笔、彩铅还有白纸，这还是他以前心血来潮想学漫画的时候买来画着玩的。

    看着石磊开始画画，牧余想了想，又拿了一盒牛奶、一袋面包放在边上。以前他这里还有各种零食，自从他开始直播以后家里可以直接食用的干粮也就牛奶面包了。

    “渴了就喝牛奶，饿了吃点面包，”牧余叮嘱道，“不过吃之前要洗手哦。”

    感觉自己像个学前班老师。

    但这感觉也不坏。

    【20170617】赠送了10颗深水□□

    屏幕一片金光闪闪，热热闹闹地开始读秒抢宝箱。牧余有些哑然，土豪是真不缺钱，可能也是真喜欢小孩子。可惜了，这些打赏都还在每日直播前六小时之内，除掉直播平台分掉的部分，另一部分就会直接流入系统，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谢谢年日月兄的礼物，谢谢年日月兄的支持。”

    牧余谢过了，也不知道还要互动一下，只顾自己做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了。他今天的书法还没有练，前两天练下来，他觉得以前那种一挥而就、游刃有余的感觉正在慢慢地回到他身上来，这让他此刻的心情有些迫切。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直播间安静地如同没人在了似的。因为石磊在而一直只能伪装覆盖手机摄像头的系统自动调节摄影对象，一会儿对准全心全意挥毫泼墨的牧余，一会儿对准握着画笔认真画着什么的石磊，两个人各自坐着自己的事情，一大一小完全不同的脸上却又是一样的专注，显得格外的和谐有趣。

    【20170617】一直待在房间里没走。

    因而房间里的人数也是源源不断地递增，来了的又被牧余和石磊安静的画面吸引住，自发地留了下来。在牧余完全没有意识的时候，不断有人悄悄截图，悄悄传到自己的微博、微信上，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安利去了。

    等牧余终于扶着有些酸痛的腰搁下笔，石磊也第一时间朝着牧余看过来。牧余这才发觉自己今天好像摸到了一些状态，沉迷在那种状态里他不舍得清醒过来，一不小心就写得久了。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11：50了。

    “饿了吧，别走了哈，哥哥现在去给你做午饭去。”牧余看着石磊画的小花小草，觉得特别幼稚可爱，让小石磊洗了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赶紧钻进了厨房。

    青菜有一些，但石磊看着有些营养不良，光吃素肯定不行。幸好冰箱里还有一些鸡翅，牧余还可以做道荤菜。可惜没有可乐了，如果能做成可乐鸡翅，小盆友肯定更喜欢吃。

    不过这会儿确实有些晚了，牧余也不打算出门了，立刻打开油烟机，热火朝天地开始做饭。

    不到半小时，桌上已经摆了一素一荤一汤。而牧余则给自己准备了清淡的凉拌和水果餐。

    “哥哥，吃这个。”石磊看着牧余往他碗里夹鸡翅，自己却吃着看起来就寡淡的凉拌，有些愧疚，赶紧把自己的碗往牧余的碗边推，“我吃不完的。”

    “我不吃这个，”牧余把他的碗推回去，“哥现在在减肥，不能吃肉。你喜欢吃就都吃了，不然哥也不吃，就只能都倒了。”

    “嗯。”石磊捧着碗，小脸迈进碗里，鸡翅含进嘴巴里。他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下一秒，眼泪居然滴进了碗里。小家伙吓了一跳，连忙瞄着牧余的方向，见他没有看自己，赶紧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等了一会儿，又抹了一把另一边脸。牧余依旧没有看过来，他放心了，咬着鸡翅慢慢啃。

    牧余融了冰糖炒的，鸡翅红红的，甜甜的。石磊只顾低头吃，牧余给他盛汤，他也乖乖地都喝了。

    【秋风起山城】：小萌萌抹眼泪的时候我也哭了，想起自己小时候~

    【缺衣少食】：好想抱抱他，看他偷偷看木鱼哥，然后含着鸡翅擦眼泪，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心好酸

    【小天使A】：抱抱小天使~

    【想买一支姨妈红】：麻蛋今天办公室风沙好大【泪流不止】

    【5V5昨天没睡好】：小盆友确实很乖

    【你是我的小甜甜】赠送了10颗地雷

    【想买一支姨妈红】赠送了10颗地雷

    【流浪去远方的老奶奶】赠送了10颗地雷

    【流浪去远方的老爷爷】赠送了10颗地雷

    【单身怎么了】赠送了100朵鲜花

    【还在考六级】赠送了100朵鲜花

    牧余心头酸涩，手稳稳地给石磊擦了擦嘴，“吃饱了？”

    石磊看着桌上的鸡翅，目光有些迟疑。

    牧余笑，“我把鸡翅放进冰箱里，一会儿你饿的时候就说，我给你热热好不好？不过你一定要说哦，因为我肯定不会吃的。所以你不吃的话，我一定就把他们浪费了。要是你不饿的话也不要硬塞，明天还可以过来，我会留给你的。”

    石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屋门突然被敲响。牧余待在厨房没出来，朝着外面喊了声，“小磊，帮哥开个门。哦，对了，先问问是谁。”

    牧余把水龙头关了，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响起来，“你是谁？”

    牧余不由自主地笑了。

    【小天使A】：木鱼哥变坏了哟~

    “送快递的。”外面男人喊。

    小家伙噔噔噔跑进来，“牧余哥，送快递的。”

    “嗯。”牧余装作低头刷碗很忙的样子，“你让他送进来，然后在单子上签上你的名字就行。”

    “可是……”石磊迟疑。

    “小磊帮哥一下呗，看我，好多碗哦，忙不过来啦。只要写个名字，你一定可以的，对吧？”牧余一脸的信任。

    “嗯……”石磊在牧余的目光下完全拒绝不了，慢吞吞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牧余，牧余看着弹幕笑得肠子疼，却顽强地坚持住了没有回头。

    石磊只好鼓足勇气又走回了客厅。

    “家里没有大人吗？”快递员有些惊讶的声音传进来。

    牧余不敢出声，只听石磊低声道：“嗯，我……我写……我自己的名字……行吗？”

    “行啊，”快递员热情开朗的大嗓门传达着友好，“来，签这里，笔给你。”

    过了一会儿，牧余心里都好奇得要长毛了，恨不得伸长脖子出去瞧瞧，快递员又道“好了，谢谢你了啊小盆友，再见”，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石磊这次的步子明显轻快很多，小脸红着，眼睛却是极亮的，“哥哥，我签好了。”

    “真的？你好棒哦！哥哥就知道你一定行，”牧余大声夸赞，“交给你，我放心。”

    其实牧余早就透过厨房的窗子看到下头快递送货车开过来了，想想自己买的厨具今天正要到了，这才放心让石磊去开门，还签了个收货单。此刻看石磊喜悦的样子，牧余觉得自己的心思也是用到点子上了。

    这种愉悦感是满屏的鲜花也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