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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掘墓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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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叫?”姚望忽然道, “我也听到了狗叫。”

    “这么说来,我也听到了,还有牛叫。”花田笑说, “我先是跟我的前团队一起在庙里上香,树下面拴着一头牛,晚上去了演唱会……”

    “寺庙?”蒲天白眉头一皱, 打断道,“我和茵茵也去了寺庙, 日本的浅草寺,还求了平安御守。”

    “庙子?我也看到了庙子。”余春民也道,“我梦到我过年的时候带女儿去昭觉寺……”

    玉求瑕抬眼扫过今天去“注射了疫苗”的所有人, 问:“都有么?你们都看到寺庙了吗?”

    井石屏:“麦加算不算?我以前在那里呆过几年,今天看到了一场麦加朝圣。”

    “算, 跟宗教有关的意象都算。”玉求瑕说道,确认除了展成宵以外还剩下的八人都有相关的经历, 又问, “狗叫和牛叫呢?”

    众人回忆起来, 狗叫几乎都听到了,牛叫并不确定, 但也有几个人听到。

    方思弄也回忆起来,在西藏, 那个老僧领着老狗离开、转入拐角后,他听到了几声狗叫,至于牛叫……现在众人在这么说着,他就觉得自己似乎隐约听到了,因为寺庙外面的草场上确实有几只牦牛,可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臆想。

    而现在, 更大的问题,仍是饥饿感。

    他太饿了,面前的食物让他精神都无法集中了,虽然玉求瑕让他看他,可肯定是有哪里出问题了,他第一次觉得北京烤鸭比玉求瑕好看……

    “别吃。”忽然,玉求瑕冷冷的声音响起,方思弄下意识抖了一下,清醒了几分,跟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坐正了,下一刻又听到玉求瑕说,“拍她一下。”

    他才意识到,玉求瑕是在提醒对面的姚望。

    楚深南和元观君一左一右将脸都要栽进盘子里的姚望叫醒,玉求瑕接着又对花田笑道:“你详细说一遍自己看到的吧,其他人要是有听到相同的元素,及时提出来。”

    花田笑便接着讲:“我们上了香,然后去演唱会,那应该是我们团最后一次演唱会,完了就单飞……然后那是个露天体育场,我在旁边候场的时候看到那天晚上好多星星,就跟我们队长聊了两句。后来我就写了我人生中第一首自己写的歌,叫《星夜》。”

    “星星……”李灯水举手,“我也看到,和天文社的一些同学的事情……我们去郊外认星星,还一起备战天文竞赛。”

    “我也有看到。”罗师师也道,“我看到我和初恋去看了流星雨。”

    其他几个人也都说有,方思弄也跟着说了。

    花田笑接着道:“后来轮到我了,我就上去唱歌,走到前场的时候舞台架子没搭稳,我摔下去了,然后就醒了过来。”

    玉求瑕蹙起眉头:“摔下去了?”

    “嗯。”花田笑说,“最后好像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

    “那你们呢?”玉求瑕转向其他人,“你们是怎么醒的?”

    其他几个人简短讲述了自己醒来的过程,要么是从绝境中逃出来,要么是自己发觉不对醒过来,唯三不同的是姚望、蒲天白和花田笑。

    在幻境里一般都有一个主要NPC,比如方思弄的主要NPC是玉求瑕,蒲天白的是玉茵茵,而姚望的,是她的父母。

    她是杀了NPC出来的。

    蒲天白则是被NPC送出来的。

    花田笑……是自己摔死了出来的。

    方思弄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虽然梦里没有那么强的感触,但现在再回忆起来——如果最后玉求瑕没有叫醒他,而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个幻境里,咬破手腕自尽……

    他原本以为要是他真的死在“里面”了,外面的他应该也会“死”,也就是变成怪物。

    现在看来,居然不是这样吗?

    如果各种方法都可以逃出来,展成宵又是怎么死的?

    玉求瑕捏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没能参与“任务”的元观君稍微有些急切,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了?”

    “长话短说。”玉求瑕眼睛瞄着宴会厅的一个方向,方思弄看到卢娜正从那边走过来,玉求瑕加快了语速,“我们发现房间里的那些智能管家以前很有可能都是活人,这和我在‘做家务’时感觉到的情况相符合,我认为——这个公馆里穿插着好几种命运,它们曾经存在,留下了痕迹,便像幽灵一样存在和穿梭在这里。”

    “我不太明白……”桑滁道,“你是说我们房间里的智能系统是这个幽灵吗?”

    “我是先感觉到了这种幽灵的存在,又在今天发现那些智能管家曾是活人,所以这么推测。”玉求瑕说,“或者这么说吧……既然有‘家务’的存在,以前肯定是有人做的,现在这些人不在了,但‘家务’还留了下来,我现在初步认为,这里面有一个‘读书人’,一个‘管家’、一个‘厨师’、一个‘佣人’……或者还有‘园丁’之类的。”

    元观君:“主角在他们中间?”

    “不确定。总之,如果今天晚上出不去的话,我们很可能还有‘做家务’的任务,卢娜如果再让你们选偏好,你们尽量就选跟自己的上一次任务差不多的,比如在厨房帮忙的就还是去厨房,注意观察场景里是否隐藏了密码……”玉求瑕顿了一下,语速更快了,“时间到了,我看到卢娜过来了,那么剩余的内容,我们在今晚睡前讨论一下……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就先在外厅集合,先别回宿舍。”

    众人已经通过他的眼神判断出卢娜过来的方向,都低垂着脑袋默默坐着。

    方思弄倒是还有勇气偷偷看,然后发现卢娜确实走过来,却擦着这桌人外面的边走了,并没有打算跟他们这桌人说话。

    他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他感到一阵来自颈间的寒意,全身上下的汗毛都颤抖了一遍。

    他的余光其实可以看到两边,他右边是玉求瑕,左边是朱怡留下来的空凳子。玉求瑕的两只手都在他的视线里,那究竟是谁……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头。

    对上了一双被鲜红和纯白的眼线描绘得极度夸张的大眼睛。

    是019。

    019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拉起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

    “各位,日安。今天的游戏时间到啦。”

    很快,一桌子没动过的食物被收了下去,019也坐进了属于他的0号位。

    又走了一遍和前两天相同的流程,他抽到了今天的游戏: Never ever

    “啊是这个。”019似乎颇为满意,开始介绍规则,“游戏开始后,我们会随机抽取一位玩家,并给出规定时间和规定人数。玩家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说出一件事,‘never’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ever’是‘我曾经做过的事’,如果在场的、与玩家同样‘做过’或‘没做过’这件事的人数在规定的范围以内,则游戏继续,反之,则该玩家受到惩罚。当然,前提是大家都必须诚实,不可以撒谎。大家明白了吗?”

    玉求瑕忽然发问:“那你呢?你在这个游戏里吗?”

    昨天的077就在谈话游戏里,理论上来说,019也会在。第一天的真心话游戏没有流露出主持人也会在游戏里的迹象,但也没有谁明确提过主持人不在里面。

    019转脸看向玉求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妆太浓的原因,看起来非常恐怖,没有一点人类的情绪,像一张假面。

    坐在玉求瑕旁边的方思弄全身都绷紧了,余光里玉求瑕却很平静地与019对视。

    过了一会儿,019倏然一笑,那种非人的恐怖感迅速消弭了:“当然,如果轮到我,我也会遵守规则的。”

    可能是玉求瑕说了话,其他人也稍微敢了点,余春民又举手弱弱道:“那个,规则我不是很明白……能不能再讲详细一点?”

    019又用刚刚那个眼神看向了余春民,余春民没有玉求瑕的心理素质,浑身发着抖缩成一只鹌鹑,更不敢看019。

    看来,这是一位并不爱被提问的主持人呢。

    “那这样吧,我先给大家演示一遍。”019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决定先来一个示范,他对着桌上的‘树种’道:“来给我一个问题。”

    “树种”摇晃片刻,停下来时顶端微微张开,在半空中放出一行全息投影,从各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正面。

    同时,019面前的0号数字亮起红光。

    NEVER,13,13

    “停。”019说。

    树种的摇晃停止了。

    “那我只讲一遍,听好了。”019指着自己面前的号牌,“红光亮起,证明我被选中成为这一轮的玩家。”

    他指向第一个字母:“‘never’的意思,就是我要说一件‘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他指向第二个字母:“这个‘13’,意味着我有13秒的思考时间。”

    还剩下最后一个13:“这个‘13’,就是‘规定人数’——我说出来的‘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在场的玩家跟我一样,‘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的玩家需要有13人,如果是13人跟我一样,则游戏继续,不一样,就接受惩罚。”

    “听明白了吧?那我接着演示了——继续。”

    他话音一落,中间那个13就变成了12,然后开始一秒一秒倒数。

    在场人数是14,除开019自己,他需要说一件在场13个人都没有做过的事。

    而他还有余暇继续解释:“看,现在倒计时开始走了,我需要在倒计时走完之前想好这件事,然后在倒计时结束前开始说,可以多思考一下,但不要超出计时,好了,5、4、3、2……”

    他在倒计时最后一秒道:“我从来没有爱过卢娜。”

    倒计时停止,“树种”又开始原地摇摆。

    019:“这时候,如果你跟我一样,没做过这件事,就请举手。”

    除了019以外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刚好13个。

    “树种”仍在摇摆,似乎在检测有没有人说谎。

    片刻后,019面前的数字变成了绿色。

    “就是这样,你们看,很简单的。”019两手一摊,“那游戏继续,我们开始抽取下一位玩家咯——”

    “树种”摆动,片刻后,桑滁面前的号码亮起。

    全息投影也给出了这一轮的要求:EVER,12,12

    12秒的倒计时开始走动,小道士的脸一寸寸白下去,人也慢慢发起抖来,在倒计时还剩三秒时,他说:“我上过高中。”

    019主持:“和他一样上过高中的人举手。”

    几乎全员举手,只有019和余春民没举,刚好12人。

    绿灯亮起,桑滁在这一轮中通过。

    紧接着,下一轮又开始。

    方思弄快速思考着,这样看起来,规定时间和规定人数是一样的,需要几个人,就可以思考多少秒。13-0一共14个数字,在场一共十四人,刚好一人一个问题。

    第一个是019,第二个是桑滁,两个人中间隔了四个位置,应该是随机且没有规律的。

    也就是说,只有规定时间和人数是依次递减,而抽人随机。

    那就应该以人数为基准率先准备问题,不过难又难在有“NEVER”和“EVER”两面……

    下一刻,蒲天白面前的号码牌亮起。

    全息投影给出要求:EVER,7,7

    不是11?直接到了7?

    方思弄心里一凉,刚刚想的东西被完全打乱。

    看来所有数值都是完全随机的。

    现在到了蒲天白。

    ……可是,7?

    这个数字太中间了,而且在场的人也没有那么熟,要怎么样才能准确定位到一件“刚好7个人做过”的事呢?

    在这个游戏中,其实在人数两头的要求是比较好满足的,显而易见,一件“排除所有人”或“包含所有人”的事情更好达成。

    “排除所有人”的话,只需要把限定条件给到足够细,比如“我从没在峨眉山上牵着我第三任对象的手大喊过‘我要全世界的猴子长翅膀’”,要达成这样的条件,全世界可能都找不到几个,别说这十几个人了。

    而要“包含所有人”就更好办,条件放得够宽就行,比如“我喝过水”。

    只要掌握了这个底层逻辑,慢慢划定范围就能将游戏推进下去。

    但这个人数猛然跳到中间,就很难。

    而且在极短时间之内,一旦方向想错,可能就不会有时间想下一个了。

    方思弄在看到这轮规则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数在场的男女人数,9男5女,跟7沾不上边……

    而思绪这么跑一圈下来,倒计时就只剩三秒。

    他觉得这个问题要是给到自己,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在倒计时最后一秒,蒲天白开口:“我亲眼见过会生孩子的男人。”

    方思弄松了一口气,好在蒲天白想对了方向。

    进入过上一个世界的人都举起了手,井石屏、花田笑、玉求瑕、方思弄、元观君、姚望、楚深南刚好7个人。

    通过。

    而他这一轮的回答也给全部老手们提供了一个很安全的新方向。

    下一个是花田笑,他抽到的是:NEVER,5,5

    “我见过‘会生孩子的男人’但从来没有进过那个男人的房间。”

    在蒲天白上一轮的基础上,减去进过房间的玉求瑕和方思弄两个人,人数是5。

    不过还是满惊险的,因为他在说“从来没有”之前还加了一个限定语。

    方思弄捏了一把汗,但花田笑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还有点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机灵。

    “树种”闪烁了片刻,最终还是变绿,通过。

    再下一个是井石屏,EVER,3,3

    他也沿用了跟“世界”有关的思路:“我和展成宵一起经历过五个世界。”

    玉求瑕、元观君和姚望举起了手,通过。

    “树种”再次摇晃起来,片刻后,显示出内容:EVER,2,2

    然后方思弄发现自己面前的号码牌亮了起来。

    2秒,他要在两秒的时间内说出一件在座有另外两个人都做过的事。

    他第一时间还是在思考跟“世界”有关的事情,除去他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就是说一共三个人……他在“世界”里有“三人行”过吗?想一个场景……想一个场景……

    没想起来。

    他好像要么是和玉求瑕两个人一起行动,要么是再加上蒲天白和花田笑四个人一起行动,要么还有别人……

    哦,想起来了,他们好像和井石屏一起去过监狱……但是东监狱还是西监狱……

    完了、完了——

    他盯着那个代表时间的数字从“2”变成“1”,身体里只剩下自己巨大的呼吸和心跳声。

    明明已经有个划定好的范围了,为什么自己居然想不起来——

    慌乱中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了玉求瑕,然后余光一瞟——

    看到了另一边朱怡空掉的位置,以及再旁边一个的丁听蓉。

    一个画面在他脑海中显现,是朱怡在这坐大厅里最后的挣扎,一双眼睛像灯一样亮,拖着丁听蓉说着:“丁听蓉,你不是总说你不想活了吗?那和我一起走吧!”

    她们是闺蜜,应该互相很了解吧——

    时间即将归零,他的思绪撞上了死胡同,已经别无选择。

    玉求瑕,和丁听蓉,是他脑子里最后的印象。

    “我曾经决定自杀。”他说道,“并为此做好了确凿的准备。”

    玉求瑕总是会提到死。

    虽然他看起来明明是和这个字完全没有联系的一个人。

    玉求瑕头遭跟方思弄提到死是在他们在一起一个月的事,那天方思弄刚从老师的片场出来,接到玉求瑕的电话让他去一场party,挂断时他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半。

    跟玉求瑕在一起之后他们见面的频率并不太高,他又要上课又要兼职,还时常跟着老师做苦力,而玉求瑕已经几乎不来学校,一个月来,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他当然会去。

    在那之前,他对玉求瑕的生活当然有想像,毕竟玉求瑕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有很多传言流传在外,在那些人口中,以及自己的想象里,那必然是一种五光十色的生活,从衣冠楚楚的白日离开后,又会进入灯红酒绿的夜晚,美人如云,金钱如水……

    当他跟在服务生后面,走进那间由服务生为他推开的包间门时,汹涌的音乐、灯光和香气潮水一般扑面而来,那一瞬间他的嗅觉和听觉基本都被剥夺了。

    的确跟他想像的差不多。

    在一串华光璀璨、青春靓丽的美人中间,玉求瑕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酒,松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在冲他笑。

    他下意识也要笑,结果被人一拦,那人坐在门口,一起身就站在了他面前,音乐声太大了,他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过了好一阵才明白那人在问他是谁。

    他犹豫了一瞬间,他不知道玉求瑕想让他怎么回答。

    毕竟这个名利场里的规则他虽然还不熟悉,却也知道了一些。玩一玩的人居多,真的确认关系的都少,更别提直接承认了,况且他和玉求瑕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也不长,他不敢擅自下决定。

    “Andy,你挡着我男朋友干什么?”这时,玉求瑕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他拿着话筒。

    音乐的声音还是很大,但下一刻,包间内却出现了一种满座皆寂的感觉。

    Andy震惊地转过去,转到侧面,他对方思弄的视线的遮挡就不那么大了,方思弄可以再次看到玉求瑕,然后他就看到玉求瑕微微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两点亮光,这一瞬间的容颜在迷离炫彩的灯光下足叫人神魂颠倒。

    玉求瑕刚刚拿酒的手已经换成了话筒,另一只手向他一摊道:“宝贝,过来。”

    从来没有被在公开场合叫过宝贝,方思弄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好在包间里是这个灯光,不然他的窘态一定会无所遁形。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玉求瑕面前。

    玉求瑕一把就将他拉到旁边坐下,他的上半身被玉求瑕揽进怀里。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起哄,玉求瑕三言两语打发了,让他们继续玩。

    然后方思弄就感觉耳朵和脸颊被玉求瑕揽着他的那只手捏了捏,接着听到近在咫尺一声笑:“好烫。”

    方思弄强压住想要躲开的冲动,他还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叫我过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啊。”玉求瑕瞪了他一眼,“我已经多久没见到你啦。”

    两周了。方思弄心说,本来至少每个周末能见一面的,但上周末方思弄被导师指派了急活,实在是没有抽出空来。

    玉求瑕被光照亮的那只眼睛像一口迷幻潋滟的井,要把人吸进去。

    太近了,方思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狂欢依然在进行。

    时不时有人端着杯子走到面前来找玉求瑕说话,偶尔也会找他,但音乐声太大了,他几乎听不清。玉求瑕倒是来者不拒,一杯杯喝酒,而他却一直被玉求瑕揽在怀里,只喝了两杯,就被玉求瑕拦下。

    可能正是因为过分清醒,他在这样的场景中就更显得格格不入,那些人先开头还在舞池和屏幕前的空地上跳舞,后来跳着跳着就跳到了桌子上,而另一桌似乎玩起了什么喝酒游戏,也有人过来问他们玩不玩,玉求瑕拒绝了,方思弄当然也不用去。没玩一会儿那桌就有人哭起来,桌子和酒杯是发光源,那人的脸被光芒映得惨白,眼泪也像珠串一样显眼,他越哭越凶,周围好些人在安慰他,也有一些事不关己的,甚至还有不屑一顾、表情不耐烦的。

    方思弄承认自己有点被吓到了,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展览自己的痛苦、这么放纵,他下意识地更靠近玉求瑕,玉求瑕很自然地盖住了他的一只耳朵,把他的脸按进自己的颈窝,然后用下巴抵住他的额头。

    于是,他的视线便被挤压到了玉求瑕的掌根、下巴和锁骨之间,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便像是被盖上了一层屏障,离他远去了。

    很奇妙的,在这一段时间居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他们两个就像遁入了一片虚空,站在另一个世界观看着这一切。

    方思弄见过玉求瑕在那些衣香鬓影的所谓“上流宴会”上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他看得出来玉求瑕并不是真的开心。描绘上流社会的压抑与异化的作品自古都有,他以为自己能理解玉求瑕的大部分烦恼,也以为这些更贴近“自由”的人会是玉求瑕真正的朋友,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玉求瑕坐在这片群魔乱舞的男女间,喝下所有人递来的酒,冲所有人展露笑颜,然而在无人注意的时刻,他的面容又是怎样离奇的平静、遥远、无动于衷,像一尊玉石做的观音像,华光流转却岿然不动,与世间悲欢皆不相通。

    派对结束时,玉求瑕还是喝醉了。

    他挂在方思弄身上小声地哼歌,那伙人里看似和玉求瑕关系最好的一个送走了其他人,返回来问方思弄需不需要帮忙。

    方思弄知道他,叫赵京云,戏剧学院的,跟玉求瑕同届,是个刚崭露头角的演员,但凭他的长相身家,方思弄知道他迟早要火。

    方思弄下意识就拒绝了他的帮助。

    赵京云还是不放心地看向玉求瑕,伸出一只手扶住了玉求瑕的胳膊,玉求瑕的眼睛半垂着,眯成一条细长的缝,斜睨了赵京云一眼,然后就把他手甩开,挂回了方思弄脖子上,还说道:“快滚蛋啦。”

    赵京云其实也喝了不少,迷迷糊糊跟方思弄交代了两句,又捶了玉求瑕一下,上车走了。

    方思弄楼着玉求瑕,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玉求瑕正挂在他身上小声哼唧、胡言乱语,问他要回哪里去他说一镜到底一镜到底。

    方思弄只能掏出手机查酒店,一边查却一边犹豫,可以去酒店,他前天刚结了一笔工资,什么酒店也住得起,可他犹豫的点在于今天之前,他和玉求瑕其实也就牵过一次手,明天玉求瑕醒来发现和他在酒店里,会不会生气?

    正在纠结间,玉求瑕的手机响了。

    玉求瑕在喝醉之前就把手机塞他手里让他保管,现在手机就在他兜里,他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显示“玉茵茵”。

    玉求瑕的家世早已不是秘密,在追玉求瑕的两年里他自然早已打探清楚,他知道玉茵茵是玉求瑕的亲生妹妹。

    他盯着闪烁的通话键看了数秒,接了。

    接通的一瞬间那头就传来一声极其冷淡的:“你在哪儿?”

    方思弄道:“抱歉,我不是玉求瑕……他喝醉了……我现在……”

    他本意是想问玉求瑕的家在哪里,他给人送回去,玉茵茵却直接“啧”的一声打断他道:“给我地址,我派人来接。”

    方思弄还想说什么,玉求瑕却忽然开始闹,他怕人摔着,匆忙挂断了电话,两只手把玉求瑕抱住。

    玉求瑕很瘦,力气却大,方思弄居然一下子没稳住,两个人一起栽倒在花坛里。

    方思弄只能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用玉求瑕的指纹解开手机发送了地址,然后两个人肩并肩坐在花坛边上等。

    玉求瑕毛茸茸的脑袋塞在他的脖子里,痒痒的,还在不停乱动,方思弄有点受不了,侧过头看着,正想调整一下姿势,玉求瑕却忽然坐直了,整个上半身像一把笔直的剑,然后说道:“还是想死。”

    那一瞬间方思弄只觉得心脏都停跳了。

    他愣愣注视着玉求瑕的侧脸,感觉到一阵大风刮过肺腑,刮出一片空洞。

    路灯的强光照射在玉求瑕身上,仿佛在他的发上、睫上、肩上、膝上都落下了一层初雪,这让他更像一尊玉雕,浑身散发着一种肃穆而庞大的气息,如同……如同死亡。

    方思弄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疼痛。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掉玉求瑕睫毛上的“雪”。

    “思弄……是‘雪’的意思吗?”下一刻,那尊雕像动了,那股庞大的庄严感瞬间离开,玉求瑕转脸朝他笑,好明艳,好让人心动,他问他,“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小雪吗?”

    方思弄愣住了,好几秒后才明白过来这段话的意思。

    他名字里的“思弄”的确来自于“snow”,是他那对文化程度不高的父母起的,如同方佩儿的名字也来自于“pearl”,珍珠。

    虽然是寄托了父母的美好期望,实话说却都有点土,好在“思弄”这两个字还误打误撞的不错,放在这个圈子里也不突兀。

    他低下头,心头升起一股带着热意的羞赧,低声道:“只有你可以。”

    “太好啦!”玉求瑕又抱住他,把脸塞进他的脖子里,一叠声地喊:“小雪,小雪。”

    方思弄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棉花糖,软得一塌糊涂,又轻得像空气,他伸手揽住玉求瑕的肩膀,鼓起勇气,微微侧头,亲了一下玉求瑕的头顶,闻到了他头发里的香气。

    这时,玉求瑕说:“你好香。”

    方思弄一愣,疑心自己是太过得意忘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刚刚那真的是玉求瑕的声音,他晕晕乎乎地回:“我不香,你才香。”

    玉求瑕的声音低沉华丽,尾音却打着旋翘上了天:“我才不香,我臭死啦,都是酒。”

    方思弄觉得自己简直要受不了了,身体里仿佛有一只野兽在咆哮,要把玉求瑕拆吃入腹,或紧紧拥抱将他揉碎按进自己的骨血里,只属于自己,永远也不分离。

    可一切都只在想象中发生,现实中的他一动不动,玉求瑕倒是靠在他身上,一直动手动脚,现在又唱起歌来:“Elsa,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

    后来玉茵茵派的车到了,果然是“派的”,大小姐没有亲自过来,只来了一辆加长豪车和一个司机。

    玉求瑕不配合,方思弄也不放心,就跟着上车把玉求瑕送回了家。

    那栋宅子在城郊,车子在北京凌晨的马路上畅通无阻,竟然也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开进有门卫的铁门后,还又过了五分钟才看到房子,一头银发但身姿笔直的管家已经候在了门口。

    方思弄和司机一起把玉求瑕扶下车,管家已经过来接手,方思弄不得已将玉求瑕交出去,然后透过敞开两寸的大宅门缝看到了后面的一个人影。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玉茵茵,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他沿着车行道往外走,快到大门口时司机开着那辆加长豪车追上来,说大小姐吩咐要将您送回去,方思弄谢绝了,司机开着车跟了他十几米,也不再纠缠,掉头回去。

    他离开小区——他不确定这种地方应该被叫做“小区”还是“府邸”还是“庄园”——沿着来路步行了两个小时才回到有人有车的地界,打开地图一查,发现离学校已经不太远了,北京打车费高得吓人,他盘算了一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回学校。

    第二天,玉求瑕找到学校来骂他,说我要是想回家的话我叫你来干什么?以后不许再把我送回家。

    方思弄只得一连声地道歉,最后提出了同居的想法。

    昨天玉求瑕抱怨太久没见他,他算了一下时间,这学期确实太忙,他仔细思考了一晚上,要改变现状的话只有同居一条路。

    玉求瑕却一声冷笑,抬手就把他头发揉得稀乱:“你现在在老傅手底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尿性,你就老实跟学校待着!”

    然后在学校的暴马丁香树下,他得到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也是他人生的第一个。

    至于昨晚那个让他浑身战栗的“死”字,他已经忘了,有时候想起来,也只当是玉求瑕的笑谈。

    直到半年之后,玉求瑕执导的第一部 电影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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