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陆北屿,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然后?，姜颂就看见陆北屿看完那个纸飞机上面的字，随后?朝着她?的窗户方向抬起头来?, 轻轻点了点下巴。

    姜颂脸上顿时散出一抹舒心灿烂的笑?，敛下脸无声?地松了口气。

    幸好。

    然后?她?又用最快的速度叠了一个纸飞机飞了下去。等少年?展开, 才发现这次的字比起之前多了好多，但明显看得出女孩的心情雀跃了很多。

    「那陆北屿，我们要不考一所大学吧, 这样, 我就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了。」

    后?面是?她?画出来?的灿烂笑?脸，一如她?此刻脸上洋溢着的表情。

    陆北屿垂下眼, 目光落在上面的字，微微一怔，随后?抬起头来?，就看见扒在窗户上的女孩笑?脸盈盈地, 弯曲着两?条胳膊，手搭在头上，朝他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明明夜色浓郁, 可?昏黄色的路灯光晕一点也遮挡不住女孩那红扑扑的白皙脸颊。

    她?在用她?的方式来?告诉他。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站在他这边。

    她?会一直朝他奔赴而来?。

    少年?仰脸, 目不转睛地看着窗户上快要探出半个身子的女孩，纯黑的眼中倒映着的是?她?全部的身影, 一眨也不眨, 手中紧握着那个纸飞机, 直到看到眼眶泛酸，唇角才不自觉地上扬, 漾开浅浅的笑?窝。

    一分钟后?，他对着她?，眼窝泛笑?，无声?地朝她?做了个口型。

    “好。”

    一个简单的回答，却让互相对视的少年?少女们同时发笑?，彼此弯着的黑眸里，还有心底里都溢着欢喜不住的笑?。

    姜颂虽微微抿着嘴，但嘴角却使劲往上扬着，一双黑澄澄的眼亮的如繁星闪闪，低着脑袋，握紧窗沿边，目光紧紧地锁紧下方少年?高瘦的身影。

    她?没有忘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她?浅吁一口气，松开一直握着笔的手，手心隐隐渗着汗，目光不变地看着陆北屿捡起她?最后?飞起来?的那个纸飞机，然后?展开。

    他低头，垂眸无声?看去。

    而她?则紧紧地盯着他朦胧的夜色，喉咙发紧，搭在窗户边的手再次握紧，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纸条上面的字是?：

    「陆北屿，那天你?在雪地里，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啊？」

    一笔一画，都透露着她?对那句话的无比期待和希冀。

    陆北屿抿了抿唇，把纸飞机叠好，揣进兜里，仰起头，一双黑的发沉的眸子，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无声?地望向她?。

    直到他开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道手电筒的灯光忽然扫过来?，然后?保安大叔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哎，那个小子，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干嘛呢？”

    是?夜间下班前都会在小区巡逻一圈的保安大叔。

    姜颂顿时无声?地泄下气儿来?，连带着眉眼都没了刚才的活力，耷拉了下来?，有些郁闷地握紧拳头。

    可?恶，就差一点诶！

    眼瞅着保安大叔就要走过来?，两?个人也再没说话的机会，赶着最后?一点时间，姜颂干脆也不管不顾了起来?，把手放在嘴边，朝着窗外不高不低地喊了一

    声?：“陆北屿，好好学习，我们——大学见！”

    然后?，“嘭——”的一声?，做贼心虚一般，她?做完坏事?就迅速把自己卧室的窗户给?关上了，然后?跳上床，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关上了窗，外面就没有了任何?声?音，黑暗的被窝里，只能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还有越来?越粗的呼吸声?。

    直到睡到她?隔壁的姜妈被吵起来?，推开她?房间的门，摁开了灯。

    姜颂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一脸朦胧地看向她?妈：“妈怎么了？”

    姜吗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我刚刚怎么听到你?在窗户那乱喊？”

    姜颂立刻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啊，怎么可?能？”

    她?一脸无辜：“我刚刚明明在好好睡觉。”

    说完后?，还不忘给?自己加戏，故作郁闷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满地嘀咕，看上去很是?义愤填膺打抱不平似的：“你?还说呢，我刚刚也被那个人喊一嗓子给?吵起来?了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喊什么，多少有点病。”

    她?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母亲：“你?说是?吧，妈。”

    姜妈看到她?这副样子，打量了她?几眼，这才打消了怀疑，嘱咐她?继续睡吧。

    而重新关了灯陷入一片黑暗的姜颂终于一脸舒心地长松了口气，扯着被子直挺挺地躺在了后?面的床上，深叹了口气。

    果然，人狠起来?，是会连自己都骂的。

    随后?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跳下床来?，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去看窗外。

    果然，窗外已经?没了人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也不知道陆北屿怎么跟保安大叔说的。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姜颂的睡意也升了上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倒头一翻被子睡去了。

    第二天，不过天蒙蒙亮。

    老师夹着教案，打着哈欠走过来?，正要开办公室门的锁，就在这时，穿着校服的少年?走过来?，朝着老师微微颔首，然后?弯唇微笑?。

    “老师你?好。”

    老师一愣，脱口而出：“陆北屿？”

    少年?率性点头，随后?眉眼认真下来?，看向老师：“老师，我想?和你?谈谈。”

    老师眉心一拧，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早读时间还早，难为?这孩子过来?这么早，估计也是?为?了他和姜颂的事?，当下点了点头。

    “行，这天冷的，进去聊吧。”

    “好。”

    ……

    在家待了好几天，等返校的时候，姜颂其实心上还有点忐忑不安。

    毕竟自己还是?做了些没谱儿的事?，再加上和陆北屿之前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也有同学告给?老师，她?清楚，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么高调地跑去找陆北屿了，包括学校老师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到底完没完。

    可?等到了教室，才发现一切如常。

    学校方面也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班主任也没有过多问?她?，只叮嘱她?接下来?好好学习。

    姜颂一开始心上还七上八下的，听到班主任这样说，还是?压不住内心的不安，脚底在地上前后?碾了碾，小心翼翼开口。

    “老师你?……不生气吗？”

    她?低下头，有些沮丧地开口，小声?开口：“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欺骗了你?，而且还偷跑出去……”

    “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足够了。”

    班主任看她?这般歉疚地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们这个年?纪，一时冲动一时热血，的确很容易犯下错误，但及时改正就是?好的。你?看，你?这不也好好回来?学校读书了么，高考越来?越近，既然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收了心，把最后?这一场仗打好，比什么都强。”

    老师低下头，眉眼和善地看着她?，回想?起前几天那个闯破一片朝雾，目光清朗霁明的少年?，身形笔直地站在她?面前说的话，她?眼里的笑?意顿时深了些。

    “而且你?们啊，的确很勇敢，老师真心为?你?们之间珍贵的情谊而感到高兴，只是?，下不为?例。”

    她?垂下眼，有些无奈地很轻很轻弹了弹女孩白皙饱满的额头。

    姜颂眨了眨眼，听到自家班主任这么说，眼角顿时酸了，用力抿了下嘴巴，先前浮动不定的心这一刻终于落定。

    她?抿紧嘴巴，仰起脸，对着自己的老师，神色坚定，用力点了点头。

    “老师你?放心吧。”

    她?扬起眉眼，嗓音清甜，给?自己做出承诺：“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分数！”

    这是?她?的第一目标。

    而她?的第二目标是?——

    和陆北屿上一所大学。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正如她?自己口中承诺的那样，姜颂开始认真学习，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而她?和陆北屿两?个人见面相处，也没有了之前的熟络和张扬。其实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笑?脸盈盈地跑到他跟前说天说地。

    有同学都开始怀疑，姜颂是?不是?不喜欢陆北屿了。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姜颂和陆北屿两?个人遇见时匆匆地一掠眼，到分别时女孩悄悄投过来?的莞尔一笑?。

    要么就是?，彼此靠近时，轻到几乎微不可?察的两?个字落在对方的耳边，

    “加油。”

    ……

    诸如此类的小动作数不胜数，但两?个人都保持地天衣无缝无比自然，转头就能全身心地沉浸在学习冲刺之中。

    因为?她?和他不光把对方看作同学，看作朋友，也看作是?学习上势均力敌的对手。

    从寒冬白雪到春青绿草，再到柳树泱泱，燥热的夏天重回大地。

    到了五月份，姜颂的化学成绩已经?奋起直追，到现在她?的成绩已经?可?以和陆北屿上下打平。

    更多的是?要么她?超越了他位居上位，要么就是?他超了她?几分。

    之前同学们是?看两?人现实打打闹闹的热闹，现在变成了成绩榜单上的你?不退我不让，同样热闹。

    就这么保持下去，他和她?肯定能考上一所大学。

    姜颂看着最后?一次模考上的成绩，一双圆眸无比闪亮，长舒了口气。

    还有最后?一个月。

    再加把劲儿姜颂。

    就这么匆匆茫茫地走过了倒数三十天。

    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黑板上面挂着的倒计时数字被改成0，讲台上的老师正在第三次叮嘱着下方的同学明天上高考要准备好的东西?，尤其是?准考证。

    下方很快有人发出嗤笑?：“怎么会有人还能忘记拿准考证啊……”

    “我之前刷到的视频里就看到还真有人……”

    姜颂在旁边支着个脑袋，一本正经?地听着，然后?认真想?了想?，也没想?通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时刻总会有人掉链子，仿佛成了定性规律一样。

    斟酌了下，以防万一，她?还是?正儿八经?地做了一份完完整整的笔记，给?自己的好朋友都发了一份，叮嘱他们千万别忘记拿考试用的东西?。

    徐未来?立刻回了个“ok”的表情包，而陆北屿则打了个好字。

    江澄橙则发了好多好多让她?放平心态好好考试的鼓励话语。

    看着看着，姜颂弯眼笑?了起来?，内心的紧张莫名?被冲刷掉一些，也不忘自己给?自己打气儿。

    而高考前夕，原本姜颂想?过要不要打电话给?陆北屿，再互相加油一下。可?怕影响陆北屿，她?还是?选择放弃，只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高考加油”的短信，就拿起书做考前的最后?温习。

    放在桌子旁的手机倏地发出一声?震动。

    少年?放下手中的笔，正要拿起手机时，门口忽然传出一声?声?急促的门铃声?。

    他推开凳子，起身去开门。一开门，才发现是?自己去了国外将近半年?的母亲。

    只不过安萍身形狼狈，看样子是?刚从国外回来?，很是?着急匆忙，见他开门，连忙走过来?握紧他的手，抬起通红的眼眶，嗓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似是?努力压下里面的惊慌，努力说道。

    “小屿，你?爸他……他出车祸了，刚被送去了医院，你?去看看他好……”

    简单的

    一句话，却让少年?脑海中“嗡——”的一片，瞳孔一缩，手中握着的手机松了力，吧嗒掉在了地上，屏幕着地，顿时碎成四分五裂。

    ……

    高考那天，全城寂静，尤其学校附近，没有车辆的高声?鸣笛，也没有往常的上下课铃声?响起，整整保持了两?天，直到一声?刺耳的铃声?响起，紧接着是?广播里很是?机械的女声?响起。

    “考试结束，考生立即停止答卷……”

    随机，齐刷刷的凳子推拉声?从教室里想?起来?，教室里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起立，放下手中的笔。

    考场一片安静，老师们从讲台上下来?，按照座位顺序，一张一张地收起同学面前的卷子。

    姜颂一直在想?，自己在高考结束时，会是?什么心情，可?看着老师将自己面前的试卷拿走时，她?的内心却一片平静。

    她?最后?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沓即将被密封进的试卷，然后?视线偏移，落在了窗外停在电线上的几只麻雀上，它们互相低头啄着自己和对方的翅膀，叽叽喳喳地好像在说些什么，直到教室走廊人头纷涌，声?音熙攘，那些麻雀才终于展翅，朝着远处的蓝天白云飞去，一直变成一个黑点。

    这时候，老师们终于清点完试卷数量，一声?“可?以走了”打开了教室。

    可?姜颂看着那扇门，明明打开了，她?却觉得是?把高中那三年?躁动热烈的青春紧紧关上了。门一关上，再打开，就变成了往后?所有的回忆。

    走出教室，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在校门口，等待着最后?的校门打开。

    已经?有人开始跃跃欲试，准备第一个跑出去接受记者们的采访，而有的人则和自己的朋友们热烈地说着什么，但更多的人，只是?在平静地笑?着。

    直到偌大的校门打开，气球放飞，好几千的学生乌泱泱地一瞬间纷涌出校门，伴随着几声?高喊“解放了——”，15年?的高考彻底在那个炽热焦灼的夏天放下帷幕。

    混在人群中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姜颂看着早就站在校门口翘首以盼的母亲，终于压抑不住自己鼻尖的酸涩，明明之前那么平静，可?在那一刻，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母亲，终于还是?没有绷住自己的情绪，飞奔出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哽咽地泣不成声?。

    “妈，我做到了。”

    她?妈也跟着眼眶红红的，拍着自己女儿的背，反复说道：“考完了就好了，就好了……”

    等姜颂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转过身又在校门口踮起脚尖，好像在找寻着谁，没过多久，她?又低下头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回复，姜颂心中顿生疑惑，正要打电话开口问?问?时，她?妈在身后?喊她?。

    “姜颂还等什么呢，赶紧走吧，妈在家里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呢。”

    她?妈催促的紧，姜颂也不好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只好哎了一声?，跑了过去，手中紧紧握着手机，上面显示着的是?陆北屿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