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调戏身份
眼?见着这群星衍宗的修士出了城门,饶初柳面露惊喜地起身迎了上去:“邬真人,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元道友。”邬崖川瞧见她时,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也迎上前拱手回礼,又分别把?自己?身后的星衍宗弟子一一介绍给饶初柳:“这些都是在下的师弟师妹,这是孟臻,这是宋清瑜,这是……”
众人跟饶初柳互相见礼,看向她的目光却都有些好奇,尽管他们年纪都不?大,但若非同门同代,练气修士是无法跟金丹修士同辈论交的,偏偏大师兄介绍得正式,这位练气女修也应对得也从容,也不?知有什么倚仗。
但显然邬崖川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打算,他回头叮嘱了几句,众星衍宗弟子便纷纷散开?,往周围去了。
眨眼?间,原地便只剩他们两个人,还有一只在饶初柳脚边埋头假寐的鹰。
饶初柳早就不?是半个月前的她了,将虞锦玥那些阵法书全部背下后,她虽还不?怎么会练阵,但眼?光着实不?差,轻而易举便看出这些人搜寻的地方正是最容易隐藏传送阵的方位。
这样看来,那位陈城主修为竟还没到元婴?
“元道友,你?打算暂时留在花溪城还是现在离开?这里?”清润的男声?打断了饶初柳的思索,她意外?抬眼?,就对上邬崖川略显凝重的眉眼?,“此处危险,道友这段时日还是仔细些。”
饶初柳也没想到邬崖川明知她多半不?怀好意,但看见她的第一件事却还是提醒她,不?由多了几分好感。尽管传闻不?能尽信,但能做到这种程度,邬崖川倒也的确算是不?负盛名了。
她微微俯身凑近,笑道:“真人在关心我?啊?”
邬崖川侧目望了眼?还在四?处寻找传送阵痕迹的师弟师妹们,退后半步,重新拉开?距离,“目前失踪的修士修为都在金丹之下,道友应该也明白不?宜在此久留。”
“真人这话说晚了。”他提醒得如此仔细,饶初柳要是再装傻拿乔,容易弄巧成拙,只得投桃报李道:“就在几个时辰前,在下才从你?们要找的地方出来。”
邬崖川表情?错愕。
“真的?!”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低呼。
饶初柳跟邬崖川转头看去,就见正搜寻线索的星衍宗弟子们齐刷刷扭过了头去,躲避开?两人的视线,显然在忙正事的时候,他们也没忘了竖着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
直到所?有弟子都默默退后了几丈,邬崖川才收回视线,抬手布下隔音术,手里也出现了一把?折扇,“它?叫风吟,是以碧凌风翼雕的羽毛为主材炼制成的灵器,虽只有三品,但对灵力?损耗低,威力?却不?算小,更能引动风势,虽现在只够你?用到金丹,但它?根基不?差,日后若你?融进去灵矿重新炼制,它?也是能升品的。”
饶初柳看向他的手,这把?风吟是透亮的青色,虽主材是羽毛,但材质看上去却很是光滑莹润,扇面上镂刻着极为精致的云纹风纹,比她手里这把?从灵器行买的低价法器银扇漂亮多了。
不?过,这镂刻图样有点眼?熟。
饶初柳瞥了眼?他腰间的银枪,“风吟与存正是不?是出自同一位炼器师?”
邬崖川眉梢轻挑,笑道:“道友好眼?力?。”
饶初柳笑了笑,却没去接他手里的风吟,“此事本不?该由诸位管吧?”
邬崖川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花溪城主与家师是故交。”
饶初柳又问:“那你?们又如何确定假城没有元婴修士呢?”
邬崖川同样不?瞒她:“卜算为证。”
“……”正道到底是比邪道讲规矩。
饶初柳心里嘀咕着,仰头看了眼?天?色。
此时已近子时,距离她昨日进假城的时间点已经不?远。饶初柳拿钱便做事,接过风吟,略去自己?的出城办法跟司宫誉入城之事不?提,其他都事无巨细跟邬崖川说了个清楚。
之所?以不?提司宫誉进城这种不?是秘密的事,原因说起来有些绕口:邬崖川知道她的身份,她也知道邬崖川知道她的身份,但她不?能让邬崖川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知道她身份的事,所?以必须得表现出适当的心虚。
邬崖川似笑非笑地瞥了饶初柳一眼?,小女修眼?神诚恳的看着他,面上毫无心虚之态。
他摇摇头,召来周围忙碌的师弟师妹们,将事情?告知,众人顿时义愤填膺。
“什么?人畜?这些邪修怎么这么可恶!”
“那个什么陈城主真是丧心病狂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害,可见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瘦得皮肉松弛?难不?成从活人身体里生?生?抽走什么东西了?”
合欢宗小师妹饶初柳面不改色地混到正道弟子中,与他们一起谴责邪修丧心病狂。
“就是,你?们没瞧见,那些人简直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可不?是,连亲子都巴不得杀了他!”
“不?是脂油就是血,魂魄全不?全还不?知道呢!”
邬崖川没参与师弟妹们跟饶初柳的讨伐大会,他在旁边沉思片刻,才打断了弟子们的喋喋不?休,道:“元道友,昨日你?进城时,可有其他修士与你?同时进入?”
饶初柳倏地抬头:“昨夜子时还有其他修士在花溪城附近失踪?”
邬崖川眸光微凛:“道友可知有几道城门?”
“我?只见过一道。”饶初柳完全能领会他的担忧,若有人跟她同时失踪却没与她一起进城,要么是通过幻阵跟传送阵去了其他城门;要么修士都第一时间被发现抓走,甚至没等被她看到。
她补充道:“至少神智清明的食客中,我?没见过谁用过术法。”
至于她为什么成了漏网之鱼,饶初柳也不?知道。
两人你?说一句,我?回一句,几乎没有间隔,也不?需要多思考。旁听的众人大多都还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只有几个明显有些若有所?思。但听了饶初柳最后一句话,众人表情?霎时都凝重起来。
孟臻便是其中一个跟得上两人对话思路的,“元道友,黑甲卫实力?如何?”
饶初柳摇摇头,道:“未曾交手,我?所?见那些修为都在我?之上,但应该也没筑基,否则不?会打断不?了我?的瞬移符。”
‘元垂思’碰上邬崖川的时机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学习调整外?露修为的术法,此刻表露在人前的是真真切切的练气二层。
孟臻挑了下眉,语气有点耐人寻味:“那道友是如何从——”
“孟师弟。”邬崖川叫住他,指了指饶初柳之前坐过的大石头附近,“那边似乎有阵法的痕迹,你?过去看看吧。”
饶初柳心头微缓,佯装迷惑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被其他人似无意地围住了去路,你?一言我?一句继续问着她在假城的见闻。
孟臻看着被师兄弟们围在中间的饶初柳,蹙着眉传音道:“大师兄,隐藏在擎天?宗的弟子传讯说司宫誉这几日进入过假城,她修为才炼气二层,靠自己?怎么可能离开??我?不?信你?猜不?出她多半是跟着司宫誉出来的,司宫誉心狠手辣,能让他留情?帮忙,这人多半是邪修,而且还得是有些身份的!”
邬崖川反问道:“那又如何?”
孟臻不?敢置信地抬头,道:“大师兄!”
邬崖川拍了拍他肩膀,温声?道:“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孟臻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明悟,惭愧道:“是师弟着相了。”
“无妨,你?尚未说出伤人的话。”邬崖川侧目朝饶初柳看去,只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彻底跟他师弟师妹们混在了一起,相互介绍时眼?中还藏着质疑的众人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染上了认同。
他唇角不?自觉浮起笑意,收回视线,道:“元道友心思缜密,应变能力?极强,她不?会无的放矢,说只见过一道城门,想来假城城门确实也只有一道。孟师弟,你?阵法最佳,就在这附近再仔细找一下是否有幻阵的迹象。”
孟臻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饶初柳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邬崖川的动静,他跟孟臻分开?后,便又朝她这边走来。
她心中一动,似无意地转头,刚想搭话,就听邬崖川道:“元道友,正好我?们订的客栈还没退,不?如你?去里面等几晚?”
虽是问句,他语气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
“……啊?”饶初柳愕然看向邬崖川。
深夜的月光被阴云笼罩,风拂起他衣袖,飘飘摇摇。城门的阴影映在邬崖川那张毫无笑意的脸上,他看过来的刹那,饶初柳莫名感觉像供奉在高台上的玉像活过来,正静静凝视着她。
饶初柳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身上就是一暖。
她一愣,低头看看从肩膀垂到腿弯的褐色小薄被,只觉得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寒意彻底烟消云散,只剩好笑。
他到底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被子啊!
邬崖川眸光从饶初柳身上移开?,看向人群,隐隐领会到大师兄意图的弟子们纷纷移开?目光,唯有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弟子呲着大牙跟他对视。邬崖川朝他温柔一笑,道:“苏师弟,你?留在外?面保护元道友。”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饶初柳也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被他点到的人是那个叫苏却的少年,修为金丹二层,炼器天?才,今年二十岁,是这群人里的小师弟。饶初柳完全能理解邬崖川想把?他留在安全之处的想法,但——
“等等!”饶初柳“啪”合拢了刚刚认主的风吟,高声?道:“我?得进去,给真人们引路!”
苏却也很不?乐意留下,道:“大师兄,我?也要进去,跟师兄们同生?共死!”
“不?可,保护线人本就是我?们该做的,道友既是散修,还是莫要插手此事为好。”邬崖川朝她笑得和风细雨,语气和善却带着不?容人抗拒的笃定,“不?必客气,若我?们无人引路便无法破除此局,那死也不?冤。”
他又看向苏却,把?手中忽然出现的玉盒递给后者,“苏师弟,正因你?非贪生?怕死之人,才更该留在外?面。一来可以保护元道友,二来我?们的魂火烙印重要,不?可随意落入他人之手,你?亲自拿着,若魂火黯淡,便及时前往城主府求援。等宗门来人,也得有人留下来龙去脉并?引路。兹事体大,就交给师弟你?了。”
苏却顿时一脸郑重地接过玉盒,挺起胸膛,大声?应是。
饶初柳却没这么好糊弄,道:“我?答应过陈公子,要将能杀他爹的人带去给他看的。”
邬崖川‘嗯’了一声?,道:“我?记得了,会找到陈公子,让他看看我?的。”
“……”饶初柳万万没想到正经人邬崖川能说出这种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邬真人,你?认真的吗?”
邬崖川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震惊,语气仍旧平淡,只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愉悦,“若杀陈城主的不?是我?,在下也会让杀此人的师弟去陈公子面前晃一晃,绝不?会让元道友言而无信。”
说罢,他朝师弟师妹们投去信任的眼?神。
这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的星衍宗弟子们顿时站得端端正正,道:
“元道友只管相信我?们大师兄,他说给陈公子看,就绝对给他看!”
“对对对,要是我?杀了那禽兽,绝对立刻把?陈公子拉过去看!”
他们嘴上信誓旦旦,心里却直犯嘀咕。
大师兄虽心善,但向来不?喜勉强别人。以往碰上不?知好歹的人,大师兄也会劝,但对方若不?听,便由那人自负后果?,他何时这样坚决要求别人留下了?
饶初柳合理怀疑邬崖川怕自己?碰瓷。
经过上次的事,她其实也有些犹豫是否一定要进去。但思来想去,饶初柳都觉得有这么多星衍宗天?骄在,只要她别自作主张,应该没有危险,便想将定位阵法的事也说出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邬崖川温声?补充道:“若元道友还答应了别人什么,也可一并?告知,在下一一去做便是。”
“……”饶初柳微妙感觉到憋屈,但下一瞬,她忽然“唰”展开?折扇,笑吟吟地挑眉看向他,道:“不?知邬真人是以什么身份替我?做这些事呢?亲人、挚友,还是——”
她眨了眨眼?,含笑道:“道侣呀?”
星衍宗众弟子几乎同时咽了下口水,又同步看向自家大师兄。
邬崖川本人仍旧泰然自若,他对上饶初柳的眼?,微笑道:“害人或许需要名义,但助人不?需要理由,元道友何必客气。”
油盐不?进!
饶初柳再次在心里吐槽着,快速将自己?布下定位阵法的事情?说了出来。然而邬崖川也只是问明白她出城时传送的位置,便示意她抱着茂茂跟苏却一起进城去,丝毫没有想利用定位的打算。
她无可奈何地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带着茂茂跟在苏却身后走。走到城门边时,苏却回头去看自家师兄师姐,跟她对视时,一个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惆怅,另一个却是临危受命的振奋。
饶初柳:“……”
行吧,这孩子这么好忽悠,能趁机学学炼器也不?错。
然而她正抬脚准备往里走,不?知不?觉的,一股令人作呕的熟悉食物?烟气渐渐腾起,越来越浓郁。饶初柳捂住嘴,抑制着干呕的冲动,再抬眼?,不?远处的邬崖川等人跟城门旁边的苏却、城卫们统统不?见了,只剩脚边的茂茂正震惊地盯着她身后。
饶初柳僵硬地转过头。
街道华灯璀璨,食客络绎不?绝,还有——
她抬头。
黑底白字的‘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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