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日暮黄昏, 林子里鸟叫虫鸣之声不绝，伴随着滚滚水流声, 涌入白惜璟耳中。

    白惜璟茫无目的地向前，忽然看到滨水河畔站着一个女人, 背影孤寂无助, 就在白惜璟将喊她之时, 那个女人回头了, 白惜璟看清她的脸，不由惊愕。

    怎么是上官清？

    上官清远远对她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悲凉的眼神变得明亮, 释放出充满生气活力的光芒。

    声音很轻很远，白惜璟却听得一清二楚。

    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周围, 确定这里只有自己和她, 白惜璟的目光回到上官清身上，见上官清眼神期待地看着她，迟疑地走了过去。

    走近, 她发现上官清与平时有些不同，眉眼间掩不住的无助，而且，容貌年轻了许多，这是……十三年前？

    “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清微笑，回答说：“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救我。”

    白惜璟立即明白，她现在处在梦境里，可又不解, 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个。

    正思索，滨水河上忽然出现一艘船，桅杆高立，挂着一块绛红织锦，上面绣着一个行草济字。

    船靠近，白惜璟看到船板上站着数十名头绑护额身穿粗布劲装的糙汉，是水匪。

    “那些水匪要杀我。”上官清看到水匪，神色镇定，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转头看向白惜璟，微微一笑，“你会救我吗？”

    话音刚落，水匪跳下船，举着锋利透着寒光的朴刀向上官清砍去。

    白惜璟面无表情仿佛无动于衷，这一次，就让水匪杀了上官清吧，杀了她，以后就不会再相遇，就不会被纠缠。

    眼看刀要落在上官清身上，白惜璟还是出手了，拔.出青铜剑，挥开朴刀，换守为攻，狠绝利落地将所有水匪杀死。

    等她回头看向上官清，场景忽然变换，她出现在了繁闹的街市上，□□的剑，不知何时从右手消失，回到了左手握着的剑鞘里。

    “糖葫芦，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哟～”

    “胭脂水粉，姑娘，上好的胭脂水粉，要不要买一盒试试？”

    热情的叫卖声中，忽然传来了突兀的谩骂声。

    “小乞丐，抱馒头，浑身破烂脏又臭，略略略……”

    白惜璟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发现几个小孩子正围着一个小乞丐拳打脚踢，嘴里还骂着各种脏话顺口溜。

    “白朦！”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小脸脏得跟只花猫儿似的，不正是她的小徒弟白朦吗！

    看到小徒弟被人欺负，白惜璟心如针扎，只是数十米的距离，也运起了轻功，瞬间飞到白朦跟前。

    “白朦……”单膝跪地抱住白朦，将她搂进怀里，转头眸光冷冽地扫了眼欺负白朦的几个小孩子，那些孩子顿时吓得抱头四处逃窜。

    忽然，胸前传来一道推力，白朦推开了她，眼神警惕疏离，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师父。”白惜璟抓住白朦手腕，拉起她说：“跟我走，我带你回九白山。”出乎意料，白朦甩开了她的手。

    “我不认识你。”不似十三年前，主动请求白惜璟买走她，白朦转身跑走，身影转瞬间消失在拥挤的人海里。

    “白朦——”白惜璟着急大喊，胸口处传来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忽然，耳畔传来了熟悉的温柔安抚声，“师父，我在，白朦在……”

    睁开眼睛，白惜璟看到了白朦。

    长大后的白朦。

    “白朦。”白惜璟瞬间落泪，用尽力气抱住白朦，不停喊着她的名字，仿佛只要她松开手，白朦就会如梦中那样，消失在人海里。

    看着宫主和大师姐相拥哭泣，白酒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拽着白少琴湿哒哒还滴着水的衣角，哽咽道：“师父，白酒难过。”

    白酒难过，也想要抱抱。

    白少琴抬手悄悄抹了下眼泪，低头看向白酒，对上她要抱抱的可怜小眼神，略犹豫，侧身抱住了她。

    白酒埋首在白少琴小腹，蹭蹭脑袋，难过的情绪得到缓解。

    这边白惜璟醒了，另一边躺在地上的上官清依然处在昏迷之中，司离将内力传于上官清，还是不见她转醒。

    上官清深陷在她的执念里，滨水河畔，她被白惜璟救下后，拉着白惜璟的手央求她带她离开，白惜璟同意了。

    “惜璟，你带我去哪里？”上官清坐在马后，双手环抱住白惜璟，侧头依靠在她肩膀上，笑得一脸幸福。

    “九白山。”白惜璟侧头瞧了上官清一眼，夕阳下，清秀的脸庞透着青涩的笑容，“你愿意去吗？”

    “愿意，天涯海角，不管你带我去哪里，我都愿意。”

    踏踏马蹄，朝着九白山方向而去。

    “师父，我以为你丢下我了。”白朦抱着师父，诉说心里的难过纠结痛苦。

    当时，有无数个声音在她心里说话。

    师父死了，你忍心让师父一个人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吗？快随她去吧。

    师父没有死，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师父死了，但是你得活下去，承担无凤宫的责任，承受师父给你的痛苦……

    一回想，心脏痛得如裂开无数道口子，白朦牢牢抱住白惜璟，“师父，我不能没有你。”

    白惜璟喘了两口气，慢慢平静下来，抚着白朦后背，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就算是死，为师也要你跟我一起。”

    我们，同生，共死。

    白朦微愣，含泪大笑，“好，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在师父将死之时，自刎在你面前，让你看着徒儿死，让你来承受……”压低声音说道：“失去挚爱的痛苦。”

    在场的都是会武之人，即使白朦压低了声音，她们还是听到了白朦说的悄悄话。

    恍然明白，原来宫主和少宫主是这样的关系。

    “殿下，殿下……”司离沉重忧愁，抱着上官清，手托着她的脸轻晃，明明已经没事了，为什么殿下不愿意醒来？

    白惜璟听到司离的喊声，转头看向上官清，撑着白朦的肩膀摇晃起身，白朦赶紧伸手扶住师父。

    月色清晰，白惜璟的目光落在上官清身上，踉跄向上官清走去，白朦不知道师父想做什么，心里纵然不愿意师父和上官清接触，还是护着师父跟她一起走到了上官清跟前。

    “上官清。”白惜璟冷冷喊了一声，没有温度的声音，一下子叫醒了陷落在梦境里的上官清。

    上官清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了白惜璟。

    梦很好，可她知道，一切都是她潜意识虚构出来，此刻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清冷淡漠的白惜璟，才是真实的。

    “惜璟。”虚弱的上官清挣扎着站起来，湿透的衣衫，勾勒出她娇好的身材，滴水的长发，贴在脖颈肩膀后背上，看着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白惜璟，似松了口气，微笑道：“你没事，太好了。”

    白惜璟回想潜意识带她重新经历的场景，说道：“上官清，如果时间回到十三年前，我依然会救你，也依然不会爱你。”牵起白朦的手对她说道：“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白朦一人。”

    转头，将这句话重复一遍给所有无凤影卫，“我，白惜璟，喜欢白朦。”

    燕无月笑着将徐寒秋搂进怀里，不愧是无凤宫最年轻的宫主，竟然敢将喜欢徒弟这种违背伦理的感情公之于众。

    白酒愣愣抱着她的少琴师父，小脑袋瓜子半天回不过神。

    宫主喜欢大师姐？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师徒之间的喜欢？

    悄悄扯了扯师父衣角，眼巴巴求解地望着她，师父，宫主为什么要说她喜欢大师姐？

    白少琴想了想，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揪了揪白酒的耳朵，镇定对白惜璟说道：“宫主，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真不是她不解风情煞风景，是现在真不是诉衷情的时候。

    还想再听师父表白的白朦，一脸不高兴地看向白少琴，就知道师伯贼心不死，听到师父对她表白心生嫉妒故意打断。

    白惜璟直视上官清，她懂上官清眼眸里的情愫，可她对上官清没有任何感情，出手相救，不过是对生命的不忍。

    “在这里开始，就在这里结束，十三年前我在这里救了你，今日，你跳入水中救我，两清了。”

    上官清不语。

    白惜璟握紧白朦，转头，相视浅笑，和白朦同乘一骑，靠在她怀里，离开。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上官清长叹一声，惜璟，我们永远不可能两清的。

    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上官清收回目光，说道：“回宫。”她得回宫处理平息谋乱后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耽搁了这么多天，再拖下去，只怕又生事端。

    抚了抚被白惜璟刺伤的胸口，司离已经给她做过简单的处理和包扎。

    安静地行了半个时辰，白惜璟状似不在意地问道：“白朦，你为什么不跳入水中救我？”月色下，一脸幽怨。

    白朦闻言哭笑不得，“无凤宫的产业，情报，影卫，一切的一切，师父不都自行安排好了吗？”左手松开缰绳，从怀里拿出宫主令，“就连这宫主令，你都让影卫保管，说若有不测，就把宫主令交给我。”

    瞥了眼身旁的师伯，把宫主令塞到师父怀里，顺势抱住她，幽幽说道：“还嘱托师伯，不管师父你出了什么事，都要保护好我，更要拦着我做傻事。”

    “大师姐，你是在怪师父拦着你吗？”坐在白少琴怀里的白酒，赶紧护着师父，替她辩解：“师父也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跳下水的。”

    白少琴揉了揉白酒的小脑袋，“你大师姐是在埋怨宫主自作主张，不顾她的想法把一切都安排好。”

    师徒俩一唱一和，直接把责任矛盾推回到宫主和白朦身上。

    和燕无月并排策马行在最后面的徐寒秋，催促道：“别闲聊了，赶紧赶路，等追上聂泩她们，让聂泩给你们挨个检查检查身体。”

    白朦这才想起，师父受过伤，勒马缓下速度，“师父，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伤而已，厉害的是箭上的毒。”

    “那你的毒……”

    “有聂姨给的菩提丹，已经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经常抽风，可能不提醒更新，小可爱们可以点开目录，从目录进去～

    谢谢小可爱们的包养和灌溉，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