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罗湛没能如愿等到凌小闲为了孩子回到别墅。

    但却意外地接到了凌小闲用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约他外出会面, 当面详谈。

    会面地点在一家环境很幽静的花园餐厅里。

    罗湛到了之后等了很长时间不见凌小闲到来, 烦躁不安地回拨之前的固定电话号码, 却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等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想要拨出一个电话号码询问的时候，却看见门口走进来的单薄身影。

    ...

    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凌小闲和罗湛面对着面点餐。

    凌小闲一口气点了数道餐厅特色菜, 然后才把菜单推给了罗湛。

    罗湛一向宠着凌小闲，以前都是他帮着点餐, 点到的美食却都能合凌小闲的心意。

    这一次, 凌小闲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他的贴心服务了。

    罗湛合上点餐本, 还给侍应生,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凌小闲的脸庞。

    他在等他开口询问。

    可惜凌小闲一直也没开口，他默默地拆开餐筷，在小碟子上划来划去。

    等到上菜了之后，他开始毫不谦让地吃起来, 看起来像是饿惨了的样子。

    罗湛贴心地为他倒茶水, 递餐巾，可惜凌小闲并不领情。

    一直等到凌小闲将餐桌上的饭菜全部吃进肚子里，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他才将目光抬起, 望向了罗湛。

    “你的婚礼日期定在了几月几号？”

    罗湛沉了脸，他就知道！

    “没有婚礼，不会有婚礼！”

    凌小闲点点头，看起来毫不在意:“哦, 这样啊？我还在想该给你封多大的礼包呢？现在看来是免了。”

    罗湛看起来很烦躁，他伸手到上衣兜里，掏出了烟盒。

    虽然他并没有完全戒烟，但几乎从不在凌小闲面前吸烟。只在烦躁和公事忙碌的时候点上一根解燥。

    比如说现在。

    他把烟放在嘴上，摸了半天却没摸到火，最后不得不拿下来，烦躁地用手指捏成了一团。

    “你记得那一次，公司突然出了问题，我一走好几天，你和我妈到善云寺住了一天的事吗？”

    凌小闲怔了怔，善云寺，他自然是记得的。那天他听和尚念经，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结果睡到天色太晚，当天便没有下山，而是在寺里借住了一晚。

    罗湛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你真的很蠢，居然一点儿不妥都没有发现。

    我妈做了手脚，支开了我放在你身边的所有人。然后连接了视频，让我看你昏迷的样子，还有旁边已经严阵以待的医生。

    如果我不答应她的条件，那孩子立刻会被引产。”

    凌小闲果然惊了，他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一幕，难怪那天他居然睡得那么沉，那么久？

    方唯那个女人，果然狠辣。佛门那样的地方，她真的会做出那般血腥的事情来吗？

    “你可以不在乎孩子的生死，因为一开始你就没想要那个孩子。”罗湛接着说道:“但我不行，我把他当做心头宝，因为他是你和我的骨肉。可能这一辈子就只有这唯一的一个。

    所以，我答应了，并且在当天就和那个姓施的女人领了证。

    你知道了？从一开始就是我妈安排好的，她让你我放松警惕。公司出问题是假，我也根本就没去外地，而是，去结婚了！”

    凌小闲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刚刚吃进去的那么多饭菜，隐隐有往上窜的趋势。

    “你恨我吧？”罗湛问他。

    “因为那之后我可以反击，选择不认帐。

    可我没有，我妈那个疯女人在我结婚的时候同时利用收买的股东将我的权利制衡，让我在许多事情的决策上不得不对她俯首称臣。

    我也可以放弃一切，带着你和孩子离开。

    但我不甘心。

    我接手盛世六年，将它外强中干，危机重重的形势扭转，让它重新昂扬和辉煌。

    我不在乎钱，我要的是成绩，超越罗家任何一位前任的傲人成绩。

    我不否认我妈很厉害，她曾在我那风流爹犯糊涂的时候出手，把我推上一把手的位子。

    但那之后盛世所有的决策和沟坎，都是我一个人撑着度过。它是我梦想和心血。

    就像你，凌小闲，你也有梦想的不是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我有儿子了！为什么我要把我手里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

    不就是一张结婚证书吗？

    不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妈吗？

    我接受挑战，就和她好好的斗一斗又何妨？

    但我的确预料不到她剑走偏锋，想不到她会对你出手，而且是致命的杀招。

    小闲，让你跟着我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是我无能无用。估计就算我死一百次也无法填平你心里的伤口。

    但是，我能请你给我时间，等等我吗？

    等到我抓住那个可以一举翻身，打得我妈没有还手之力的那一天，好吗？”

    凌小闲用力咬着唇腮，不想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但看着罗湛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他摇头，轻声拒绝:“不好，罗湛，不好……”

    眼泪无声息地流下，凌小闲抬起头用力地吸着气，但还是止不住成串落下的泪珠。

    “我累了，也怕了。

    这一次我撑住了，但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我还有力量可以站得起来。

    罗湛，我出身卑微，又是让世人不齿的双性人。你和我，又岂止是天差地别？

    你妈说我太贪心，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

    她说的没错，以前的我，的确是总抱着不切实际地幻想。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许你和我也能有个善终。

    现在回过头来看，才会发现我自己有多么的天真。

    你结婚的事，早晚都会变成现实。因为盛世总裁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而不是一个笑柄。

    这些，我都懂了。

    我赌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平静了一下情绪，凌小闲接着说道:“今天约你出来，无非就是把话说清楚，还有霄霄的事……

    当初你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孩子一定要归我。

    我相信你一定会言而有信……”

    罗湛定定地看着凌小闲，问道:“如果我言而无信呢？”

    凌小闲默默地回望着他，没说话。

    “你刚才迟到那么久，这家餐厅离我们家别墅也不远。所以，你刚才是回去抱罗霄了是吗？”

    凌小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回了一声“是。”

    罗湛眼睛不离他的脸，摸起旁边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在哪里？陶然居商场是吗？把罗霄抱走，送回别墅。以后除了我，再有人把孩子抱走，你就可以滚回你的老窝了！凌小闲也不行！”

    凌小闲一听这话终于坐不住了。

    陶然居商场，正是他让邱逸扬家的保姆抱着孩子等他的地方。

    “罗湛你不要太过份！”

    罗湛却很沉着地看着他:“我不过份，我只是想留住你。除了罗霄，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罗湛说完就站起身，默默看着凌小闲，冲着他伸出手:“跟我回家，你就可以跟孩子在一起了！听话，你等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凌小闲用力拍开罗湛的手，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姓罗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们一家子一定要逼死我才干休吗？

    我告诉你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大不了我学你妈，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你一个有妇之夫勾引我，强迫我为你生下孩子，还逼着我们骨肉分离。

    我反正已经不要名声了，我不信你们堂堂盛世也可以不要脸。”

    他这话说出来，自己忍不住气愤交加地抖成一团，罗湛却丝毫不惧的样子。他往前探着身子，满含苦涩的笑着对凌小闲轻声道:“我要不要脸，你可以去试试。但我要提醒你，如果那么做的话，你之前好不容易获得的公众同情印象，会全部抵消不见，你的事业，将会陷入无底的深渊。

    而盛世？

    老总的风流史，不会造成任何损失，顶多提供给那些八卦爱好者们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凌小闲内心愤怒，情绪激动，听着罗湛的话，看着他如此接近的脸，想也没想，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过去。

    一记清脆而又响亮的耳光，将罗家大少打歪了头脸，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凌小闲也傻了似得，看着他瞬间变红的半边脸颊，心里简直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熬。

    罗湛终于回转头，用舌尖舔了舔火辣又发麻的脸，冲着凌小闲道:“打的好！我的确该打。你要是觉得心里好过点儿，那就多打几下！”

    他一边说，一边去抓凌小闲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凌小闲手脚都在颤抖，费劲全力才挣脱掉罗湛抓握自己的手，踉踉跄跄地找到餐厅大门方向跑出去。

    没等跑出多远，胃中一阵翻涌，之前吃进去的饭菜，全都贡献给了路边的花坛。

    ...

    罗湛知道网络直播的事情对凌小闲打击太大，他愤怒怨恨都是难免。

    心里的郁结不可能这么快得到疏解，凌小闲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

    所以，他没有跟着冲出去把人抓回别墅，他愿意给凌小闲一段时间来冷静。

    因为他笃定凌小闲是深爱他的，笃定凌小闲不舍得他们一家三口分离。

    夫妻嘛，哪有不闹矛盾的呢？

    不过等他回到别墅的时候，在大门口遇见刚下出租的凌小闲，还是让他深感意外。

    他的心怦怦地跳，就知道凌小闲不舍得他们，只是没料到他想通得这么快。

    罗湛顾不得自己半边红肿的脸，腆着笑迎上前去，想要给凌小闲一个大大的拥抱。

    凌小闲利索地躲开，罗湛这时候才发现他脸上的冰冷和眼神里闪烁的决绝。

    走进大门，凌小闲目的很明确，一直朝着二楼的婴儿房走去。

    很快有人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凌小闲在楼梯上转过身，在高处俯视跟进来的罗湛，对他说道:

    “我来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一定要带着霄霄离开。如果你阻止，我就陪你耗着，一直耗到我这条命没了为止。

    你说的对，我凌小闲人微言轻，没有足以和你们盛世抗衡的力量。

    但我还有一条命。名声已经没了，我也不在乎这条命。

    不过等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走着瞧吧！”

    凌小闲说完，就地坐在了楼梯上，还伸手抱住了楼梯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