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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梨花桃花要见娘亲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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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景姒无语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楚彧,白灵猫族和琉璃虎会有子嗣吗?”

    以前听沂水妖主说过,不同种族孕育子嗣很难,即便同是一个种族,类别不一样也很难。

    楚彧认真想了想:“应该会吧。”又认真想了想,“等你以后每到春天,我们就交配,到时候就知道了。”

    萧景姒:“……”好像也无法反驳。

    楚彧笑了,他绝对不会告诉阿娆,他在听茸境的时候,就吃了绝孕的果子,绝对要瞒着!

    “楚彧。”

    “嗯?”

    萧景姒顿了一下语气:“镜湖他会好吗?”

    楚彧摇头,继而又点头,道:“他没有内丹,不得再随意催动妖法,不过,我那一身妖法,可以保他性命无虞的,阿娆莫要担心。”

    眉间忧思不散,她又问:“那你呢?”

    楚彧将俊脸凑过去:“阿娆你看看我,我这不是好好吗?”他百般安抚,不想她多虑,“阿娆,我天赋好,很快便恢复的。”

    她不吭声,眉宇间凝了一层愁绪,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啊,在自责,在将所有事情归咎于自己。

    阿娆总是这样,心很软。

    楚彧用指腹抚平她皱着的眉头,轻叹了一声,有些心疼她:“阿娆,不要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将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情、义都不是等价交换,因为甘愿,所以不会有谁对谁错。”他端着她的脸,目光相对,楚彧说,“阿娆,你没有错。”

    害他吃苦受罪,就是她的不对。

    这种想法,在萧景姒脑中,根深蒂固。

    这一点,其实她与楚彧很像。

    楚彧知她的心事,似真似假的口吻:“要是阿娆心疼我,你就多、多和我双修,我可以好得快些。”

    像逗她。

    嗯,更像挑逗她。

    楚彧自己的耳朵先红了,经不起这般情动的玩笑。

    萧景姒被他如此一瞬,心头阴郁倒散了不少,笑着点头:“好。”

    楚彧很开心,抱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被子踢掉,他抱着她不撒手,可劲儿地撒欢。

    “楚彧。”

    “嗯?”楚彧亲她的脖子,很喜欢这样耳鬓厮磨。

    萧景姒懒懒地趴在楚彧身上:“现在都结束了是吗?”

    “嗯,都结束了。”

    他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拉进了些,凑得近,方便他亲昵。

    萧景姒乖乖地不动,神色很认真:“楚彧,我们回大楚吧,我想回卫平侯府看看,我想秦臻和宝德了,我还特别特别想见我们的孩子。”她停顿了一下,咬字咬得很重,“特别想。”

    桃花和梨花,已经一周岁两个月了,她还没有见过一次,惦念得紧。

    楚彧答应她:“好,我们回大楚。”

    她亲亲他的脸,用讨好的语气:“古昔,你帮我找找他好不好?”

    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好。”

    阿娆在乎的人,他不能视而不见,即便心有余悸地怕以后会重蹈覆辙,他还是没有办法对她说不的。

    阿娆不在的时候,他定了很多原则,很多谨慎需知,比如,她身边不能留太在乎的他人,以免这个他人被有心人利用,这样的条例他真的想了很多。

    可是,当阿娆在身边的时候,什么都成了云浮,她软软地央求几句,他便言听计从了。

    这样,当真是不妙。

    还是这样软绵绵的声音,她继续讨好似的:“你也不要对他有隔阂,不要说他,不要怪他,是你说的,情、义不是等价交换,也不准计较谁对谁错,好不好?”扯扯楚彧的袖子,“嗯?”

    她只要一句软话,真的,一句便够了。

    楚彧束手投降:“好好好,都好,阿娆说什么我都听。”

    原则条例都见鬼去了,他就是被阿娆迷的七晕八素的小软猫!

    两天后,北赢的消息送去了大楚京都。

    华支过了一遍,便欢欢喜喜去禀报了。

    “王爷,王爷,北赢来信了。”

    这一年,楚牧身子骨还算硬朗,却是生了不少白发,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扎眼,坐在那,翘着二郎腿,被打断了神游,听了是北赢的消息,顿时精神了:“说了什么?”

    华支很兴奋,把信递过去:“女帝和陛下要回大楚了。”

    萧景姒死而复生的消息,凤玉卿两个月前便送来大楚,当时楚牧听了他哭了老半天呢,哭完就窝火了,既然人没事,怎么不滚回来带孩子!

    楚牧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这两个家伙,终于舍得回来了,哼,狠心的家伙!”

    话刚说完,便被一个奶生生的声音接了话,很稚嫩,却很清晰:“祖父,是父亲娘亲要回来了吗?”

    嫩生生的童音,只是这语气,十分老气横秋。

    不错,正是楚彧家那只猫崽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她,一岁大的年纪,比人家六七岁大的孩子还早慧,聪明得不得了!识文断字一教便会,还会融会贯通。

    就是性子有些孤僻,像楚彧小时候。

    楚牧很是宝贝的,瞧着那小身影,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抱妹妹了,摔到磕到了怎么办?”

    门口,两个小娃娃,生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乌溜溜的眸子,漂亮得不像话,还没长到窗高的小娃娃,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抱着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被抱着的那个圆圆滚滚的。

    梨花平时最喜欢抱妹妹,学着楚牧的姿势,入木三分,有些样子。

    只是,再怎么强大的白灵猫,看着还是个孩子啊,楚牧赶紧扶住吮手指吮得正欢的小桃花,免得她掉下去:“梨花,以后别抱妹妹,会累的。”

    桃花的体重已经快破三了,足足比梨花重了五斤。

    真是多有福气的小胖花。

    梨花正正经经地摇头说:“不会,妹妹很轻。”说着,还把桃花往上托了托,到底是太重了,没托动。

    也就梨花觉得她妹妹轻,别的人,看到桃花就说她……胖。

    小女娃娃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兴奋地拿出了嘴里的手指,握成拳头就往哥哥脸上打:“轻!轻!”

    梨花笑得宠溺。

    梨花太子性子早慧,又是一国太子,像个小大人,倒有他父亲成年时的气度,这么个外人看来有些变态强的太子殿下,也就桃花公主敢打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在娘胎里出了什么差错,聪明才智都给了梨花了,体重都给桃花了,桃花还是虚胖,身子骨也不好,有些先天不足,满周岁两个月了,还不大会叫人,就会几个字眼,跟着哥哥学舌,说得最清楚的就是‘轻’。

    楚牧怕累着梨花:“来,给祖父抱。”

    桃花不认生,就要扑过去。

    梨花抱着她走到屋里面,直接放在小榻上,他再手脚并用地坐上去,把妹妹放在身边抚好,说:“不用了,我扶着妹妹坐。”

    桃花妹妹挥舞拳头,跟着学舌:“坐!坐!”

    她哪里坐得住,用小胖腿踢哥哥的小褂子,又去扯哥哥身上的玉佩,闹腾得不得了。

    这桃花也不知道像谁,她娘是个文静淡然的,她爹又是个冷傲暴躁的,桃花这性子要真细说,倒有几分像洪宝德那只狐狸。

    梨花怕妹妹摔倒,一只手扶住她的腰,一只手抚肩,姿势有模有样:“迢宁,去把妹妹的零嘴拿来。”

    那个唤迢宁的孩子,站在门口,是个看起来**岁大小的孩子,是一年前楚彧给梨花找的小侍卫,年纪不大,妖法与拳脚功夫了得,性子也沉稳,听说是只小狼崽。

    “是。”

    迢宁去了。

    梨花这才继续问正题:“祖父,是不是我娘亲要回来了?”

    到底是个孩子,太聪慧早熟,说到娘亲时,眼里也是藏不住欢喜。

    楚牧看着梨花就心酸得不得了,觉得梨花这是‘没爹娘的孩子早当家’,多可怜见儿,拍拍梨花的头:“嗯,梨花还没见过娘亲呢,娘亲要回来了开不开心?兴不兴奋?”

    梨花躲了躲,不喜欢被摸头。

    这性子,可楚彧小时候一模一样,傲娇贵气的小王孙!

    梨花脆生生地说:“我见过娘亲的画像,在父亲的屋里。”模样儿正经,若不是生得这般粉粉嫩嫩的,这老成的语气,当真像个贵公子。

    不过,看得出来,梨花很开心,一贯不爱笑的小孩儿,嘴角从方才便一直扬着。

    楚牧看着宝贝孙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恶趣味了,蹲着一把老骨头:“那梨花觉得是妹妹好看还是娘亲好看?”

    梨花想都不想:“都好看。”

    然后迢宁把桃花的零嘴桂花酥拿来了,桃花很喜欢桂花酥,严格来说,是喜欢一切甜得掉牙的吃食。

    一看到吃的呀,桃花眼睛都亮了:“吃!吃!”

    梨花把她往里挪了挪,不让她掉下来,拿了块桂花酥掰碎了喂给桃花吃,喂几口,用用勺子给她舀一点水喝,免得她呛到。

    楚牧瞧着桃花那吃着嘴里,看着盘子里的小模样,忍不住说:“梨花,妹妹太胖了,你别喂太多。”

    大夫都不好意思说公主殿下太胖,就旁敲侧击说小孩子太胖不好。

    可见,桃花妹妹是真的胖。

    梨花又拿了一块桂花酥喂妹妹吃,说:“不胖,妹妹很轻。”

    桃花流着口水,嘬了一口小嘴巴,吆喝:“轻!轻!”

    楚牧:“……”

    好吧,让桃花吃,就算胖,桃花也是最美的小公主!明儿个,还要再买几斤桂花酥回来。

    所以说,桃花能不胖吗?

    不大一会儿,桃花半小碟桂花酥下了肚,华支正犹豫正要不要提醒这对爷孙,不要再喂了,屋外有侍从来禀报:“王爷,秦将军与相爷来了。”

    是秦将军一家都来了。

    大老远就听见秦宝咿咿呀呀的声音,秦宝比桃花梨花还要小上两个月,不会说话,特别闹腾。

    洪宝德十分喜欢梨花的安静内敛,巴不得自家这个也学学梨花。

    “梨花~”

    洪宝德九曲十八弯的声音啊,扑过去就想揉捏梨花的小美人脸,梨花不动声色就躲开了,老气横秋地喊洪宝德:“宝姨。”又喊秦臻,“舅公。”

    啧啧啧,真是小妖孽啊,梨花这模样,跟他美人爹爹像得入木三分,都是祸国级别的美色。

    洪宝德还是伸出熊爪,摸了摸梨花的头:“乖~”再看看那个吃得正欢的,很无奈啊,“桃花,你又在吃,再吃你就要变成球了。”

    桃花好像听懂了似的,用滴溜溜的眼珠子看哥哥,好委屈的样子。

    梨花立马就很认真严肃地说:“妹妹不是球,妹妹很好看。”

    桃花欢天喜地:“呀!呀!”抓了一把桂花酥就往嘴里塞,被哥哥拦住了,一点一点喂。

    这两个小可爱!

    洪宝德笑:“行行行,知道梨花你疼妹妹行了吧,我不说她胖了。”手里抱着的秦宝,也想吃桂花糕,可是梨花表哥不给他吃。

    秦宝就去扯桃花的围兜玩儿。

    楚牧和秦臻去了前厅。

    “怎么大晚上带着孩子过来了?”

    秦臻语气有些不太平稳,压抑着似的:“我得了消息,说景姒许是要回来了。”

    楚牧笑:“秦将军消息很灵通啊,就这几天。”叹了口气,眼眶有些热,“一年了,终于要回来了。”

    秦臻不言,抬头,漫天星辰融在眼睛里,嘴角缓缓扬起,浅浅地笑。

    因为时辰不早,秦宝困顿了,秦臻与洪宝德待了片刻便回府了,没有坐马车,沿着他人门前灯笼慢慢走着,地上两道身影斜长。

    秦臻抱着孩子,洪宝德走在他旁边。

    “手酸吗?”她说,“给我抱吧。”

    秦臻摇摇头,春日有些寒凉,他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孩子,走得很慢:“我抱得动,不酸。”

    “秦臻。”

    “嗯。”

    洪宝德侧着身子,看他的侧脸轮廓:“刚才看见你笑了,你都一年没笑过了。”

    萧景姒走后,他总是皱着眉,老头似的,都皱出抬头纹了。

    秦臻嘴角又扬了扬:“我高兴,景姒她就要回来了。”

    是啊,高兴,这么明显地都摆在脸上。

    洪宝德也笑,心情愉快,脚步都轻了:“是啊,要回来了,景姒她回来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说,“北赢来信说,她还是以前的样子。”扭头看了一眼秦臻的脸,洪宝德叹了一声,“可是秦臻,你老了。”

    秦臻转头看她,不明所以:“嗯?”

    洪宝德伸手,指了指他的鬓角:“你这里,都有白头发了。”

    秦臻不在意地拂了一下:“是吗?”

    她点头:“嗯,好多好多白头发。”

    比一年时间,秦臻就老了,老得她都快忘了,秦臻他也才刚过双十年华,是男子最好的年纪,却生了白发。

    她不知道,秦臻一个人躲起来难过了多久,怎么难过,但她知道,这一年,他过得肯定很不好,却不在她们母子面前表露半分。

    秦臻突然停下脚步。

    洪宝德问:“怎么了?”

    “宝德,等景姒回京,我们成婚吧。”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他两鬓微白,烛火照着他的脸,温润而沧桑。

    这种话,他不止一次问过。

    洪宝德这次迟疑了很久,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秦臻,你爱我吗?不是亲人间,你对我有男女之情吗?”

    以前没有,那么现在呢?

    她啊,还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奢望。

    秦臻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与孩子交给任何人,我都不会放心,我也断断不会娶别的女子,宝德,我只会娶你。”

    他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又问,有些执着:“那你可以对我做最亲密的事吗?不别扭吗?”

    秦臻沉默了。

    哦,她懂了,秦臻啊,还是不爱她。

    洪宝德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表现得悲伤,云淡风轻似的:“秦宝出生前,我是真的很想八抬大轿进你将军府的门,可这一年,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你娶我也只是一纸婚书而已,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不会有男女之情,也不会做亲密的事,若真有什么不同的话,可能会丈夫不像丈夫,妻子不像妻子,相敬如冰客客气气,还可能会因此纵容我的贪心,要了婚书之后,我还会以妻子之名要得更多,你不知道,世间女子大多是贪心的,会得寸进尺,这些我都想了很多遍,最终的结果大概是你会累,我也会累。”

    她的话,没有什么条理,一股脑说了很多,秦臻只是认真得听着,他从来不知道,她一个人设想了这么多,所有后路,所有可能,她都想了。

    大概,也是因为在脑中过了千万遍,她越发淡然处之:“秦臻,别勉强你自己,我已经勉强过你一回了,再让你迁就我,我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其实,我真的无数次都想自私一回,可是,”她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下不去手啊。”

    那时一壶合欢酒之后,她没有推开他,已经很残忍了,她不能纵容自己,女子的贪心与自私,真的,纵容不得,她最怕成婚后,他不爱她,她却想要更多,然后变本加厉地贪婪,到时候,秦臻怎么办?还有景姒怎么办?她呢,最怕她会因为这份感情,变得面目可憎,变得善妒小气。

    所以,沉淀了一年,该点到为止了。

    “如果,你想成亲了——”

    洪宝德打断秦臻的话,似嗔怒:“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她坦坦荡荡地笑着,好似玩笑似的,对秦臻挑了挑眉,“不过,要是哪天你突然发现你爱慕上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准备好嫁妆的。”

    诶,他们之间,还是这样最轻松自在,他一本正经,她好不正经。

    秦臻点头:“好。”

    洪宝德缓缓往前走,也不回头看秦臻,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还有,就算你没娶我,我娘俩你也得管,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不许嫌麻烦。”

    她命令的口吻,像个赖上人的女流氓。

    秦臻走在后面,稳稳地抱着孩子。

    “好。”

    “最后,也是最重要一点,”洪宝德扭头,站在秦臻面前,背着光,眼睛很黑很深,她说,“我洪家当年被抄了家,没有祖坟,等我百年后老死了,你要让我进卫家的祖坟。”

    没有犹豫,秦臻点头:“好。”

    她笑:“那就说定了。”

    然后,她放慢了脚步,走在秦臻身侧。

    她啊,是个洒脱的女子,奢求过,努力过,勉强过,若是不行,就潇潇洒洒,轻轻松松。

    她爱他,他不爱他。

    他呢,很疼她。

    她不嫁,他也不娶,那就这样相互扶持,一辈子也不长,很快就过了,这样的结局,并不算差,她不负魏峥,不负自己,不负韶华年纪里爱过一场。也不后悔,人总是要为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扎进去一回,赔上一辈子没关系,一头热也不要紧,等冷了,等老了,会笑着感叹年轻时傻气,会笑着和儿孙讲故事,藏在时光里最珍惜的故事。

    ------题外话------

    新书,求收藏,收藏不够我就一直占……谁让我就是这么任性呢。QQ阅读暂时不会有新书,等字数上去了才有。

    告诉大家一个不太可靠的消息,明天我可能就正文大结局了!

    秦臻和宝德就这样吧,谁也不负谁,一辈子,不相爱,也不相离,你们不同意也没办法,若是我,魏峥秦臻我就都要,可惜,宝德不是我,她是个洒脱又明朗的女子。

    ☆、第二百四十六:正文大结局

    妖都城连着三日阴雨,春日潮湿,氤氤氲氲的。

    萧景姒推开门,走到榻旁。

    榻上浅寐的人立马睁开了眼睛。

    她笑了笑:“好些了吗?”

    镜湖已经昏迷五日了,昨日方醒。

    他回答:“已经无碍了。”声音很干涩嘶哑,像久旱。

    萧景姒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接过去,靠着床榻,缓缓地饮。

    沉默了许久,她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镜湖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萧景姒坐过去,与他相对,说:“我给你做了鱼,在厨房温着。”

    “我等会儿就吃。”他扬起嘴角,似有若无地溢出了一丝笑意,脸色有些苍白,眸子却很灼亮,

    之后,便又是沉默。

    从她进屋,到现在,她一直都皱着眉头,一下子都没有松开过。

    镜湖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景姒,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怎么能不胡思乱想,她身体里,有着他的内丹,她安然无虞着,他却缠绵病榻,叫她如何能心安理得。

    他犹豫啊一下,还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手背覆着她的手背,掌心很热,他手心有汗:“我已经没事了,你也好好的,这是最好的结果。”

    是啊,是最好的结果,却他花了最大的代价换来的。

    萧景姒开口:“乔乔。”

    “嗯?”

    顿了一下,她看着镜湖的眼睛说:“对不起。”

    他知道她为什么道歉。

    因为不能还他一场情深。

    镜湖摇头,拍拍她的手,动作很轻,有些颤,回:“没关系。”

    与她预想的一样,他总是这么纵容着,不留余地地。

    他似乎试图想要安抚她,拧着眉想了很久。

    “景姒,别为我不平,我不亏的,真的。”手还抓着她的,镜湖手心的汗,有点灼热,他微微后倾,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眼,显得随意,“我一个人惯了,几百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以前我都不懂冷暖,你是第一个亲待我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对我真心也让我珍惜的人,这已经很好了。”

    因为亲待,弥足珍贵,他从来不觉得亏欠,他不欠,她也不,冷暖自知,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啊,真的想把最好最好的东西都捧出来给她。

    萧景姒郑重其事似的,抓紧他的手:“我会待你好,一辈子都待你好,以后你都不是一个人了。”

    她说得坚定,像发誓似的。

    大概因为给不了情深,所以,她想要掏心掏肺。

    镜湖不由得失笑,半是认真半是玩味地说:“那每年都给我做一桌全鱼宴可好?”

    “好。”她重重点头。

    他嘴角浅浅上扬,笑了,至少,以后一年可以见一次。

    “景姒。”

    “嗯?”从来不爱表露情绪的人,不知为何,她看着他,会有些难以名状的酸涩。

    “如果,”镜湖停顿了很久很久,低下头,没有再看她的眼睛,声音很小,却听得清晰,“如果八年前我没去大阳宫,你没有遇到楚彧,你,会欢喜我吗?”

    问得小心翼翼的,期待,却又不敢期待,像个执着倔强又脆弱不安的孩子。

    她突然红了眼,张张嘴,喉咙被什么堵着,有酸酸涩涩的情绪从胸腔里涌出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镜湖第一次见萧景姒在他面前眼红,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只是,是个心软的人,对身边的人更是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良久……

    镜湖无奈地叹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她的眼睛,动作慌乱:“哭什么?莫哭了,你笑起来好看。”

    她便笑了笑:“要一起回大楚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嗯,好久没见鱼干,想他了。”镜湖说,“还有桃花和梨花,我也想见他们。”

    说起他们,萧景姒眼里多了一分柔和:“梨花已经会说话了,是个极其聪明的孩子,桃花还不会。”

    “那应该会喊人了?”

    萧景姒点头,梨花会的。

    镜湖脱口而出:“景姒,让桃花梨花喊我舅舅可好?”

    似乎深思熟虑了,他自然而然的神色。

    分明是这样让人心涩的话,他却说得轻松,没有负担。

    萧景姒点头:“好。”

    “那我要给你们准备见面礼。”他好像很开心,自顾说着,“镜湖池塘里有种没有刺的小鱼,口感很软,可以晒干了送给他们当零嘴吃。”

    “好。”

    镜湖对亲近的人,会送鱼,因为他喜欢鱼,觉得那是世间最好的东西。

    以后,他便是舅舅了,她的两个孩子会这么喊他。他不说为什么,她也知道,因为,舍不得割舍了。

    像镜湖说的,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珍惜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主题,有一搭没一搭的,很轻松自在。

    萧景姒没有久留,他要多休息。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回头,对镜湖浅浅莞尔,说:“会。”

    转身,她出去了,他愣了许久,然后也笑了。

    “如果八年前我没去大阳宫,你没有遇到楚彧,你会欢喜我吗?”

    “会。”

    镜湖躺在榻上,屋顶坠的夜明珠落在眼里,流光溢彩,他笑出了声,像个孩子,这样容易满足。

    足够了,足够了。

    冷暖自知,不用谁懂他的甘愿。

    楚彧定了时间,两天后回大楚,由菁华菁云陪同,织霞织胥也会一起,小花妖法不好,萧景姒怕她去了人族会露出原形,便留她在杏荣殿看家,菁华还带了凤观澜,她很亲菁华,一刻都离不得,沂水便让菁华带着她,听沂水的夫人说,凤观澜心智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懂了是非黑白,只是还是不记得前事,又是个也像个孩子,知道要出远门了,高兴得一整晚都不想睡觉。

    出发的前一天,楚彧带了她去了长眠山见紫湘。萧景姒是第一次来紫湘的坟前,她让楚彧在外面等她,她要一个人同紫湘说说话。

    墓碑立在洞中,没有刻字。

    萧景姒坐下,挨着石碑:“紫湘,我来看你了。”她带了酒,两个杯子,满上后,放了一杯在坟前,“我来得太晚了,怪我吗?”

    洞穴很大,空旷,说话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回音,即便很小声,也能穿破耳膜似的。

    “我不是故意把你放在梅园不去接你的,我摔到了雪山下面,睡了一年才醒。”她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味道有些苦涩,放下杯子,双手落在墓碑上,用指腹摸了摸,温度很凉,“让你受了那么久的冻,是我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她一个人对着坟墓自言自语。

    “我本来想带你回卫平侯府的,可是,菁云他舍不得你,你应该也舍不得他吧,这里是他冬眠的洞穴,我想你可能更想留下来陪他,那就留下。”她指了指坟墓旁凸出来的一块土堆,没有立碑,挨着紫湘的墓,“我把我人族的尸骨埋在这里,以后菁云不在的时候,我就陪你。”

    “紫湘,”

    顿了依旧,将一壶酒倒了一半,剩下的全部喝了:“待到清明时节,我带梨花桃花来看你,带上秦臻酿的酒。”

    声音哽塞,没有歇斯底里,她安安静静,流了很久的眼泪。

    她的姑娘,以后,便要长眠于此。

    隔天,一行人出发去大楚,沂水留下来处理政事,带的人不多,从听茸境取道,走了三天三夜,便出了北赢境地。

    这时节,人族已经入春了,有些寒凉,兴许是因为琉璃虎是热血的种族,萧景姒不大能感觉到冷。

    楚彧舍不得她风吹日晒,便乘坐了马车。

    “楚彧。”

    “嗯?”

    萧景姒掀开帘子,看了车外一眼,竟是塞外风光。

    楚彧抓过她的手,放下帘子,免得风沙迷了她的眼。

    “你换道了。”

    从妖都去大楚京都,最近的路是取道衡州,一路途径的都是城镇,打马从塞外而过,自然是绕了不少路的。

    楚彧回:“嗯,我们先去仓平。”

    “去仓平做什么?”萧景姒不惑,仓平是她戎平军的驻地,后来戎平军交由靖西忠平伯魏峥之后,仓平便没有多少戎平军的老将了,并没有萧景姒的熟人。

    他说:“古昔,他在仓平。”

    萧景姒微微惊愕,然后便笑了,所有欢喜都写进眼里,正好呢,她很想见古昔,随口问了句:“宣王殿下在不在仓平?”

    她听菁华说过,古昔失踪后,凤容璃便出了京,再也没有回去过。

    “在。”

    果然如此。

    也确实如此,凤容璃总能找到古昔。

    楚彧笑着补充了一句:“凤容璃在戎平军里当了大半年煮夫。”

    黄沙弥漫,滚滚而过之后,是绿洲,这便是仓平。

    三国合并之后,再无战士,仓平境内只留了一只军队驻扎边关,凤容璃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已经半年多了,他也被晒得乌漆墨黑的,好好的俊公子变成了糙汉子,还穿着军队伙房里伙计的衣服,丑得掉渣渣。

    这小子,又坐在黄沙上看日落!都看了大半年了,还看不厌?

    凤容璃一边担心自己被晒黑,一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颠儿颠儿地坐过去,挨着坐。

    他每天例行公事地一问:“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这个问题,他追问了古昔半年。

    古昔头也不扭一个,仰着头,只是着落下的塞北夕阳,说:“不回去了。”

    凤容璃盯着他的侧脸,嗯,又黑又糙,比他自己还要糙!穿着一身士兵的衣服,袖子捋起来,手手臂上有几道疤痕。

    当年的小侍卫,完全变了个样,他居然还觉得看着顺眼,凤容璃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然后用很不爽的语气质问:“你不会要在仓平边关放一辈子的哨吧?”

    这是在为萧景姒保家卫国?守卫疆土?

    半年前,凤容璃找到了他,那时候,他是个哨兵,现在还是。

    古昔突然转过头来:“你回去吧,别在这虚度光阴。”语气认真严肃,没有一丁点玩笑的成分。

    他一双眼睛,黑得吓人,也冷得吓人,眼角微微垂下,不知是不是风吹日晒久了,显得苍老又颓废。

    一年时间,仓平的风沙对他做了什么,把把磨成了这般刀枪不入的冰冷之人,或者说,古昔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没有了半分当年的风采与恣意,褪尽韶华,未老已老。

    诶,这半年,凤容璃被他赶了不下三十次,几乎隔三差五就赶他一回,只是,他是那种赶赶就会走的人吗?

    凤容璃往黄沙上一道,双手枕着自己的脖子,眯着眼瞧日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回去了,我母妃就会逼着我娶亲的。”他口气很理所当然,有点得理不饶人的驾驶,“我是来逃婚的,才不是来陪你,你这种无情无义冷心冷肺的人,本王才不会为你放弃荣华富贵。”

    所以,为了逃婚当了半年煮夫?在仓平?他晒成了糙汉子?

    凤容璃继续面不改色地鬼扯,还说得头头是道:“仓平美人儿多着呢,厨房的刘大厨还说要把家里水灵灵的妹妹说给我,还有伙房的张大爷,家中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他信誓旦旦,黑黝黝的一张脸,端的是风流倜傥,“我不走,我走了仓平的美人们都要伤心欲绝了。”

    厨房刘大厨的女儿都二十八了,还没嫁出去,刘大厨逢人就说他女儿水灵,凤容璃见过一次,是比刘大厨要水灵一点点吧。而伙房张大爷的两个闺女,一个比一个长得男人,两个凤容璃都搬不起来的米袋,人闺女一肩扛一袋,手上还能再提一袋。

    凤容璃觉得,是女人,那就是花,没毛病。

    不过,古昔没听进去似的,还是面无表情:“回去吧。”

    凤容璃一个打挺,竖起来,冷了脸了:“你非要赶我走是吧?”他甩头,恶狠狠地说,“我偏偏就不走!”

    谁知道走了这家伙会不会寻短见,萧景姒没了,说不定他也就哪天没了,从凤容璃半年前那天从一千哨兵里一眼瞧出来他时,就下定决心了,打死也不走。

    当然,古昔几次都试图一走了之,都被凤容璃火眼晶晶逮到了。

    “别跟我一个废人耗了,不值当。”

    还是那该死的一本正经又冷漠无情的语气!

    凤容璃火大了:“你以为老子想耗啊!”他下巴一抬,破罐子破摔一样的决心,“老子管不住腿!看到你就迈不开腿行了吧!”

    他上辈子欠他了!孽债!

    古昔不说话啊,过了会儿,起身,掸掸身上的黄沙:“我去放哨了。”说完他便走。

    他的脚,有一点跛。

    凤容璃不知道一年前发生了什么,他的武功没了,脚跛了,只知道特么的他看一次心疼一次。

    凤容璃想也不想,又管不住腿,上前就一把抓住了古昔的手。

    “古昔我告诉你,别又想半夜逃跑,我已经和伙房的管事说了,今晚就搬去和你同住,你不同意也没用,你现在打不过我,我就是要霸王硬上弓!”他咬牙,洋洋得意,“有本事你反攻啊!”

    满嘴胡话,钢炮似的!

    反正,凤容璃就是豁出去了,谁让他就是稀罕他呢。

    古昔又不吭声,低着头,看凤容璃的手,认认真真地一直盯着,倒盯得凤容璃不自在了,缩了缩,但是还是没有放开。

    他支支吾吾解释:“我在伙房劈了快半年的柴,都长茧子了,手当然糙了。”

    他的贵体啊,已经要完完全全不金贵了,真是稀奇了,要是以前凤容璃一定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一个地方劈半年的柴,这得是多强大的意志力啊!

    古昔还是没说话,继续盯着看,眉毛纠结在一起。

    凤容璃乐了:“心疼了?”他傲娇地想笑又忍住,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哼,时时刻刻都别忘了,本王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是为了你洗衣做饭劈柴烧火的。”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古昔甩开他的手,走了。

    “……”凤容璃懵了好久。

    这块顽石!又冷又硬!

    凤容璃自我唾弃了一秒,就没管住自己的腿,追上去,走了几步又停下。

    “古昔,别往前看了,你往后看看。”他突然认真,“我就站在你后面呀。”

    这半年,他从来不提萧景姒,不敢提,怕刺激古昔,这还是第一次说到前尘。

    古昔突然停下了,没有回头:“我手脚不好,老了会走不动。”

    凤容璃笑眯眯地大声说:“我腿脚好,我背你啊。”

    古昔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有些跛,走得很慢,身后,凤容璃扯着嗓子在喊:“说好了,不准你撇下我。”

    古昔背着身,好像笑了。

    这半年,若是他不在仓平,他一个人要怎么熬呢。

    刚回了营帐,还没有歇脚,拿了木盆去打水,一个帐子的同伴便来喊他了。

    “古昔,有人找。”

    古昔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同伴指了指他后面,说:“喏!找你的人。”

    他转过头去。

    “咣——”

    手里的木盆掉地了,古昔呆愣在原地。

    营帐外的火盆亮着,光线很足,女子站在十米之外,遥遥相望,喊了一声:“古昔。”

    这张脸,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他几乎踉跄地走上前去,哽住了喉咙,很久说不出话,双膝跪下,咚的一声,是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他却只说了一句:“古昔无能,让主子您受苦了。”

    他没有问,什么都不问,不重要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萧景姒走过去,蹲下,与他一般高,目光平视,一双好看的眸子平静得让人心安:“还记得外祖父第一次将你带来卫平侯府时,我说过的话吗?”

    古昔点头。

    那时候,她才九岁,他也九岁。

    他跪在地上,喊她主子。

    她说:不用跪我,我不比你尊贵,你也不比任何人低微。

    萧景姒低下头。

    “古昔,你也受苦了。”

    她说:“是我无能,让古昔你也受苦了。”

    没有太多言辞,彼此问候的话,如出一辙,她啊,只是告诉他,别自责,别难过,我们都一样。

    古昔哭了,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不说话,蹲在他面前,红着眼,说:没事了。

    楚彧站在萧景姒后面,说不出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他的阿娆,是个好姑娘,是非恩怨分明,即便站得再高,也从来不以胜者自居,不像深居神坛的仙人,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是有温度的,不慈悲为怀,却善恶有终。

    萧景姒回头,眼眶有些红,问楚彧:“古昔的腿能治吗?”

    她无声地问,他却全部听得懂。

    点头,楚彧说:“当年我让沂水留了一手,燕瓷可以接骨,他的筋脉可以治。”

    还好,他留了一手,不是他也想阿娆有恻隐之心,他只是舍不得她罢了。

    夜里,快三更了。

    这个点,古昔也站完岗啊,应该要歇息了,凤容璃火速把柴劈完了,然后抱着他的小碎花被子去哨兵的营帐,熟门熟路地找去了古昔的帐子。

    他来得频繁,哨兵营的兄弟们都认得他,不过他化名凤八,都不认得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醉翁之意。

    凤容璃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别人知道也好,省得有人对古昔不轨。

    “又来找古昔了?”

    哨兵营的兄弟都对他挤眉弄眼,吹着口哨。

    凤容璃很得意,说:“我搬来跟他同住。”一副‘你不要太羡慕,羡慕也羡慕不来’的表情,然后喜滋滋地掀开了古昔的帐篷。

    凤容璃惊呆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我家古昔的帐篷,谁让你睡在这里的?”哪里有古昔的影子,同床共枕一下子就都幻灭了。

    正要入睡的那哥们也是一脸懵逼,反应了很久才明白那呛人的话是几个意思,哥们儿就说:“现在是我的了。”

    “你说什么梦话!”凤容璃想把手里的小碎花被子砸他脸上。

    那哥们儿还说:“古昔今天傍晚就走了,和一个很美的姑娘一起走了。”

    凤容璃:“……”生无可恋!

    和一个很美的姑娘一起走了……很美的姑娘……一起走了……

    这句话,在凤容璃脑袋里飘啊飘,就是挥之不去,他火冒三丈:“好你个杀千刀的负心汉!”

    “哦,还有——”

    那哥们儿还想说什么,凤容璃一床碎花被子砸过去,苦大仇深地痛骂:“奸夫淫妇!别让我逮到你们!”

    然后,他拔腿就去追了。

    那哥们儿更懵逼了,摸摸鼻子:“我还没说完呢。”他嘟囔了句,“还有一个很美的男人一起。”

    那个男人啊,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男人了。

    哥们儿把小碎花被子一摊,就睡了。

    三天后,钦南王府。

    今儿个梨花太子不上学堂,也不请老师来家里教,王爷给他‘休沐’,小娃娃也不睡懒觉,辰时就起身了,不喜欢人近身伺候,丁点大的孩子自己穿衣洗脸,都有模有样的。

    太子殿下,简直是天才神童!

    钦南王府的下人们都这么觉得,当然,他们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白灵猫族,什么血统高贵。

    不过,天才神童太子今儿个似乎特别注重形象,平日里,衣裳不是黑就是白的,今儿个拿来两件黑白的,小人儿表示不满意。

    华支这个大管家就亲自去侍奉啊,一件一件给殿下挑。

    “这件?”

    梨花殿下摇头,面目表情脸。

    华支放下白色的小人袍子,又拿了件月白色:“这件?”

    殿下还是摇头,不满意。

    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常山世子,要是再砸个杯子发发火什么的,就更像了。

    不过,梨花殿下这一点不像他父亲,小娃娃内敛,情绪不外露,也不暴躁,长大了没准是个腹黑的也说不准。

    华支又挑了件大胆一点的颜色,是青色的,问:“殿下觉得那这件呢?”

    梨花还是不满意,似不经意地说了句:“上次我与妹妹周岁生辰,祖父给我们做了褂子,就穿那件。”

    华支不可思议了:“那件大红色的?”

    因为是周岁宴,老王爷特地做了两件大红色的,说是喜庆,他记得当时太子殿下是很嫌弃的,冷着小脸不肯穿,难得任性了一回。

    华支再一次确认:“殿下要穿那件大红大红的褂子?”

    “嗯。”

    梨花殿下就默了,一岁多的奶娃娃看起来很深沉啊。

    华支懂了:“是,殿下。”

    然后华支就去把那件压箱底的大红色褂子找出来了,梨花殿下穿着大红色的褂子,就去找妹妹了。

    桃花刚醒,正在床上蹬腿,咬手指,自顾咿咿呀呀乐得不行。

    奶娘正给桃花公主穿衣服,是件粉色的小袄子,甚是可爱粉嫩,见梨花殿下来了,惊呆了好一会儿,才连忙行礼:“殿下。”

    还是第一次见殿下穿得这么……喜庆。

    梨花给华支一个眼神。

    华支立马明白了,去把桃花公主那件同款的红色小褂子找出来。

    梨花殿下吩咐:“给妹妹穿这个。”

    “是。”

    奶娘连忙放下粉色的小袄子,把红色的小褂子接过去,给桃花公主穿上,可是才穿进去一只手,就……卡住了。

    奶娘都快哭了,冷汗一直冒:“殿下,穿……穿不下。”

    梨花皱眉。

    小殿下着脸一冷,大家伙就怕,才多大的孩子,一身凛然的,就怕他发火,其实小殿下不爱发火,只发过一次脾气,是打扫的丫头不小心弄脏了女帝陛下的话,就被小殿下打了二十大板,当时殿下那个小眼神啊,想想都后怕。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奶娘生怕小祖宗生气,就解释:“这衣服放久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的。”

    华支也帮腔:“公主殿下长得快,有点胖,穿不下也正常。”才两个月,这周岁的小红褂子就穿不进去,真是不知道爷孙俩是怎么喂的。

    梨花的脸立马冷了:“我妹妹才不胖。”

    华支不敢反驳。

    梨花坐到妹妹身边去,摸摸她的小脸,说:“妹妹只是瘦得不明显。”

    “……”华支看了看榻上那一团,白乎乎圆滚滚的,这是得瘦得有多不明显。

    桃花听懂了似的,趴在榻上瞪腿,大喊:“瘦!瘦!”

    梨花笑着摸摸头:“嗯,桃花最瘦了。”

    桃花笑得露出了几颗小白牙,口水就流出来。

    华支附议:“是是是。”看了看那红褂子,请示,“那这褂子怎么办?”

    梨花想了想:“给妹妹围在脖子上,把小裙子穿上就好了。”

    所以……桃花公主穿着白色的小褂,大红色的小裙子,脖子上大红色的围兜……太子殿下的品味……

    太子殿下直夸她妹妹:“妹妹很好看。”

    桃花挥舞小拳头:“看!看!”

    太子殿下一脸宠溺,亲自抱着妹妹出去,屋外,一干侍从下人都被那晃眼的大红色扎眼了。

    王爷院子里的老管家笑得慈祥:“殿下今日怎穿得这么……喜庆。”

    梨花稳稳地抱着妹妹:“我父亲母亲今天到家。”

    然后,就去前厅用膳了,因为桃花咿咿呀呀,饿了。

    老管家看着那两抹红色的身影,难以置信:“殿下居然理我了。”

    平日里除了王爷与小公主,梨花殿下可是谁都不理。

    厨房的刘嬷嬷笑着接了句:“今日看着终于像个孩子了,平日里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都不敢直视呢。”

    一身贵气,帝王之家的孩子嘛,自然与普通人不大相同。

    老管家喟叹了声,捋捋呼吸:“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再懂事,在父亲母亲面前也是个还没长大的。”

    这不,才会穿了一身红,嘴角挂着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梨花一整天都没有去学习,而是抱着桃花在院子里玩耍,教她喊爹爹和娘亲,可桃花身体不好,学东西不快,还是只会‘娘亲’的‘亲’,大抵和‘轻’很像,她学的快,‘轻’是桃花最早学会的字眼,她对字音差不多的都能念得相差无几。

    不止这对兄妹,老王爷也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吆喝吆喝,张罗张罗。

    到了傍晚时,终于,王府外有了响动,是马车的声音。

    “来了来了!”

    华支跑去后院,欣喜若狂地大喊:“王爷,人来了!”

    楚牧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前厅。

    没有惊动百官,没有兴师动众,就几匹马,一辆马车,楚彧牵着萧景姒下了马车,因为知道是晚上到府,王府外掌了一路的灯,很亮堂。

    “恭迎女帝帝君圣驾。”

    王府外,跪了一地的人。

    桃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好奇得不得了。梨花很认真地看着,借着烛火,看他的娘亲,明眸皓齿,浅笑嫣然,比画里还要美。

    他娘亲,是个清雅宁静的女子。

    而他父亲,正盯着他看,一双眼睛,跟他一模一样。

    萧景姒走上前,对楚牧欠身行礼:“父亲,景姒不孝,让您担心了。”

    楚牧红着眼,哽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模样虽变了些,看着还是心酸。

    楚彧也跟着萧景姒,乖乖行小辈礼。

    “梨花过来。”楚牧把梨花唤过来,又把手里的桃花抱正了,让两个孩子瞧瞧父亲母亲。

    萧景姒张开手,桃花眨巴眨巴眼,也不认生,就扑过去了,萧景姒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微微蹲下,将声音放得很轻,她说:“梨花,我是娘亲。”

    语气柔软,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一年未见,对两个孩子,她终究觉得亏欠了。

    “梨花认得娘亲。”

    小孩子,奶声奶气,只是那双漆黑的瞳子,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深沉与内敛,他乖乖作了个揖,说:“梨花见过父亲母亲。”

    小孩子脸上,难得有了笑。

    萧景姒笑,笑着红了眼眶,摸摸他的脸:“对不起,娘亲回来晚了。”

    小人儿认真地摇头:“不晚,梨花没有等很久。”他都知道的,北赢来的信他都会看,知道娘亲不是不来看他们,是在受苦,梨花伸手,抓住了萧景姒的袖子,“娘亲,妹妹还不说话,我替妹妹说,娘亲回来了就好。”

    她家宝宝,乖巧懂事极了,一身小红衣,因为欢喜。

    萧景姒忍不住想亲近,凑过去亲了亲梨花的脸:“乖。”

    怀里的桃花跟着学舌:“乖!乖!”她乐得直蹬腿,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梨花:“……”红了脸,很开心地笑了。

    娘亲亲了他!

    杏花:“……”黑了脸,很不爽地沉了脸。

    他女人亲了别人!

    楚彧把萧景姒累着,把她手里的桃花抱过去,才刚接过去,就愣了一下,然后冷脸看梨花:“楚猫妖,你怎么把妹妹喂得这么胖。”

    楚猫妖:“……”这个名字,听一次他不爽一次。

    顿时,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两双极其相似的眸子,连眼神都一模一样,当然,不是父子情深,是两相不爽。

    正是这时候,楚彧怀里的桃花瘪瘪嘴,扯开嗓子就嚎:“哇——”

    为什么哭?

    当然要哭!自从六个月的时候,温伯侯来府上看望两个孩子,随口说了句桃花真胖,然后那天,楚牧就把桃花的酥糖收了,她怎么哭都没给她吃。后来,听到胖这个词,桃花就哭,她的酥糖……

    楚彧懵了,手都僵了,又不大会抱孩子,软软小小的一团,他生怕给他碰坏了,动都不敢动。

    “别、别哭了。”

    除了哄萧景姒,楚彧哪里会哄人,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别哭别哭,桃花才不领情,可劲儿可劲儿的哭,小鼻子哭得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小奶娃娃生得像极了萧景姒,她一哭,楚彧心肝儿都疼,大抵这便是血溶于水,分明才第一次见,却能牵扯动筋骨。

    “宝宝,别哭别哭。”楚彧耐心极好,小心地抱着,左右晃着,哄她。

    桃花就要哭,伤心欲绝。

    梨花看不过去,忙帮着哄:“妹妹不胖,妹妹别哭了,我们去吃糖。”

    一听吃糖,桃花就停了一下,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继续掉金豆子。

    然后父子俩哄桃花去了,怎么哄,用吃的呀!嗓子的忧伤只需要一颗糖。

    萧景姒要去秦臻府上,杏花梨花两只本也想跟着去,可桃花不肯,一手抱着一个,要左边喂一颗,右边喂一颗,左右开弓着吃。

    好幸福呀,好多糖~

    桃花笑开了花,杏花梨花两只满脸担忧地看着萧景姒出门。

    天色不晚,月上楼阁,景色很好,圆圆的一轮月,杏黄色的暖光,朦朦胧胧地笼着夜色。

    将军府搬到了左相府隔壁,离钦南王府不远,萧景姒独自打着灯,走得很慢,古昔走在后面,走路有些微跛,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萧景姒走到门口,提了提手里的灯,笑着看着门口:“这么大风,怎么站在门口。”

    秦臻还有宝德,便站在门口,大门开着,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布景,与当年的卫平侯府一模一样。

    秦臻性子固执,不论搬了多少次府邸,也是最初的模样,他曾说过,兜兜转转,这样才不会迷路。

    兜兜转转,她都会回来,卫平侯府萧景姒。

    秦臻说:“听到声音便出来了。”她模样变了些,与以前**分相似,神色与笑起来的样子,没有变,一头魔发,倒像她刚及笄时的样子。

    他方说完,洪宝德便拆穿了,笑着打趣:“秦臻,你何时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她眯着眼笑,毫不留情地拆秦臻的台,说,“景姒,秦臻他从早上就站着里等了,整整,”算了算,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站了足足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那便是从辰时开始等。

    萧景姒笑,将灯笼递给了章周,走上台阶,对秦臻说:“怪我,回来晚了。”

    太晚了,他都老了。

    她看见了,秦臻微微斑白的两鬓,容颜未老,却已沧桑。

    怪她,让他牵挂。

    秦臻点头,一脸严肃:“嗯,怪你。”他走过去,抱住她,轻叹了一声,“以后别这么吓我。”

    萧景姒点头:“好。”

    他抱着她的手,在颤抖。

    从她长大后,秦臻便没有再抱过她了,他以为她长大了,竟不知抱在怀里还是如此瘦弱,小小的,像个没长大的姑娘。

    他松手,领着她进屋,说:“你一年没有回来,我酿的酒堆了很多,今晚陪我喝两杯。”

    萧景姒应:“好,不醉不归。”

    秦臻笑,还是这么贪杯呢。

    她笑着,眼睛有些红,却一直明眸皓齿地笑,眼里有欢喜,也有怅然后的安定与坦然。

    兜兜转转,她回了家,不问路途坚信,没有虚与委蛇,也不嘘寒问暖,他备了她最爱的酒,一直等她归来,便够了。

    洪宝德抹了一把眼泪,心酸酸的,扯了扯嘴,笑了,说:“古昔,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秦臻与萧景姒回头,对他招招手。

    他愣了一下:“噢。”然后颠颠跛跛地进了屋。

    关了门,灯火阑珊,照着来时路,将军府的常青树,一枝绿枝出墙来,月光落下淡淡的光,影子都是温柔的。

    屋里,传来女人与小孩的声音,言笑晏晏。

    洪宝德哄着怀里的孩子:“秦宝,秦宝,喊姑姑。”

    一岁大的孩子,也不怕生,欢腾地扭开扭去,学着喊“嘟……嘟……”

    嗯,不是太标准,差强人意。

    洪宝德坚持不懈地教:“是姑姑。”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来,“姑——姑——”

    秦宝嚷嚷:“嘟——嘟——”

    洪宝德:“……”放弃了,不是谁家小孩都能像梨花那样,一岁的时候就能文能武,识文断字。

    萧景姒笑,将手上翠绿的玉珠子,挂在了秦宝脖子上。

    “嘟嘟!”

    “嘟嘟!”

    “嘟嘟!”

    秦宝猛地扎进萧景姒怀里,嘟嘟个不停。

    洪宝德汗颜,她家这小子,看脸吧。

    萧景姒在将军府留膳,楚彧和梨花在家里带桃花妹妹,父子俩一大一小,嗯,气氛不算融洽。

    因为梨花有点嫌弃他父亲笨手笨脚。

    “父亲,妹妹还小,你要捏碎了喂她吃。”

    楚彧拿着一大块桂花酥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想了想,捏碎,一点一点喂给桃花吃,桃花吃不够,张着嘴巴还要还要,梨花搬了个小椅子在看。

    过了一会儿……

    “父亲,妹妹好动,不能把她放在椅子上,会摔下来的。”

    楚彧赶紧把桃花抱起来,水也不倒了。

    “父亲,这个时辰,妹妹要睡觉了。”

    楚彧抱桃花去了榻上。

    “父亲,妹妹喜欢侧着睡。”

    楚彧把桃花翻过来。

    “父亲,你要哄妹妹睡。”

    哄?楚彧拍拍她的被,说睡吧,他都是这么哄阿娆的。

    “你要拍她的背,不能太重,要轻轻地拍。”

    楚彧的手僵在那里,桃花扯着他的袖子,咿咿呀呀一点要睡的意思都没有。

    梨花手脚并用,爬上了榻:“父亲,让我来吧。”

    楚彧:“……”

    梨花直接把桃花抱到里侧,脱了她的小衣裳,让她枕在自己的小胳膊上,用另一只手拍桃花的背。

    这一幕,刺痛楚彧的眼了:“楚猫妖。”声调提了提。

    楚猫妖转过头:“父亲请说。”

    “你在炫耀?”

    楚猫妖面不改色,用那奶声奶气的调调,说:“不是,父亲您一年都没来看过我和妹妹,不知道怎么照顾妹妹也在情理之间。”

    他特别强调了一年。

    楚彧:“……”

    擦,他家猫崽子真早熟,居然还会记仇!

    楚彧想了想自己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哦,在盘算着怎么搞死他亲生父亲的那个原配,因为那个女人老是找他母亲沙华的麻烦。

    这么一想,楚彧也见怪不怪了,他的种,变态一点也正常。

    “我先带妹妹睡觉,外面有祖父找来的育儿孤本,父亲有空可以看看。”梨花说完了,就转过身去,给了他父亲一个后脑勺。

    楚彧:“……”这只猫妖!

    果然,猫崽子生出来就是来给他添堵的!楚彧烦躁地去看育儿孤本了。

    一个时辰之后,窗外更声响,萧景姒还没回来。

    楚彧问:“回来了没有?”

    菁华菁云舟车劳顿,都去歇息了,华支这个大管家就亲自来世子院守夜了,回话说:“还没。”

    没隔了一小会儿,楚彧翻了两页手里的育儿经,又问:“回来了吗?”他心不在焉,记挂着萧景姒,看不进去。

    华支回:“还没呢?”

    又过了一小会儿。

    “还没回来?”楚彧已经有些烦躁了,脸色不大好,拧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想摔杯子了,目光浮动,

    华支在门口,扶了扶额:“还没回来呢。”他特地补充了一句,“要是女帝陛下回了,会来禀报的。”

    楚彧追着问:“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戌时。”还早。

    楚彧慌了,摔了书就起身:“这么晚了怎还不回来。”他推开门出去,很焦急地说,“去安排马车,我要去接阿娆。”

    华支摇头,诶,真是一小会儿也离不得!他赶紧去安排。

    不过,时间赶得巧,楚彧刚出王府的门,将军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府外,秦臻先下来,然后洪宝德扶着萧景姒,踉踉跄跄地下马车。

    她醉了,靠着洪宝德,摇摇晃晃,醉眼迷离地看着楚彧。

    扑面而来的酒香气,夹杂着淡淡花香。

    楚彧脸色很不好看,望向秦臻:“你给她喝了多少酒?”

    秦臻道:“四坛。”

    她酒量不浅,只是变成琉璃虎之后,便算不上好,只能浅酌。

    楚彧心疼萧景姒,有些不满:“真是胡来。”

    秦臻目光淡淡,神色无常:“花酿的酒,不伤身,她想喝便由她喝了。”

    楚彧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萧景姒从洪宝德那里抱过来,扶着她的腰,让她靠着自己。

    “阿娆。”

    “阿娆。”

    萧景姒睁开眼,水汽氤氲的,还有些迷糊:“嗯?”她困,窝在楚彧肩上睡觉。

    深春夜里寒凉,楚彧担心她会受凉,喊了她几句,轻声哄:“先别睡,我抱你进去睡。”

    她睁开了眼,清醒了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伸出手抱住楚彧的脖子:“楚彧。”

    “是我。”

    她便又不说话了,对着楚彧笑笑,用脸蹭蹭她的胸口,裙摆下,白色的小尾巴出来了。

    楚彧立马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打横抱起:“我先带她进去了,不送。”

    “北赢的事,”

    秦臻的话还没说完,楚彧顿住了,回头。

    他问:“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吗?”语气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楚彧。

    楚彧没有犹豫,重重点头:“能。”他语气坚定,字字铿锵,“我用我的命向你保证。”

    秦臻点了点头,便什么都不说了。

    他不问,为何她会被人谋害,为何会死而复生,为何会变了模样,为何会和楚彧一样,变成了……妖,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好,只要她以后都好。

    转身,秦臻往钦南王府外走。

    洪宝德招呼了一句:“景姒,我们回去了。”

    她迷迷蒙蒙的眼,睁开一丝丝,嘟哝着说:“舅舅,宝德,明日我要去河边扑蝶,不想练剑,你们要帮我瞒着外公,便说我去同卫林叔叔学下棋了。”

    然后,她便又睡去了。

    楚彧抱着她进屋了。

    洪宝德站在马车旁,失笑,方才景姒的醉话,是儿时的事,突然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估计是景姒醉了,梦到小时候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洪宝德想了想,“好久以前,我都不大记得。”

    秦臻上了马车:“景姒八岁那年。”

    她诧异:“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那时候他也还小。

    秦臻顿了一下,有些怅然若失:“她很少喊我舅舅。”所以,都记得。

    这是八岁那年的事,那时候,卫平侯管她管很严,她未经世事,是个调皮的孩子。

    因为有求于秦臻,便会喊他舅舅。

    那日,她便是想偷懒,便说脑子混沌,不舒服,说:舅舅,宝德,明日我要去河边扑蝶,不想练剑,你们要帮我瞒着外公,便说我去同卫林叔叔学下棋了。

    她嘴里的那位卫林叔叔,是紫湘的父亲,早几年过世了,她认识紫湘早,便是学棋的时候。

    不知道,她梦里还梦了什么。

    楚彧将她放在了榻上,她眉头紧皱,眼角有盈盈水光,楚彧亲了亲她的眼睛,起身去倒了一杯方才准备好的醒酒茶,一口一口喂给她喝。

    她乖得不得了,不哭不闹,张嘴吞咽,完了还舔了舔自己的唇,又舔了舔楚彧的唇,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眼眸眯成弯弯的一条小缝。

    她心血来潮似的,抱着他的腰不撒手,软绵绵地一直一直喊他,特别眷恋,特别粘人。

    “楚彧。”

    “嗯。”

    “楚彧。”

    “嗯。”

    她不厌其烦,笑着念他,一遍一遍,他应她,耐心很好。

    也不知酒醒了没醒,迷迷蒙蒙的眼睛好像还有几分醉意,也有几分笑意,继续念他的名字,痴痴缠缠没完没了。

    “楚彧。”

    “嗯。”

    “楚彧楚彧。”

    楚彧失笑,啄了啄她的唇:“阿娆,我在。”

    她喝了酒,有些薄醉的时候,最是像个孩子,没有平日里的淡然清雅,也没有心事重重眉头不梳,开心了便笑,不开心了便闹。

    她抱着楚彧,对他说:“我今天很开心。”

    楚彧拍拍她背:“嗯。”

    收了笑,眸子盈盈水润的,又说:“也很难过。”还是笑着,眼里凉凉的。

    楚彧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躺着,拂了拂她耳边微乱的发:“怎么了?”

    “我们都在,可是少了紫湘,以前,都是我们几个一起喝酒。”她吸了吸鼻子,浓浓鼻音,碎碎念似的,说,“紫湘的酒量是我们几个中最好的,秦臻都喝不过她的。”

    最是月圆人团圆时,最容易想起故人。

    “嗯,我知道了。”楚彧蛊惑似的哄她,“阿娆乖,不想了,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摇头,不知是不是醒酒茶起了作用,越发清醒:“我不想睡。”

    不知为何,今日,心绪总是难宁,莫非是近乡情怯。

    楚彧看了看她清澈的眸子,思忖着:“可我不想你胡思乱想。”他低头,含住她的唇,低声细语,“那我们做些别的。”

    嗓音靡靡,低沉而内敛,带了引诱,他刻意撩拨。

    萧景姒笑了笑,抱住了他的脖子。

    楚彧低头吻住她的唇,缠住她的舌尖,用力吮吸,发出暧昧的声音,他耐心极好,一点一点舔过她的唇齿,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她的唇角流下,他移开唇,慢慢舔吻,微凉的唇渐进滚烫,落在她脖子上,流连往下,她身体绵软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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