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夜景

    一黄毛扯着嗓子尖细尖细地嚎了句：“你他娘的谁……嗷！”

    “这是咱们程哥他小舅舅，听说在道上混的，傻逼，放老实点。”曹瑾伦识人本领不错，跟着程亦这两年，虽然只是寥寥见过那么几面，这时候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许清如还是坐着，腿够不着地，在空中轻轻晃了两下。

    祝川冲着他们勾勾手，那几人立刻舍了许清如，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收着手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

    许清如唇角勾起，看着他们那幅傻样忍不住轻笑了声。

    星屑洒在刚转黑的天上，路灯一个一个亮起来，将人包裹在光辉里，祝川说话声音不大，隐约训了他们两句，接着看向许清如，冲着她笑了笑。

    曹瑾伦嗫嚅了两句，被祝川拍了拍肩膀，如释负重招呼着小弟离开。

    “许清如？我是程亦的舅舅。”祝川打发了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手插在兜里略弯着腰和她打招呼。

    他和程亦有着五六分像，不过整个人带着点气定神闲的感觉，像是经历过不少事，嘴唇的弧度略圆滑些。

    许清如脚尖点着地面，面无表情，“我和六中的程亦又不熟。”

    她刚被六中的人威胁，这时候也指望不上能有什么好脸色。

    “不熟？”祝川似乎是不相信，嘴角也好笑咧了下，“那不可能吧。”

    许清如保持沉默，心里忽然有点气恼。

    顾青青也当自己喜欢程亦，程亦那个自恋狂中二病也这样想，现在冒出了个什么小舅舅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虽然这个小舅舅长得挺不错。

    “帮个忙呗，小姑娘，看着舅舅帮你赶跑了坏人的份上。”祝川干脆蹲下了身子，仰起头和许清如对视，好声好气地说道。

    许清如下意识看着六中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磨了磨牙，“那帮坏人也是六中的。”

    言下之意，你们都是一伙的。

    祝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我可跟他们没关系，不过都怪那小兔崽子，回头骂他两句，打他我也没意见。”

    晚上寒气重，许清如又无意识晃了两下腿，祝川很快察觉，利落地从她面前站起来，“不过要打要骂都得等这小子挺过来，你去不去看看？”

    “挺过来？”许清如无意识重复了一遍，手指也不自觉攥紧，思索着这话里的意思。

    结果祝川带着她直接去了一家酒吧。

    许清如鲜少来这种地方，但是也没过多的怯场，酒吧老板明显和祝川很熟悉，冲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向角落里的沙发里。

    模模糊糊有个人影，身形晃悠，一直在喝酒，那手哆嗦着连酒杯都拿不起来了。

    祝川倒是轻松，轻揽着许清如的肩膀，大人带小孩子似的把她带过去那个角落，走进两步许清如看清楚了，的确是程亦。

    喝的烂醉如泥，可是眉眼越发冷峻，像是刀凿斧刻过的一般，眼角处透着点凌厉，唇峰的角度都写着生人勿扰，眼神虽然涣散却莫名的有些慑人，只是沉默地喝着酒，这两人来了，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许清如定住不动了，瞟了一眼祝川，嘀咕了句：“这酒吧卖给未成年人酒喝啊。”

    怎么都没人举报。

    祝川原本是料着许清如眼见程亦这不要命的喝法会瞬间慌了神，还预备好了要安慰她，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句，稍微愣了两秒。

    “嗯……你不去劝劝他？程亦胃本来就不好，这么喝下去要命了。”他轻咳了两声，用眼睛示意许清如。

    许清如莫名其妙：“他是你外甥，又不是我的。”

    酒吧的音乐黯哑低迷，程亦似乎抬眼看了下许清如，眼睛里有重影。

    祝川眉头皱了下，原本程亦今晚毫无预兆的一个人跑来酒吧里，疯狂喝酒，老板是他朋友赶紧叫了他过来，可是不管他说什么，程亦只是眼睛通红一言不发。

    直到这小子手机里被发了条短信，当时已经有点醉了，可是几乎看了一眼就瞬间从位置上起来，跌跌撞撞往外面跑，脚被茶几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叫祝川接住。

    程亦那时候通红着眼睛，伏在祝川身上，来来回回低吼：“许清如……凭什么……凭什么？！”

    短信是顾青青发过来的，告诉他曹瑾伦今晚自作主张带人去堵许清如。祝川看了两眼再加上自己揣测些基本也就明白了，当下把程亦往沙发上一摔，知道自己留下也没什么用处，转身就去替自家外甥救‘媳妇’了。

    走的时候还感慨，这么多年，没见过这小子对谁这么上心过，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态度这么冷。

    程亦还在喝酒，脸色已经有些惨白了，许清如皱了皱眉，没管住自己，“再喝小心酒精中毒。”

    他已经彻底醉了，可是丝毫不掩自己的本性，漫不经心的说：“滚。”

    许清如咬了咬后槽牙，接着看向祝川，那眼神意思是：你看吧，我跟他不熟。

    之前自己劝过这小崽子多少次别喝酒就是不听，当别人透明人一样不理不睬，可是许清如一来居然就搭理了人家，虽然不是什么好词儿，可是喝酒的速度的确下去了。

    想清楚了这些，祝川忽而觉得有些牙痒痒，面上还是显山不露水的，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颇有托孤意思地拍了拍许清如的肩膀，意味深长：“那小舅舅先走了啊，老板是我朋友，有什么事情和他说，没事。”

    许清如：“……”

    程亦的家人，也和他一样这么……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小舅舅便大踏步离开了酒吧，而程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喝酒，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饿了三天的狼。

    许清如头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