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池舟站在宁则后面, 吓得已经快不能说话了。

    宁则站起身，优雅地擦着自己的手。

    “走了。”

    池舟被他拽着离开，没去管身后晕过去的黄德顺。

    站在电梯里，池舟的心里还七上八下的。

    因为旁边的宁则，脸色真的很差很差啊！

    “前辈……您怎么知道……”

    “今天我不来，你也可以自己应对是吗。”

    池舟还没说完就被截了话, 有点怔住了。

    宁则目光灼灼地看他。

    那里头有很多池舟看不懂的情愫。

    “你是不是, 没有我也可以很好地活着。”

    池舟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回。他总觉得宁则的语气有点哀伤。

    但是没遇到他的那些年, 他确实是这么活着的。

    池舟摇头, “不是的。您是我的支柱。”

    宁则的眼前亮了。

    “池舟。”

    “嗯？”

    “你会觉得毕升和彭海恶心吗？”

    池舟一愣，赶紧摇头。

    “怎么可能？！这世上的哪种感情不应该被温柔地对待呢？”

    宁则的眼神又亮了几分，“真的这么想？”

    池舟重重点头, “真的。”

    宁则轻轻笑了，好像是高兴, 又好像是满足。

    两个人在电梯里都没再说话。

    叶绍拙跟毕升早就在楼底下等着了。

    刚刚宁则的动静那么大, 他们还在派人去安抚客人, 不能让人曝出来。

    见到两个人下来, 宁卿派来的保镖立马把他们严严实实地护住，周围谁都不能伸出手机拍个照。

    毕升冲上去就给了他的肚子一拳。

    “宁则！你太冲动了！你自己看看你惹了多少事！你姐跟你后头擦屁股，我们也不能安宁！”

    池舟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 歪着脑袋去看身边的宁则。

    宁则的眼神和他碰撞到一起，又赶紧移开，还微微红了脸。

    妈的，小朋友简直太可爱了。

    “宁则！你怎么能这么冲动！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宁则摆摆手, “听到了听到了。我就是看你不管那头猪。”

    毕升的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

    “你看不惯可以找人收拾，担心池舟也可以找人。但你看看，你现在惊动了多少人。很多人都认出你了，要是说出去，这公关可怎么做。”

    宁则不太高兴他们在池舟跟前提起，语气不太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处理。”

    毕升和叶绍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池舟，叹了口气，戴上墨镜和口罩离开了保镖堆成的人墙。

    宁则知道还得回大姐那里解释，让保镖把池舟给送上车。

    池舟有点不太想走，他总觉得今晚的宁则很不一样。

    “前辈，谢谢您能来。”

    宁则的嘴角一点一点弯了起来，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回去吧。到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记得给我报平安。”

    “嗯。您也是。”

    几个保镖把池舟给带到车前，池舟惊讶地看到郑傅安那张脸上竟然全是泪痕。

    “傅安，你这是……”

    郑傅安听到舟哥的声音，一头扎进他怀里，把池舟紧紧抱住。

    “舟哥！我错了！！！”

    “我不是个好助理！我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苦了！”

    “舟哥，你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池舟好笑地把他推开，递了张纸过去。

    “好了好了怎么了这是？”

    郑傅安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一想到刚刚彭导跟自己说的，他就发抖。

    要是舟哥真被黄德顺那头猪玷污了，他就去杀了黄德顺然后自首！

    池舟好笑地安慰着他，像照顾一个孩子。

    手机响起，看到是赵诚，池舟还没反应过来，郑傅安已经一把抢过去。

    “赵诚！亏我尊称你一声哥，原来你不配！”

    “你明知道黄德顺是什么人你还把舟哥送过去！你是何居心！”

    “我告诉你，就是舟哥原谅你，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你简直是十恶不赦！你比黄德顺还恶心！！！”

    郑傅安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又愤愤地挂了电话。

    池舟好笑地看着他，虽然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但他确实是不想接赵诚的电话。

    他有多感谢赵诚，多尊敬赵诚，今天就有多失望。

    他以为，至少赵诚是懂的，自己这种对艺术对演技忠烈的心。

    但他好像错了。

    郑傅安开车带走了池舟，后面宁则也跟着离开了。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路远还站在门口抽烟。

    刚刚人很多，阻挡了他去看池舟的视线。

    这是第一次，让他意识到了，他有多么幼稚，有多么涉世未深。

    他将烟头碾灭，打了电话。

    “爸。”

    “你前几天说要吞了黄德顺的煤矿的事，我接手了。”

    池舟回了剧组，给宁则发了条短信报平安。

    外头传来敲门声，郑傅安瞬间如临大敌。

    池舟觉得好笑，本来是他的事，倒是让傅安紧张起来了。

    “小池，是我。”

    听到彭海的声音，池舟赶紧让郑傅安去开门。

    “彭导。”

    彭海坐在他旁边，看了眼郑傅安。郑傅安点点头，出去了。

    “小池，有些事是不摊我说的，但我总觉得不说，对你又不公平。”

    池舟点头，“彭导，您但说无妨。出了这个门，我就什么都忘了。”

    彭海沉了沉心，还是要说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为什么会去酒店？”

    “你在我这的剧都没有拍完，很多剧本还没送到你这约你，但你经纪人就先替你揽下了黄德顺投资的那部戏。你是圈子里的新人，没有接触过黄德顺，或许并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你的经纪人呢，他能不知道吗？”

    “别告诉我你答应去拍这部戏是为了钱。你就没有怀疑过，这么久了，你都没有接到广告约拍是为什么吗？”

    “池舟，我知道这些话不摊我说，但我也不是挑拨离间，只是想给你指条明路。”

    “你在远山的合约也快到期了，等我这部电视上来，你应该会收到很多公司的邀请。你自己看着办吧，选公司一定要慎重。”

    池舟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彭导，多谢您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您放心，我记性不好，一会儿就该忘了。”

    “今天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改日我请客，向您和毕导赔不是。”

    彭海摆摆手，站了起来。

    “我们没所谓，只是宁则。他很是担心你。今晚这事闹的也不小，他回去肯定有的受。”

    池舟也知道因为自己，连累了宁则，心里头难受得很，压着脑袋也说不出话来。

    “彭导，不管怎样这罪还是得赔的。闲下来还请您和毕导赏个脸。”

    彭海离开后，池舟站在落地窗前喝酒。

    其实他酒量很差的，但是不上脸，几乎是看不出来他醉了。

    之前在包厢里被灌了很多酒，原本晕乎乎的。但黄德顺让他送他回房间，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那双肥猪蹄在他后背蹭来蹭去，池舟不傻。

    只是在包厢里人多，都是黄德顺那边的人，要是真把他们惹恼了，到时候可就难对了。

    池舟想了想，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情地送黄德顺上去。

    一开始头还晕，不过幸好来的时候带了很多vc片，趁着黄德顺上厕所，他嚼了六七片在嘴里，和着水吞下去好多了。

    黄德顺对他动手的时候，池舟真的很感谢以前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点跆拳道，加上后来在剧组学了武术。

    虽说对付厉害的人物肯定是不行，但对付黄德顺这种满身肥肉的蠢猪还是绰绰有余。

    池舟知道圈子里的潜规则严重，无法避免，他痛恨这种行为。今天让他遇上，能打一个打一个。

    看到宁则的时候，他是慌乱的。

    他很怕被宁则看到他打了人，更怕被宁则误会他不干净了。

    宁则这样的人，完美而又纯洁，一定会讨厌他的。

    但他没有。

    池舟闭上眼，还能看见宁则当时的眼神。

    应该不只是对后生的一种关心吧。

    更多的……好像是打心眼里的害怕和恐惧。

    池舟笑了起来，喝进去的酒都跟蜜一样甜。也暂时忘却了今晚会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其他的有什么重要呢。谁利用谁，谁压榨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他只想要踏踏实实安安静静待在宁则身边罢了。

    宁卿一巴掌拍上宁则的脑袋，吓得宁则来不及给那孩子回个短信就收了手机。

    “有话好说啊，动什么手啊！”

    宁卿现在一想到他惹出来的麻烦事就恨不得弄死他。

    “你个混小子！我都说了让你等等等等，你就是不听！你当你是外头随随便便的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认识你，有多少人惦记你？你还跑去一个一个敲人家门！这好险是二叔找得快，要不然，整个酒店你都能翻一遍是不是！”

    宁则无奈地看了眼身旁在抽烟的二叔，和他对视了一下，都表示任宁卿发火。

    “我说你呢！你还不听！这什么态度！想不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得花多少精力和人力还有钱！这要是被曝出来，你还指望不上头条？”

    “还有你想方设法急得冒火想救的人，你最近跟他走得很近啊。”

    宁则赔着笑脸，乖乖地去替宁卿捏肩。

    “姐，我知道你辛苦了，你的帅弟弟又给你惹麻烦了。”

    “我这救池舟，也是想把他弄到我们南北来嘛。我看了，这孩子绝对能签。”

    宁卿皱了皱眉，寻思了一阵子。

    “他不是绍拙那边的人吗？”

    “是远山的，但合同快到了，今年年底合同就到期了，正好给签到南北来。”

    宁卿知道自家弟弟要救的是池舟后，也查了查他。

    是个身家清白的孩子。最主要的是年轻，肯干，很努力很敬业，在业内口碑也很好，演技也有保障。要签的话，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宁则这么在意一个说不清楚几线的演员是为了什么。

    “宁则，你老实跟我说，你对那个叫池舟的……没有其他心思吧？”

    宁则怔在那里没说话。

    他原本是想说没心思的，但他自己都不信。

    之前怕他受到伤害时的焦急，他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还有看他跟路远站在一起时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他也没办法忽略。

    可宁则还是有点不信的。

    他不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不，男孩子。

    一开始是什么心态呢。他记不太清楚了。

    只是觉得那个在酒吧里打了人的青年很有意思，再见到的时候他却没认出自己来，让他觉得有趣。

    他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已经很久很久没对一件事感兴趣了。

    尤其是那孩子不禁逗的脸，稍一逗逗就红了，有时候还红到耳垂，像染了血的宝石一样肉嘟嘟的，甚是可爱啊。

    如果说觉得池舟有意思是他接近他的初衷，那么之后对他的了解就是让他想和他更进一步的催化剂。

    那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很认真，很坚定。

    最重要的是，那孩子对自己的态度和旁人不一样，没有利用，好像只有单纯的崇拜。

    宁则喜欢他的崇拜。

    “姐，我还有点事，就不听你训了啊，你训二叔吧，他这两天又惹上个女明星了。”

    宁卿傻了眼，自家弟弟已经溜得没了影。

    宁则坐上车，给池舟回了短信。

    “阿金。”

    开车的阿金一抖，“哎，宁哥。”

    宁则微微闭上眼，窗外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说，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什么样的感觉？”

    阿金心里打颤。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宁哥……您问我……我也没经历过啊……”

    宁则“嗯”了一声。

    阿金这孩子跟他一样，长这么大还没个喜欢的人。

    “我也没喜欢过谁。”

    “小学的时候班里很多女生追我呢还，不过我不喜欢。初中高中也不喜欢谁，觉得女人太麻烦。”

    “大学后就出道了，到今天，圈子里的人我是不碰的，因为乱。”

    “可是阿金啊，我好像觉得这个不干净的圈子里，也会有干净的人呢。”

    阿金没敢说话，他总觉得宁大影帝自言自语得他无言以对啊。

    宁则睁眼看了看窗外的夜景。

    宁静而又喧闹。

    “项姐。”

    项姐正准备给宁则打电话，这边就接到他的电话了。

    “哟，你这是知道我要骂你，先请罪来了？”

    “项姐，请罪的事再说吧。你那里有人给你发照片吗，我今晚闹的事。”

    “废话。是一个娱记发来的。你说你怎么能跟池舟进酒店？还一道出来？”

    “照片发我看看。”

    宁则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项姐发来的照片。

    这个娱记应该是偶然碰到他们的。

    照片抓拍得很好，正好是池舟站在门口，他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宁则现在才恍惚间明白，他刚刚看池舟的眼神，这么焦急。

    几组照片正好是他们一起进酒店，又一起出房间的样子。

    就是宁则看了，也得怀疑他跟池舟进行了什么交易了。

    “项姐。把照片买下来，匿名传给池舟的经纪人。”

    宁则在赌。

    赌最后一次。也是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理由。

    池舟这几天一直在关注新闻，就怕哪天被爆出来他被黄德顺那头肥猪潜规则了。

    不过宁卿的能力真的是不容小视，一个女人，把宁氏打量得井井有条，就连这种闹大了的事也一丝不漏地给压了下去。整个网络都没有一点那件事的苗头。

    不过，池舟很诧异的是，黄德顺非但没有告他，也没有找人把他揍一顿。不像那个肥猪的作风。

    郑傅安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外头冲进来，刚想开口又顾忌那些化妆师，生生顿住了。

    “舟哥……”

    池舟看了眼他在初冬出的汗，笑着让化妆师都去休息休息。

    “怎么了，这么着急，你不是上厕所去了？”

    “舟哥！我这厕所还没上完就回来了！你快看新闻！黄德顺的产业有大半都被宁氏吞了！”

    池舟傻眼了。

    宁氏？宁则家的？怎么这时候吞了黄德顺的产业？

    池舟不了解商业上头的那些事，但还是明白的，商场上很多家企业都是牵连着的。宁氏之前跟黄德顺肯定也有合作，怎么会无缘无故吞了黄德顺？

    “怎么这么突然？是宁大小姐做的？”

    郑傅安看起来很兴奋，“不不不！奇就奇在黄德顺的产业现在在宁大影帝名下！”

    池舟彻底傻眼了。

    不是吧……在宁则名下？宁则在宁家，不是只掌握了一个南北传媒吗，还是交给他姐打理的啊。

    “舟哥……您说……宁大影帝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您啊？”

    池舟脸一红，红到脖子根了。

    “怎、怎么可能！别瞎说！”

    郑傅安撇撇嘴，他怎么觉得舟哥看起来很高兴呢？

    池舟猛地喝了口水，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应该不可能吧……宁则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自己而吞了黄德顺的产业？更何况，宁则不喜欢从商的啊。

    池舟越想脸越红，浑身上下跟被火燎了一遍一样直发烧。

    宁则这时候却悠闲得很，大腿翘二腿地等着拍下一场戏。

    毕升也听说了宁则吞了黄德顺产业的事，凑过来问他。

    “你吞了黄德顺？”

    宁则扫了他一眼，“什么叫吞。那头大肥猪，吞下去我还怕自己消化不良。”

    “别贫，你知道我是说他的产业。你这怎么就想起来的？”

    宁则笑了，很得意的样子。

    “路远那边要对黄德顺下手。这块肥肉我能让了别人？我让手底下的人给弄了过来。”

    毕升几乎要傻眼了，这小子也太阴了吧，这是又针对着路远？

    “我就不懂了，你怎么老是针对路远？他也没得罪你吧，何况你们两家还有业务往来。”

    宁则淡定地喝了口水，就跟没事人一样。

    “那是我姐跟他爸有往来，不是我跟他。”

    “那小子太横，得吃亏。我这是教育他。”

    “这老好人可不能让他做了去。”

    毕升听得有点懵。但隐约觉得这事和池舟脱不了干系。

    “你这不是因为池舟吧？”

    宁则放下杯子，直视他。

    “如果我说是呢。”

    毕升那一颗心凉了大半截。

    他一直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阿则。你是知道的，我和彭海这一路有多难。所以，我希望，至少是你，不要走我这条路。”

    宁则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我不这么认为。”

    “爱人是所有人最起码的本能。如果我不能大胆地表示我的爱意，那我恐怕丧失了本能。”

    “你知我的，一生放荡不羁惯了，我何曾怕过谁？”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旁人管不着。我想对谁好也是我的事，谁也阻挡不了。”

    毕升的一颗心是全凉了。

    他最怕的就是这样。因为自己真切地体会过被议论、被讽刺是什么感觉，也很清楚被人当做怪物是什么样的感觉。还有被自己的家人抛弃的痛苦。

    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比谁都更不希望下一个对象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但毕升也明白的。宁则是一个怎样的人。

    外人的眼光不能阻挡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爱自己要爱的人。

    赵诚收到照片已经第三天了。

    这三天他一直没怎么吃下去饭。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单纯的池舟会搭上宁则这棵大树。还是肥得流油的那种树。

    难怪呢，一直都清高，原来在这等着呢。

    赵诚把那几张照片给洗了出来，去了池舟在剧组的房间。

    池舟是不想见他的，郑傅安更是不想，一看到赵诚就要把他给赶出去。

    “你来干什么！阴险狡诈的小人！”

    池舟皱了皱眉，还是拦住了郑傅安。

    “傅安，你出去吧。”

    郑傅安虽然不情愿，但是很听池舟的话，临走时还狠狠瞪了一眼赵诚。

    “经纪人今天来是？”

    赵诚听他这么喊，心里也有点微微的难过。但比起感情，对他来说，钱更重要。

    “你自己看看这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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