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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尊上的小老虎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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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彧回头,杏花花落,隔着漫漫花海,萧景姒看见了他。

    一眼万年,她红了眼。

    楚彧却突然垂了眸,怔怔看着手掌,然后,转瞬消失在了杏花纷扬的树下。

    楚彧!楚彧!

    她大叫:“嗥!”

    “嗥!”

    她发了疯般往前扑去,被铁链勾住的后爪,鲜血淋漓。

    “嗥——”

    幼虎低低的嘶吼呜咽声,久久未停,却始终没有挣脱桎梏,滴了一地的血。

    金属摩擦的声响刺耳,那铁链被骤然拉回,后拉的力道将白虎狠狠摔在地上,身后,女子尖锐的声音道:“你这小畜生,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萧景姒回头,看见了那个叫橙鹂的妖女,双手紧紧拉着那根铁链。

    承德殿外,尊上突然驾临,隔着大殿外长长走道,人还未到,周身的戾气便肆意,叫殿外伺候的护卫都战战兢兢,连忙屏气敛息,跪地退避。

    “参见尊上。”

    楚彧走进殿内:“全部给本王出去!”

    “是。”

    殿内的侍女连忙掐着呼吸退下。

    明缪从榻上起身,似乎讶异,眸中有一闪而逝的笑意:“你——”

    话才到嘴边,楚彧便已逼近,一双阴鸷的眸死死盯着她:“伤哪了?”

    明缪愣住。

    他暴戾地大吼:“我问你伤哪了?!”

    难怪他会来承德殿,原来,又是为了这具尸体呢。

    明缪垂在两侧的手抬起,缓缓将宽袖挽起,指甲不动声色地划过手臂上光滑的皮肤,瞬间一道血痕裸露出来。

    她将手递到楚彧眼下,低低浅笑声洋洋得意:“若不是这具尸体受伤,你怎会抛下百妖诞的一众妖女来陪我。”

    楚彧一把勒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那道血痕之上,眸光瞬间殷红:“我警告过你,不准碰她的身体分毫。”

    他眉宇阴沉,压抑着浓浓杀伐的戾气,一团浓郁得近乎深沉色的光晕聚于楚彧掌心,他骤然抬手,覆在了明缪的手臂上。

    伤口几乎瞬间便痊愈,他却没有收手,一股醇厚强烈的妖力逼进明缪体内,她额头立马有汗珠渗出来,惊叫了一声,痛得面目狰狞。

    不伤皮肉,不损发肤,却疼在四肢百骸,仿若全身有无数只毒蛇在啃咬、吸食,疼得她蜷缩成一团,满地打滚。

    楚彧啊,真狠。

    他收了手,冷冰冰地看着地上的她,一字一句毫无温度,只剩咄咄逼人的憎恶与杀意,他道:“若是再犯,我让你生不如死。”

    明缪疼得满头大汗,神情扭曲,死死咬着牙。

    “来人。”

    楚彧声落,守在殿外的众妖立马进殿听令:“尊上。”

    楚彧道:“看着她,若是她的身体再有分毫损伤,就用你们的命来赔。”

    众妖胆战心惊,立马领命:“是。”

    楚彧走后,明缪疼了一个时辰,虚脱地躺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屋顶上灼灼光华的玉石,冷冷发笑,抬起手臂遮挡住映进眼帘的强光,她看着那光滑如初的手,喃喃自语:“受伤的到底是谁?”

    她手上的伤,是为了混肴视听,适才用指甲临时割破的,那么在楚彧来承德殿之前,受伤的是何人?楚彧的妖力分明是种在萧景姒的身体里的,除了这具尸体,还有谁可以催动楚彧掌心的妖蛊。

    明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眼角沉沉,一片冰冷。

    已过亥时,妖王尊上一直没有出现,百妖诞不欢而散,各自打道回府。

    青阳殿外,晚月妖主突然快步追出来,对着殿外大喝一声:“橙鹂,你给我站住!”

    众位姗姗离去的妖主与其家眷都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便瞧见晚月妖主铁青着一张脸,一副炸了毛的样子。

    彩翼鸢家的橙鹂妖女态度亦有些不耐烦:“晚月妖主有何贵干?”

    这两位不对付也是人尽皆知,只是平日里懂分寸,小打小闹罢了,倒是头一回在大阳宫里急眼,一众正要鸟兽散的大妖小妖便都停下来,瞧瞧热闹。

    晚月上前便厉声质问:“你将我的老虎弄哪里去了?”

    橙鹂一派不知所言的神色:“什么老虎?”

    晚月抬手就用妖法捻了条鞭子,对着空中抽了一抽,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你他丫的再装傻试试看!非要老娘抽你是不是!”

    众看客瞪大了眼,不得不佩服晚月妖主的魄力,居然敢在大阳宫里动手。

    彩翼鸢的妖主方才有事先行出宫了,橙鹂没靠山,也没了底气,声儿有些颤:“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没看见你的老虎。”

    打死不承认是吧!

    晚月冷笑一声,一声河东狮吼:“你还狡辩!刚才只有你出了殿,我的老虎便是那时不见了的,不是你还有谁?”她笃定,“定是你这只彩翼鸢怀恨在心,不甘在嘉兴拍卖行当了被宰羔羊,所以才掳走了我的老虎,还不快交出来,不然我打得你满地找鸟毛!”

    原来,这件事还有前情提要,也就是说,是晚月妖主先强抢了橙鹂妖女的老虎,然后橙鹂妖女伺机报复又给抢回去了?

    谁是谁非,这就说不清了。

    众目睽睽之下,橙鹂自然是不认:“你有什么证据?”

    晚月眸子一溜,落在橙鹂的袖子上,语气越发咄咄逼人:“那你解释一下,你右手袖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众妖看去,果然橙鹂的袖子上,血迹斑斑,这宽袖之下,若是藏只刚出生的幼虎,自然不在话下。

    橙鹂下意识用另一只手的宽袖遮住右手沾血的衣袖,支吾了一下:“我、我摔倒受伤了你管得着吗?”

    她言辞闪烁,眼神飘忽,一看便有鬼。

    “你还嘴硬!”多说无益,晚月没那好脾气,不耐烦了,扬起手里的鞭子,对着橙鹂的右手就是一鞭子过去。

    她闪躲不及,身子一趔趄,袖中便滚出来一只极其瘦小的琉璃虎,四肢血迹斑驳,蜷成一团,被折磨得已经没了力气,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晚月见她的老虎这幅模样,立马火冒三丈,恶声扬言:“橙鹂,今日本妖主就要让你躺着出大阳宫!”

    她一鞭子挥出去,打碎了青阳殿外的玉石狮子,正欲挥出第二鞭时,左侧这原本隔岸观火瞧热闹的众位男妖女妖们纷纷跪下。

    “参见尊上。”

    橙鹂连忙跪地,战战巍巍地道:“参见尊上。”

    晚月回头,便见楚彧站在青阳殿侧门的廊道上,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正盯着……她的老虎!晚月立马收了鞭子,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尊上。”

    楚彧并未瞧她一眼,一双眸子自始至终都锁着地上那只琉璃虎,复杂,而带了探究,不疾不徐地走来。

    然后一双赤红的缎面靴子便停在了萧景姒面前,她吃力地睁开眼,抬起头,眼眸突然便氤氲了。

    楚彧,是她的楚彧……

    琉璃琥珀般的眸中,有滚烫的液体流出来,众人只见地上那血迹斑斑的小白虎动作迟缓地伸出一只爪子,向妖王楚彧靠近。

    这小白虎,想做什么?

    菁云陡然拔剑,指着地上的白虎:“尊上小心!”

    楚彧瞥了一眼:“退后。”

    菁云迟疑了一下,后退了三步。

    “嗥~”

    地上的白虎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蜷着小小的一团,那只鲜血淋漓的爪子便那样抬着,楚彧走近了一步,那幼虎流血的爪子便将他的锦衣染脏了。

    晚月真是为了她家虎白捏一把汗,就怕楚彧一掌拍死它,却不料楚彧缓缓蹲下,盯着白虎看了许久,伸出手,接住了那幼虎血迹未干的前爪。

    众妖瞠目结舌,杀人如麻的尊上,居然不仅没有发脾气,还如此……如此目光温和地看那只老虎崽!难道是要炖了它,给承德殿那位补身子?

    楚彧突然开口:“是谁伤了它?”

    声音,冷得刺骨。一众跪在地上的妖没一个敢做声,背脊发凉,噤若寒蝉。

    那幼虎的前爪被楚彧握在手里,他似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拂着,也不嫌那血迹脏人,耐心地安抚,忽而,他稍稍抬起眼皮,望向跪在地上的橙鹂,语调轻微一提:“是你?”

    橙鹂身子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

    楚彧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橙鹂右手宽袖上的血迹,然后便没再作声,将地上有气无力的白虎抱起来,放在手臂里,拂了拂它白色的毛,突然问:“这老虎是谁的?”

    晚月心头咯噔了一下,预感十分不好,道:“回尊上,是我的。”

    “是你的啊。”楚彧抓着白虎的受伤的爪子,看了看,小白虎受了伤,正耷拉着眼,昏昏沉沉着。

    晚月回道:“是。”

    眼眸一抬,他说:“本王想要它。”

    声音冰冷刺骨,是不由分说的口吻。

    晚月:“……”她能说不吗?她不能,不可思议地偷偷打量楚彧,只见他不染纤尘的一袭白色衣袍,被他怀里那只受伤的琉璃虎染得一块红一块脏的,垂着的一双眼,眼角竟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柔和。

    柔和?

    见了鬼了,从萧景姒死后,楚彧脸上便再也没出现过这种表情,莫非北赢今天下红雨?

    众妖也都百思不得其解,只见他们暴戾无常的尊上抱着那受伤的白虎,表情喜怒不明,脸色说冷就立马冷了,他沉声令道:“将这只彩翼鸢鸟押去诛妖台。”

    菁云领命。

    橙鹂浑身虚软,瘫在了地上,突然眼睛一亮,瞧着十米开外走来的男人,嘤嘤低泣地喊了一声:“父亲。”

    是彩翼鸢族的妖主丐明与大女儿红霄问讯而来,跪到楚彧面前,道:“臣下斗胆请问尊上,不知小女犯了何罪?”

    楚彧懒懒抬了抬眼皮,不瘟不火的口吻:“本王要打要杀谁,需要理由吗?”

    “……”

    丐明妖主愣在那里,脑门上冷汗淋漓,张嘴还欲说什么,被身旁的红霄拉住,只道:“请尊上轻饶。”

    轻饶?

    楚彧道:“打回原形。”

    这是要给小白虎讨回公道?打回原形重了些吧,就橙鹂那只几十年的鸟,打回原形基本等同于废了她。

    菁云领命,只道:“是。”

    橙鹂两眼一翻留就晕过去了,丐明妖主咬咬牙,磕头道:“谢尊上不杀之恩。”

    “宣燕瓷。”

    只留了三个字,楚彧抱着琉璃白虎转身而去,朝着杏荣殿的方向。

    杏荣殿,竟是杏荣殿……

    那是尊上的寝宫,妖后逝世后,再也没有哪只母的踏进去过一步,这小白虎却是被尊上抱进去的,看来,这白虎十分特别,菁云尊令,立刻去请燕瓷医女。

    “恭送尊上。”

    待楚彧走远,青阳殿外跪了一地的众妖这才起身,面面相觑一番,皆是摇头深思,纷纷猜测尊上将这琉璃虎抱回寝宫去作甚?吃了?

    这一年,尊上可是吸了不少妖类。

    晚月也甚是担忧,纠结地拧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去杏荣殿将虎白抢回来,怎么说楚彧按照母亲的辈分也要喊她一声姑奶奶,总不至于会杀了她吧。

    凤玉卿在殿中迟迟不见晚月回来,便追出来了,有些急:“虎白呢?”

    晚月一脸挫败的样子:“被尊上打劫去了。”

    凤玉卿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晚月有些自责,难过地眉头都拧一块儿了:“虎白被橙鹂那个蠢货弄伤了,我本来想教训教训她,不巧尊上就来了,他看见虎白,兴许也是觉得虎白生得好看,品种又好,就说他想要,然后便抱去寝宫了。”

    凤玉卿若有所思。

    晚月很不安,盯着杏荣殿的方向:“虎白虽然还没有开灵智,也没修为,可琉璃虎是大补之物,就是生吃了也大有裨益的,尊上会不会吃了它?”

    凤玉卿摇头:“不会。”

    晚月不解:“你怎这般笃定?”

    凤玉卿沉吟了片刻,眸光深邃:“虎白的眼睛,很像萧景姒。”

    她只觉得虎白的眼睛像人类,却看不出来像那女子。果然,情深就是不一样,细枝末节都会变得深刻不同。

    晚月问凤玉卿:“你也是因为这个才要养它的?”

    “是。”

    说完,凤玉卿转身便走,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晃着,晚月看着那白色的编织带,苦笑了一声,然后冲着前头的人喊:“小卿卿,等等我。”

    杏荣殿外,守殿的护卫见楚彧抱着一只白虎进来,皆是怔愣了一下才回神。

    “参见尊上。”

    楚彧走得有些急,进了殿,道了一声:“拿药来。”

    这语气,与往日似乎很不同,守殿的成明大妖不敢耽搁,赶忙去找来伤药,回来便见尊上动作轻缓地将那琉璃虎放在了玉榻上,白狐裘被被沾了红,那小白虎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的样子,尊上坐在一旁,一双眼始终灼灼盯着幼虎看着。

    成明大妖拿了药上前,道:“尊上,让臣下来给它上药吧。”

    楚彧接过玉瓷瓶:“不用,你们全部退下。”

    “是。”

    这是要亲自给小老虎上药?

    几位守殿大妖都不禁多看了几眼才退出去,都怀疑自己眼花了,尊上方才是……手抖了。

    楚彧的手有些颤抖,将玉瓷瓶里的药粉倒在小白虎的腿上,兴许是疼了,它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睛,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楚彧……

    萧景姒想喊他的名字,字到嘴边,却变成了呜咽与呻吟。

    楚彧的动作顿了一下:“疼?”

    她摇头。

    他看着她,眸中深深一汪古水,看不清情绪,似乎有起起伏伏又隐忍不发的波澜,开口时声音有些低沉:“听得懂人话?”

    说不上温柔,只是也不见了暴戾,他眼底有纠结与挣扎,还有许多凌乱复杂的情绪。

    她点头。

    楚彧将瓷瓶放下,用干净绵软的布给她缠住腿上的伤口:“本王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她红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

    楚彧,你可认出,我是你的阿娆……

    沉默了许久,他念道:“阿娆。”

    两个字,他念得轻缓。

    萧景姒猛地抬起眸子,看着楚彧,四目相对,他眼里,有沉沉暗影,他说:“从今日起,你便唤阿娆,是本王的兽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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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二:阿娆,是不是你回来了

    萧景姒猛地抬起眸子,看着楚彧,四目相对,他眼里,有沉沉暗影,他说:“从今日起,你便唤阿娆,是本王的兽宠。”

    她哭了。

    那只老虎哭了……

    楚彧的手僵硬了一下,又轻轻地揉它的伤口,问:“你哭什么?”

    一双琉璃琥珀的眸,红红的,模糊了视线。

    她哭什么?

    若是她能说话,她会告诉她的楚彧,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相见,隔了好久好久,仿如隔世呢。

    楚彧见它泪珠子一颗一颗砸着,不知如何是好,用袖子笨拙地给它擦了擦,然后抱着它到案桌上。

    “别哭。”

    他还是不会哄,就拿来一碟杏花糕,放在它面前。

    萧景姒舔了一下,味道并不好,楚彧其实不太会做杏花糕,她还是舔完了一整块,甜得她稍稍皱了皱脸。

    楚彧怕它噎着,倒了一杯花酿清茶,不知为何,倒茶的手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桌。

    “咣——”

    杯子掉在了地上,楚彧募地站起来,萧景姒看他,他一言不发,将她抱回榻上,盖好了狐裘的被子,有些慌慌忙忙似的,说了一句:“你们照顾好它。”转身出了殿,走到门口又顿了一下,补充了道,“仔细照顾着。”

    “是。”

    出了杏荣殿,楚彧走到百米之外,突然便腿一软,往前栽去。

    菁云大吃一惊:“尊上!”

    楚彧一膝盖就跌跪在了地上,满头的冷汗,脸色十分不好,低着头重重喘息。

    菁云连忙上前搀扶,心急如焚:“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可别是入魔了!

    楚彧怔愣了许久,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侧脸滚下,他抬起眼,眼里一片慌乱:“那只琉璃虎的来历,立马去查。”

    “是。”菁云狐疑了片刻,问,“那只琉璃虎可是有蹊跷?”他觉得不对,从尊上在青阳殿外将它抱回便觉得不寻常。

    楚彧怔怔失神了许久,双手撑着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它很像我家阿娆,很像很像。”

    低声,像自言自语似的。

    如此,失魂落魄……

    菁云惊愕不已,一只老虎怎么就与妖后大人相像了?他不得其解。

    楚彧低喃,魂不守舍地:“我唤她阿娆的时候,她哭了。”

    他小心试探,不过三言两语,一碟杏花糕,一杯清茶,还有那双眼睛,如此像他的阿娆,像得他方才都不敢大声喘息,生怕是梦,惊了就会醒。

    “可是妖后大人——”

    菁云到嘴的话还没有说完,楚彧喊他:“菁云。”

    “臣在。”

    他声音有些发颤,问菁云:“会不会是我的阿娆回来找我了?”眼里,一片荒芜的空洞渐进涌现惊涛骇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有不确定的惶恐与害怕。

    若是萧景姒回来了便吧,若不是……

    菁云郑重其事:“臣下立马就去查。”看着楚彧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神色,菁云到嘴的告诫一时说不出口,人死复生,事关重大,尊上失魂落魄了,他更不能大意松懈,欲言又止了许久,菁云还是劝道,“尊上,真相未明前,万不可打草惊蛇,臣只怕、只怕是有心人——”

    楚彧打断他:“要尽快,不然,”他怔忡失魂般,喃了一句,“她那么像阿娆,若是要对我不利,我防备不了的。”

    菁云大骇。

    能让尊上如此,若是真的,自然是老天开眼,若是假的,只怕是是致命招。

    承德殿里,正是传膳时间,明缪挥退了侍女,只留了一位在殿中伺候,待人都退下后,那留下的侍女上前,唤了一声:“主子。”

    女子抬头,与明缪一般,是一双紫色的眸子。

    明缪抬手,捻了个屏障,将声音隔绝后,才问道:“何事?”

    附身侍女的貂族女子道:“尊上将一只琉璃幼虎带回了杏荣殿,还宣了燕瓷妖女来给那小老母虎看诊。”

    明缪微微惊愕了片刻。

    “竟是杏荣殿。”她似笑非笑,盯着案桌上的那碟杏花糕,眼底寒意渐浓,“连我都没有进过萧景姒的杏荣殿,竟叫那小老虎后来居上了。”

    一年了,这碟杏花糕一日都未漏下过,楚彧是想时时刻刻提醒她,萧景姒才是这大阳宫的主人。如今,竟又凭空冒出来一只白虎,她倒是越发看不懂楚彧了。

    “主子,可用我,”女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明缪摇头:“那琉璃虎能进得了杏荣殿,岂是你能动得了的。”她抬起手,掌心捻了抹妖气,将那碟杏花糕捏了个粉碎,“我倒好奇,这幼虎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楚彧为了它开了先例。”

    燕瓷医女也很纳闷,这幼虎有何特别之处,不仅她被急诏请来诊治,而且还是杏荣殿,尊上竟将这小老虎崽安置在了自己的寝殿。

    “如何?”

    楚彧问得有些急,站在榻旁,盯着玉榻上的小老虎。

    燕瓷又探了探脉,确定无疑了之后,回话:“先前尊上已经用药给它止了血,并无性命之忧,只要将它折断的腿骨接好,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这白虎虽看着一身是血,也多是皮外伤,只是折了一处腿骨,显然尊上给它用过了上好的药,也包扎过了,虽绷带绑得丑,可应急治疗做得很好,这白虎也是个有福气的。

    楚彧闻言便催促:“给它接骨。”

    燕瓷遵命,看了看榻上那小小的一团,问殿中伺候的那两只大妖:“它长牙了吗?”

    是楚彧回答的:“两颗。”

    燕瓷知悉了,便道:“那需要让它咬着东西,免得它咬到自己舌头。”毕竟这小老虎崽还小,断骨之痛也不是小打小闹。

    小老虎似乎想表达什么,眸子转了转,奈何它还不会说话。

    殿中那两只大妖面面相觑了一下,就去找东西来让小老虎咬,只是合适的东西还内找来,楚彧便坐到榻旁了,伸出一根手指,凑到小老虎崽的嘴边,想了想,再伸出一根手指。

    尊上这是把自己给它咬?

    小老虎摇了摇头,用爪子推开楚彧的手。

    燕瓷惊讶不已:“它听得懂?”

    小老虎萧景姒看向燕瓷,点了点头。

    这老虎才几个拳头大小,应该没出生多久,竟能听得懂人话,燕瓷不由得也多瞧了两眼,道:“真不亏是琉璃虎。”然后言归正传,“有点疼,忍着点。”

    萧景姒点头。

    燕瓷本想让尊上帮忙按住,他已经先一步把老虎抱起来了,眉间阴郁不散,愁云惨淡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担心。

    接骨的过程很快,燕瓷医术好,又用了几分妖力,不过须臾的时间,几下便将错位的骨头接好了,只是,便是这几下,即便是成年兽也很难忍受,这小老虎却一声不吭,毛都不抖一下。

    燕瓷笑,揉了揉它的脑袋:“不叫不喊,也不乱动,真乖。”

    她的话刚落,楚彧突然勃然大怒:“你做什么?”

    燕瓷:“……”她做了什么吗?

    妖王尊上冷眼相看:“谁让你摸她的毛了?!”

    燕瓷:“……”既然是兽宠,是没有修成人形的兽,摸一下毛有什么不妥吗?燕瓷躬身请罪,“是臣逾越了。”不由得小心了几分,就怕惹恼了尊上招来杀身之祸。

    楚彧命令菁云:“送客。”

    燕瓷松了一口气:“臣下告退。”提着医药箱,她快步出殿。

    待医女退下后,楚彧将小白虎放在了榻上,动作很谨慎,以免碰到它的腿,对殿中伺候的成明大妖道:“把药端来。”

    “是。”

    有了先前尊上亲自擦药的先例,成你端来药碗就直接递给楚彧,他用手背试了试药碗的温度,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待不烫了喂到小老虎嘴边。

    萧景姒舔了一下,再舔了一下,就停下了,皱着一张小老虎脸。

    楚彧喂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怕苦?”

    她点头,她一向不喜欢喝药,更何况是一勺一勺得没个痛快。

    楚彧不知为何,目光锁着她看了许久,才道:“你身上有伤,苦也要喝。”声音像压抑了什么情绪,有些低沉沙哑。

    她又点头,乖乖凑到药碗里去舔,听见楚彧说:“去取蜂蜜水来。”

    成明大妖又去取了蜂蜜来,还特地用温水调成了蜂蜜水,他本是杏荣殿的护卫统妖,自从尊上带了这只老虎崽回来,他就身兼侍女了,不过尊上是‘贴身侍女’,喂完了药又喂蜂蜜水,还好耐心地轻声细语:“别喝太多,你还要喝牛奶。”

    因为老虎崽还小,只能用流质食物喂养,楚彧就让成明大妖去捉了两只奶牛来,北赢最熟苏尔奶牛的奶水大补。

    一碗蜂蜜水才喂了一半,菁云在殿外突然喊了一声:“尊上。”

    兴许是急事,楚彧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将手里的碗递给成明大妖:“你来喂。”

    成明大妖战战兢兢地接了碗:“是。”

    楚彧掖了掖盖着小老虎的被角,看了许久,才起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去找个女妖过来给它喂食。”

    成明大妖默默地放下碗:“是。”他不揣测圣意,就是觉得哪哪不对劲,然后正寻思着找哪个女妖来照看,又听见尊上在门口对菁华大妖说,“别的女妖我不放心,你去让你母亲过来,她养过两只兔子有经验。”

    菁华杵了一下,回神:“臣这就去。”

    楚彧还是不放心,又折回来了,对着榻上的小老虎叮嘱:“喝完了奶就睡觉,你还是幼虎,只能吃和睡。”

    萧景姒囧窘,点头。

    楚彧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殿。

    殿外,菁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楚彧出来,连忙上前。

    “尊上。”

    楚彧进了议事厅,让人守住殿外,才问菁云:“查到了什么?”

    他神色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不镇定,口吻有些急促:“那只琉璃虎是从迷云山辗转到妖都的,一年前被一只菱角羊收留,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只是,”他顿了一下,语气凝重,“与它一同被收留的还有一只黑猫。”

    楚彧脸色顿时便变了:“是不是炽火猫族?”

    声音有点抖,害怕,又期许。

    “我已经盘查过那几个妖贩子,确实是炽火猫族。一年前镜湖妖尊销声匿迹,臣找遍了整个北赢都没有查到一点踪迹,若是迷云山的那只炽火猫是镜湖妖尊的话,那就,”菁云心惊,重重吸了一口气,释然道,“那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刚说完,楚彧身子就晃了晃,重重跌坐在沉香木椅上。

    菁云赶紧去搀扶:“尊上,您还好吧?”

    楚彧抓住他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攥着,鼻翼两侧冒出了密密的薄汗,他轻喘了许久,说:“我有点怕。”

    菁云呆住,时隔一年了,他又看见了尊上这幅心惊胆战的样子。

    楚彧抓着菁云的手,掌心都是冷汗:“她若不是阿娆,我便等同于要再死一次。”

    那白虎若不是萧景姒,尊上恐怕真要再疯一次,坠入悬崖一次就能摔个半死,以为是救赎,拉到一半,又摔下去,是真的要再死一次。

    “立刻去找那炽火猫与菱角羊的下落。”

    菁云道:“是。”

    楚彧回杏荣殿时,已是天黑,他的小老虎正趴在殿门口的小榻上睡觉,兴许是它还小,等得久了,睡得很沉,他蹲在一旁看了它许久,将抱它到玉榻上。

    楚彧伸手,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小脑袋,他张开手掌,它的头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很小很小的一团。

    楚彧轻声喊了一声:“阿娆。”

    小老虎睡得熟,没有回应。

    楚彧很小声,怕吵醒了它:“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他的眼忽然便红了,“我都不敢睡觉,怕是做梦。”

    他甚至不敢亲口问她,怕她摇头,怕从天堂又坠入地狱,这一切都像笼了一层雾的镜中花,怕稍不留神,便会一触即碎,只敢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拨开,如果是能,那就不能醒,不能惊扰了做梦的他。

    整整一夜,楚彧都没敢闭上眼,睁着眼看着小老虎,从月上柳梢到太阳西出。

    次日,风清气爽。

    妖都连宗大妖家的夫人被请去了大阳宫,悄无声息地。

    先说说这连宗大妖,是只两百岁的巴屯虎,在妖都司玉营方差,他的夫人过门五十年了,是只母老虎,也是巴屯虎,血统不算高,只是虎族稀少,身份也颇为尊贵。

    只是,巴屯虎家的被静悄悄地带进了大阳宫,便是母老虎也被吓破了胆。

    “小、小妖见过尊上。”

    楚彧坐在龙座上,道了句:“赐坐。”

    巴屯虎家的母老虎噗通一声就立马跪下了:“小妖不敢。”她家那口子经常在家里跟她说,尊上暴戾无常杀妖如麻,是位活阎王,她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楚彧又开口:“坐。”

    这位活阎王耐心不好,巴屯虎家的立马一屁股坐下去,流着汗说:“谢、谢尊上。”她如坐针毡,四肢发抖,背脊出汗。

    安静了许久。

    巴屯虎家的母老虎平日里也不是胆小的,这会儿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良久才听到尊上那能杀人无形的冰冷嗓音:“本王传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尊上请、请讲。”她松了一小口气,只要不是悄悄把她处死就好。

    楚彧又顿了一下,然后问:“刚出生不久的小老虎要怎么养?”

    语气严肃,神情不苟言笑,冷冰冰的一双眼,惑乱众生的一张脸,说这话时,竟十分一本正经。

    巴屯虎家的懵住:“……呃?”

    楚彧以为她不理解,便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一般的老虎,比一般的老虎好看。”

    站在一旁的菁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楚彧又说:“听得懂人话,会走路,毛很白,是最聪明的老虎。”说到此处,眼神十分柔软,语气还颇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自豪,“不过,还没长爪子,只长了两颗很小的牙。”楚彧拧着眉头,比了一下手指,“这么大。”

    这么大?

    那是刚出生的小幼虎啊,尊上这是养孩子吗?

    “……”巴屯虎家的又懵住了,觉得她是见了假的尊上,说好的暴戾无常呢?说好的杀妖如麻呢?

    楚彧声音陡然冷下:“你要是说错了,本王剁了你喂狮子。”

    狮子与老虎几千年来都不和,剁了喂狮子……

    巴屯虎家的吓得胆战心惊:“小妖不、不敢。”果然是暴戾无常杀妖如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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