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咚——”

    “咚——”

    “咚——”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光影照在墙壁上，佝偻的人形在墙面上倒映着，一步一步的往里侧走去。

    纯白的墙壁上爬满了红线，越往一楼的大厅走去，墙上攀爬的红线数量就越多。

    “咣当！”又一只丑陋的蜂人怪在半空中被捕捉，半人高的身躯被红线绑住，姜月学着“园长”进攻的方式，将蜂人怪高高的扬起，随后狠狠的下来。

    趁着它还未来的及反应，一脚踹出去的同时，红线不露痕迹的插进蜂人怪的身体。

    分裂，吞噬，吸收。

    化成空壳的蜂人怪堆在门口，

    王俊皓坐在一边的座椅上，嚼着小饼干，拍拍手中的饼干屑，两双小手高高的举起：“小月老师，你已经消灭了又一个十个啦！”

    看一眼放在身边掰开的四片小饼干，拧着眉数着：“ 1……2……小月老师，五个十个是多少？”

    “五十。”一楼的大厅俨然一副盘丝洞的样子，到处挂着落着红色的线。

    饶是能在怪物中一挑十的姜月都有点经不住蜂人怪的人海战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击杀一只，另一只才会出来。

    姜月摸着明显变粗变多的红线，压着明明空无一物的胃部，莫名的感觉吃撑了。

    王俊皓还没学到五十，五个小手来回掰扯，双脚踩过座椅不远处的灰烬，跑到姜月的面前，十分欢喜的说：“小月老师，你好厉害！”

    “宝宝也很厉害。”小脚丫踩过的那片灰烬都是曾经企图攻击他的蜂人怪，考虑到孩子还小，

    姜月摸了摸王俊皓的脑袋，见他神色正常，于是询问：“怕不怕？”

    一窜小小的火苗在王俊皓的掌心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小脸上除了兴奋只有兴奋：“不怕！我现在是玲娜姐姐说的小仙子了！我要保护老师们和小朋友们！”

    只是不知道现在夏冬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们都去了哪里。

    “嗡！”

    又是一只蜂人怪疯狂的煽动翅膀，从敞开的病房门里，猝不及防窜到王俊皓的面前。

    星星之火，喷到比王俊皓还高的蜂人怪上，

    龇牙咧嘴丑陋的蜂人怪化成一团灰烬，落在地上。

    手中的火苗消失，王俊皓捂着熟练的捂住饥饿的肚子，不好意思的说：“小月老师，我又饿了。”

    了解！

    王俊皓的能力似乎和食物本身的力量相关，肚子饱饱的时候，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召唤出一条小火苗。可一旦饥饿的时候，火苗即使召唤出来，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而王俊皓本人也会立刻昏睡过去。

    以上是，姜月边打怪边观察出来，属于王俊皓小朋友能力的基本规律。

    原先带了一背包的食物，已经消耗一大半。

    姜月摸了摸自己绷紧的腹肌，

    不过好在，她不饿，红线击杀怪物，吸收能量的同时，似乎能补充她身体所需要的能量。

    “小月老师，我想吃个玉米肠。”

    “好。”

    香气扑鼻的玉米肠撕开，颗颗饱满的玉米陷在肉馅上。

    姜月剥好递给王俊皓，王俊皓礼貌的说：“谢谢小月老师。”随后嗷呜一口咬在玉米肠上。

    空旷的一楼再次安静下来，姜月依旧绷着神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刚刚接二连三人海战术的怪物是一场幻觉。

    从刚进到门诊的时候，她们便遭受了攻击，在大厅停留许久的她们，久到王俊皓吃完背包里所有的东西，久到门口盖上一层层的蜂人怪波如蝉翼的尸体，她们都还没探查过一楼。

    姜月警惕周围，红线在空中慢慢的收回，一部分变成一套护甲和安全帽盖在王俊皓的身上，另一部分明显变粗不少的红线，慢慢吸收到身体里。

    原先苍白着脸的姜月，面色变得红润。

    拉起王俊皓的小手，姜月一边带着他探索这层楼每一个可以藏人的房间，一边告诉王俊皓，所谓的怪物可能会做的事情。

    “怪物非常坏，不能被怪物近身，它们除了会伤害你，还会伤害到其他的人。”

    王俊皓似懂非懂：“被伤害到是不是就会死掉了？”

    姜月想了下，确认他说的话：“是，会死掉，你会在一个黑黑的地方，没有好吃的，也没有——”

    “也没有好玩的，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见不到小月老师，见不到其他小朋友。”王俊皓身体不好，从很小的时候，他的妈妈就经常告诉他，什么是死亡，要怎么判断死亡，以及如果不想死亡应该怎么做。

    涉及自己知道的事，带着红色安全头盔的小脑袋轻轻的晃动，他说：“如果我不想死掉的话，就要按时吃药，要听医生的话，要听妈妈的话。”

    姜月知道王俊皓身体不怎么好，倒是没有想到他妈妈会直接把“死亡”后果直接告诉他。

    “对，宝宝非常的棒，宝宝现在变成拥有火精灵的厉害宝宝。”姜月抿着唇，望着红宝石里懵懂的情绪，十分认真的说：“请宝宝记住 ，任何时候，请先保护好自己。 ”

    在这个已经变得残忍的世界里，首要保护的人，只有自己。

    而她的任务，是先保护好孩子，将他们安全的送到家长的手中。

    这不仅仅是因为作为一名教师的责任，更是因为这群孩子值得。

    王俊皓摸着掩盖在红线头盔下的头发，撅着嘴巴问：“那厉害的宝宝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

    这……

    按照过往王俊皓小朋友头发生长的速度，起码得两月。姜月：“很快的，毕竟小精灵会帮助你的。”

    “好吧。”

    “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刚步入二楼，竖起的耳朵便捕捉到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矫健好看的身躯微微弓着，手上抓着从蜂人怪夺下的双刃，警惕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挂在耳边红线无声的蔓延，合并出现在姜月的背后，像炸开的花朵，全方位死死的护住主体和站在姜月身边的王俊皓。

    王俊皓三口化一口，吃掉手中的玉米肠，将垃圾揣在口袋中，学着姜月的模样，生疏的弓着腰。

    像只虾米一样蜷缩的小朋友，高举自己的小手。

    如同他眼睛一样绚丽的小火苗出现在白白净净的掌心。

    “咚咚！”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传来，蜂人怪踩着巨大的脚，笨拙的从安全出口的楼道口走出来。

    红线嗖的一声窜出去，冲着巨大的复眼，狠狠扎去。

    本该迅速飞起的蜂人怪，迈着大脚，缓慢的往一边躲去，一场锋利的双刃，蜷缩在怀中，半点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不能飞？

    也不能攻击人？

    姜月敏锐的抬头，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外面的太阳已经走向西边，皎洁的月亮俨然出现，是日月同时出现的微妙节点。

    与之前僵持住肉球腕足怪物不同，这些飞行速度异常迅猛，利刃无比锋利的蜂人怪，在日月同时出现的时候，失去了飞行和攻击的能力。

    红线迅速吸收，可随着这只的倒下，楼道口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蜂人怪，踩着厚重的步伐冲过来。

    数量之多，让敏锐的姜月察觉到地板都在震动。

    红线兵分六路，从西面八方冲进怪物的圈子。

    姜月故意剩下两只，任由它们突破绞杀的红线团。

    “宝宝！”

    弓着的'小虾米'立刻站直身体，王俊皓应声：“来啦！”

    绚丽的火苗在他的手心飞舞，精准的冲向那两只怪物。

    火苗带着惯性，所触碰的怪物纷纷化成灰烬。

    直至，火苗消散在空中的时候，地上落下厚厚的灰烬，和被火焰灼伤化成血珠的红线。

    “哇偶！好酷！”

    王俊皓忍不住给自己点个赞，姜月顺手从背包里翻出根棒棒糖递到他的嘴边。

    楼梯口能出现这么多怪物，那就说明隐藏着什么。

    姜月做出判断，拉着王俊皓的手，扭头走向安全出口。

    被砰然打开的楼梯口应急灯瞬间亮起来，楼梯口并没有多余的蜂人怪。

    楼梯上空空荡荡，并没有姜月判断的隐藏起来的东西。

    王俊皓歪着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楼梯口，说：“小月老师，我们上去看看。”

    去楼上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的形迹。

    迟一分钟找到她们，那她们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咚——”

    空荡的楼梯口再次传来沉闷的脚步声，由于楼梯的空旷，这声音飘忽不定，一时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不用姜月提醒，王俊皓再次准备弯腰。

    “站直就好。”姜月十分注意孩子仪态问题，避免小朋友骨骼发育异常，见王俊皓再次要完成小虾米的模样，伸手抵着他的脊椎骨，轻声提醒。

    再轻的声音在楼梯口都会被无限放大。

    “咚——”

    奇怪的脚步声加速，红线再度疯狂生长，姜月竖着耳朵，细细听辨。

    声音是从楼下传上来。

    银白色的头，随着身体费力的攀爬，暴涨的红线刚刚冲到过去，银白色的头缓慢抬起。

    皱纹遍布脸上，松松垮垮的皮肤上，长着老人专属的斑块。干巴巴的手扶着楼梯，撑住佝偻的身躯。

    这是一个老奶奶！

    暴涨的红线快速缩回，化成耳边乖巧的挂饰。

    耷拉着的眼皮，遮住一般浑浊的眼球，老奶奶费力的睁眼，颤颤抖抖的问：“是阿梅和小羊吧？”

    王俊皓握住姜月的手，问：“小月老师，这个奶奶是在问我们吗？”

    浑浊的眼睛里，依稀能辨别光亮和人形，她脚步蹒跚的爬过楼梯，走到姜月的面前。

    皱巴的嘴巴咧开一笑，仅剩三颗的牙齿露在眼前，老奶奶似乎很开心的说：“小羊！我的乖孙！你回来了？！”

    王俊皓眨眨眼睛，很有礼貌的说：“奶奶，我不是小羊，我是俊皓宝宝。”

    “欸！”老奶奶根本听不清楚，欢喜的应声后，从口袋掏出压得瘪瘪的漏气小面包，递给姜月说：“阿梅，吃的给你，吃饱了就不饿了，不饿就跟我回去吧！”

    姜月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忙着找人的她，摆手拒绝：“不了，谢谢你。”

    “宝宝，和奶奶说再见，我们要去找人了。”

    王俊皓乖巧的说着：“奶奶拜拜。”

    大手拉小手*，准备往三楼走，老奶奶见两人要离开，伸手就要抓住姜月的手，喊道：“别走！”

    姜月的应激动作很严重，快速的躲避后，挂在耳边的红线，不安分的暴涨。

    不可以，

    这是人。

    漆黑的瞳孔望着挡在眼前的老奶奶，迟迟不能找到孩子们的姜月，眉心越锁越紧。

    疯涨的红线再次扎进自己的锁骨上，姜月耐着性子说：“这位老奶奶，我们不是阿梅和小羊。”

    “对啊！我们是小月老师和宝宝！我们要去找人！你快让开！”王俊皓握住姜月的手，刻意大声的说话，好让这个老奶奶能听清，不要再拦住他们的路。

    耳朵不好的老奶奶，将手上的小面包往前递去，笑呵呵的说：“奶奶不饿！不饿！你们吃！”

    讲不通。

    红线延长，一端吊在三楼的楼梯口，另一端抓住姜月和王俊皓，完全平稳的降落在三楼。

    “哇哦，小月老师，你的红线小精灵好厉害。”

    “阿梅！小羊！别走！”老奶奶看着骤然远离她的两人，抖抖索索的手脚并用爬着楼梯说：“别出去，我这里有吃的！”

    “前面有声音！”安全通道里，又响起另一串人的脚步声，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汉，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速的冲到老奶奶面前，大汉伸手扶起老奶奶：“陈奶奶，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

    “小羊！小羊！”陈奶奶还冲着三楼伸手，大汉抬头看去，

    有个女人带着孩子，不知死活的站在三楼楼梯口。

    大汉不露痕迹的打量姜月，漆黑的眼睛看着有些奇怪，但整洁的衣服，挂在耳边红线耳饰顺滑，干净的面容上没有一点受过苦的模样。

    一旁的小朋友脑袋上戴着个红色的帽子，蓝色长袖外还套着个红色的护甲。有点小肉肉的脸上，天真无邪，嘴巴里还含着根棒棒糖。

    这两人应该过的很好，起码不愁吃穿。

    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的整洁，这两人是个硬茬子。

    大汉在心底判断，凶神恶煞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不要意思，两位见笑了，我叫石奎，是今天负责看着陈奶奶的人，谢谢你们帮忙拉住陈奶奶。”

    姜月抿着唇：“不用客气，不是我们，我们还要找人就先告辞了。”

    说完，拉着王俊皓直奔三楼。

    石奎看这女人轻描淡写的样子，应该有很多把刷子，他出声留言：“找人可以找我，门诊部大部分活着的人，都在我们那里。”

    “不了，谢谢。”姜月拒绝他的好意。

    校车的窗户口被划出巨大的口子，孩子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校车中，

    以姜月的睡觉习惯，只要孩子们发出一声呼叫，或者有人不小心碰到她，她都能醒，走的这么离奇，说明抓走孩子们和夏冬的是怪物。

    如蜂人怪一样棘手的怪物。

    而姜月的找人，换句话说，就是带着王俊皓往怪物堆里扎。

    “石奎哥，等等我。”又是一到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吭哧吭哧的呼吸声，一个少年跑了上来。

    姜月听到耳熟的声音，微微侧目。

    少年抬头，诧异的看着姜月和王俊皓，欢喜的喊道：“小月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认识？

    石奎打量眼弱不禁风的少年和明显不好惹的女人认识？

    这女人还是个老师？

    这年头老师的眼神都这么恐怖？

    安安分分站着的石奎，脑子里不断的再给姜月贴标签。

    姜月也很好奇：“小陆你怎么在这里？”

    是的，这本该和褚英橙子一起离开的高三学生小陆，不清楚怎么出现在这里。

    “你在这里？那赵慧呢？她在不在？”

    提及这个，小陆难过的低着头说：“我咳嗽引起的发烧，于是橙子姐就把我送到了这里，然后他们就走了。”

    所以，赵慧不在这里。

    小陆难过的情绪只是一瞬，他像是想起什么，抬着头问：“小月老师，你来这里是来找肥肥的吗？”

    姜月立刻回头，抱起王俊皓，快步走到小陆的面前，眯着眼睛询问：“你说什么？肥肥？”

    “是啊，我今天早上在门诊门口捡到肥肥的。”小陆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他愧疚的说：“肥肥好像是追着我们，追到这里的。”

    那么小的人，被赵慧狠心抛弃，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追过来的。

    “除了肥肥，你还看到其他人了吗？”

    大手拉小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歌词。

    小陆羞愧难当：他们真的是太不应该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弃，害的这么小的孩子，靠着自己小短腿追到这里！

    咬着棒棒糖的王俊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