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风波（下）

    主办方给有质疑的解石师提供了一个单独解石的地方，从主会场出发走过去不是很远，也就是五分钟的事情，只是这短短的五分钟里，就让司荼套出了不少话。

    “你和楚颢是不是认识？”

    “只是见过但没有说过话，听小嫣说，他不是好人。”海砂知道司荼是楚颢的未婚夫，却继续口无遮拦道：“反正你们是强制婚约，也走不长远，你还是早点看清那个楚颢的真面目比较好。”

    一般情况下，司荼并不会任由自己喜欢的人被他人置喙，但是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的话，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况且，海砂听说的东西，估计都是来自于她的好朋友楚嫣的。

    “谁说他不是好人的，我可喜欢他了。”司荼笑道：“我觉得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才不是好人。”

    海砂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天真地解释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啦，可能只是小嫣比较讨厌她哥哥，她觉得自己像是私生女一样。”

    司荼惊讶：“你知道楚嫣的身份？”他以为这种丑事楚嫣是不会外传的。

    可能是司荼之前力排众议帮助了她的原因，海砂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司荼所有的事情：“楚家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啦，楚非以前也是在我们那里一起上课的，后来因为被排挤才不得不退出，不过比起楚非，小嫣的身份就好多了，就是她自己总是疑神疑鬼的啦。”

    海砂调皮地吐吐舌头：“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还是很喜欢小嫣哒。”

    看海砂这个样子，司荼打消了提醒海砂注意一点楚嫣的想法，尽管楚家幺妹给他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但是毕竟都是小孩子，也坏不到哪里去。

    工作人员带着两人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条小道，这时候司荼已经敏锐地发现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眼熟，果不其然，工作人员突然停下，一阵摆弄后，一扇门突然出现在墙上。

    司荼：……

    海砂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昂贵的隐形门，她的父亲也参与了这个工程，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里的设备这么高级呀，一个解石的地方都安装了隐形门，有点难以置信呢，我觉得有点没必要呢，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司荼说的，只是此刻的司荼心里卧槽卧槽的，根本没听见海砂在感叹什么。

    就连丘比特都有些奇怪了，赶紧戳了戳司荼：“司荼司荼，这里你是不是才来过……”

    司荼赶紧把丘比特的脑袋按到怀里，尽管不确定有没有必要，还是摘下了耳环状的通讯器，算是单方面地切断了丘比特的通讯。

    丘比特：……

    海砂率先踏进了房间，司荼紧跟其后。

    房间里除了一些显眼的设备，靠后的位置还摆着沙发和茶几，司荼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不久前才见过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见司荼也有些奇怪，然后调皮地向司荼眨了眨眼睛。

    司荼知趣地闭上嘴。

    一位打扮干练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示意自己就是解石师。

    海砂点点头，目光撇到了沙发那里的老妇人，便随意地问了句：“那位老人家是？”

    解石师傅淡定地回答：“她是这里资格最老的人，听说有人质疑解石机有问题，就一起来看一看。”

    海砂下意识地以为是资格最老的解石师，弯腰鞠了一躬，对于这种被现在的科技压榨得难以生存的职业表示了敬意。

    解石师傅说：“原石已经运到了，已经放在了解石机里，需要打开吗？”

    海砂要求确认一下。

    之前在观众席上看得不是很清楚，现在真正摸到了这块原石的时候，海砂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不管这块原石里的翡翠到底有没有价值，那台解石机绝对有问题。

    解石师傅问道：“小姐您看这些是全都解，还是只解几块？”

    原石一共被分成了五块，最小的也约莫比篮球要大一圈。

    解石师傅补充了一句：“按照规定，一块是十万宇宙币。”

    ……不如去抢。

    解石师傅好像也知道这个价钱有些过分，搓了搓手，解释道：“这是特殊规定，以防参加的人找麻烦，要是觉得贵了可以出去解，不过这样就失去资格了，您自己考虑吧。”

    司荼觉得这个价钱完全是在宰人，海砂也明显这么觉得，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司荼：“能不能借我一些宇宙币，我现在身边没有这么多钱。”

    司荼漠然：“几千万的翡翠都能买？”

    海砂辩解：“那是第三方支付，现在我闹得这么大，爸爸肯定不会给我付钱了，他肯定会把我骂一顿，让我弃权。”

    海砂看司荼沉默不语，以为对方不想借给他，急中生智道：“而且你不是要娶楚颢了吗，你应该看在小嫣是楚颢的妹妹，我又是小嫣的好朋友的份上借钱给我！”

    这小聪明耍得让司荼忍俊不禁，笑道：“好吧，你要记着这是看在楚颢的面子上，你要多少？”

    海砂早就想好了：“你借给我十五万，我自己还有五万，我只要解两块，这样可以吗？”

    司荼表示同意。

    海砂指了指需要的两块，解石师傅便叫上了工作人员，搬走了不需要的原石，问道：“先解哪一块？”

    海砂回头对司荼说：“算是感谢你好啦，你说哪一块先来？”

    被点名的司荼倒也不慌，随手一指：“就这一块好了。”

    眼看着解石机缓缓关闭，一直站在不远处装背景墙的“老妇人”突然出声道：“等一下，小朋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两个“小朋友”一起回过头看着老妇人，司荼率先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

    和小孩子在一起待久了，心理年龄直线下降。

    海砂问道：“请问我需要考虑什么？”

    虽然加上了敬语，可是海砂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透露出一种嚣张，分明之前受的气还没消，看着赌石会里的每个人都不爽。

    在司荼看来，海砂就是一个被宠得过头的大小姐，虽然并没有什么坏心，但是容易吃亏。

    老妇人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依然是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这块原石真的没有价值，你就要白白地失去了成为袁大师学生的机会了，我好像记得你在赌石师协会的成绩非常出色，就这样失去了机会不会觉得可惜吗？”

    其实从刚才开始司荼就想吐槽眼前这位老妇人的漏洞百出，不管怎么说其真正身份，也就是袁大师，只要是有一点智商的人都能看穿，但是作为当局者的海砂貌似被暗示到了这个地步也依然没有任何的怀疑。

    “我要向您的职业表示尊敬。”海砂再次鞠了一躬：“我相信每一个解石师都不会希望因为自己解石技术的原因，白白地将一块极品的翡翠当作没有用的废石。”

    “不管能不能获得袁大师的学生这个尊贵的身份，前提都是我是一名赌石师，我不希望任何一块我看中原石，因为解石的原因蒙尘，这是我的徽章，是我的骄傲，是我的权利，哪怕我由此失去了这次机会，我依然无愧于我的身份，我的职业！”

    老妇人的笑容越发明媚，微微退后了一步：“我对你的职业表示尊敬。”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什么豪言壮语的海砂回礼道：“谢谢您的关心。”

    司荼在一旁看着这盘大戏，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看来袁大师伪装成老妇人的样子还是有原因的，不然面对着真正大师的质疑，即使是海砂也会退却的吧。

    这一次的解石，海砂亲自划线，确认无误后才同意开始切割。

    司荼装作再看别的地方，其实还是偷偷留意了一下海砂的划线，这一眼就让他非常吃惊，因为对于一个赌石人而言，情绪的起伏很容易影响对原石的判断，而海砂在这么不利的条件下却依然冷静地划了合理的线，这让司荼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合理，不代表了最好。

    司荼倒不介意卖这么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小萝莉一个人情，便开口道：“我觉得是不是再往右移五公分比较好？”

    海砂回过头看他，眼神比较复杂：“怪不得小嫣说你就是一个没见识的赌石人，你不知道在赌石师决定划线的时候，其他赌石师即使有别的想法也是不能说的吗？”

    这是赌石师之间才有的规定，但是连赌石师都够不上的人更是没有资格提不同意见了。

    海砂一边这么说，一边示意解石师傅把切线再往右移动一点。

    吃力不讨好的司荼：……

    解石机开始工作的时候，海砂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经历过无数次赌石，有赌涨的，也有彻底失败的，次数多到她都有些数不过来。每一次最激动人心也是最紧张的时刻，就是原石被切开的这一瞬间，但是没有任何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让她感到万分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对于结果的恐惧。

    她从小就喜欢各种各样的原石，在家里人的支持下，获得了天独厚的条件——从小接受赌石师协会的课程，让她对于赌石的兴趣迅速地发展了起来，她的天赋无与伦比，就像是太阳一样，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够看见的程度，所以她很快就开始跳级，被导师看中，成为年轻的赌石师。她的生活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即使有时候连续几次看走眼，输掉了很多钱也没有关系，她知道同样是赌，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不是倾尽家产不能自拔的赌徒，赌石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把书本上的只是运用到实际的途径，就像是一个实验，不论失败或者成功，意义都是为了更好地学习，变得更加强大，以后不再输，再加上家里的企业在金钱上的支持，所以她并没有特别在意最后的结果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

    但是只有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失败，她甚至觉得，就算要以后所有的运气作为代价也好，只要能换来这一次的成功都不算什么。

    她无论如何都想要给那些轻视她的人证明，她没有错。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赌徒，赌上了绝对不能输掉的东西。

    海砂一瞬间有些迷茫，这块原石有让她连尊严都赌上的必要吗，不过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她就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