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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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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新?月压根就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在被放开之?后,又扶着墙壁吐了起?来。可是头一遭胃里的东西?已经被吐得差不多,现在也只剩下些酸水。

    胃部就像是痉挛了般, 翻江倒海闹腾着,眼前阵阵发?昏, 都开始有点?站不住。

    望着自己?吐出的那些污秽, 她自己?都泛恶心。要是一会儿一头栽进去,怕是她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自己?恶心死的人。

    而在彻底栽进去之?前, 她的手臂被人拉住, 下一刻带着温度的斗篷就落了下来, 将她整个人都直接罩住, 然后被打横抱起?。

    酸腐的味道被斗篷裹得密不透风, 往她鼻子里直钻。她晕晕乎乎地想, 这情况怎么同她第一次见到裴三的场景一模一样?,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扔到马上被颠到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三叔,这样?……不大好吧。”裴策洲最后的良心作祟, 半边身子挡在两个人前进的道路上。

    裴延年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他?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我先去前面,招待客人去。”

    说完, 也不敢再往后看上一眼, 马不停蹄地离开,活像是后面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逐一般。

    江新?月感觉到自己?被抱着转了一个又一个圈,脑袋晕晕乎乎之?后,突然被人整个人放在了类似于椅子的地方。

    男人的脚步声?的耳边响起?, 随着一声?清脆的木筒碰撞声?,就听见水流涌动的声?音, 接着就是类似于衣服摩擦的簌簌声?。

    而男人明明就在屋子内没有走,却没有同她说一句话,更是没有对她打打杀杀。

    可她不认为自己?骗了裴三这么久,按照裴三的性子能这么简单地算了。他?会怎么报复她?打骂?还是拿刀子在她身上比划?还是趁着这次宴会直接将两个人的事公?开出来让她名声?扫地,再狠狠地羞辱她一番?

    玄色的斗篷阻挡了视线,也让想象旺盛生?长,恐惧也逐渐增加,就像是等待着凌迟处死一般。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得住,将斗篷掀开了一条小缝,鬼鬼祟祟地将目光从地面往上,慢慢看过?去。

    屋内铺了整齐的青石砖块,一双黑色的皂靴踩在地面上,往上则是肌肉紧致流畅的长腿。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外衣已经被脱下,只剩下里衣,身形挺拔而精壮,蕴含着令人不可小觑的能量。

    江新?月想到这副体格将自己?抓着领子拎起?来都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眼皮跳了跳,就同男人锋利的视线对上。

    裴延年性格沉稳,相貌端正其实能说得上是俊美的,不过?他?的眼生?得过?于锐利,沉默不语盯着别人看时能够给?人一种极强的威慑感。

    她憋了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来,讪讪地将盖在身上的斗篷扯下,心虚地看向其他?地方,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把衣服脱掉了,这看起?来多不好呀。”

    裴延年冷笑一声?,眼神扫过?沾了乱七八糟东西?的锦袍,又重新?看向对面的女子。

    江新?月又是一阵心虚,嘀嘀咕咕着:“这又不能怪我,当?时我都让你放开我了,是你不相信而已。”

    不过?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更小,将头埋得很深。

    “收拾好,出来再说。”裴延年的眼眸逐渐深沉,又丢下一句话,“给?你一刻钟,若是一刻钟之?后见不到你的人,我亲自进来替你洗。”

    他?这句话的语气非常不好,江新?月被吓了一跳,就看见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掀开耳房的帘子直接出去。

    这一句话彻底江新?月想要呆在这里磨蹭到死的想法,裴三绝对能干出来冲进来将她扔到浴桶里的事。见人出去之?后,她也不敢耽搁,立即将自己?外面的这一身全部脱掉。

    不过?她实在膈应在不熟的地方沐浴的事,最后只能拿起?叠放在木架上的丝帕,沾了水之?后将身上沾到的污秽一点?点?擦干净。

    整齐站到屋内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

    她的衣服脏了不能穿,外面只好套上裴三中途拿进来的狐皮大氅。她其实在女子当?中不算是矮的,身形匀称,可披上大氅之?后大氅松松垮垮,还有小半截垂在地上,被衬托得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不懂事孩童。

    尤其是她刚刚吐过?,脸色恹恹的,半是怵惕半是无辜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软趴趴地没有一点?儿伤害力。

    就像是最初他?捡她回来时的样?子。

    可裴三已然分不清,这当?中到底有几分做戏的成分。他不是不知道小妻子的身份有问题,特意用镇国公?府的名义?给?她递帖子,就是为了给?两个人创造机会将过往中存在的误会都解释清楚。

    可自从那天她说了那番话丢下五六两之?后,整个人便如同消失了般再也没有去过?小院,今日却来参加宴会。他原本没有多想什么,接到砚青说怀远侯府有女眷过?来时,便到后院来,谁知道就撞见她同裴策洲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

    镇国公?府想要替裴策洲定下亲事的消息没有瞒过外面,所以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裴延年思绪起?伏,声?音冷冰冰:“说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江新?月弱小,江新?月无助,江新?月还想要撒谎。

    可被抓了个正着,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算不说也会有人将消息递给?男人。

    觑了处在盛怒边缘中的男人一眼,她抿抿唇还是说了实话,“我姓江,叫做……江新?月,是怀远侯府二房的姑娘。”

    “那当?初为什么用了假名?”

    “被买回去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怕连累家中人的声?誉,便随意说了个名字。”她又觉得这么说显得自己?有点?不是个东西?,便半真半假地补充说:“我后面是想说真话来着,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起?,没有故意瞒着你的。”

    “那后面为什么要逃走?”

    江新?月这个问题还能回答上来,提起?一点?精神,用了上次同样?的借口,“已经解释过?了呀,是我家中有人找了过?来,知道……”

    “当?时酒水当?中有迷药。”裴延年打断她的话,放置在小几上的手握成拳,提醒道:“当?时的知县同我说,你是徐家潜逃的奴婢已经被处死。我来京城之?后找过?徐宴礼,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回答。”

    男人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从回字窗上透过?来的阳光在他?的脸上呈现出明暗交错的效果,深黑的眸子凝视着面前的人,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你从一开始就想着离开,没有半分想要告诉我真相的念头,是吗?”

    “若不是我找到你,你是不是就将错就错,当?做从来没和我认识过??然后继续做回侯府姑娘,然后同旁人成亲生?子?”

    裴延年每问一句,眸色便渐深一分。

    其实已经将江新?月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江新?月其实非常想抵赖,可圆了一个谎后面便有错七漏八的谎言等着自己?去弥补。她脑子里乱糟糟,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圆回去,一时间自暴自弃秃噜嘴,反问道:“不可以吗?”

    理直气壮到她自己?先愣住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觉得无比畅快,就像是一下子搬除了压在肩头上的数十块巨石。

    下颌鼓动然后紧绷成一条直线,裴延年深吸一口气,提起?最初的事,“当?初是你先同我说,想要跟着我一起?回去的。”

    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江新?月也不想再骗下去,破罐子破摔道:“那是因为我身边随行的人都死在山匪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怎么走出去,只想找一个暂时躲避的场所。”

    “那你为什么又要一直说爱慕我的话?”

    “因为我以为你是黑吃黑的山匪,怕你不给?我治病任由我病死。”

    “那后来呢,为什么你好了之?后又整日都跟在我的身后,说就喜欢和我呆在一起??”

    “因为一开始你只留米粮给?我,我什么都不会做,不和你一起?的话就要饿肚子。后来我在屋子里看见过?蛇……就不敢一个人呆着。”

    裴延年沉默下来,低着头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

    就在江新?月以为他?不会再问时,就听见他?比平时低上一分的声?音,“那我们的第一次呢?倘若当?时你说不情愿,我不会有半分勉强你。”

    之?前一直回答得很是利索的江新?月在这个问题上,突然卡住了,没能立即回答上来。

    屋子里是他?们回来之?后才点?了炭盆,过?了这么长时间,温度也开始逐渐上升。让原本被冻得僵硬的手脚被温暖的狐皮拥覆着,开始恢复知觉,却尴尬地不知道摆放在什么地方。

    江新?月也在想,那一晚裴三亲过?来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呢?

    她其实说不大清楚,不知道是那晚上的酒太?过?醉人,还是烛火太?过?于迷惑人心,又或者她突然换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也会害怕恐惧,也想要试图能找到一点?点?的依靠?

    她说不上来到底因为什么,只知道最后的自己?确实没有拒绝裴三。

    换句话来说,她同裴三之?间的开始她是要负上一部分责任的。

    可这对裴三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吗?就是在床榻之?上浪费些精力。但是看他?后来将她翻来覆去的劲头,他?真就吃亏了吗?

    “可是我也没有图你什么啊?”江新?月小心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看到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更黑,疑心他?是不是在意他?在她身上花的银子,又小心翼翼道:“你要是实在觉得憋屈,便开个价折算成银子,我一定还你成吗?”

    “楚荞荞!”裴延年一字一顿道。

    怎么听都怎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男人可真是一种让人无法揣度的生?物。

    江新?月也开始有点?儿烦躁。

    她又不是不承认自己?确实渣了裴三,可给?钱都不成,还想让她怎么样??

    话又说回来,她想到一个问题,就像是抓住裴三的什么小把柄,重新?又理直气壮起?来。

    “再者说,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误吗?你不也是瞒着自己?的身份,骗我说你叫裴三。”江新?月以己?度人,想着想着便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你是不是怕透露自己?的身份,怕我贪图权势缠上你,要做国公?夫人。是不是打算过?段时间找个借口直接离开,让我……”

    “楚荞荞。”裴延年阻止她越说越离谱的话,“难道你就没有看过?我们的婚书?上面有我的名讳、官职、户籍。”

    “我从来没想过?要瞒着你。”

    江新?月瞬间噤声?,不敢去看裴延年的脸。实际上她确实没有看过?婚书,甚至不想承认。

    裴延年听着她插科打诨这么长时间,也逐渐没了耐心,单刀直入道:“我们已经成过?亲,也有……”

    “裴延年,你要多少银子?”江新?月打断他?的话,没敢让他?继续说下去。

    裴延年朝着她这个方向看了好一会,猛然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女子走过?去,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盯着小姑娘精致而苍白的脸颊,唇抿得很深。“我们之?间,只有钱的事?”

    他?身形伟岸,因为说话自然而然低着头,落下的影子能够将江新?月完全包裹住。

    江新?月今日头一次正视面前的男子,仰头同他?对视。

    他?们曾经无数次这样?站立着,然后不知不觉就亲吻在一起?,如同最亲昵的爱人。

    可她的眼里没了当?初的爱慕,也没有了若有似无的害怕,目光中透着一股坚韧的力量,亮晶晶的,迸发?着无限的生?机。

    早在最初裴延年路过?集市时,就因为这样?的眼神将她一眼挑中买了回去。

    江新?月没了一点?儿玩笑的意思,语气认真道:“除了钱我们还有什么?感情吗?可也不过?是大半年时间,你相信有什么感情吗?”

    她的父亲和母亲相处了小半辈子也都只有一地的生?活琐碎。

    许是这样?说有些严肃,她脸上又重新?带着笑,半是玩笑地问:“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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