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媳妇◎

    苏洋没想到自己又要从小学重头学起。

    她本来在沈家，是不用上学的。

    因为沈华和申春娇都觉得女孩子没必要花这个钱。

    每天待在家里，还能做些家务帮衬，比上学好。

    从沈家搬出来，苏红除了租房搬家，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苏洋送去读书。

    小学一年级已经开学好几个月了。

    再上几天就要过年放假。

    苏红还是把苏洋塞进了胡同里小学。

    恰好就跟姜语薇的儿子姜朔一个班。

    “朔朔，你要多教教苏洋呀，她落了一学期的课，跟不上进度的话，你要帮帮她。”

    苏红在学校门口，就不放心地叮嘱了姜朔好几次。

    “是啊，小朔，你是哥哥，洋洋是妹妹，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知道吗？”

    今天是姜语薇送姜朔来上学。

    她很开心两个孩子能成为同班同学，也尽心尽力地叮嘱着。

    姜朔小脸周正，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小小年纪性格就冷冷酷酷的，也不说话，只是瞟苏洋一眼，意思是让她跟着他，别走错了教室。

    两人走进学校。

    苏洋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她还没进过八十年代的小学，虽然环境简陋，操场破旧，教室也灰扑扑的。

    但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有新鲜感。

    像走进了什么年代剧的片场。

    她正看着，忽然伸过来一只小手，抓住她的袖子。

    侧脸一看，原来是姜朔。

    早上涌进来的学生太多，他怕跟她走散了。

    姜朔虽然性子冷，但其实内心是个温和善良的孩子。

    他没催着苏洋进教室，而是看她好奇，就默默牵着她的袖子等。

    等苏洋把整个操场打量一圈，想去教室了，他才带着她过去。

    “欢迎新同学苏洋！”

    老师让苏洋做了个自我介绍，就把她特意安排在了姜朔旁边，两人同桌。

    因为知道姜朔和苏洋是对门的邻居，老师也怕苏洋小小年纪初来乍到不习惯，所以特别关照一些。

    现在这个年代的课本知识非常简单。

    何况还只是小学一年级。

    苏洋其实根本不用学。

    但为了避免吓到别人，她还是只能装模作样认真听课。

    等课间休息，就拿着铅笔和小本子，向姜朔虚心讨教，学习之前她落下的那些内容。

    苏洋发现，装傻太累了。

    她干脆在姜朔面前表现得聪明一点。

    一学就会，一看就懂。

    到放学的时候，她就把语文和数学全学完了。

    姜朔话少，在学校也没有朋友，所以他不会告诉别人。

    苏洋就懒得在他面前藏着掖着。

    到了放学，她拉着姜朔开开心心回去。

    苏红让她们今天去丰成居吃饭。

    大概是为了感谢姜朔。

    毕竟在学校，苏洋初来乍到，各方面都要靠姜朔多照顾。

    所以苏红花自己的工资，给两个小朋友点了两个菜，让他们单独一桌吃。

    出来下馆子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事。

    不少客人看到一桌只有两个小孩，都忍不住频频看过来，好奇这是什么人家的孩子，能这么阔绰。

    苏洋今天也“学”累了，大口扒拉。

    红烧肉油盈盈的，盖在饭上，太下饭了。

    姜朔在她对面，默默夹了两块豆腐，很有教养地细嚼慢咽。

    “洋洋，你别把肉全吃了啊，要分给姜朔哥哥。”

    还是苏红百忙之中注意到她们的饭桌情况，走过来提醒。

    苏洋好奇，问姜朔。

    “你不爱吃肉吗？”

    姜朔看着苏洋嘴角沾着的油，摇了摇头。

    “我不爱吃。”

    但他爱看苏洋吃。

    好像很香的样子。

    只是姜朔没什么口腹之欲，对他来说，吃肉和吃豆腐都是一个味道。

    所以他捡着苏洋没那么爱吃的豆腐吃，这样苏洋就能多吃点肉。

    看着她吃，比他自己吃进嘴里，更开心一点。

    “妈妈，姜朔哥哥不爱吃肉。”

    苏洋把红烧肉全吃完了，这才告诉苏红。

    苏红无奈，哪有小孩不爱吃肉的，还是姜朔懂事，这么小的年纪就会疼人了。

    “好了，那你们快回家吧。”

    苏红今天上夜班，忙得焦头烂额的，也没太多时间管她们俩。

    她除了点菜单、上菜、打扫桌子、收拾碗筷，脑子里还不得闲，在想着洗衣机厂年会的事儿。

    既然曾厂长信任她，那她就一定要把这场年会办得漂漂亮亮。

    办得比四九城其他厂都要好。

    让别人都能夸一句，曾厂长选她是选对了。

    苏红没什么自信，但这件事上，她却有一定的信心。

    毕竟，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所以她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在拼命回想自己上辈子听说过的年会，是什么样子……

    “没人给我点菜吗？看不起人？”

    沈华的一嗓子，把苏红嚎得回过神。

    她定睛看过去，沈华表情不善地走进来，一个穿着土黄色棉袄的女人挽着他的胳膊。

    沈华就是故意找茬。

    他都还没落座呢，谁能给他点菜。

    可他张口就是：“你们丰成居服务员的态度，是真不行啊，我看不如六必阁。”

    苏红不想搭理他，打算等其他同事过去。

    沈华傲慢挑剔的视线却扫了过来。

    “苏红，你什么意思，不给我点菜？是觉得我没钱吃饭？”

    他的质问，惹得其他客人都朝这边看。

    苏红没办法，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拿着菜单和本子走过去。

    “你好，请问想吃点什么？”

    她公事公办的口吻让沈华觉得很不爽。

    “没看见我未婚妻在吗？她想吃什么，我就点什么。”

    “那请问这位女士想吃点什么？”

    苏红终于看向沈华身边的女人。

    沈华坐直，挺起胸口，“巧芳，你爱吃的，尽管点。”

    王巧芳也不客气，粗糙发黄的指尖在菜单上戳了好几下。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沈华刚刚阔气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他劝道：“巧芳，我们两个人，点这么多也吃不完。”

    王巧芳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不是你让我爱吃什么尽管点吗？说好了结婚前带我下一次馆子，结婚后就要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照顾你那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出来一回，点几个菜你就心疼你的钱了？”

    “……巧芳，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沈华咬咬牙，“行，就按她点的这些上。”

    也就花销这么一次。

    沈华好不容易谈来的年轻媳妇，没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他不想就这么吹了。

    “你确定就上点的这些？”苏红跟沈华确认。

    “是。”沈华对苏红没什么好脸色，“怎么？怕我付不起钱？”

    苏红不接他的茬，淡淡转身。

    “好的，马上为您二位上菜。”

    她的背影又开始忙碌了。

    沈华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是特意带王巧芳来这里吃饭的。

    想让苏红知道，他是香饽饽，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新老婆。

    而且，还比苏红年轻，不像苏红嫁过人，更没有什么讨人厌的拖油瓶。

    他就是想让苏红觉得自己被王巧芳比了下去，让苏红抬不起头。

    ……可苏红怎么好像，完全不在意呢？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和表情波动，都没给。

    “沈华，你怎么总看那个服务员？”

    等着上菜的时候，王巧芳注意到有点不对劲。

    她狐疑地打量沈华。

    沈华收回视线，正色道：“没什么，你别多想。”

    “哦。”王巧芳抽出一双筷子，放进嘴里叼着，又说道，“对了，待会没事，你陪我去买一身新袄吧？”

    “买新衣服做什么？”沈华微微皱眉，看着王巧芳，“你身上这件不挺好的？”

    他们家几个孩子长得快，每年都要添置新衣，沈华记得他妈申春娇都好几年舍不得买新衣服了。

    王巧芳一听，又不高兴，翘起嘴。

    “怎么？我年纪轻轻就嫁给你，要给几个孩子当后妈，进门连身新袄都不穿？那别人不得笑话我？”

    “我看谁敢笑话你。”沈华信誓旦旦。

    “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买新袄，我、我就不嫁了！”王巧芳哭哭啼啼，似乎有悔婚的迹象。

    “好好好，我给你买，行了吧？”沈华头疼，只能答应。

    他已经给王巧芳家送了彩礼，又带王巧芳出来吃饭，花了不少钱。

    大头都花了，要是为了一件袄没了媳妇，那多亏。

    只是，沈华的余光又忍不住飘向苏红的身影。

    那时候她答应嫁给他，可没像王巧芳似的要这要那。

    反而总是体贴贤惠地劝他省钱，不要乱花。

    跟他说家里好多孩子要养，没必要花什么冤枉钱，处处为他着想，替他盘算。

    他还记得两人大热天走在路上，她连根冰棍都舍不得吃，温柔地垂着热红的脸，跟他说起以后怎样过日子才能把钱省给孩子们用。

    沈华越想，越不是滋味。

    ……

    苏红端着菜走过来，才注意到沈华盯着自己在发呆。

    王巧芳把筷子甩在碗上，声响震得沈华回过神来。

    他看向桌上，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又是心肺汤又是鱼汤又是猪肝汤的？我今天是来喝汤的？”

    苏红不咸不淡地说道：“是这位女士点的菜，我问过你们，是不是确定要上这些。”

    沈华一愣，看向王巧芳，“你怎么点这些？”

    王巧芳心虚地缩缩脖子，“你让我点的，我也不识字啊。”

    可她不想露怯，所以故意在菜单上随便指了几个。

    没想到，居然不小心点了这么多汤。

    沈华的脸色比泡在汤里的猪肝还要难看。

    他点菜的时候观察苏红的神色去了，也没注意王巧芳点了什么。

    点来的菜，就不能退了。

    这都是些啥啊！

    花了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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