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你资道我是谁吗

    顾沉璧哄了好长时间才让人相信自己真的没事，被关几天出出气就过去了, 费劲口舌才把人哄回去。

    宁清影回到乌诀山后, 每天都扳着手指头数日子。

    没有顾沉璧的日子特别难熬，比想象中更难熬。宁清影强打起精神, 努力让自己忙起来, 但经常正看着书就走了神, 上一秒还神色如常，下一秒就满脸落寞，无数次都是“顾——”字说出口才想起来那人不在身边。

    半个月而已，却过得异常漫长。

    这日，宁清影例行公事般推开厨房的门, 然后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一个陌生的奶娃娃手里捧着鸡腿, 低头认真啃着，腮帮子鼓鼓的，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宁清影轻咳一声。

    小孩闻声立马抬头看向人，下意识将手里的鸡腿往身后藏。

    宁清影这才看清那孩子的模样，肉呼呼的小圆脸像包子一样, 满嘴是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过来。”宁清影蹲下，朝人招招手。

    小奶包呆呆看着他。

    “不过来我就喊人捉小偷了。”宁清影吓唬人。

    小孩闻言瘪着嘴, 哀怨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眼神？”宁清影被人逗笑, “过来。”

    包子脸皱成一团, 委屈地摇摇头, 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宁清影只好慢慢靠近人, 看人不躲，终于放心地揉揉人头发：“是不是饿了？”

    小孩乖乖地看着宁清影，有些紧张。

    宁清影冲人温和一笑：“吃吧，我就当作没看见。”

    小孩像是忘了手里的鸡腿，只顾着看宁清影。

    “饿傻了？”宁清影失笑。

    小孩眨眨眼睛，这才如梦方醒地把腮帮子里的肉咽下去，继续看着宁清影。

    “不会说话？”宁清影忍不住掐掐人肉呼呼的小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清影总感觉小孩的情绪很激动，想着人应该饿坏了，就起身准备帮人热一些东西。

    刚起身，腿就被人抱住。

    宁清影好笑，弯腰去揉人的头发。

    腿被抱得更紧了，小孩的脸紧紧贴在人腿上，说什么也不放开。

    小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凉亲～”

    宁清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孩说的是“娘亲”，重新蹲下身子，问道：“你是找你娘亲的？”

    小孩扑到宁清影怀里，点头。

    宁清影揉揉人头发，热心道：“你娘亲在乌诀山？”

    小孩把脸埋在宁清影怀里，狠狠点头。

    “知道娘亲在哪里吗？”

    小孩闻言抬起头，脸上挂满了委屈泪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宁清影慌张地替人擦着泪：“乖……”

    “嗯。”小孩闻言，乖乖地收住了泪，“我可听话了。”

    宁清影被人逗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激动而哽咽地说出了一串话，但宁清影一个字也没听清。

    “不着急，”宁清影哄着人，“慢慢说。”

    小孩道：“&*$#%#*&。”

    宁清影努力听了半天，问道：“……你叫库凉？”

    小孩摇头，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菇娘。”

    宁清影：“……姑娘？”

    小孩急了：“凉。”

    看样子问不出些什么，宁清影抬手擦擦人脸上的泪痕，哄道：“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嗯，”小孩可怜兮兮道，“你喜欢你儿子吗？”

    宁清影：“……首先，我得有儿子。”

    小孩没听懂，拽着宁清影的衣角摇了摇。

    于是，宁清影脑补了一下小小小版顾沉璧，说道：“自然喜欢。”

    “那你们大人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儿子？”小奶包伤心地皱起了脸。

    宁清影没理清人话里的逻辑，但还是认真道：“不会有人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你这么可爱。”

    “嗯，”小孩狠狠点头，眨眨眼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凉亲？”

    宁清影：“……”

    小孩皱起脸，圆圆的眼里立马含满了泪水。

    宁清影冷静道：“叫爹爹。”

    话音刚落，小孩就收回泪，抱起宁清影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迫不及待道：“爹爹～”

    宁清影擦擦脸上的口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蠢事。

    宁清影让人给小娃娃准备了一桌菜，自己把人抱到凳子上，在人面前的小盘子上夹了些菜。

    小娃娃像位有教养的小公子一样，乖乖歪着头，看向宁清影。

    “怎么不吃？”宁清影往人碗里夹了菜，问道，“你娘亲长得什么样子？”

    小孩盯着宁清影看了半晌，奶声奶气道：“是世上最好看的。”

    宁清影帮人擦去嘴边的残渣，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娘亲在乌诀山？”

    小孩瞪着大眼睛，神神秘秘道：“我在我凉亲肚子里就知道。”

    宁清影失笑。

    “我名字是爹娘一起取的，好听吧？”小孩兴奋道。

    ……姑娘？宁清影忍不住在心里笑。

    风和日丽，阳光懒洋洋地撒下来，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曳荡漾，一切都很美好。只不过，圆球般的小孩一脸威风，频频挡在自己面前。

    顾沉璧小小地瞟了人一眼，绕过小不点，继续往前走。

    小孩不气馁地跑到顾沉璧前面，扬起头，手叉在腰上。

    在顾沉璧面前，小孩的身高可以忽略不计，所以顾沉璧并不想理会人，正准备继续绕时，小孩得意地哼了一声。

    顾沉璧突然来了兴致，也不绕了，高冷地看着人。

    小孩终于如愿以偿引起了人的注意，脸越扬越高，都要贴到天上了。

    顾沉璧勾起嘴角，讥讽道：“扬什么扬，真丑。”

    小孩闻言恶狠狠道：“你才丑，你最丑。”

    “无聊。”顾沉璧扔下一句话，慢悠悠地准备绕过人。

    “你站住。”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顾沉璧扭过头，给了人一个礼貌地笑：“是叫我么？”

    “废话！”声音软软糯糯的，所以威胁也不给力。

    “哦，”顾沉璧慢悠悠地扔了句，“不买东西。”

    小孩道：“我不是卖东西的！你资道我是谁吗？”

    “谁？”顾沉璧打量了人一眼，面露嫌弃，“哪来的脏兮兮的鼻涕虫？”

    “你资不资道不知道整座山都是我凉亲的？”

    顾沉璧掀起眼皮，淡淡道：“哦。”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小孩边说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顾沉璧装傻：“应该？”

    小孩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凉亲的山，自然应该给我银子。”

    顾沉璧挑眉：“不好意思，我想你应该搞错了什么，这座山是我夫人的。”

    “骗人。”

    “哦，对了，”顾沉璧道，“你断奶了没？”

    小孩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想哭但觉得在陌生人跟前哭特别丢人，只好瘪着嘴，忍住不哭。

    顾沉璧语重心长道：“小孩子就应该乖乖呆在爹娘怀里，或者呆在学堂学习认字，不要老发错音闹笑话，再不济也应该学会擦鼻涕。”

    小孩眨眨眼睛，没怎么听懂这么长的话。

    顾沉璧慢悠悠往前走。

    小孩不气馁，狠狠抱住顾沉璧的腿：“这座山是我凉亲的——”

    话说一半突然吸了吸鼻子，转口道：“你怀里是什么？”

    顾沉璧：“……”

    “让我吃一点。”

    顾沉璧道：“这是给我夫人买的。”

    “我就尝一点点。”小孩抱着顾沉璧的腿猛摇。

    顾沉璧不为所动。

    “大哥哥～”小孩突然甜甜道。

    顾沉璧：“……”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般没节操？

    “大哥哥真好看～”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顾沉璧点点头，“嗯，我知道。”

    “就像我一样好看～”小孩扬起包子脸，吸了吸鼻涕。

    顾沉璧看了眼人，一脸嫌弃。

    “大哥哥，我可以如你所愿，让你亲我一口。”

    顾沉璧：“……如我所愿？”

    小孩认真地点点头：“我凉亲说的，我这么可爱，谁见了都想亲两口。”

    顾沉璧毫不客气：“你娘亲骗你的。”

    “就算吧，你可不可以让我吃一口？我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东西。”

    顾沉璧：“……”

    小鼻涕虫说哭就哭：“我特别可怜，刚找到凉亲，还没见过爹爹，凉亲说爹爹出去了……”

    顾沉璧：“……”竟然还有这一招？

    “你夫人肯定特别好看，就像我凉亲一样好看，”小孩道，“你可不可以让我吃——”

    小孩伸出胖乎乎的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距离尽可能短：“一点点……”

    虽想让宁清影尝第一口，但这小屁孩太难缠了，简直不达目的不罢休。

    顾沉璧无奈，只得拆开包在外头的荷叶，给人撕了一小块。

    “多撕点～”小孩特别激动。

    顾沉璧给人扯了一只腿，上面带着好大一块肉，看着剩下的，突然很心疼他家小影，下定决心明日亲自给宁清影另做一只。

    手里的东西还有些温热，小孩没有急着吃，扭着屁股往前跑去。

    过了会儿，转头道：“谢谢。”

    “对了。”顾沉璧叫住人。

    “怎么？”小孩很明显不想和人说话了。

    顾沉璧微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小孩。”

    小孩：“……”

    “可是我还是骗到了你的鸡腿～”小孩得意洋洋地挥挥手，朝人吐了吐舌头。

    顾沉璧恶劣地笑了笑：“真蠢，是鸭腿。”

    小孩：“……”

    我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大人。

    “他凶我，呜呜，还侮辱我……”小孩趴在宁清影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宁清影按着人肩膀，看着情绪失控的人，有些头疼。

    小孩的眼泪珠子一串一串掉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宁清影手忙脚乱地帮小鼻涕虫擦着眼泪，成功把人擦成了大花脸。

    “噗——”宁清影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情特别好。

    小鼻涕虫：“……”好难过，这个世界怎么了？

    小孩吸吸鼻涕，把手上的鸡腿递给人，乖巧道，“我还给凉亲带好吃的了。”

    “谁给你的？”宁清影问道。

    小孩含糊不清道：“我给那位坏人说好话，他才给了我一点。”

    宁清影皱眉：“怎么能随便给人讨要东西？”

    “不知道，”小孩又瘪起嘴，“我看那个人特别不顺眼～”

    宁清影：“……他就那么讨厌？”

    “嗯，”小孩重重点头，认真道，“特别丑。”

    宁清影揉揉人头发，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人：“你吃。”

    小孩摇摇头，自己撕下一大块肉，送到宁清影嘴边。

    宁清影看了眼人脏兮兮的小手，淡定地把送到嘴边的肉吃下去。

    “坏人长的什么样子？”宁清影随口一问。

    小孩想了想，用手比划着：“大概那么高，很高很高，穿的白色衣服，还对我这么笑——就这样——”

    说着就面无表情，目光斜视，微微勾起唇角。

    宁清影抬眼看了人一眼，一下子愣住，心被什么击了一下，没来得及细想，猛地推开门冲出去。

    刚冲到院子里，就被人从身后抱住，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小影。”

    宁清影转过身子，紧紧搂着人。

    屋内的小娃娃看到这温情的一幕，激动地热泪盈眶，也准备加入到拥抱中。

    “爹爹！”小孩兴奋地朝人跑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沉璧微微扭头。

    刚好和几个时辰前小屁孩的视线撞在一起。

    小孩跑到一半愣住，揉揉眼睛，再三确认后，脸上的兴奋一扫而光。

    “他！是！谁！”小孩指着顾沉璧，一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