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2
裴延年知道岳母过来的消息之后, 先进?屋洗了把?手,才重新出来带着江新月一起?去见了徐淑敏。
徐淑敏正坐在石凳上发呆。
见到江新月去而复返,她的眼神亮了起?来, 等见到女儿身边站着的裴延年时,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院子中间有一座约莫两人左右高的假山, 假山常年没有人打理, 嶙峋的石块长满了青苔,石块连接的地方也开始松动。裴延年察觉到这一点后, 怕要是下雨石块滑动砸了人, 便带着问山一起?将?假山上松动的石块清理干净, 身上难免沾了乱七八糟的痕迹。
再加上他原本身形高大, 举手投足充斥着力量感?, 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娇滴滴的小娘子站在他身边时, 像极了山匪和他抢来的压寨夫人。
“岳母,可安置好了?”
饶是和裴延年见过好几次,徐淑敏仍旧心惊肉跳。“还没有, 等着青翡领路。”
裴延年看了一眼屋内忙碌的场景, 顺手将?放在石桌上的包裹提了起?来, “正好我同初初有时间,先带你过去先休息。您暂且将?就一晚, 等明日看看缺什么, 我让人一并买回来。”
徐淑敏看他提着沉重的包裹如?同提着纸糊的空竹篮时,眼皮子跳了跳,最后沉默地跟了上去。
山庄是依山而建,各个院落建立在山野各处, 中间以蜿蜒的小路连接。考虑到出行的问题,两个人最开始选择就是山脚下的几处院子, 避免了可能会出现?的野兽。
但是小虫子之类的就多起?来。
裴延年安排徐氏住在左上几步远的小路,带着问山检查了门锁,让人又在院子和主屋的墙边撒了一圈驱虫的药粉。他转了一圈确保安全没有问题之后,才带着江新月离开。
离开时已经天黑,月亮就高悬在山峰之上。
江新月从出门时,就开始说江仲望与卢氏的关系,并猜测江家已经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开始想方设法地自救。
“有没有可能,在江家查抄之前,他们就先偷偷溜出京城?”
“早就想到这点,江家早就派了人监管。他们心里?应该也清楚,要是不跑的话还能垂死挣扎一把?,可要是真的逃跑了,就会被直接抓起?来判罚。”
“这倒是。”
关键是就算跑的话,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要是联系自己的上线,最高兴的应该是圣上,正好给?人一锅端了。
江新月没有再提这些?事,却一直关注着江家的动静。
谁知道有关于江家的第一个消息,还是二?嫂张氏带来的。
张氏只乘坐了一辆马车过来,刚好踩着饭点赶到了山庄,一起?留下来用了午饭。裴延年见她们还有话要说,便找了个借口先出去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地方太偏僻,周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情愿留在山庄里?。”
张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身的热气都散得差不多,再吃上一口由井水湃过的果子,通体都开始舒坦。
“你要是觉得喜欢,就留下来,正好我们也一起?说说话。”
“是想留下来,可京城中还有一堆账目要验收。也就是知道些?消息,想着你肯定想知道,这才跑这么一趟。”张氏没有瞒着,用帕子擦了擦手,声音也压低下来。
“你可知道那日在咸宁公主府发生了什么?咸宁公主府的大公子熊昌平醉酒,强迫了自己的小姨子,也就是江家五姑娘。”
江新月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回不过神来,“你是说江琳昭和熊昌平?”
熊昌平这个人不说有多少本事,但绝对不是个糊涂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当初她落水被裴延年所救,公主府却没传出一点细节,在裴延年上门感?谢时还推说两家都是实在亲戚,帮点小忙有什么要紧的。
导致裴延年到现?在还欠熊昌平一个人情。
这样的人能在自家的宴会上轻薄自己的小姨子?疯了不成。
“正是,当天不少人都看见了,咸宁公主脸黑得可怕,亲自送了各家夫人出门。”张氏感?叹了声,“这段时间怀远侯府可出了不少风头,这位长房唯一待嫁的姑娘可是有不少人家盯上了就没什么动静,我还以为是有更好的筹算,谁知道临了发生这种事。”
这可不是先前未开化的时候,姐妹共事一夫可算不上好名声。
“熊公子的夫人当时就昏过去了,听说还见了红,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
张氏心里?糟心地要命,“我原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结果昨天宴会上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熊家后院,拢共也没和几个人搭上话。”
“你还想着这事呢?”
“哪里能不想着。 ”
江新月想要劝两句,别将?人逼得太狠,免得到时候又来一次不告而别,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可看到二?嫂满面愁容的样子,她又将?劝人的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后面聊了些?其他的事,张氏掐着时间离开。
她并没有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全然?没想到江家三?叔江叔名找她快要找疯了。
——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咸宁公主府的宴会开始说起?。
江琳琅嫁进?熊家这么多年,一直未能有身孕,在熊家底气不足,再加上婆母身份贵重,她也受了不少嫌弃。好不容易她有了身孕,喜不自胜想要在在宴会上将?喜讯传出去,力破外面那些?说她不能生育的谣言。
谁知道她还没破除谣言,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同自己的亲妹妹搂抱在一起?。
“黎黎,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此事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你先喝药,等你身体好了怎么罚我都成。”
熊昌平端着药碗,坐在床边低声哄着自己的夫人。说实在的,他其实到现?在都还是恍惚的,怎么就喝多酒将?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姨子当成姨娘了。
当然?熊昌平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
同江家相?处这么多年,他自然?也知道江家有更高的展望。
听了他的话,江琳琅的眼泪顺着眼尾缓缓流下,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夫君,哽咽不止。
“你说成亲这么多年,我阻拦过你纳妾吗?那些?通房的丫鬟,只要是个老实的我都好生对她们,就盼着你为了这个家在外奔波劳累后,回来能有个舒心歇脚的地方。”
“就是我怀有身孕后,也替你找了两个可心人。”
“我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做的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打我的脸。”
江琳琅悲愤欲绝,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通红的眼眶配着惨白的脸,可怜极了。
熊昌平同她这么多年夫妻,自然?是有感?情的,一颗心紧揪着,连忙放下药碗俯身将?她抱在怀中,“都是我不好,黎黎,你要怎么罚我都成。”
说着,他就拉着江琳琅的手往自己的脸上甩,“你打我吧,打我心里?就能够好受点。”
江琳琅拉扯着自己的手,碰到两巴掌之后哭出声音来,双臂扶上男人的肩膀,“永平,我好疼。”
“哪里?疼。”
“我心疼。”
熊昌平才做错了事,愧疚之心到达顶峰,听她这么说恨不得将?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她,低声哄了起?来。“黎黎不疼了,日后后院之事你说了算好不好,都交给?你好不好。”
夫妻两温情脉脉,等到熊昌平离开之后,江琳琅的哭声才停止。
杨氏一直等在屋外,见女婿离开之后才忙不迭进?入屋内,对上的就是女儿清清冷冷的一张脸。杨氏讪笑两声,也不敢上前了,温柔地问:“觉得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还好好的。”江琳琅摸上自己的小腹,眼帘垂下语气不明道,“毕竟成亲多年,我就得了这么一个指望,怎么说都要好好护着,您说是吧。”
杨氏不说话了。
江琳琅也不着急开口,情况已经是现?在的情况,怎么都轮不到她着急。
果然?,杨氏在沉默片刻之后,又焦虑起?来,最后看向?仿佛看破大是大非一般的大女儿,硬着头皮问:“琳琅,琳昭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嫁人。”
“这怎么能成!”杨氏反驳,“这么多人都瞧见昌平同她在一起?,消息传开之后要怎么订婚。”
“那就嫁到外地去,消息不会传出去。”
杨氏也反对,“外地偏远,日后想见上一面都难。”
江琳琅慢慢转过头,通红的双眼幽幽地盯上杨氏,目光的如?同刻刀般要在她脸上刮下一层肉来。
直到杨氏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她才冷笑一声,“所以最好是熊昌平纳妾是吧。”
“我……好像就……”杨氏吞吞吐吐,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妹妹这个人你还不清楚吗,她自小就同你亲近。先前你不是说昌平什么都好,就是后宅不清净,不知道什么时候闹出庶子庶女来让你束手束脚。你妹妹进?了熊家,正好也能帮帮你。日后你们姐妹两相?互扶持……”
“你以为我是二?婶吗?”
“什么?”
江琳琅冷笑,“您收收您的那些?算计,熊昌平没能反应过来,你以为我是糊涂的?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就会把?留给?哥哥们的银子铺子全给?我,而不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我的脸。”
“你要是真的觉得姐姐妹妹这么好,怎么当初不把?自家的姐妹带进?来做姨娘。”
“江琳琅!”杨氏白了脸,“你这是什么话。”
“自然?是让我舒心的好话,”江琳琅气火攻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刀子割在自己身上觉得疼了!那你知道今日我看见我的亲妹妹和我的夫君搅和在一起?,我什么感?受!”
“还想让她做妾,做什么妾。我能容忍她嫁到外地去,都是我的宰相?肚量!”
江琳琅乜了杨氏一眼,“你之前一直瞧不起?二?婶,可新月的名声就算再差,都没想过让新月做妾。您倒是挺有意思的,上赶着让自己的女儿做妾。怎么了,是江家必须要出一个做妾的女儿?”
“琳琅,你非要戳我心窝子是吧!”
江琳琅冷笑,正要反唇相?讥时,话却被咽在喉咙里?。
不远处的杨氏双手撑在膝盖上,缓慢地跪了下去。
明明都已经是夏天了,可她还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凉风包围,冷得身体都在不停地打颤。她想问问杨氏,是不是在她心里?江琳昭才是最重要的孩子,重要到可以不顾她的死活。
而跪下去的杨氏抹了一把?眼泪,“这全都是我的主意,你就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拉你妹妹这一把?行吗?”
江琳琅有许多想骂人的话,也知道自己的娘下跪里?面多少掺和了些?表演的成分。
可真当杨氏要跪下去磕头时,她还是绷不住,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出去。
“滚,给?我滚!”江琳琅头发披散着,恨恨地盯着她,“你想要让你的女儿做妾,就让她做,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杨氏一听暗叫不好,可对上女儿如?同鬼魅一般的眼神,劝说的话又都吞了回去。
离开咸宁公主府时,她还在安慰自己。琳琅是个心软的好孩子,等琳昭过门,再怎么生气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
毕竟往后……她就只有这么一个血亲。
杨氏想着想着,热泪就往下一滚。见到江伯声在悠然?自得地钓鱼时,她所有的情绪在顷刻之间爆发出来,上前一脚踢翻了鱼篓。
竹制的鱼篓“砰”得一声砸在水上,里?面的小鱼遇到了水,争先恐后从笼口跃出。就只看见鱼篓周围波纹荡漾,没一会功夫归于平静,而吸满了水的鱼篓也很快沉没到水中,最后消失不见。
江伯声甚至没睁开眼,问了声,“回来了?”
“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钓鱼。”杨氏胸口起?伏,“现?在大女儿和我们离心,小女儿为妾,你满意了!”
“满意什么,难不成我还想见到这一幕。”
这种轻飘飘的语气,让杨氏气都冲到头顶上。
“你不想见到这么一幕,为什么……”她迅速看了一眼四周,压下声音愤怒而又崩溃地嘶吼着,“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抄家灭族的死罪!”
“都说我管家昧了徐氏的钱财,可谁人知道每年府中的账面上,都会出现?几万甚至十几万两的亏空,我就连给?儿女的守岁钱都拿不出来。”
“我早就该察觉到不对劲,而不是相?信你那些?疏通关系的鬼话!”
江伯声这才睁开眼,看向?杨氏,“这些?银子都是有用处的,若是事成,江家就会有一场大造化。”
“那成效呢!这么多银子砸出去,你都见到了什么!”
江伯声不说话了。
杨氏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瞬间支棱起?来,蹲下身子揪住江伯声的衣袍。
“我们去同圣上禀明实情好不好,趁现?在还没来得及犯下大错,我们去自首,我们去交代都有那些?人参与了谋反。说不定……说不定圣上看在我们检举有功的份上,宽恕我们这一次呢。”
江伯声语气平平:“你想去上告?”
“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杨氏的话刚落,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她耳旁嗡鸣,半边脸迅速高高肿起?,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伯声。
江伯声一只手仍旧握着手里?的竹制鱼竿,槐树树荫之下,苍老的面容格外阴森。可他的声音还是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问:“你要去上告。”
杨氏捂住自己的脸,哭得比在咸宁公主府更加真心实意,“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四境升平,民生繁荣,造反是不会有前途的!”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杨氏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江伯声不厌其烦地问道:“还上告吗?”
杨氏眼泪往下直流,触及到丈夫阴沉沉不带有情绪的目光时,内心升腾起?恐惧来,最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江伯声这才开始笑了,摸了摸杨氏的脸颊,“这才对了。”
“四境升平,民生繁荣都是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妇人,谁不知道那位上任之后逼死了多少大族世,逼得多少人抄家流放。要不是大将?军,我们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哪里?还有今天的日子。”
江伯声扶起?她,表情得意,“你放心,日后等大事一成,你就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到时候熊家不过是阶下囚,怎么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杨氏只是哭,内心升腾起?绝望来。
他们还哪里?来的日后!
而在满月门后躲着的江叔名比杨氏更加绝望。
老老实实活了四十来年,结果发现?比自己还要老实的大哥居然?做了抄家灭族的死罪。
抄的还是他的家,灭的还是他的族。
说起?来江叔名这个人没什么名气,从小到大的经历用“老实”两个字就能完全概括,所以在江家的存在感?不高。就算是出了江家,只要不刻意提起?,压根不会有人想到他会是侯府出来的。
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志向?,就等着儿女各自成家后,安安稳稳地退下来含饴弄孙。
谁能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居然?被自己亲兄弟坑了一把?。
江叔名一直蹲在草丛里?,直到江伯声两口子离开后很久,天色彻底黑到看不见人后,才沿着小路飞奔回自己的小院,见到妻子范氏时一下子没忍住哭出声音来。
“娘子!”
范氏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骂道:“哭什么哭,又不是天塌了!”
结果等听清楚江叔名说的话之后,她发现?——天真的塌了。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痛哭出声。
就在此时,江明珠和江明蓁两姐妹走了进?来。
片刻之后,道清原委的夫妇二?人看向?自己的女儿,不忍心地说:“你们要是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范氏骂骂咧咧起?来,“这些?年我们家没得到什么好处,因为账面上没银子,还跟着一起?省吃俭用。谁知道人家不是没银子,是银子都用在割自己脑袋上。”
“儿啊,都是娘不好。早知如?此的话,我就不该挑挑拣拣,应当早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成了亲,你们便不算是江家的人,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
说完之后,范氏自己就愣住了。联想到咸宁公主府的那一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范氏今天还在笑话长嫂没长脑子,好好的为什么要送自己的女儿去做妾。现?在想想,就是当妾也好过没命。
江明珠看出了母亲的想法,当即道:“没这个可能,伯娘这么做显然?是知道江家已经大祸临头,圣上已经盯着江家了。真要是这么做,只怕明天抄家的圣旨就下来了。”
那可是天子,岂能容忍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范氏的眼泪又下来,趴在江叔名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江明蓁抿了抿唇,“要不然?去找找二?姐姐?”
“新月?”
江明蓁点点头,脑中清楚,“我想二?姐姐应当早看出来些?苗头,所以着急让二?伯二?伯娘和离。现?在二?姐夫在京城,能直接入宫拜见圣上,自然?也能将?消息传入圣上耳中。”
江叔名犹豫,“可这样,不是让抄家来得更快?”
“所以我们要有保命的资本,要去赌圣上仁慈能网开一面。”江明蓁目光灼灼,“最起?码有一线生机,我们能活下来。”
最好的结果就是流放。
最起?码命能保住,就能够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见父亲还在犹豫,江明蓁劝说道:“这好歹还是个机会,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江叔名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又想起?了还在学堂里?的长子,咬紧牙关说:“好。”
——
江叔名恰好迟来了一步。
裴延年不想掺和到京城的是是非非当中,特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除了日常会去东大营巡视以外,基本上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现?。而江叔名又同武将?没什么交情,冒着被长兄江伯声发现?的风险四处打听裴延年的行踪。在他急得嘴里?长满了燎泡时,终于知道裴延年去山庄的消息。
于是在一日下午,他偷偷从府衙后面溜走,等在了裴延年回山庄的必经之路上。
谁知道一群人骑马骑得飞快,他才下马车就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嘴,“国公……呸呸呸……国公爷!”
错过这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别抄完家了还没搭上话。
江叔名想都没有多想,提着衣袍就跟着马匹后面追了上去。
裴延年听见几声模糊的声调,小臂缠紧缰绳勒紧马匹,侧过身往身后看去。
身边的砚青见状,调转马头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正在奔跑的人之后,颔首道:“是怀远侯府的江三?老爷。”
江叔名?在这时候来找他。
裴延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翻身下马。
江叔名从来没这么用力奔跑过,等站到镇国公面前时,嘴里?已经是一片腥甜。他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都直不起?来身,起?初说话时发出的都是气音,“国公爷……我……我找你……找你有些?事。”
“三?叔,”裴延年牵着马,侧身示意他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现?在天都快黑了,不好走夜路。您要是有事,改日再拜访您。”
“不成,不成。”江叔名连忙摆手,“真要是改日,那就只能在大牢里?了。”
裴延年这才抬起?眼帘,认真看向?面前的男子,凌厉的眸中多了几分审视,带着笑说:“怎么会呢,怀远侯府正是受器重的时候,怎么会同大牢扯上关系。三?叔,你说笑了。”
“我没开玩笑。”江叔名从自己的怀中“啪”地一下掏出一本账簿,在众人齐齐的沉默声中,他一下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憋了半天脸都开始变红,他挤出一句,“要不然?我自个举报自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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