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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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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医生, 等你好久了。”

    于清溏率先起身,把时桉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又喊他打招呼。

    连着一个多星期, 时桉跟钟严同住一个屋檐, 实际基本没见过面。

    时桉还戴着墨镜,像个神经病似的戳在沙发里。打招呼?不,他怕钟严打他。

    时桉硬着头皮, “钟老师。”

    钟严的脸臭得像被车轮子碾过, 总算给了个不算回应的回应。

    别人尴不尴尬不知道, 时桉的脚趾已经开始抠长城了,目前进度可人, 比秦始皇快。

    灰暗的包间, 时桉的左手边,余念选了首动漫主题曲,又唱又跳, 热闹欢快。梁颂晟就坐旁边,眼睛黏余念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余念连唱两首, 把话筒递给于清溏。

    于清溏点的双人对唱,作为新闻主播,他音色本就优于常人。让时桉意外的是, 徐主任也不赖。

    于清溏的声音干净清透, 像在世外桃源看溪水。徐柏樟的声线低沉醇厚,像浪花拍打海岸。

    等伴奏的间隙,徐柏樟叉了块西瓜, 瓜子剃干净,送进于清溏嘴边, 等他吃完尖端最甜的部分,剩余塞进自己嘴里。

    时桉挠头,看不下,实在看不下去。

    然而另一边更磨叽,从开始到现在,梁颂晟除了短暂关注过他的杀马特发型,其他时间,眼珠子都存放在余念那。

    那双开过无数颅脑的手,正一粒粒剥松子。壳剥开,内种皮搓掉,确保松子仁完好无损,才送进余念嘴里。

    他们把我夹中间,故意的吗?戴着墨镜都能闪到眼,他们到底想酸死谁。

    时桉推了推墨镜,偷瞄他身边,只有一个身位距离的钟严。除了刚来时,钟严给了他个像看傻子的眼神,剩下的时间只喝矿泉水,丝毫不转脸。

    时桉想撤了,这撑死单身狗的地方,一秒待不下去。

    于清溏放下话筒,端着份果盘递到钟严面前,“西瓜很好吃,尝尝?”

    钟严叉了一个,于清溏还端着,“小时有点够不到,喂他一个?”

    于清溏说得轻飘飘,差点把时桉吓出癫痫。

    他伸出这辈子最长的胳膊,叉了块西瓜,一口塞嘴里,“不用,够得着够得着,我能够得着!”

    让钟严给他喂?

    钟严能把他丢海里喂鱼!

    于清溏放下果盘,把话筒递给钟严,“我们都唱了,你和小时也唱一个吧。”

    钟严像白开水一样,“他自己唱。”

    “大魔头”发话,“小糊涂”哪敢不听。

    时桉起身,接下两个话筒,“我唱我唱我全唱。”

    蹭到点歌台,时桉如释重负,刚才的位置如坐针毡,和自己坐龙椅,让皇帝蹲旁边给他捏脚有什么区别。

    他划拉歌曲分类,要唱什么呢?

    时桉平时会听些英文歌或流行歌曲,但听是听、唱是唱,在钟严面前不能丢人,最好能找首难度低、朗朗上口的。

    平时在家,时桉是被禁止唱歌的,至于学校聚会,都是吃完饭通宵唱,那会儿是时桉的睡眠期,他从不参与。

    唯一愿意听他唱歌的,只有牛伯了,他俩经常结伴给隔壁朋友飙歌。

    时桉扫到首熟悉的曲子,按下点歌。

    很好,就它了。

    熟悉的伴奏最先引起钟严的注意,紧接着,是叹为观止的声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时桉平时说话是青年音,干净澄澈,有阳光汽水篮球场的感觉,但唱起歌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震耳欲聋就算了,他是怎么做到,一个字都不在调上的?

    情况出乎于清溏的预料,他视线转到另一旁,钟医生以前知道吗?

    听四句已是钟严的极限,他拽走时桉的话筒,“你想招鬼吗?”

    你以为时桉想唱吗?他嗓子都喊疼了,正准备切歌,好听的旋律从扬声器里漫出来。

    是钟严的声音。

    成熟男性音,微微沙哑,在心口摩擦,把一首接地气的歌唱出了高级感。

    时桉看钟严专注的脸,就一个想法,真踏马帅啊!想给他点首《Yellow》,但咬咬牙,把冲动埋了。

    歌曲结束,收获了全员掌声。

    钟严把话筒放桌上,回到原位。

    时桉怀里还有另一枚话筒,进退两难。

    怎么办,我继续唱?

    但他的歌喉,好像有点冒犯。

    “小时,可以让我和我先生唱一首吗?”于清溏拿着话筒说,“突然有首歌很想唱。”

    感激解围,时桉递来话筒就要走。

    于清溏把人按住,“你去哪?”

    时桉指着点歌机,他实在不想坐大魔头身边了。

    于清溏把人按住,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忘了今天的目的了?”

    时桉记得,装醉道歉怀里扑。

    没错,他还有大事要干。

    时桉硬巴巴坐回钟严身边。

    一首情歌唱完,于清溏再转头。沙发上的两人还跟木头似的,明明挨着,半点交流没有。

    于清溏发愁,时桉平时挺机灵的,怎么感情上坚如磐石,半点推不动。

    既然如此,只能再助力了,于清溏找了个理由,把其他人带出了包间。

    梁颂晟和徐柏樟在休闲室聊天,于清溏陪余念抓娃娃。

    余念转动扶手,问他,“清溏哥哥,小时哥和钟医生可以和好吗?”

    “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于清溏看表,具体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他自己了。

    包房内,时桉僵成了裹着白布的木乃伊,之前人多他尴尬,就俩人以后,直接尴尬到升天。

    时桉一点点捋“于老师小课堂”,捋啊捋啊捋,救命根本捋不出头。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时桉端起酒杯,跟上刑场似的,“钟老师,我干了,您随意。”

    钟严没喝,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他眉毛挤做一团,最后落在时桉盖了半张脸的墨镜上,“你被打了吗?”

    “没、没有啊。”时桉差点把酒杯捏碎。

    钟严冷巴巴的,“室内戴什么墨镜?”

    “我那还不是……”时桉收住口。

    不对,于老师不是这么教的。

    时桉调整语气,软了点,“我这样,让您不喜欢了吗?”

    钟严:“……”

    “您不喜欢,我都改。”时桉糯糯嘴唇,“改到您喜欢为止,行吗?”

    钟严:“…………”

    时桉吓出身汗,后悔没带速效救心丸。

    完蛋!他都不想理我了。

    于老师,这到底行不行啊!

    钟严本想怼他,谁想到这小子突然来这个,到嘴边的话,愣是没舍得说出口。

    钟严回看这身打扮。

    凑合,也没那么不顺眼。

    恰逢手机响,钟严起身接电话,背对着时桉,但没离开包间。

    房内没播音乐,昏暗的空间非常安静,钟严没避讳,聊天内容传到时桉耳朵里。

    他以为是科室来活了,蓄势待发,都准备和钟严走了。听了两句,跟急救没关系,说的是些医疗器械合同之类的内容。

    钟严仍然聊,时桉没再听,抓紧研究自己的“建国大业”。

    他又把“于老师小课堂”拉出来捋,捋来捋去还是难。高考全市第六,活了二十好几,终于被“于老师小课堂”打败了。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烫嘴的语言,删删减减,能说的就剩你和我了。

    捋了一大圈,时桉再次端起酒杯,这个最简单,不管了,先喝再说。

    包房外。

    于清溏帮余念分担了两个娃娃,“时间不短了,咱们回去看看。”

    说是回去,于清溏也没冒然进入,带余念守在门口,准备给时桉发短信。

    手机刚拿出,包房门先开了。

    钟严黑着脸,背上是个穿西装的小醉鬼,墨镜挂在脸上,欲掉未掉,红透了脸。

    他趴在钟严背上,自言自语,“我干了,你随意!”

    “都是兄弟,甭客气!”

    “哥俩好呀,六六六呀,五魁首啊!”

    于清溏:“……”

    我是让他装醉,但这个……

    是真醉了吧?

    当初怕他压力大,于清溏特意找了直给容易的方式,怎么还是搞成了这个样子。

    于清溏摘下快掉的墨镜,收进时桉的西装口袋,问钟严,“怎么醉成这样了。”

    “鬼知道。”

    钟严也没想到,在同一个房间,就打了二十分钟的电话。再转头,空酒瓶摆了一排,还有一瓶高浓度的。

    这小子真就跟个傻子似的,自己把自己放倒了。

    钟严往上一颠,把快滑下的时桉背实,“你们玩,我先带他回去。”

    于清溏拦住人,“钟医生,你们之间的事,我不该干涉。”

    但这么回去,小时又要失落了。

    “他糊里糊涂,你应该不糊涂吧。”于清溏瞥向时桉,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到,多少有些犹豫,“他和你、你……”

    “你不用说。”钟严打断,“我等他亲口告诉我。”

    于清溏点头,“注意安全。”

    钟严背着人往车库走,时桉像个软体动物趴背上,喷满发胶的脑袋粘住衬衫领,动一动还会有拉丝的感觉。

    原本的时桉有清新皂液味,穿的衣服和他同洗时,会沾上与自己相同的味道。而此时的他,只有刺鼻浓重的发胶。

    钟严脑袋偏开,瞥见不合身的西装和油腻的背头,“搞成这个鬼样子,你想干嘛?”

    时桉随他的行摇摆,语气里混合着晕醉的酒,“不帅吗?”

    钟严:“……”

    帅你大爷。

    “你眼里的帅,就是当保镖?”

    “怎么就不能是黑客帝国。”

    钟严:“……你对自己误解很深。”

    时桉的脑袋贴过来,使劲在他脖子上蹭,“都怪你。”

    “我怎么了?”钟严躲不过,只能妥协。

    “于老师让我打扮帅点,引起你的注意。”

    “是引起注意了。”钟严不知是气还是笑,但给出了真诚建议,“以后别打扮了。”

    “让你不喜欢了吗?”

    时桉“嗖”的勾住衣领,指尖在领口抠,喷在脖子上的声音软了点,“那我改,改到你喜欢为止。”

    钟严定在原地,注意力都在扯着他不放的手上,心跳缓下来才说:“没不喜欢。”

    “但不要穿出来。”钟严的喉咙充血发胀,能听到心跳的回响,“你可以回家,只穿给我看。”

    “你都不要我了。”时桉像落了雨,会挤人怀里打喷嚏的小动物,“怎么给你看。”

    没人能拒绝满身绒毛,又会蹭蹭撒娇的小动物。

    “没不要你。”钟严说。

    时桉嘴上“哦”了声,不知不觉间解开了一颗纽扣,手正试探着往他胸口钻。

    钟严:“……”

    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

    钟严双手背着人,也不方便拉开,胸口鼓胀着,热腾腾的,“于老师还教了你什么?”

    “让我认真道歉。”

    钟严:“还有呢。”

    时桉:“不告诉你。”

    “时桉,你的道歉太没诚意,也不认真。”

    “怎么才算有诚意?”

    “早饭总要做七天。”

    本想吃到第七天,最差也要五天,再原谅你。怕原谅以后,就吃不到了。

    “但你第四天就不做了。”

    时桉:“我以为你不喜欢吃。”

    钟严:“我只会舍不得吃。”

    纽扣又扯开一颗,手掌的影子印在钟严胸口。

    “还给你做,能不能别生我气了。”

    “没生你的气。”

    只是气自己。

    为什么轻易牵动了情绪,为什么看不出明显的做戏。特意在抢救室门口说话,特意在摄像头下面写处方笺,特意等我忙完才行动。

    各种各样的暗示,我却被封了双眼,气得白茫茫一片。

    钟严有点不认识自己,被控制被掌握,像个情绪异常的小丑,无端生气。

    钟严认命了,“时桉,我败给你了。”

    “对不起。”

    钟严把人放到副驾驶,座椅调低,插好安全带,又给人披上外套,“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别走!”时桉扯着安全带,弹起来抱住腰,扑进他怀里。

    钟严的衬衫扯开了一半,时桉的脑袋压着胸口来回蹭,“你别走。”

    钟严幻视了八年前,胸前有麦芽糖似的感觉,“你先放开。”

    时桉喊着“不放”,人抱得更紧。

    往事重现,粘人的膏药揭不开。

    钟严只能叫了网约车,任呛鼻的人缠过来。

    好不容易到家,钟严将人丢进浴室,“不把身上、脑袋洗干净,别出来!”

    浴室关着门,钟严在门口催了两遍,里面终于传出水流声。

    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歌声。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一首唱完,又开始第二首。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没一句在调上了,难听到惊悚。

    钟严忍无可忍,离开卧室,回去把胸口的发胶洗掉。

    洗完澡出来,时桉的卧室没有灯,风把月光刮进来,时桉趴在床上,抱着手机。

    “怎么还不睡?”钟严站在门口。

    “你管不着。”

    钟严偏偏头,依稀能看到手机的光,“在看什么?”

    “男朋友。”

    寥寥三个字,却长了数双手,扒过来,在钟严心上挠。他走进门,有了偷窥的可耻感。

    不到半秒,钟严转回视线,嘴角像初七的月牙,“经过当事人同意了吗?就叫男朋友。”

    “你管不着!”

    时桉背对他,下半身盖毛毯,上半身空空如也,干净的白,逼人触碰的白。

    他头发恢复了柔软,手正滑下一张照片。

    “时桉,你是只喜欢这个人的照片,还是只要照片,就都喜欢。”

    “他不是这个人,是男朋友!”

    风把时桉的话吹得摇晃,空气里有酒精味,有时桉的皂液味。

    想近距离闻,再近一点。

    “隔着屏幕多没劲。”钟严扯掉浴袍带,连着浴袍一起,丢在床边。

    他掀开毛毯,空气中腾起一团温暖,强行把人翻过来。

    “给你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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