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猜猜, 这里面是什么？”

    病房里，徐未来刚进门?，就兴冲冲地, 跟变魔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

    江澄橙刚睡起来，还有些发懵, 盯着他手里的那?个盒子，然后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想不出来。”

    徐未来也没多卖关子, 给了她?一句“等着”就把那?个盒子拆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个看上去比较旧的DV。

    江澄橙看到这个DV, 莫名觉得眼熟，眨了眨眼, 似是在回忆什么，直到想起来，她?眼一亮：“这是……你当初上学拿的那?个？”

    徐未来见?她?果然没忘记这个，顿时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得意?地差点连尾巴都翘起来：“我?前段时间?把这些旧物件翻出来就看到了这个，毕业后我?就把它扔进箱子里了，但我?想这里面还装了不少?咱们当初高中时候拍的东西, 就又把它找了回来, 没想到却开不了机，我?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给重新修好了, 不然早就拿给你看了。”

    “你试试，可以用了。”

    在徐未来的催促下, 江澄橙压下眼里的浅笑, 也带了点期待, 轻轻摁下了开机键。

    黑屏的DV机跨别整整四年再次亮了屏。

    江澄橙那?一双没有光彩的眼重新焕发出亮意?，微微抿着唇

    , 一张一张去翻看之前他们在高中时候拍的照片。

    画面里的他们，还穿着铭志中学的校服，镜头摇摇晃晃的，应该是在下课时间?，周遭一阵吵闹，穿过?走廊，她?听到屏幕中传出一声“橙子。”

    是徐未来的声音。

    他边喊了她?一声，就拿着DV朝前，紧接着，画面中就出现了两个穿着校服身高差不多的女孩。

    “姜颂，橙子！”

    又是两声喊。

    然后江澄橙就看到屏幕里，十七岁的自?己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气呼呼地挡住那?个屏幕，然后朝徐未来喊：“徐未来，你能不能不要拍了？”

    “还有你这样，都把我?拍丑了……”

    画面黑了一下屏，再然后，就是当时她?的脸正对着屏幕瞎鼓捣，同时疑惑开口：“这个怎么录像啊……”

    这时旁边姜颂笑着的声音传过?来：“橙子，现在就在录着呢……”

    再然后，陆北屿也走了过?来，这时候徐未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别走了，好不容易缠着我?妈买了这么个，咱们人这时候都在，就拍个合照呗……”

    看着看着，橙子不自?觉笑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DV。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很?美好。

    坐在旁边一直观察橙子神色的徐未来，看到橙子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躺在病床上郁郁寡欢，满眼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时，他不自?觉松了口气，也跟着江澄橙弯着唇笑。

    他看见?她?开心，他就开心。

    DV再往后翻，就是很?多很?多照片。

    在学校里，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他们。

    或在教室走廊里嬉戏打闹。

    还有几张，是去给陆北屿过?生日的时候拍的。

    橙子还看到了姜颂那?时候出去研学给陆北屿拍的视频。

    那?时候的她?，可真是太喜欢他了。

    隔着屏幕，江澄橙都能感受到姜颂对陆北屿满心满眼的喜欢。

    也不知道他俩现在……

    江澄橙垂下眼，抿了抿唇。

    正想着，DV往后一按键，就出现了拍摄界面，摄像头朝前，映出了正低头看它的女孩。

    神色憔悴，面色苍白，头发掉了大?半。

    和十七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毫不一样。

    江澄橙嘴角的笑意?顿时敛去。

    徐未来连忙手急眼快地把DV拿了起来，着慌地关掉之后，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好像还有点不灵活，我?完了再带去修一修。”

    江澄橙看出他的勉强，弯着唇慢慢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早就习惯了。”

    她?顿了顿，让徐未来把她?的手机拿过?来。

    她?想问问陆北屿这段时间?和姜颂的进程。

    但发出消息之后，那?边并没有回复，江澄橙也就没有再继续等待，而是稍稍托起些身子，歪着头看向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的徐未来，随后弯唇一笑：“徐未来，我?想出去走走。”

    今天的天气很?好。医院背后有一片草地，正值早上，阳光很?足，草坪上的人还挺多。

    橙子坐在轮椅上，穿着白条病号服，外面还套了个羽绒服，戴着毛帽，她?微微眯着眼去看天上的太阳，不由得叹息：“好久没看过?这么大?的太阳了。”

    徐未来在她?面前蹲下，随后抬起手把她的拉链往上拉了拉，然后屈膝半蹲在原地，仰头笑着看她：“就算今天太阳很?大?，也不能少?穿衣服。”

    江澄橙看着眼前半蹲在她眼前的男人，身后的太阳光线笼罩他的后背，而他仰着头，目光里全是她?。

    这段时间?，徐未来一直都在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无论是扮作玩偶还是给她?买各种好玩的，找有意?思的片子给她?看，又或者把之前早就坏了的DV重新找出来修好给她?看，就是不想让她?低迷下去。

    他在她?身上，真的费了太多太多心思。

    可是她?不是早就和他说过?了吗。

    不要喜欢上她?。

    她?微微一顿，喉咙莫名的感受到干涩，沉默了很?久，才开口，缓缓叫了他一声：“徐未来。”

    她?托着轮椅把手，稍微俯下身来，抬起手轻碰过?他出众的眉眼，然后有些难过?地拧了下眉眼：“徐未来，你难道不知道吗？敲不开的门?一直去敲是很?不礼貌的。”

    徐未来没有起身，只任由橙子抚过?他的眉眼，他扯着唇笑起来，有些无奈地叹着口气对她?说：“怎么办呢，我?也想过?橙子又不是唯一的水果，我?为什么不能去喜欢其他的呢？可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

    他抬起眼，专注认真地看着女孩瘦削的脸，然后眼里的笑漾开，抬起手，学她?一样，用指尖划过?面前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尾。

    “橙子是我?最?爱的水果，有了她?，我?就没办法再去注意其他的。”

    江澄橙听到他的话，没忍住笑出来，但眼里却泛着苦涩：“可是你喜欢的，是个坏橙子。”

    徐未来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将?女孩的头揽过?来，与自?己的颈窝相贴住，然后稍微偏过?些脸去，用几乎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慢慢说道，嗓音有些哑：“在我?看来，无论是好是坏，都没有区别，只要是我?喜欢的那?个橙子，那?我?统统都可以接受。”

    江澄橙弯眼笑了，肉眼可见?的，她?的眼圈也在一点点变红，往后退一些，看着他，一开口，几乎满是控制不住的鼻音：“徐未来。”

    她?朝他点了点头，语气真挚感动。

    “这段时间?，我?真的有开心过?的，谢谢你。”

    与此同时，拉着窗帘的卧室里，光线昏暗，被褥稍稍有些凌乱，躺在床上的女孩明显还熟睡着。

    姜颂从被窝里懒懒地翻了个身，习惯性摸了摸旁边，感觉到并没有人，她?才睁了睁眼，注意?到客厅里有人，带着睡意?，懵懵懂懂地朝那?边喊了一声：“陆北屿你在干嘛？”

    陆北屿的声音从门?后传过?来：“我?在做早饭，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难得是周末，姜颂自?然想多赖一会儿床，刚翻了个身，就听到放在耳边的手机叮咚一声。

    她?闭着眼，睡意?朦胧地去摸手机，等点开以后，看见?壁纸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是陆北屿的。

    他起床后并没有把手机拿走。

    姜颂被手机的光亮刺了下，用力揉了下眼，连带着睡意?页去了几分，正要开口告诉陆北屿有消息进来，可她?刚一落眼，就看见?发消息的人显示是江澄橙。

    橙子？

    姜颂心里升出疑惑。

    这大?清早的，橙子不给她?发，给陆北屿发干什么？

    应该也是来问她?的吧。

    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姜颂都没来得及告诉橙子他和陆北屿这边已经?和好了，想来现在拿着陆北屿的手机，姜颂也懒得再倒，就直接开了他的手机回复橙子。

    可刚一打开和橙子的聊天框，姜颂忽然感觉不太对。

    他们上面还有很?多聊天记录。

    姜颂放慢呼吸，一点点地往上滑。

    他俩最?近的一次聊天是她?那?天去参加聚会的时候。

    江澄橙拍了一张照片，正是姜颂那?天去参加聚会穿的衣服，随后，她?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姜姜今天穿这套，该怎么发挥看你那?边。”

    陆北屿回了个好字。

    姜颂呼吸一窒，指尖颤了颤。

    原来那?天，他和她?穿了相同颜色的衣服，被别人误以为时情侣服的那?次，不是偶然。

    还有很?多很?多。

    例如姜颂那?天在驾校遇到麻烦，也是橙子发消息让陆北屿赶快过?去帮她?。

    姜颂一直往上翻，才发现他俩最?早的聊天记录，就是在陆北屿回国的前一天。

    上面橙子的消息赫然显示着——

    “我?会帮你把姜姜追回来的，你也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所以包括她?在驾校当初遇见?陆北屿，橙子也是知道的。

    还是说，这都是两人一切安排的？

    姜颂顿时感觉大?脑乱麻一片，连带着手上发软，陆北屿的手机也跟着滑落在床单上。

    她?忽然想起来，她?当初是怎么决定好去那?个驾校了。

    是橙子把那?个驾校招生的传单拿回了她?家，然后笑眯眯地指着上面的联系方式，劝她?。

    “反正你现在也考完了没事干，不如去考个驾照？等你有了驾照，咱俩就开车出去玩。”

    姜颂一直记得她?俩这个自?高中就没实现的愿望，听到她?这样说，自?然心动了，再加上手边就放着那?家驾校的联系方式，她?自?然而然地也就去了那?家驾校报名。

    所以她?才会在那?里遇见?陆北屿。

    想到这里，姜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着胸口大?口呼吸了起来。

    橙子说不要把她?的事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

    陆北屿从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就很?好，尤其是看到姜颂窝在他怀里睡的很?熟的模样。

    他不想让她?早上饿着肚子，再加上他注意?到她?昨天也没吃多少?饭，又耗了不少?的精力，就早起了些，想给她?做顿丰盛的早餐。

    眼瞅着早餐快熟了，他耳边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身，嘴角扯开散漫的笑意?，正要开口问她?：“怎么这么急……”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声。

    陆北屿嘴角笑意?收起来，脸上方才落下的巴掌还火辣辣地扎着他。

    姑娘是真下了狠手。

    他垂着眼皮看向眼前已经?被愤怒失望冲昏了头脑的姜颂，然后就见?她?一把将?手机摔进了他的怀里，红着眼圈，嘶哑着声音朝他喊：“陆北屿，这就是你说的再也不骗我?了吗？”

    她?走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襟，让他低下头去看她?，眼角已经?不自?觉湿了起来，但还是强迫着自?己睁大?眼，仰头去看眼前的男人，难掩里面的失望，字字珠玑：“你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了橙子什么？你为什么要利用她?？！”

    她?刚刚打橙子电话了，并没有打通。

    陆北屿低下脑袋，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利用，这是我?和她?的约定。”

    姜颂扯着唇讥笑，往后退了几步，抬起手有些讽刺地闭眼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约定？”

    她?呵笑着，眼角噙着泪花：“是你们所有人把我?蒙在鼓里玩的团团转的约定么？”

    陆北屿看着眼前这般模样的她?，喉结干涩的滚动，理?性和感性在他的脑海中两番厮打，让他慢慢闭了闭眼，嗓音干哑下来，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姜颂的胳膊：“姜颂，你冷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颂此刻已经?完全不相信陆北屿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眼里满是泪水，用力拍开他伸来的手，尖叫地喊：“你别碰我?！”

    尖喊的同时，她?抬起来的手，指尖不小心划过?陆北屿的脖颈，然后，一道血线就出现在了他的肌肤上，有血珠渗了出来，而此刻，没有人来得及去关注这个小伤口。两个人都在强压着气息，目光发紧，聚焦在对方，面色沉重严肃。

    陆北屿紧握了下拳，哑声开口：“姜颂，这些事我?没有想过?要瞒你的……”

    只是，因为橙子那?边，他并没有办法完全和盘托出。而此刻姜颂见?他话说到一半，就艰难地闭了闭眼，她?倏地扯唇自?嘲笑了一下，慢慢往后退了好几部，然后死死盯着他，慢慢开口：“陆北屿，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一句话，你的处心积虑，别再用在我?身上……”

    她?唇瓣动了动，说出的话无比伤人。

    “我?觉得恶心。”

    陆北屿瞳孔一缩，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甚至感觉到鼻头眼眶酸重了起来。

    而姜颂再说完那?句话后，吸了吸鼻子，再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取下自?己的衣服，就推门?走了出去。

    哪怕就在前几个小时，就在昨晚。

    他们刚做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事。

    陆北屿忽然觉得，这一下，

    他好像要彻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