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和惠敏郡主交友
    九月二十三霜降后,京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贺文嘉盼着他师父来京,一直等到月末才等到他师父回来。
    听说师父回来了,傍晚下值时,贺文嘉收拾书箱,再带上这段日子他写?的书稿回家给师父瞧。
    蒋雪村笑道:“贺大人,明儿?休沐,刚巧城外天北山上的红叶还能赏一赏,可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们,蒋大人还叫谁了?”
    蒋雪村懒洋洋道:“我能叫谁,我认识的人左右就?是你们几个,华堂答应去,左大人也说有空,还有冯大人。”
    只认识他们几个?那之?前他打?听的那些消息是谁告诉他的?贺文嘉笑笑不说话。
    “贺大人,赏个脸呗。”
    贺文嘉收拾好书箱,背肩上,微微挑眉:“没叫肖大人?”
    蒋雪村轻哼:“不是我不叫肖大人,这不是肖大人下值后走?得快来不及叫他么,你看你还在收拾东西,肖大人这会儿?只怕都走?到前门大街了。”
    贺文嘉肯信他的话就?有鬼了,蒋雪村指定没有邀请肖秀一块儿?去。
    贺文嘉赶着回去,拍拍他肩膀,边走?边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修书的差事?太要命了,好不容易盼到我师父回来了,自?然要去求求我师父帮忙,什么赏红叶我就?不去了。”
    蒋雪村跟着贺文嘉脚步出门:“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各家的女眷也要去。冯亭的夫人,我的夫人,她们都跟王苍家那位陈夫人不熟,你带着你夫人去,陈夫人也能多个说话的人。”
    “你跟王苍都是东山书院出来了,两家女眷不认识?”
    蒋雪村笑着看他一眼:“以前我跟你说我跟王苍只是普通同窗,你还不信我。”
    你们熟不熟的,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贺文嘉道:“明儿?我真去不了,你们去玩儿?吧,不要太惦记我。回头见!”
    正是下值的时候,衙门外头大街上,各部的官员都赶着家去。贺家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贺文嘉小跑几步过去,上车就?叫车夫赶快些。
    蒋雪村不着急走?,站在翰林院大门前静静想着什么。
    蒋家的小厮过来:“爷,咱们也回吧。”
    “不着急,我等等王大人。”
    前月皇上传左士诚的次数最多,最近半个月,皇上传王苍去御前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几乎可以跟左士诚平分秋色。
    皇上看重左士诚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什么,皇上不在意王苍是陈家的女婿,渐渐用惯了王苍,叫蒋雪村看不明白。
    皇上既用王苍,为何对他不咸不淡呢?若不提出身,只论学识,论为人处事?,他蒋雪村不比王苍差。
    圣心难测呀!
    蒋雪村不知道皇上为何对他淡淡的,贺文嘉其实知道一点?。
    蒋雪村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皇上远着他的原因!
    蒋雪村太会为人处事?了!
    无论是出身寒门、出身世家、出身官宦的同僚,蒋雪村总有办法跟人交好,在宫里、衙门里,这些必然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蒋雪村太聪明了,又不够聪明,他没明白他的权力来自?哪里。
    他若是想往上爬,得重用,他作为一个翰林,天子近臣,他最该做的是对给予他权力的人负责,而不是整日和同僚交好拉关系。
    在对这件事?的认识上,蒋雪村甚至不如?他看不起的肖秀。
    贺文嘉一针见血指出蒋雪村的困境,叫范江桥诧异不已。他原以为他这个弟子聪慧归聪慧,以他平日里太过纯粹的性子,入了官场后肯定会受不少?挫折,没想到他竟然在翰林院混得如?鱼得水,还能看出身边人不妥当?的地方。
    并且,他还能忍住不说。
    “余庆,师父真是错看你了。”
    贺文嘉笑的开怀:“师父倒也不必如?此说,孙先生曾经说过,做事?、做人、写?文章,既互有呼应,也可毫不相干,我只是听先生的话罢了。”
    既互有呼应,又可毫不相干,这句话说的妙。
    余庆的文章圆融沉稳,他的性情中若只有天真烂漫,黑白分明,也写?不出那样的文章来。
    范江桥再次感叹,孙先生真是好人呐,他教得这么好的弟子,竟然给了他,叫他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师父,我在御前当?差时,偶尔听内阁阁老们商议国事?,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其实也猜到大晋朝很缺人才。蒋雪村这样的已经算资质上乘了,以皇上唯才是举的性子,蒋雪村若是能早日想明白,前程肯定不差。”
    范江桥微微叹气:“大晋朝并不缺陈方进、蒋雪村那样的人才,缺的是姚炳、田国柱那样的人才。”
    范江桥看向弟子:“蒋雪村拿你当?友人,你既知,为何不提醒他?”
    “这话我不好说。再说,我说了他也未必听。”
    蒋雪村是聪明人,而且是十分相信自?己的那种聪明人,他这样的人相信自己多过相信别人。让蒋雪村自?己慢慢想去吧,等他哪日想明白了,他的路就?通了。
    师徒俩说了会儿?闲话,贺文嘉这才把他近日看的书,编的《数术全书》初稿拿给师父看。
    范江桥这会儿?累了,叫他把书册纸稿放下,明天早上他再看。
    “明儿上午你也不用来找我,下午再来吧。”
    “是,师父。”
    正好,好不容易休沐,明儿?早上还能睡会儿?懒觉。
    贺文嘉悠闲地回正院,渔娘正在忙,看他进来就?笑问:“去先生那儿?了?”
    “去了,刚回来,先生明儿?上午要看我写?的纸稿,叫我明儿?下午去找他。”
    桌上摆着竹月、油紫、苍蓝等好几匹颜色庄重的布料,一看就?不是给他的,贺文嘉伸手摸了摸:“给师父的?”
    “嗯,今儿?范先生回来,我叫人去给范先生安顿,回来的婆子说范先生只有两套换洗的厚袄衣,有一件颜色都洗得发白了。”
    “范先生不注重吃穿,身边常年跟着的只有两个小厮,范先生这个当?主子的不开口?,小厮估计也不敢说范先生添新衣,不如?我来。”
    渔娘选好了几个很适合范先生身份的低调纹样后,把纹样交给绣娘:“范先生回京肯定要约见亲友,明日不出门,过两日也会去,你们先赶一身厚实的适合见客的厚衣裳出来,其他几件再慢慢做。”
    “是。”
    绣娘捧着布料退下。
    这两个绣娘贺文嘉没见过,多看了两眼:“啧,主支对你越发上心了。”
    他们夫妻来京时只有一个年轻的绣娘愿意跟着他们从南溪县来京,淮安梅家那边知道这事?儿?后,当?时就?说要给他们选两个能干的绣娘送来。
    “什么时候来的?”
    “八月时就?来了,只是你当?差忙,没见过。”渔娘笑着道:“主支送绣娘来,不是重视我,分明是重视你这个榜眼。”
    “咱们夫妻一体?,重视我就?是重视你,一样。”贺文嘉拉着她的手,团在他手心揉来揉去。
    渔娘不叫他揉:“先用晚食还是先换衣?”
    “先用晚食吧,今儿?吃什么?”
    “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
    “嚯,都是功夫菜,专门给我准备的?”
    渔娘轻笑一声:“你猜。”
    贺文嘉轻哼哼,他还不知道么,肯定是沾师父的光。
    淮安那边不只送了绣娘,渔娘的大舅母知道他们夫妻都好口?腹之?欲,还给他们送了一个擅长?做淮扬菜的厨娘。
    渔娘喜欢川菜的百菜百味,也喜欢淮扬菜的清鲜平和,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饭桌上只有这两道菜肯定是不够的,另外再加了一个醋熘白菜、花椒蒸排骨。
    夫妻俩都是胃口?好的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要的就?是一个自?在舒坦。
    吃得太饱,夫妻俩还是老规矩,手牵手去院子里遛达。
    “对了,蒋雪村、王苍他们几个明日要去天北山看红叶,他们的夫人也去,蒋雪村本想叫我去,我给拒了。”
    渔娘微微皱眉:“就?你们几个新科翰林,没其他人?”
    “应该是。”
    “你们也太抱团了吧,你们入翰林这才多久呀,上次约着去酒楼,这次携家眷出游,这样的事?多来几次,就?算那些老翰林当?面不说,心里面肯定不会把你们当?成自?己人。”
    渔娘又想到家眷要去,处得这般亲近,渔娘问:“蒋雪村真是挺会交际,他这是两家下注?”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蒋雪村得不到他想要的。”
    “也是,钟大人再受看重,陈方进再厉害,这天下,坐庄的也不是他们。”
    贺文嘉愣住了。
    渔娘拉他没拉动,喊他:“你做什么?”
    贺文嘉突然笑了,忍不住捏捏她下巴:“我的渔娘真聪明呀,这个说法真妙。”
    什么你的我的,渔娘轻哼一声:“还走?不走?啦。”
    “走?走?走?,再走?两圈,我的肚子还撑着。”
    贺文嘉觉得渔娘说的坐庄这个词很妙,隔天下午去找师父时说给他听。
    范江桥笑道:“在南溪县时,你孙先生有次说到渔娘,她说渔娘灵慧,偶有一字千金之?言,叫人醍醐灌顶。”
    贺文嘉连连点?头,以前年幼时常听先生夸渔娘,那时候他不懂,如?今也算明白些了。
    “灵慧之?人可遇不可求,寻常人不需追逐这些缥缈之?物,脚踏实地,勤奋坚持,总会有所得。”
    “先生说的是。”
    范江桥看完了文稿,他做了修改,把文稿还给他:“许耕没有白教你,你的算学底子打?得不错,但若是想编写?一本没有错漏的《数术全书》来,这几个方面还需要努力。”
    贺文嘉拿起书稿看,师父给他修改的几个地方,正是他不明白的地方,他自?己都一知半解,如?何能总结出精髓来?
    “在你的书编写?出来前,为师会留在京城。你白日去衙门当?差,傍晚下值回来就?来为师这儿?听讲。”
    “是。”
    不用等明日了,从今天开始范江桥就?教他如?何精进自?己的数术。
    贺文嘉是个聪明的学生,算术难虽难,在贺文嘉这儿?不说一点?就?通吧,至少?他听得明白话。
    贺文嘉勉强能跟得上师父,就?是这字,师父教他用的是胡人的数字。
    “师父,我修《数术全书》不好用胡人的字吧,毕竟要印刷发往大晋朝所有州府。”
    “你又不是儒家弟子,这般迂腐作甚?胡人的数字好计算,那就?用。”
    贺文嘉点?点?头,好吧,听师父的话吧,他也觉得胡人的数字挺好用。
    一个教,一个学,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外头天色暗了,屋里点?起了烛火,贺文嘉站起身活动了下胳膊手腕。
    这时,绣娘捧着衣裳进来了。
    贺文嘉看了一眼,转头跟范江桥说:“渔娘说您冬衣准备的不足,叫绣娘给您做几身换着穿。”
    “她说您才回京,这几日肯定要拜访亲友,就?叫绣娘给您赶了一件见客的衣裳出来先穿着,剩下的过几日给您做好。”
    徒弟徒媳的孝敬范江桥安然受了:“放下吧。”
    “别呀,您试试,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再叫绣娘改。”贺文嘉伸手拿了新做的竹月色棉绸厚袍抖开,往范江桥前面送。
    “试试!”
    范江桥拗不过他,只好解开扣子脱了旧袍,换上崭新的衣袍。
    贺文嘉帮着师父扯了扯衣角,退开几步打?量,笑着点?了点?头:“做得挺好,压袖和领边的竹纹绣的好看,不像是一天的工夫赶出来的粗糙,江南的绣娘手艺就?是好。”
    范江桥也挺满意:“不错。”
    “谢主子夸奖!”两个绣娘嘴角都带着笑。
    衣裳没有要改动的地方,贺文嘉收拾收拾文稿,转头走?了,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您会不会觉得孤单?要不我留下陪您吃饭?”
    范江桥眼睛一瞪,贺文嘉笑哈哈地跑了。
    “这个调皮小子,真是夸不得一句!”
    捧着范江桥旧衣的小厮笑着道:“少?爷已经很好啦,别说是弟子,就?是亲生的儿?子,也没见有几个关心当?爹的穿得暖不暖。”
    这话叫范江桥心里很受用,嘴上却?不肯认,只道:“他知道什么,肯定是渔娘心细想到了,这小子只怕是借花献佛。”
    不得不说,范江桥说到点?子上了。
    隔天早上,绣娘再送来跟竹月色衣袍搭配的皮靴、香囊,一切安排得再妥当?不过了。
    范江桥在家待不了一会儿?,换上崭新的衣袍外出会友去了。
    范江桥这个当?师父的自?在快活,贺文嘉这个做弟子的,一上午都在衙门埋头编书。
    蒋雪村看到贺文嘉的进度都震惊了:“贺大人,您在家休沐一日,就?写?了这么多书稿出来?”
    贺文嘉谦虚道:“过奖了,我准备了许久,厚积薄发而已,并不是一日之?功。”
    蒋雪村白他一眼,这话说的假不假呀,明明之?前你忙活了一个多月,除了看书就?写?了两篇书目而已。
    冯亭、肖秀、王苍、邓福兴几人都过来瞧,哟,确实写?了厚厚一沓书稿了。
    肖秀问:“这是什么字?”
    王苍道:“胡人传过来的字,民间的一些商户图方便会使?用。”
    “什么字?”张长?广背着手走?过来,王苍等人连忙让开位置。
    张长?广俯身看,似乎是眼神不好,他拿起书稿翻了两页,仔细看了半晌,这才笑道:“贺大人不错,开窍了嘛。”
    “都是我师父指点?的功劳。”贺文嘉实话实说。
    “哈哈哈,本官不管你跟谁学的,只要你把书修好了,就?算作你的功劳。”
    十年前皇上下旨叫郭有德他们修《周史》时就?想修这本《数术全书》了,可惜翰林院里没有擅长?算数的大家,就?一直拖了下来。
    《周史》修完刊印出来好几年了,张长?广开始琢磨着想请太学里教算学的先生来修书,那先生硬说他只知皮毛,没资格修书。
    后头又想请钦天监监正来,毕竟算天象也要懂数术么,结果钦天监的监正也拒了翰林院的盛情邀请。
    再后头,皇上怒了,骂他们翰林院都是吃白食的,修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得已,修《数术全书》的差事?才落到练大人手头。
    练大人刚研究算学没多久,人就?病了,拖了大半年人没了,然后《数术全书》这个烫手山芋始终找不到接手的人。
    贺文嘉这小子不错,脑子好用,还是范江桥的关门弟子,这差事?不找他找谁?
    这才多久呀就?上正路了。
    看看,找对人了吧!
    张长?广拍着贺文嘉肩膀,鼓励道:“贺大人,我看好你!”
    张长?广潇洒地转身走?了。
    张长?广走?后,蒋雪村也学着张大人拍贺文嘉肩膀:“贺大人,我看好你!”
    肖秀犹豫了下,也伸出手来,贺文嘉赶忙躲开,警惕地瞪着他们一群人:“做甚,把我衣裳摸脏了你们给我洗?”
    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散了散了,都做自?己的事?情去。”
    积压了多年的事?总算有进展,张长?广心头高兴,下午去太和殿的时候,碰到皇上在用点?心,就?笑着把这事?儿?说给皇上听。
    皇上听了也很高兴,点?了桌上一碟核桃酥赏给贺文嘉,叫他好好编书,书编好了有赏。
    贺文嘉接到赏赐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蒋雪村这个自?来熟的就?酸起来了,还是替别人说的酸话。
    “我以为咱们翰林院里左大人、王大人最得圣心,没想到头一个得到赏赐的竟然是我们贺大人呐!”
    贺文嘉捡了四块点?心放到一边,大方道:“见者?有份?”
    “这不好吧,皇上赏贺大人的,咱们怎么好分享。”这话言不由衷。
    “你是说皇上小气?还是想说我小气?”
    “哈哈哈,那不敢说。”
    蒋雪村不客气地领头来拿点?心,肖秀、冯亭他们都来拿了一块,盘子里的点?心立刻就?空了。
    贺文嘉砸吧咂咂嘴,嗯,味道一般,不如?他家的核桃酥做得好吃。
    御厨的水平就?这样?
    皇上真是可怜了。
    巧了不是,蒋雪村也这么认为,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点?心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心里看重谁。赏点?心的事?传出去,外头人都在猜测,翰林院里继左士诚、王苍之?后,难道贺文嘉也要受宠了?
    这话传到范江阔耳朵里,范江桥隔天范家书房找书时,范江阔把这话玩笑似的说给范江桥听。
    “堂兄,你这弟子不得了呀,他进翰林院这才多久,就?得皇上赏了,以后前途定然广阔。”
    范江桥哼笑:“原来我带那小子上你家的门,你不是觉得他年轻、不稳重、担不起事?么,这时候夸他做什么,难道是又觉得他好了?”
    “堂兄哪里的话,不说他是你的弟子,就?是咱们范家的亲子侄,我向来都是这样说,年轻人不要急于出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江阔呀,还有一句话,我看你是忘了。”
    “什么话?”
    “功名须及早,岁月莫虚掷。”
    范江桥走?后,范江阔在书房里静坐了许久,想了许久,随后笑道:“堂兄啊,功名虽好,不是想要就?能有的,我等,皆是庸人呐。”
    他跟堂兄比,他是庸才。
    范家年轻一辈的孩子跟贺文嘉比,也多是庸才。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随他去吧。
    一碟点?心引起的热闹,从十月里一直热闹到冬至后。
    冬月二十八,洪国公?府办宴,林舅母黄氏叫人请渔娘一块儿?去洪国公?府凑热闹。
    渔娘这两月一直在家写?她的京杭游记,写?得累了,正好随舅母去国公?府见见世面。
    洪国公?府在西泉坊,梅家离洪国公?府还近些,渔娘就?在家中等舅母来接她。
    早上用了早食,换上见客的衣裳,刚打?扮好林家的马车就?来了。
    渔娘上车,见只有大舅母和三表嫂,笑问:“大表嫂没来?”
    “没来,今早桃娘调皮在院子里跑,踩到冰摔了一跤,小丫头哭得可怜,你大表嫂心疼得很,在家照顾她。”
    渔娘亲热地挽着舅母胳膊:“桃娘今年五岁,翻年就?六岁了吧,可准备请先生了?”
    “原来是打?算请先生来家教,托你三表嫂娘家的福,给咱们家介绍了一户家学,那家姑表侄女七八个,一群小娘子凑一块儿?读书也热闹,等过完年,把我们家桃娘也送去。”
    “人丁挺兴旺呀,是哪家人?”
    耿氏笑道:“太常寺少?卿曹家。曹大人跟我爹是同乡,我娘家跟曹家相交多年,送孩子去凑个学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虽不算大事?,到底承表嫂娘家的情了。”
    黄氏笑着点?点?头:“过完年初二回娘家,我叫你大嫂多准备一份谢礼,你帮你大嫂带回你娘家去,就?说我们林家多谢了。”
    耿氏笑着点?点?头。
    耿氏心里感慨,一年多以前她家和耿家结亲时,家中许多亲戚说林家不是一门好亲。都说林家武将家出身,只怕公?婆都不是讲理的人,若是嫁到耿家,受欺负的时候多得很。
    如?今再看,她这个婆婆太懂礼了,那些高嫁的低嫁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们,竟都不如?她的日子过得舒坦。
    三人说笑间到了洪国公?府,洪国公?府门前热闹,他们的马车走?走?停停,半刻钟才进了二门。
    下马车后,渔娘随舅母表嫂去正厅拜见洪国公?夫人,永安公?主。
    洪国公?是以军功封爵,洪国公?的嫡长?子娶了皇上唯一的公?主,永安公?主为妻。
    国公?府的规制比侯府高,即使?是后院正厅,也比渔娘之?前见过的安国侯府要宽敞大气。
    她们到的不早不晚,正厅里已经到了许多贵夫人小姐,渔娘随舅母表嫂进去正要行礼,坐在洪国公?夫人下首的安国侯夫人,指着渔娘朗声笑道:“老姐姐,这就?是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贺榜眼的夫人,她娘家姓梅,她母亲是兵部郎中林长?书林大人的妹妹。”
    大厅里的贵夫人们小姐们好奇地看向渔娘,不算多高的出身,除了她的夫君前些日子得了皇上的赏,值得说一句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安国侯夫人这般尊重地在洪国公?夫人面前提到她?
    突然点?到她的名字,渔娘笑着抬起头,安国侯夫人笑着招她过去。
    渔娘微微侧头看大舅母,黄氏点?点?头笑道:“安国侯夫人叫你去,你就?去吧。”
    渔娘笑着走?过去:“给侯夫人请安。”
    安国侯夫人笑道:“托你的福,我安好得很。”
    安国侯夫人抬头跟坐在对面的永安公?主道:“这是个好孩子,今儿?头回来你家,我老婆子厚着脸皮问公?主要个恩典,今儿?可不能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永安公?主笑着摆摆手:“您哪里的话,这样的娇客只有护着的,哪能叫旁人欺负了她。”
    “老夫人呐,公?主呀,你们是不知道,家里打?扫地再干净,总有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老鼠坏人的好意头。”
    这话意有所指,黄氏和渔娘顿时都明白了,侯夫人今日这一出,只怕是为了道谢。
    永安公?主叫丫头把女儿?叫来。
    洪国公?夫人笑着跟渔娘说:“惠敏这丫头性情活泼,又好交友,你跟着她去吧,她最会找乐子。”
    惠敏郡主笑着过来牵渔娘的手:“好姐姐,这里没意思,我带你去花厅坐一坐。”
    黄氏笑着点?头:“你去玩吧。”
    渔娘微微躬身行礼:“舅母,渔娘去了。”
    安国侯夫人满意地又夸了一句:“真是个知礼的好孩子。”
    惠敏郡主好奇打?量:“刚才听说你姓梅,姐姐哪年生人?”
    “元吉初年生人。”
    惠敏郡主笑道:“我是元吉二年生人,比姐姐小一岁。”
    渔娘心中暗叹,郡主竟这般好脾性?
    惠敏郡主对渔娘说话这般客气是有缘由的,缘由就?是任二娘子。
    那日站在花墙外远远看到任二娘子跟郑良撕扯,没怎么看清楚正脸,这又过了一年,渔娘就?更?记不得了。
    任二娘子看到渔娘走?过来,顿时红了眼眶,毫不犹豫就?要跪下,渔娘赶忙扶住:“这位夫人您有话好好说。”
    惠敏郡主惊讶:“你救了任二娘子一回,你竟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任二娘子?
    听到这个名字渔娘就?记起来了,她仔细打?量任二娘子的脸,随即笑道:“那日我没看清楚,你竟生得这般天生丽质,若是那日叫我看清楚了,我定然唤你来我这里,叫我仔细看看美人。”
    任二娘子含泪笑了:“当?日我惊慌失措,心里怕死了,若不是姐姐帮我,后来又有安国侯夫人为我遮掩,我只怕早就?投河了断了。”
    渔娘忍不住摸摸她细嫩的脸蛋,笑道:“要死也该坏人去死,你一个好看的小娘子就?该好好活着,悦己悦人。”
    任二娘子愣了,那颗心呀,扑通扑通跳。
    惠敏郡主轻呵:“明明我也这样同你说,你不听,她一说,你倒是听进心里了,我说的话当?真是没用。”
    渔娘拉着惠敏郡主的手,笑道:“当?然有用,房子不是一日建成的,要拆,自?然不是一日就?能拆干净的。郡主帮她大半,我只是恰好帮她拆了最后一块木板罢了。”
    任二娘子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呀,被这句话彻底打?碎了,呼吸间,腰挺直了,感觉人都高了一寸。
    任二娘子眼泪汪汪,是呀,不是她的错,她该放下了。
    渔娘心里叹道,郑良真该死啊!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