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星川余光看到她突然坐直了身体,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她极少这样严阵以待,想必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沈星川干脆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姚映夏努力保持镇定,继续问道:“妈妈,你听谁说的?”
“我昨晚陪你沈叔叔去参加一个酒会,听见隔壁几位太太在聊。”
许念认识沈星川的时间虽然不长,也没见过几面,可是对他的印象非常不错,这都要归功于沈长河。他年长弟弟近二十岁,亦父亦兄,偏偏沈星川又争气,每每做出些成绩来,沈长河都要大加赞赏。
在他心里,弟弟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一直没交女朋友,眼见他也二十多岁,沈长河渐渐就有些着急,担心弟弟一心只顾事业,耽误了终身大事,为此不止一次对许念表达过担忧。
是以当许念听到有人说沈星川包养了一个女高中生,心中很是困惑,这也太不符合她对沈星川的一贯认知,于是走过去想要确认一下。
那几位太太见是许念,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尴尬,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直说是她听错了,然后就四散而去。
毕竟得罪那位的下场众所周知,有非常多的前车之鉴。万一沈星川从许念这里听说是她们几个传出去的,怕是要引火上身。
许念只得作罢,却也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没想到沈星川表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私下里还不知道玩的多花。
她越想越觉得担心,此时沈星川就在国内,别墅里又只有夏夏在,万一他起了歹念……
隔着时差,国内还是半夜,许念没有办法立即联系到女儿,担心的一夜没睡。沈长河看出她有心事,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隔着这样一层关系,她也着实不好说,最后只得糊弄过去,算着女儿上课前的时间,连忙打电话来提醒。
姚映夏实在没有想到,八卦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不过一天时间,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妈妈都听到了这个传闻。
沈星川却早有心理准备,毕竟A中大部分学生都非富即贵,茶余饭后很可能将学校的八卦讲给父母听,就这样口耳相传,流言自然像是长了翅膀。
姚映夏只十分庆幸,许念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传闻中的包养对象,否则就不只是现在这般态度。
她安抚许念道:“妈妈,我每天早出晚归,根本碰不到面的,你不用担心。”
听她这样说,沈星川也大概知道许念在那边说了些什么,他倒是没有姚映夏那样如坐针毡,只是感叹,他的小侄女说起谎来,还真是眼都不眨。
许念如何能不
担心:“不管怎么样,你在家的时候都要小心一点,避免跟他单独相处。”
姚映夏乖乖答应:“好的妈妈,我会注意。”
许念又继续叮嘱:“夏夏,如果他敢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可一定要告诉妈妈哈,千万不能忍气吞声。”
姚映夏已经有些头痛,敷衍着答应后岔开话题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念终于有些开心地说:“夏夏,下周五妈妈就能回去了。”她顿了顿,却又将话题拐了回去,“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调查一下那件事。”如果是假的,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是真的,那她的女儿可不能跟这种衣冠禽兽住在同一屋檐下。
挂断电话,姚映夏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想着要不然就跟妈妈坦白好了,毕竟她跟沈星川真的没有什么。
可依照许念的性子,肯定不相信会无风起浪,到时候深究起来,只怕会追根揭底,问到沈星川的脸上。而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万一最后闹得不好看,影响了妈妈跟沈叔叔的关系,可真是得不偿失。
她要赶紧想些其他办法,破除这个流言。
姚映夏突然看向沈星川,却发现原来他也在盯着自己,与夜色一般浓稠的眼眸深不见底,好似多情种,偏偏最无情。
是沈星川先移开了视线,就听见她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听过很多人问起过这句话,如果是男人问的,大概率是想牵桥搭线,如果是女生问的,那几乎就是表白的前奏了。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毕竟姚映夏的全部心思都在别处,可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姚映夏很是不解,怎么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他要停顿那么久才回答,声音还有些古怪:“没有。”
姚映夏大失所望,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次沈星川倒是没有迟疑:“有啊。”说完就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难得见你这么关心我。”
他故意这样说,想要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姚映夏竟是眉目舒展,一脸期待的为他鼓劲儿:“那你加油追。”追到了就昭告天下,省得许念再疑神疑鬼。
沈星川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姚映夏甚至看到他耳朵都开始泛红,缓了又缓,他才能说出话来:“现在不能追。”
“为什么?”姚映夏无法理解,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沈星川的心情大起大落,为她如此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她全然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可以彻底置身事外。
他扶着方向盘的手握紧又松开,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当事人解释,自己不能追她的原因:“现在不是最好的好时机,不允许我这样做。”
姚映夏先是更加困惑,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沈星川知道她肯定是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联想,于是尽可能的和颜悦色:“为了避免我们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很想听听你的推测。”
姚映夏最终还是迟疑地开口:“你喜欢上了有夫之妇?她还没有离婚是不是?”
沈星川实在忍不住皱了皱眉,为姚映夏这惊人的想象力:“她没有结婚,只是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为其他事情分神。”
姚映夏又燃起了希望:“要等多久才是合适的时机?”
“还要几个月吧。”
姚映夏感到丧气,这也太久了,她只能再另做打算。
此时沈星川逐渐冷静下来,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却有些火大。她就这么希望自己赶紧找个女朋友?好破除流言蜚语是不是?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现在却偏偏不想让她如意,他就是要他们的名字绑在一起。
沈星川沉了口气,发动车子,还是依原计划先去吃早饭。
这是姚映夏跟他去过的餐厅里,为数不多看起来还算朴实的。
服务生拿了两份菜单给他们,姚映夏在看到一笼蟹黄汤包就要二百八十八后,瞬间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将菜单合上放在了一边:“我喝白粥。”
沈星川点了点头,对服务生说:“来份海鲜粥,再来这几样招牌菜。”
等了一会儿,粥就端了上来,沈星川给她盛了一碗,果然香气四溢,鲜甜可口,姚映夏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粥。
他挑的地方从来都是最好的,贵有贵的道理,哪怕溢价惊人,起码东西新鲜,服务周到,人少清静。
以后她跟着自己,什么都有最好的。
沈星川望着她微微出神。
姚映夏慢慢喝着粥,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视线已经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而后手机就振动起来。
她打开一看,是靳如意发来的消息:“同桌,你又迟到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不等她回,又蹦出一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月考成绩出来了,这次你年级第九,刷新了历史最好成绩!”
靳如意发来了成绩单截图,上面还有各科成绩的年级排名,除了物理排在年级第三十九名外,其余各科成绩都在年级前五。
果然还是物理拖了后腿,如果能补上这个缺口,她至少可以冲一冲年级前三。
正惆怅间,靳如意又发来一条:“还有一个好消息!贺鸣被开除了,昨晚堵咱们的那些人都被一起开了!”
靳如意着实没想到学校这么给力,昨晚放学才发生的事儿,清晨就有了处理结果。她原本还有些害怕会被继续针对,这下直接永绝后患。
对话框里很快出现了公告栏里的通报照片,连上贺鸣拢共十三个人,开除理由写的是“校园黑S会组织,社会危害极大”。
她的情绪有了些微的起伏,是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在她抬头之前,沈星川移开了视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果然,很快就听见她说:“谢谢。”
眼下在姚映夏眼中,他已经是十足靠谱的长辈,哪怕大部分时候都有些玩世不恭。
沈星川笑笑:“不客气,小侄女。”
他还是习惯这样叫她,显得十分亲昵,密不可分。这层身份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在高考结束之前,他都可以这样正大光明,理直气壮。
姚映夏也早已习惯这个称呼,没有先前那样抵触,毕竟他帮自己解决了这么多的麻烦,哪怕只是看在许念的面子上。
她又低头喝粥,姚映夏吃饭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像只并不贪食的小兔子,只是默默看着,沈星川的心情就舒畅不少。
只是她今天总是分心,眼下手机又亮了起来,也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突然就被刚入口的粥呛了一下,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咳嗽。
沈星川连忙拿了纸巾给她,走过去想要拍拍她的背,却被姚映夏阻止了,她勉强压住了咳嗽,抵着椅背说:“我没事。”
见她那副全然防备的样子,沈星川不禁有些心寒,他极少能感受到这种情绪,因而更加深刻。
没能排上用场的右手慢慢垂下,握成了拳。最近经历了这许多事,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没想到跟他们认识之初也没什么两样,姚映夏依旧避他如蛇蝎。
他在自己身边站地有些太久了。
姚映夏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偏偏此时手机又亮了起来,怕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她连忙按灭。
没错,这是她的隐私,你现在没有任何立场。这样想着,他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察觉到气氛不对,姚映夏很有些不知所措,干脆放下勺子,站起身来,也不敢看他,只说:“我吃好了,我自己去学校就行。”说完转身飞快离开。
没关系,没关系的,沈星川不断宽慰自己,深谋远虑稳扎稳打一向是他最大的优点,哪怕姚映夏逃开一万次,也逃不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
他只需要等,再等一等。
姚映夏站在路边打车,等待间隙,又拿出手机再次确认,确认自己
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可是靳如意发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夏夏,你知道沈清源是gay吗?他的男朋友好像就是他的同桌,叫徐朗。”
靳如意是少数知道她跟沈家关系的人,否则也不会把与她无关的八卦发给她。
姚映夏刚刚看到消息时,其实是不太相信的,想起从前在家庭聚会上跟沈清源的几次碰面,虽然只是点头之交,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他有那方面的倾向。
而后聊天框里加载出来了几张八卦群里的截图。
第一张,是那个叫徐朗的男生,一手勾着沈清源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手臂,脸上又是惊喜又是赞叹,看上去有些好笑。
后面有人回:
“徐朗简直就像是去会所盲点男模发现是帅哥的富婆!”
“谁能点的起沈清源啊。”
姚映夏却觉得这张其实算不得什么,好多男生平日里勾肩搭背,不都是这副样子。
她又点开了第二张,是徐朗摊开手掌,被沈清源握在手里,他们身后是学校花圃旁的一颗巨大银杏,秋冬交际叶子都变成了十分漂亮的金黄,那天大概很冷,沈清源的嘴边还有一团白气。
这张后面的评论已经彻底爆炸:
“我靠,这是徐朗手冷,沈清源在帮他暖手???”
“我没看错吧,这可是一向高冷的沈清源!”
姚映夏打眼一瞧,却也不觉得这算什么石锤,哪怕细细琢磨,也只能是气氛暧昧。说不定沈清源会看手相呢?姚映夏如是想。
再翻到第三张照片,姚映夏小小吸了口气,这下当真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只见沈清源背对着镜头方向,微微低头,捧住了徐朗的脸,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好像是在接吻。
这张照片下面的回复已经震惊到全是表情包和惊叹号。
姚映夏如何也没有想到,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沈清源,竟然是gay,这也太惊人了。
她缓了缓心绪,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自己竟然还没有打到车,想来早高峰时段,打车比登天还难。
再不去学校,就要赶不上第2节 课。她不得已回头,想要确认沈星川是否还在餐厅,却发现他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姚映夏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却听沈星川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需要帮助吗?”
她再次受到了惊吓,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缓了缓才强装镇定道:“麻烦您了,谢谢。”
现在竟然都开始用敬语了。
沈星川冷哼一声,率先向车子走去,姚映夏连忙跟上,也无暇去理他的阴晴不定,还沉浸在刚才的大瓜之中。
果然只要不成为瓜主,吃瓜就是最快乐的事,有这样爆炸性的新闻,想来很快可以掩盖自己“被包养”的热度,等到彻底没人讨论,她也就安全了。
沈星川余光看到她的神色变化莫测,最终带了些许笑意,不得不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他亲爱的小侄女,该不会是恋爱了?
姚映夏不知道为什么车速突然变得这样快,她一个不稳,手机都掉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去捡,沈星川又是一个刹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前,原来是红灯。
她的脸明显白了几分,惊惶交错的看向沈星川,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却见他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丝毫没有觉得抱歉。
“小侄女。”沈星川突然开口。
她不肯应声,反而撇过头去,看向了窗外。
沈星川继续问:“你是不是早恋了?”
姚映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高谈阔论,没料到他只是想来八卦,她气鼓鼓地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我才不要谈恋爱。”
沈星川这才笑了,嗯,他也不是好东西。
高二一班教室内,徐朗明显察觉到今天班里气氛有些古怪,平日里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男生,纷纷对他敬而远之,还有不少女生对他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令徐朗很是惶恐。
偏偏他今天没带手机,想要找人问都问不到,只有同桌看起来一切正常,正专心致志的写着练习册。
这是目前唯一令他感到安心的人了,徐朗伸手一勾,攀住他的肩膀问:“同桌,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听他这样说,后桌一直支着耳朵的女生率先笑出了声。
徐朗回头瞪她:“冯芊芊,你笑什么呢?”
冯芊芊努力想要压下嘴角,可怎么都无法控制肌肉走向,干脆放任自己笑得更加灿烂:“我最近在追一部偶像剧!”
徐朗不解:“然后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冯芊芊一脸沉醉:“我磕的cp最近一直在发糖!我高兴!”
徐朗很是无语:“你真的不是在嘲笑我?”
冯芊芊立即摇头,一脸真诚:“绝对没有。”
徐朗很想再问问他牙上是不是有菜叶,物理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兴高采烈的举着一个证书说:“同学们,好消息,沈清源同学在上个月的全国物理竞赛中获得了个人金奖,已经获准保送S大!”
S大是常年排名第一的顶尖学府,同学们的瞬间掌声雷动,还有人吹起了口哨,班里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烈。
徐朗只是想不明白,怎么大半个班的人都回头看向了自己,还不停挤眉弄眼,他又不是被保送的男主角。
班里热闹了好一会儿,才在物理老师的示意下安静下来,就听前排一个同学问:“老师,听说牛顿也是同性恋,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也”字用的极妙,班里又笑作一团。只是从来都能get到大家笑点的徐朗,再次感觉到了莫名其妙,怎么就从他同桌获奖扯到了牛顿是不是同性恋上?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还属他背后的冯芊芊笑的声音最大,连带撞得桌子一晃一晃,磕的徐朗背都有些痛了。
徐朗看了看身边一脸淡然的同桌,不得不再次感叹,这整个教室里的正常人,恐怕就只剩他们两个了,自己可得好好珍惜。
徐朗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沈清源的手,星星眼道:“同桌,你可千万不能学坏,变得跟他们一样不正常哈。”
然而沈清源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习惯性点了点头。
徐朗表示非常满意,还没挪开拍着沈清源的手,就感到一阵刺眼的亮光从身后闪过,也不知是谁这么不小心,大白天的竟然开了闪光灯拍照,再说教室里面,又有什么好拍的?
就这样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过了一天,晚上徐朗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摸出了手机,习惯性的点开了聊天软件。
眼见八卦群消息显示999+,徐朗知道今天肯定又有大瓜,高中生活太苦闷了,这是他唯一的消遣,连忙去冰箱里拿了瓶汽水,又抓了几包零食回到房间,摩拳擦掌的点开一瞧,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你们说,沈清源和徐朗谁是攻?”
徐朗瞬间呆若木鸡,手机直直落下,砸到了他的脚指头。卧室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徐朗跌坐在地,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又捡起了手机,在对话框里疯狂打字:“放他大爷的屁!谁他娘的闲着没事胡编乱造?!”
他在群里待很久了,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起头,发了什么引导舆论,否则也不会无风起浪,连忙又去翻聊天记录。
然而翻了几百条过去,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他们的日常校园生活有多甜,还有不少绘声绘色的细节描述,徐朗看了两眼一黑又一黑,呼吸都有些困难,又加快了翻找的速度,终于被他翻到了一张照片。
是他一脸“深情”的望着沈清源,还“摸着”沈清源的手。
徐朗气的心脏扑扑直跳,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在教室里面开闪光灯!想他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看美女,怎么就能被人随意更改了性取向,以后他还怎么找对象?!这纯粹就是污蔑!
徐朗又往前翻,是各个角度偷拍的自己跟沈清源,照片中的沈清源都是长身玉立挺拔笔直的站在那里,自己就好
像一只没长骨头的八爪鱼,要么勾肩要么搭背反正都是一副腻歪模样,看起来还真有些牵扯不清。
徐朗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终于翻到了最开始那三张照片。这下他终于知道流言从何而来,开始在对话框里打字:“我,徐朗,在此澄清:第一张照片,是体育课测验,我同桌引体向上做了20个,非常令我震惊,所以摸了摸他的手臂,感受了一下肌肉含量。第二张照片,都怪我手欠,去摸学校花圃里的仙人掌,被扎了几根刺,当时是同桌在帮我拔刺。第三张,还是体育课,那天沙尘暴,我眼睛进了沙子,非常难受,只能拜托我同桌帮我看看眼睛。同学们,我和沈清源真的不是那种关系!请不要再乱传谣言了!我还是更喜欢美女!”
这么多字打完,徐朗终于长舒一口气,刚想按发送键,就眼睁睁看着对话框突然消失,聊天记录的末尾显示出了一行小字:“您已被踢出群聊。”
他气的摔了手机,又连忙捡起来往上翻聊天记录,就发现自己在发出第一条消息后,有人@了群主:“这个人嘴真脏,赶紧把他踢出去。”
徐朗急的抓耳挠腮,又开始注小号,想着还是要重新进群,好好解释这个乌龙,等到注册完再一搜八卦群,发现已经满员。
徐朗气的一夜没睡,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澄清,却也没什么用,其中一个人回:“徐朗,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如果是假的,你早上就在群里澄清了,何必等到晚上。”
徐朗不得不解释说:“我没带手机。”
那个人发了个坏笑的表情包,又回:“ok,我都懂,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同学们都没有什么恶意,大部分都在祝福你们,这件事情公开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接受度很高的。”
后面无论徐朗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全都是尊重祝福,似乎他跟沈清源真就是天生一对。
第二天徐朗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了学校,沈清源见了都有些惊诧:“你通宵了?”
徐朗将凳子搬到了离他最远的另一头,隔了将近一米的距离跟他说:“同桌,我完蛋了,我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了。”
他也是故意说给后座的冯芊芊听,余光中她果然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耳朵。
沈清源安慰道:“那就先不找,现阶段还是学习重要。”
徐朗愁眉苦脸:“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
沈清源并不在意:“那些都无关紧要,我们专注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他这样一说,徐朗倒不好将外面的传言说给沈清源听,起码就让他的好同桌,彻底置身事外,不被流言所扰,安心学习吧。
冯芊芊深受感动,手指不停在八卦群里分享最新动态:“清风朗月好像闹别扭了。”
有人回:“什么清风朗月?”
冯芊芊:“我给起的cp名。”
又有人回:“别打断,快讲,怎么闹别扭了?”
冯芊芊:“徐朗故意刺激沈清源,说想找女朋友,沈清源也不生气,就说现在还是学习重要,其他的暂时不要想,呜呜,真是人间清醒,时时刻刻都在为徐朗的前途着想。”
“徐朗怎么回事?沈清源都这么好了,他还不知足,都弯成虾米了,他找哪门子的女朋友?”
“情趣嘛,你们不懂,小作精最能拿捏人心。”
“我知道,这叫欲擒故纵!”
冯芊芊又发:“被迫出柜后,徐朗挺苦恼的,沈清源还安慰他,不要在意,做好自己,呜呜呜,太好磕了,我要站清风朗月一辈子!”
群里又有许多人冒出来一起嗑生嗑死,从那之后,冯芊芊上学再也没有迟到,时刻为“清风朗月”贡献最新动态,最佳磕点。
徐朗不得不谨言慎行,开始跟沈清源保持距离。可是流言甚嚣尘上,哪怕徐朗死皮赖脸的跟其他男生凑在一起,也会被说成是故意想让沈清源吃醋。
徐朗后来干脆变成了独行侠,都已经到这个程度,有一天他去食堂吃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他背后小声感叹:“哎,好惨,明明爱的那么深,却偏偏要远离,还要装作不在意。”
那天徐朗气的饭都没吃,闷头回了教室,反复这样吃不好睡不好,徐朗短短时间就瘦了十斤,终于有传言说他被沈清源甩了,徐朗大大松了口气,恢复胃口没几天,不过刚刚胖了三斤,又听到有人说他跟沈清源复合了。
徐朗后来也想明白了,这种事情说也说不清的,还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学习真快乐。
彼时的沈清源却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一场灾难。
十二月份的第一个周五,是许念回国的日子。
下了晚自习回到家中,果然就在客厅里见到了久未归家的许念,她冲过去抱住了妈妈,高兴的几乎就要跳起来。
沈星川远远看着,终于觉得姚映夏有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变得比往日都生机勃勃。
等见面的喜悦稍稍平复,姚映夏才看到沈长河就站在他们旁边,这才收敛情绪,打了招呼:“沈叔叔。”
沈长河望着她笑:“夏夏,好久不见,叔叔给你买了一点小礼物,佣人已经搬到你的房间里了,希望你喜欢。”
姚映夏知道,沈长河的小礼物从来都有些夸张,上次送了三个奢牌包包和五套新款高定,也只说是小礼物。
哪怕都是她用不上的东西,姚映夏还是礼貌道谢:“谢谢沈叔叔。”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许念接过女儿的书包,拉她去沙发上坐:“夏夏,你最近学习累不累?”
她只摇头:“不累的。”比起最近身边发生的大小事端,学习简直可以算是放松活动。
许念摸摸她的脸:“可妈妈看着你又瘦了。”
姚映夏将脸枕在妈妈肩上撒娇:“妈妈回来,我就可以长胖了,我想吃妈妈做的菜。”
许念笑笑:“好,明天中午我们先去跟沈家妹妹聚餐,晚上妈妈再给你做好吃的。”
姚映夏知道,沈家妹妹指的是沈素溪,如此一来,明天就能见到沈清源。最近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在她耳边,靳如意已经成为了“清风朗月”后援会的中坚力量,致力于将这对cp发扬光大。
难得姚映夏跟他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靳如意偶尔也想从她这里了解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八卦,可惜姚映夏跟他没有任何私交,对沈清源的了解还没有靳如意多。
她有些走神的望向前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站在窗边聊天的沈氏兄弟,沈星川其实长得同他大哥有些像,只是沈长河要更魁梧,也更成熟,每次出现都是一副沉稳持重的可靠模样。不像沈星川,心思莫测,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正腹诽得起劲,不想沈星川有心灵感应一般,直直望了过来,原本跟沈长河说话时附带的笑容沉了沉,而后更加飞扬,因为看到了姚映夏的窘迫,想来她又在偷偷说自己坏话。
察觉到弟弟的视线,沈长河便也望了过去,视线尽头,姚映夏正倚在许念肩上,两个都是绝色,却有不同风情,一个温柔如水,一个清丽淡漠,只是这样坐在一起,都有些动人心魄。
沈长河的视线回到了弟弟脸上,看到了他熠熠生辉的眼睛。
类似的眼神,沈长河也曾见过,在他第一次考到年级第一的时候,在他工作后赶上第一个风口的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野心勃勃。
他怔了怔,疑心自己是否会错了意,可弟弟的神色实在无可辩驳,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太了解沈星川了。
沈长河下意识就想阻止他:“小川……”
等到沈星川回头,他才继续说:“这不合适。”
沈星川只是看了哥哥一眼,就知道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并不在意被哥哥洞穿心事,反而为此感到些许轻松:“大哥,我有分寸。”
他势在必得的样子,沈长河看了都有些心惊:“可她还是个孩子。”他对姚映夏的了解不深,却也知道这是个有骨气的倔强孩子,心思也不在儿女私情上,她有自己的雄心壮志。
沈星川的神色微微冷淡下来:“她成年了。”明明自己已经竭力忍耐,偏偏所有人都说不合适,不过
没关系,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也没关系,只要她同意,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沈长河看他那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最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道:“暂时别让她妈妈知道,也别太过分。”
那时沈星川只觉得大哥有些杞人忧天,他那样喜欢她,只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她,怎么会过分。他一向都是最有分寸,最讲道理,也是最有耐心的。
姚映夏远远看见他神色变了几变,又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只觉得毛骨悚然,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哪里得罪了他。
思来想去,不过就是害他肩膀挨了一飞镖,又在派出所里待了一夜,沈星川那样记仇,难道又在想怎么报复她?
感觉到了女儿的瑟缩,许念伸手抱住她问:“怎么了夏夏?”
“妈妈,我没事,只是有点冷。”她把脸都埋在了许念怀里,像个自欺欺人的小鸵鸟。
已经是冬天了啊。
这一晚姚映夏是跟妈妈一起睡得,又温暖又安心,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
别墅区的另外一端,沈清源却做起了噩梦。
梦里是小时候,保姆陪他在客厅里看故事书,不多时,爸爸就领了一个叔叔回家,说是自己的朋友,两个人陪他看了会儿电视,又一起上了楼。
而后母亲便回来了,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怒气冲冲的闯进了二楼一间客卧。
沈清源从来没见过妈妈这样生气。
他很想跟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保姆死死抱住。
很快,沈清源就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咒骂声,那些恶毒的诅咒,难听的问候对方全体祖宗的话,沈清源此前难以想象,会从母亲口中海啸一般倾轧而出。
而后他就听见了响亮的巴掌声,接连不断,清脆利落,一声又一声,扇了有半个小时,母亲大概有些累了,又吩咐保镖:“继续扇,扇到你们累了为止,再给我换人。”
就这样,巴掌声从白天响到了黑夜,刚开始他还能听见男人的求饶声,后来就变成了哭泣声,再后来连哭泣声都听不见了。
沈清源在那枯燥乏味的、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掌掴声里,安安静静站了一日,任凭保姆怎么劝,也不肯暂时离开。
后来是沈素溪先出的门,她看见年幼的儿子还呆呆的站在客厅里,面色有一瞬间变得柔软,而后眼眶变红,强撑没事地吩咐保姆说:“先把他带回房间。”
他听话的跟着保姆进了一楼的客房,然后对保姆说:“我饿了。”
他已经一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保姆原本担心的厉害,此时才松了口气,连忙去给他拿吃的。
趁保姆出门的间隙,他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正好看见那几个保镖将爸爸和那个叔叔抬下了楼。
如果不是他们穿的衣服跟来时一样,沈清源甚至不敢认,因为他们的脸已经被扇的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来面貌。
那一晚结束之后,沈素溪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她对自己说:“清源,以后你没有爸爸了,你跟我姓沈。”
原来他不叫沈清源的。
后来他只能是沈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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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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