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鼻尖传来酸涩的疼痛, 大脑也空白了一瞬。

    虞缘下意识后退一步，抬手揉了揉鼻子，眼眶泛起了些生理泪水。

    虞承殊脚步一顿，转过身, 对上虞缘雾蒙蒙的心虚眸子, 张了张口。

    虞晚穹趁机说道：“是不是小米飞得太快了？”

    虞缘牵着小米, 小米飞得太快，虞缘为了跟上小米不小心撞到了虞承殊——这很合理。

    虞缘顺着他点了点头，应下了这句掩饰, “嗯。”

    旋即，又低着脑袋对虞承殊小声道了歉：“对不起大哥, 撞到你了……”

    虞承殊深深看他一眼，这一刻他终于彻底相信了母亲和虞晚穹口中虞缘真的改变了很多——少了对谁都乱刺的锋芒, 多了柔软亲近, 说话语气都染上了几分不经意的小撒娇, 这是独属于亲人之间的一种模式，像是终于放下了戒备。

    对此，虞承殊自然是开心的，声音又温和了几分，道：“没事, 天黑, 别摔了。”

    【滴, 撒娇值+2】

    虞缘：“？？？”

    虞缘飞快眨了眨眼睛，生理泪水渐渐消失，视野愈发清晰起来。

    他也没撒娇啊……

    直到来到虞家别墅, 虞缘都还有几分恍惚。

    最近撒娇值真的是获得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不过是个好消息就是了。

    能在虞大哥那里得到撒娇值，肯定也能顺利拉近与他之间的关系, 后面就能顺理成章地请他帮忙起诉那些造谣网暴的账号了。

    打开门走进玄关，虞缘跟着虞晚穹的指示摘下猫猫水母身上的牵引绳。

    小家伙瞬间扑腾着小翅膀朝自己的小澡盆飞去，想来是在外遛了一圈觉得渴了。

    玄关换鞋的空档，虞缘见到了虞父。

    虞父也与记忆中别无二致，是个厉害的商人，在商业场上叱咤风云，回到家却穿着围裙，显然刚从厨房出来。

    据说他与虞母青梅竹马，感情特别要好，这么多年了依旧你侬我侬，是上流圈儿里的一段佳话。

    “爸爸。”虞缘吐出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但却并不觉得尴尬。

    虞父听罢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将手在围裙上狠狠擦了擦，这才轻轻揽住虞缘，带他往餐厅的方向走去，“晚上我和妈妈一起做了你喜欢的海鲜，饿了没？”

    虞缘点点头，刚进门的时候他就闻见了香味，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晚餐，有清蒸的海鲜，蘸料都摆放在了一旁的可推动小餐桌上，可以随自己的口味去挑，也有其他类型的炒海鲜和熟食。

    说是五个人的晚餐，但按照这架势，十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虞缘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虞家也没有食不言的习惯，饭桌上有说有笑，十分融洽。

    为了拉近与大哥虞承殊的关系，虞缘斟酌了好久，鼓起勇气开口：“大哥，刚才没有撞到你身上的伤吧？”

    虞缘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怔住了。

    被几人的视线注视着，虞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后是虞母先开了口：“伤？什么伤？小殊你受伤了？”

    虞承殊心虚地移开视线，轻嗯了声，含糊道：“胳膊上受了点伤，已经不怎么疼了，没什么大问题。”

    视线碰巧落到嘴角沾着一点酱汁的虞缘脸上，虞承殊心底的疑惑到达巅峰。

    下午看完虞缘直播回来之后他又匆匆回了趟律所处理了一些公务，都是这段时间堆积的，再回家的时候发现胳膊好像没那么疼了，想了想，他决定对家里人隐瞒这件事情，打算改明儿偷偷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没办法，虞母是最心软、最惯着孩子的，从小到大都生怕他磕着碰着，小时候踢球摔了膝盖，虞母能直接给他请假一个月在家待到彻底康复再去学校，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去外星球又受了伤，估计下半年都要在他耳边念叨了。

    身为一个成年人，能避开被家里人念叨、不让他们担忧自然是要避开了。

    虞承殊掩饰得很好，虞母和虞晚穹都没有发觉任何端倪，虞缘是怎么发现的？

    赶在虞母让他捋起袖子看一眼伤口之前，虞承殊先开了口，直截了当地问虞缘：“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虞缘手里还攥着一个蟹钳，呆呆眨了下眼。

    从这些人的反应里面他也看出了虞承殊受伤的事虞家人并不知晓，可虞母和虞晚穹不也是人鱼吗？怎么会没感觉到呢？

    虞缘心底疑惑，但还是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感觉到了大哥精神力的损伤。”

    餐桌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半晌，还是虞母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问：“小缘，你是E级人鱼吗？”

    虞缘讷讷点了点头，被虞母这么一问，一个念头突然跳入他的脑中。

    ……不会吧？

    系统与他想到了一处：【说不定是您的灵力要恢复了！】

    两个S级人鱼都没察觉到虞承殊的精神力损伤，偏偏虞缘察觉到了，只能是因为一个原因——虞缘比他们都要厉害。

    虞母又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比如觉得很累，很没精神之类的。”

    虞缘又点了点头，全被虞母给说中了。

    虞母得出结论：“你可能在进行二次分化。”

    虞缘：“啊？”

    人鱼分化之后便能测试等级、学习灵力了，一般来说人鱼只会分化一次，但二次分化也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情况，虞母就曾见过一些二次分化的人鱼。

    大部分二次分化的人鱼都会比一次分化的等级要高，能力也更强。

    虞缘被这么一点播，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分化时的感觉，确实没什么精神、累累的，甚至还生了场大病，休养了好久，和现在差不多，他原以为只是直播太累不适应，根本没想到分化上面。

    看来这就是主系统给他安排的“顺理成章”了。

    二次分化，恢复SSS级，确实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总算得知了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欠佳的原因，虞缘心底的石头彻底落地。

    虞晚穹发现了重点：“小缘二次分化后的等级是不是比我们还要高？”

    不然也不会发现虞大哥受伤的事了。

    虞母有些激动地点头，对虞缘说：“小缘，等彻底分化结束，妈妈带你去检测一下吧。”

    彻底分化结束虞缘的身体也会随之恢复正常，到时候测出的结果也是最准确的。

    比他们的S级高，也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是SS级甚至是SSS级！

    “好。”虞缘咬了口蟹肉，早就知晓答案的他倒是没有任何激动惊喜的神色，只是笑笑，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开心的样子，不至于暴露些什么。

    虞承殊则彻底陷入沉思。

    难道说今天下午觉得胳膊没那么痛了是虞缘对他唱歌的功劳？

    歌声作为治愈的载体是很玄学的，可能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可能会有显著的作用，不仅与人鱼的能力有关，也与被治愈者有关。

    他确实……还挺喜欢虞缘唱歌的。

    虞父也道：“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直播得太累了。”

    虞晚穹附和：“看看能不能压缩到只播半场。”

    虞缘点点头，突然咦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问：“你们都看过我的直播了吗？”

    倒是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热度那么高，只是他还没有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他们罢了。

    虞晚穹：“呃嗯，室友碰巧刷到，我就在旁边，看到了，小缘唱歌很好听。”

    虞母：“我在直播平台主页的推荐榜看见的，拉着爸爸一起看过。”

    虞父：“对对。”媳妇儿真好，给他借口也找好了。

    虞承殊：“……”不敢说话。

    小米：“咪喵。”小耳朵朝后抿起，低头咬了口清蒸海鲜。

    ……

    吃完饭，虞缘抱着小米在沙发上看电视消食，虞晚穹和虞母坐在他的旁边陪他。

    虞父则拉着虞承殊去了书房，与他说起了网上那些黑粉造谣辱骂虞缘的事儿。

    在虞缘被找回来的时候他们就调查过他的资料，知道曾经的虞缘也被黑粉嘲过，他们还主动向虞缘说起过这件事，问他需不需要处理，需要怎么处理，处理到哪种“程度”，家里能找到最好的公关，提供最好的法律维权，甚至能给他换去更好的娱乐公司、提供更好的资源。

    但都被虞缘拒绝了，那会儿虞缘还很生气地让他们不要调查他的隐私，不要插手他的工作，不要监视他，他很讨厌这样的行为。

    故而这回他们也不敢随便插手。

    但这次情节相比较以前要恶劣太多。

    以前虞缘只是个十八线，没什么流量，恶评有，但造谣并不多。

    这回虞缘唱歌直播获得了大量流量，直播账号和星博的粉丝都涨了许多，甚至一些品牌方也伺机观察着准备与他合作，一些本来就不喜欢他的、眼红他的全都蜂拥而至，恶评的恶评，造谣的造谣，全都是人性的恶。

    他们实在是做不到再坐视不管。

    虞缘现在看起来像是愿意与他们沟通的样子，他们还是想试着与他聊一聊这件事情，不想他继续受委屈下去。

    而虞承殊是一名律师，正巧“专业对口”，又刚回主星，可能还不了解这些事情的原委，当然要先与他说一说。

    虞承殊听完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问：“之前小缘和人发生口角被营销号发到星博上面的消息是你们压下去的吗？”

    虞父：“啊？这又是什么事？”

    虞承殊：“？”

    虞承殊：“你们不知道吗？”

    虞承殊当即打开光脑，给虞父看了先前朋友发给他的那张截图。

    看完，虞父又在自己的光脑上搜了搜，沉默好久，猜测着说道：“会不会是他自己的人脉解决的？”

    虞承殊回答：“概率不大。”

    是了，概率不大。

    若只是删掉几条热度比较高的星博倒还说得过去，全星博都搜不到相关消息可不是虞缘的人脉能办到的。

    就连虞承殊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这样完美。

    虞承殊看着虞父，虞父看着虞承殊。

    半晌。

    虞承殊声音磕磕巴巴的：“小缘不会真的……呃…‘误入歧途’了吧？”

    虞父也觉得头疼，“这回必须得查清楚。”

    不是不尊重虞缘，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名声。

    只是若真是什么金主，虞缘处于被包养的下位方被欺负是肯定的，身为家人，他们能为虞缘提供一切，根本不需要委身于别人。

    虞父想到什么，说：“小缘说他现在和朋友合租，那个朋友很可疑。”

    虞承殊：“我去查查。”

    虞父：“还有他直播间那两个榜一账号，一个叫‘喜欢吃海鲜’，一个叫‘又一个学医的疯了’，也一并查查。”

    虞承殊点头。

    那两个账号确实都很可疑。

    虞父：“小心点，别被小缘发现，这事儿急不得。”

    虞承殊：“明白。”

    ……

    两人商谈好出来的时候虞缘正在和虞晚穹、虞母一起看电视，三人时不时聊几句什么，一派其乐融融。

    电视上播放着傅执序演的电视剧。

    虞缘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一集还想继续看，恨不得一口气追完才好。

    虞父试探着开口：“这么晚了，小缘今晚就住在家里吧？”

    虞缘欣然答应。

    大晚上的，他也不想再坐好久的车回去了，太累，明天睡醒再回去也不急。

    虞父顿了下，再接再厉道：“大哥回来了，小穹临近毕业也不太忙，要不这几天都别回去了，在家住一段时间，一家人相处相处，直播缺什么爸爸晚上差人给你在家也准备一份。”

    也缺不了什么，主要的载体是随身光脑，在哪儿直播都很方便。

    虞缘听罢面露犹豫。

    其实在虞家小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没那么需要与傅执序贴贴获得撒娇值了，在虞家人这里蹭的撒娇值和直播的撒娇值已经足够了，留在虞家小住，还能更加顺理成章地向虞大哥提起那些黑粉账号的事儿。

    但不知怎的，他还是想回去，回到他熟悉的那个小窝，即便过不久那里便不再属于自己。

    虞缘垂下了眸，想到什么，婉拒道：“我在那边养了一只猫猫水母，得照顾。”

    虞父：“你的室友朋友呢？能帮忙照顾几天吗？或者带过来呢？和小米也能做个伴儿。”

    虞缘：“他工作有点忙，经常外出，猫猫水母还是幼崽，很小，频繁换环境不好，我想回去亲自照顾，建立感情。”

    虞缘的说辞天衣无缝，虞父没再逼问下去，只是道：“好吧，那等后面方便了再来家里小住。”

    虞缘忙不迭地点头。

    ……

    傅执序是自己一个人吃的晚饭。

    中午剩下的菜，热了点饭，拾掇拾掇应付掉了。

    吃完饭，他给星星添了点粮，坐在沙发上看它进食，思绪却不知飘去了何处。

    家里静悄悄的。

    没有小人鱼走来走去的身影，也没有小人鱼的直播可以看。

    空落落的。

    思来想去，傅执序给刚回主星的好友打去了电话，打算与他们商量一下去水母湾的事儿。

    电话刚被接通，那头的沈叁便道：“傅哥，怎么了？有空出来喝酒啊，没什么急事咱们边喝边说。”

    方浅也在他的身边，唤傅执序出来玩。

    傅执序不暇思索便拒绝了，虞缘今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在虞家受了委屈，回来之后他又不在家里，没人陪他肯定会很难过。

    傅执序含糊道：“有点事，今晚不太方便喝酒。”

    沈叁：“哦哦，没事，那就下次再约。”

    傅执序嗯一声，提起了之前方浅说的水母湾的事，对方表示随时都有时间，待会儿再去问问其他人，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候过去聚一聚。

    傅执序：“我也看看我的行程。”

    其实是想等虞缘回来问问虞缘。

    如果他今晚回来心情不好，甚至可以明天就直接去水母湾散心，大不了找个借口说其他人临时有事来不了就是了。

    挂掉电话，傅执序给虞缘发过去了一条消息，问他几点回来。

    虞缘过了好久才回复，傅执序等得都有些心焦。

    【虞缘】：傅先生，我今晚不回来，太晚了，明天早上再回来

    傅执序一怔。

    确实太晚，赶回来太累，留宿在那边才是正确选择，只是他没想到虞缘会在虞家留宿罢了。

    或许……虞缘与虞家的关系有了些缓和。

    他听说过虞缘亲生父母感情要好的传闻，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与他那对令人作呕的亲生父母截然相反。

    虞缘与虞家关系不好只是因为抱错这道隔阂拦在他们中间，一时半会儿跨越不过罢了，或许在慢慢想通之后也能正常相处。

    傅执序回道：“好，早点休息。”

    回完消息，虞缘那边没了任何动静，估计是不会再回复了。

    傅执序靠在沙发上虞缘经常窝着的位置，心焦逐渐转变成了心烦气躁。

    这对于虞缘来说是件好事，他却觉得开心不起来。

    虞缘若是与虞家关系缓和，有了虞家的支持，便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将拥有自己的家，有能为他撑腰的家人，这段关系于他而言只是不愿被承认的累赘。

    本来也从没见过光。

    黑暗中抹杀一样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一些卑劣的念头在他脑中快速涌动。

    像是雷暴天气气势汹汹的海浪，毫无理由地吞噬一切。

    他不敢轻易触碰，害怕万劫不复。

    他好像出不了戏了。

    出不了这场与虞缘的对手戏。

    死一样的寂静中，傅执序指甲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面，克制着呼之欲出的执念，播出去了一通电话。

    “在哪喝酒？”

    沈叁当即发过去了一个高档会所的名字。

    傅执序随意披上一件外套，踏着夜色出了门。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微凉，照得到处都亮堂堂的。

    今晚没人会回来。

    他的等待毫无意义。

    ……

    “傅哥，心情不好吗？”

    高档会所的包厢内，见傅执序到了之后一直沉默着喝闷酒，方浅和沈叁都有些担心他。

    傅执序依旧沉默，只是敷衍地闷嗯了一声。

    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抿了口酒，辛辣的口感在舌尖炸开，眼前不觉又浮现出上次喝酒之后给虞缘抹尾巴的画面，那样的画面与酒精一样刺激。

    以前出不了戏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快速进入另一场戏，强迫自己抽离出来。

    傅执序突然放下酒杯，抬起眸，对正欲开口的两人说道：“找个人陪我喝酒。”

    “要金色头发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