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伍月英掉马
一听这话, 屋子里几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倒是顾卫东格外淡定,拄着拐杖就出去了,见到伍月英后, 脸上表情也没多少变化。
伍月英来的时候是有点忐忑心虚的, 可等看到顾卫东拄着拐杖走出来的样子,她脑子里对顾卫东瘸腿的形象又一点点浮现上来, 伍月英心底那点不自在瞬间就消失不见。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觉得自己这回做的决定没有错!
虽然这一次, 顾卫东回靠山屯的时间比上辈子要早了很多,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
顾卫东的腿肯定是瘸了,马上部队就会把他退回原籍,接下来这家伙就要去钢铁厂当保安, 然后一辈子在保卫科再没挪过窝。
嫁给一个瘸子,本就让她一度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个瘸子还是个拿死工资的保安, 这更是让她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得到头。
上辈子的种种, 让她明白她选择顾卫东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没有这桩婚事, 她也许早就跟着简铭出国, 拿到对岸的绿卡,过上人人艳羡的上流社会奢华贵妇的美好生活了!
如今重生回来了, 伍月英当然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她要在尚未酿成大错之前,把一切都扳回正轨,至于顾卫东这没出息的窝囊废, 谁爱要谁要去, 反正她伍月英坚决不会再嫁第二次了!
“上次你们政委来屯子里,我已经把我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了, 希望你不要再死缠烂打,把这桩莫名其妙的婚约给解除了,是个男人就干脆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伍月英态度强势,一副这事儿没得商量的姿态,看向顾卫东的眼神也极为鄙夷不屑。
顾卫东盯着伍月英,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不知道上辈子的伍月英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抗拒过这桩婚姻。
他只记得那会儿他刚伤了腿,在申城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回北大荒。
等他回来的时候,部队的转业手续都已经办完了,是郝政委领着他去钢铁厂办的入职手续。
再回到屯子里,伍家就主动提起两人结婚的事儿。
彼时他还沉浸在职业生涯毁于一旦的巨大打击里,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看不到希望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周围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听,稀里糊涂地就啊跟伍月英领证了。
婚礼当晚他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隔天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竟然就这么草率地结婚了。
那时候他其实隐隐已经有些后悔,但遭遇了重大打击的他,根本无法静下来认真思考他到底要什么,只想要尽快从黑暗压抑的情绪中重新振作起来。
就如同父母亲朋劝说的那样,他也信了那个荒诞的理由,觉得办一场喜事冲一冲,或许身上的霉运就能散了。
可能是因为他步入婚姻的初衷就不虔诚,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他,那场婚姻,没能如他所愿,终结他的霉运,反而成为了他人生悲剧的开始。
重生一回,看着面前这个年轻靓丽的伍月英,顾卫东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和不耐烦。
上辈子他和伍月英结婚十八年,但其实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刚结婚第二天,他就去钢铁厂上班了,没过多久家里就传来了伍月英怀孕的消息。
后来孩子出生后,伍月英不是跟他吵架,就是在跟他妈、他妹妹干仗,在顾卫北娶媳妇儿后,新妯娌也成了她开撕的对象。
先是在屯子里造谣说他妈跟他妹妹欺负她,之后又对顾卫西结婚后仍然住在娘家的事儿极为不满,吵着闹着要把妹妹妹夫给赶出去,再后来顾卫北结婚,新婚第二天她就敲锣打鼓地要分家,把全屯子的人都给引到家里来了。
他爸妈对这个大儿媳妇失望透顶,最后实在疲于应付,只好应了伍月英的要求,分了家还专门在屯子里要了一块宅基地单独给他们夫妻建了房。
结果分了家后,伍月英就再也不愿意踏入顾家半步了,别说是平日里,就是逢年过节也再没去看过他父母,对他的三个弟弟妹妹,更是横眉冷对,根本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她还怨恨上了顾卫东,绝对在分家那件事上顾卫东没站在她那边,所以只要顾卫东放假从厂里回来,她就各种挑刺找茬跟他吵架,最后找借口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本就没什么爱情和默契的婚姻,完全成了有名无实的空壳。
这场可笑的婚姻,煎熬凑合了十八年,直到那个男人回国,彻底让伍月英丧失了理智,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婚姻的枷锁束缚,奔向她想要的理想生活。
于是她就像现在这样毅然决然地提出了离婚,害怕他不同意,甚至不惜在他刚刚面临下岗危机、一片兵荒马乱之际,给予他一记痛击。
想到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儿,顾卫东眼神微沉,侧过头去叫顾卫南:
“小南,去把我行李包里面的那摞信封拿过来。”
“哦。”
顾卫南转过身老老实实进屋去取东西,等拿了顾卫东说的信封出来后,还忍不住瞪了伍月英一眼。
顾卫东把那叠鼓鼓囊囊的信封直接递给了伍月英:
“这是伍同志这一年来寄给我的信,我都已经整理出来了,也请伍同志你把我寄的信退还给我,谢谢!”
“另外,既然伍同志你执意要退婚,那是不是得请你拿出点诚意来,至少把我家走的礼、还有我寄的那些津贴物资还回来?”
没想到顾卫东会这么直接,伍月英呼吸一顿,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羞恼又是愤恨地道:
“不用你提醒,我会让我爹把东西还给你的,你大可以放心,你家的便宜我一分都不会占!”
说着,伍月英一把就将顾卫东手里那一摞信给抢了过去,然后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哥,伍月英怎么这样啊?当初可是她们家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议亲,你才——”
顾卫南气鼓鼓地插着腰,要不是怕她哥生气,她早就冲上去跟伍月英干仗了。
不就是大队长家的闺女吗,有什么了不起,不照样在乡下务农,居然还瞧不起她哥,什么东西!
顾卫东回头看向二妹:
“我觉得比起这个,你更应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班主任说你把同学给摁在厕所打了一顿,还拿小刀威胁说要废掉人家命根子,这事儿是怎么回事?”
一直在屋里竖着耳朵默默吃瓜的叶青,一听这话差点没当场呛住。
好嘛,她就说这顾卫南好端端一漂亮姑娘,怎么会对她那个劁猪的手艺辣么感兴趣,搞半天源头在这儿呢!
顾卫南虽然很怕自家大哥,但她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知道班主任给她大哥告状,立马当场反驳道:
“王阳弘那个王八蛋,见我们班一个女孩长得好看胆子又小,就盯上那姑娘了,故意捏造了一封情书非说是那女孩给他写的,然后对人就说那女孩是他对象,甚至连人家上厕所都跟着,还要对女孩动手动脚,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就教训了那鳖孙子一顿。”
“他还说要整我呢,结果我说我大哥在部队当军官,那王八犊子立马就怂了!”
“欺软怕硬的恶心玩意儿,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我呸!”
一提起这个事儿,顾卫南那叫一个气愤。
顾卫东一看二妹这桀骜不驯的模样,就一阵头疼。
他真心觉得自家最小的这俩弟妹,怕是出生的时候搞错性别了,这个二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事能力那是一流,啥事都想用拳头来解决,脾气虎得很。
倒是幺弟,从小就是个哭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文弱弱跟个战五渣差不多,但别看他外表毫无攻击性,其实就是个白切黑,内里焉儿坏,经常在背后搞各种小动作,算计人这块儿他们全家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你是去学校学习的,能不能不要总想着闯祸?你要真看不惯,你也稍微懂点脑子,哪怕去报警,或者是去革委会举报人家耍流氓,让公家的人来查呢?”
“我问你,你这么做,真的有救你班上那个女同学于水火吗?并没有吧?”
“你冲上去打人家一顿,除了给你自己惹来麻烦,让那个姓王的记恨上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就连你帮的这个女生,她也不会感激你,反而还会怨你多管闲事。”
顾卫东这话,让顾卫南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我也不明白,我明明是帮了那女同学,可她非但不谢我,反而还跟我绝交了,甚至还在背后说我坏话,联合其他女生排挤孤立我,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
顾卫东还没说话呢,那边顾卫北伸着脖子就探了过来,笑着插嘴道:
“因为你打人,把事儿给闹大了,大家就都知道你为什么打王阳弘了,你的行为,让你那个同学陷入更加剧烈的流言蜚语之中,本来王阳弘纠缠她,她就算反抗不得,还有谈对象那块遮羞布在,但你这么一闹,让大家都知道她是被骚扰的受害方,她名誉扫地,她肯定就把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给恨上了呀。”
“归根结底,是你这个同学她自己立不起来,她欺软怕硬,不敢反抗王阳弘,所以就只能迁怒上你了,因为她知道你最心软好欺负!”
顾卫南立马气得脸都黑了:“我心软好欺负?这是什么鬼话,就我这暴脾气,怎么还被人当成软柿子了?”
顾卫北耸了耸肩:
“你不会真以为,靠拳头武力就真能起到震慑了吧?你那个女同学就是看透了你的本质,知道你不会对女同学下手,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有时候处理问题别太冲动上头,不要遇到什么事儿就一个劲儿莽上去,你老这么干,迟早要吃大亏!”
被幺弟教育,顾卫南表情很是郁闷,她心下不服气,可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看向她哥:
“那这人我都已经打了,我还能怎么做,才能让我不被人家记恨?”
顾卫东看向顾卫北:“你说呢?”
顾卫北想了想,嘿嘿一笑:“那还不简单,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嘛,只要这个王阳弘跟你那个女同学都不在学校里面待了不就好了?”
顾卫南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人家在学校好好上学呢,怎么可能不在学校里待了?”
顾卫北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指是指了一条路,但具体怎么操作,我懒得动脑筋,你自己去想办法,大哥我这个办法说得没错吧?”
顾卫东瞥了顾卫北一眼,没接茬,只问顾卫南:
“王阳弘的父亲,是不是在县钢铁厂任职?还在车间里面当了个小官?”
顾卫南点了点头,对她大哥简直是五体投地:
“哥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你跟我们班主任打听的?”
顾卫东没解释,只揉了揉妹妹的头,淡笑道:
“知道了,你别听老四的,什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就不是你一个学生该干的事儿,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把你的高中课业认真学完,至于剩下的都不用管,明白吗?”
顾卫南也不知道她哥说的“知道了”是啥意思,但她哥既然都说让她别管了,那她就当这事儿翻篇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跟那个女同学来往就得了。
至于那个王阳弘,量他也不敢来找茬!真要是敢来惹她,那她不介意把她师父那一手劁猪的绝活学到手,到时候第一个就拿这个王八犊子开刀!
叶青还不晓得,顾卫南已经在打着学会劁猪手艺后就去没收那个王阳弘的作案工具的算盘了,这会儿她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越听就越是对顾家这对姐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俩一文一武一个外毓一个内秀,随便哪个都算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
就是这个性别,是不是姐弟俩投胎的时候没商量好谁先来,所以投错胎了?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同顾婶子商量商量顾卫南学医的事儿呢,结果这个时候,一个让叶青意想不到人来屯子里了。
人是被老支书领进村尾的,叶青看到人之后很是诧异:
“古院长,您怎么来了?”
没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叶青在蛟潭县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老院长。
古院长也很尴尬,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来挖人的最佳时间,主要是何海那个蠢货,好好下个乡非要整幺蛾子,把他交待的事儿给办砸了。
自从见过叶青那场脾脏手术后,古院长就意识到这个叶青在临床手术上的技艺比他们院的何海主任还要高。
尤其是她那一手飞针技艺,如果能够发扬光大,教出几个像样的徒弟,那他们蛟潭县医院,未来怕是要一飞冲天,说不定有一天能跟跟协和齐名!
这让古院长意识到,这个叫叶青的女医生,他必须得招到医院不可!就算这姑娘提出各种过分条件,只要人家肯来,他都会去想办法解决!
本来前天他是打算亲自下来一趟的,可临时接到通知,他得去省里开会,于是这个事儿他就只能交给何海来处理。
当时他是真的把这个女知青的情况都掰开揉碎了跟何海讲清楚了,甚至把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以及这个女知青到了他们县医院之后,他准备如何借住这个女知青手里的技术,重点培养一批人才的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以为何海明白了这个人的重要性后,一定会尽职尽责,按照他的要求把人给请回去,见何海对着他拍胸脯保证会完成任务后,他就放心去省城开会了。
谁知道才去了两天,再回来他就被告知,去靠山屯挖人的任务,何海给他办砸了,并且还带来了一个让古院长气得眼前发黑的消息,那个叶知青,登上了《蓟城日报》,马上就将成为全雾凇城,甚至是乃至全国最炙手可热的大名人!
古院长在看了那篇报道后,就明白大势已去,挖人这事儿,他们已经错失了先机,后续只会有更多的大医院来抢人,他们蛟潭县根本毫无竞争力,只能被淹没在大汩洪流之中。
好好的翻身崛起机缘,就这么被何海那个没脑子的给搅黄了,这让古院长如何不气愤?一怒之下,他当场把何海给停职了,让这个蠢货先滚回家去反省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琢磨来琢磨去,古院长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放弃,趁着新闻才刚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酵之前,他还得下靠山屯一趟,再试探试探这个叶知青的态度。
于是这位古院长这次没带任何人,就自己跑到青山镇来了。
到了靠山屯,看到叶青,古院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道明了来意。
这位院长倒是不像之前那个何海主任那样高高在上眼高于顶,他是真带着诚意来的,把他能给的最好待遇都逐一摆在了台面上,比如说职位,比如说薪酬津贴以外的福利补偿,比如说叶青进了医院后能得到的资源以及重点培养项目等等,反正是只要能拿出来说的,这位院长事无巨细都说了。
说实在的,这位院长给予了一个医院能给医生最好最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物质生活上还是职业精神上,都做到了细致周详算无遗漏,就是叶青来自后世,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条件无可挑剔,连叶青听了都忍不住心动。
不过叶青还是很直接地就拒绝了。
知道这位老院长是真带着诚意来的,叶青也没敷衍搪塞,而是领着老院长,在屯子里规划的那个村尾的荒废茅草屋附近转悠了一圈。
指着那个如今还是一片断壁残垣的老宅基地,叶青笑得很是坦然:
“古院长,我承认您给的那些条件待遇都很好,但是我仍然是那句话,比起县医院,靠山屯乃至它周边的那些生产大队,可能更需要我。”
“您那个县医院规模不小,能给予的条件也优渥,可以随时随地吸引各种医务上的人才来就职,但靠山屯不行,红旗公社也不行。”
“小村庄没有县医院那样吸引人才的能力,这里的人却跟县里的人一样会生病,他们努力利益他们的身体创造劳动价值,把种出来的最好的粮食养出来的最肥的家禽牲畜无条件上交给了国家,让城里人个个都吃上了最优质的国家粮,他们自己却勒紧裤腰带过着艰难拮据的苦日子,最后熬出一身的病痛了,却没有人能为他们的身体健康买单。”
“民生大计,不能把老百姓分成三六九等吧?国家不能只关心工人们的医疗状况,却忽略了农民们对基础医疗的强烈需求。”
“所以我想要从我这儿,打破农民们求医无门的现状,也许我个人的力量杯水车薪,但是我可以把我的这个理念传播出去,凭着我的影响力,未来未必不能吸引到更多跟我抱着一样的理想和抱负的同道中人。”
“所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仍然要拒绝您的这份真诚聘书,真的很抱歉。”
古院长看着眼前的这个破烂不堪的屋子,再回看身侧这个目光坚定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
明明这个女孩儿个子小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却感受到了两米八的气场。
他自认为自己拿出来的物质条件没人能不受到诱惑,可面前这个女孩,却连犹豫一秒都没有,拒绝得极为干脆利落,对于她的未来,她有着明确的规划,且是那样自信笃定,丝毫不受任何外力影响,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女孩,她虽然来自大城市,眼神里却没有对自己这个城里人的身份感到有任何的骄傲和沾沾自喜,她把农民视为了平等的存在,她平等地怜悯着在这个世上受苦受累的每一个人,并不认为城里的工人就比农民高贵,甚至她还站在了农民的角度在急他们之所急,想要努力凭借她的身份她的能力,为农民们解决民生上的大问题。
难怪《蓟城日报》不惜拿出那么大版面来赞扬,这样的女孩,确实值得这份殊荣。
老院长心下只觉得遗憾,可控制不住的,他又对这个女孩口中所说的农村基础医疗的未来憧憬和好奇,他期待看到未来国家能有这样一批白色战士,扎根基层服务农民,让劳碌了一辈子的贫下中农们,也都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活得更有尊严更有盼头。
“不用觉得抱歉孩子,虽然我对于不能同你共事感到遗憾,但你的理想我为之钦佩,并且很愿意给予你祝福和鼓励,你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儿,比我们这些大城市里自诩精英的人更为纯粹,我自愧不如!”
老院长拍着叶青的肩膀,没再继续坚持。
眼看着老院长就要离开了,叶青目光落在顾家院子里一闪而过的顾卫南身上,忽然脑子一动,想起了什么,赶紧追上去又叫住了老院长。
“古院长,请等一下!”
古院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叶青:
“还有事?不会是想改变主意了吧?”
老头嘿嘿笑着开起玩笑。
叶青耸了耸肩:“不是,我是觉得,虽然我不能去贵院正式入职,但是咱们未必不能深度合作,您觉得呢?”
这话让老院长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
叶青笑道:
“您也知道,靠山屯这个卫生站开起来之后,就我一个人的话,能铺陈开的摊子是相当有限的。”
“而且屯子里能提供的资源相当有限,所以如果有什么困难,我这边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就只能请外援。”
“同样的,我也看出来了,您这次来给我投递橄榄枝,想要我去贵院工作,看上的无外乎就是我的外科能力,还有那套飞针技艺。”
“我的外科经验,还有那套飞针技术,我并不敝帚自珍,所以您有没有想过,咱们筹码交换一下呢?您把您那边的好东西拿出来,我也把我的技术拿出来,咱们交换交换,达成共赢不是更好吗?”
这话顿时让古院长眼睛都亮了,他惊喜地看着叶青:
“你这丫头,可真是——”
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怎么长的啊这孩子,谁家十六岁的娃有这么精明的,这都已经智多近妖的程度了吧?
叶青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卫生站还没影儿呢,但我可以先跟您预约一下,比如说我这边缺各种医学书籍,脉案资料,这些贵院应该都不缺吧?”
“等卫生站正式挂牌后,我还打算带个培训班,专门教授外科手术和飞针上的经验技巧,人选我暂时想控制在三到四个人左右,如果您这边有合适的人选的话,也可以推荐过来,如果通过我的考核,我可以也一并教,但前提是,这人可能得免费上我这边的卫生站给我当学徒工打杂,时间不得少于半年。”
“另外,您如果觉得我这个医术还算拿得出手,贵院碰上疑难杂症难以解决,尤其是外科手术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主刀的话,也可以请我去飞刀做手术,但我不免费,得拿医院的资源来换。”
“卫生站还缺什么东西,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周全,总之,咱们这种共赢模式,完全可以更紧密更深入嘛,不拘泥于形式,只要对双方都有利,后续的合作多多益善,您说呢?”
老院长能怎么觉得?他觉得叶青这些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这丫头不去他们医院入职没关系啊,只要能培养出来几个像她那样也能飞针的好苗子,他聘请谁不是一样的?甚至这个去学习飞针的人,他都可以实现挑选出更亲近更靠谱的自己人。
至于叶青提到的送下乡给靠山屯卫生站免费干半年,这算什么条件?这年头想学技术的那波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大部分人当学徒工,都是三年起步好吗?
要不是靠山屯卫生站还没建起来,老院长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当场拟协议,直接拉着叶青签字画押,生怕这姑娘就这么随口一说,果断时间就后悔了。
“你这个话可不能是耍我老头玩啊,我告诉你我可真当真了,回头等靠山屯的卫生站挂牌了,我立马就能把人给你送来,到时候你可不能找借口再推三阻四,食言而肥啊!”
老院长生怕叶青是在开玩笑,赶紧再三确认道。
叶青乐了:“哪儿能呢,在这种事儿上,我从来不拿人开玩笑,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常来常往,我跟您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把高高兴兴的古院长送走,叶青一回头,就看到院子门口杵着的顾卫东,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这让叶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
顾卫东忽然问道:
“你想要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把叶青给说懵了:“什么意思?”
顾卫东指了指他的腿:
“我身上的伤,在畲山的时候是你帮我偷偷做的急救吧?如果不是你,我的伤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而且我的腿也不会恢复得一点后遗症都不留。”
这事儿叶青不否认,虽然顾卫东的那条腿她当时没动手脚,但她给顾卫东清理其他外伤的时候,是动用了木系异能的。
治愈系能量一入体,身体素质整体都能得到提升,自然外伤恢复得就快。
甚至就连那个被子弹射穿的枪伤,在治疗和恢复过程中,同样也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当然这个影响肯定是正面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当初在畲山上,顾卫东的伤势那么严重,却在入院后不到半个月就出院了,恢复速度快到连申城医院的医生都啧啧感叹的程度。
没想到叶青才来靠山屯不到十天,竟然就惊动了县医院的院长,让人家亲自登门来递橄榄枝了,这着实让顾卫东感到震撼,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叶青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
而他这辈子之所以开局就跟上辈子的走向截然不同,根本原因并不是他有多坚韧不拔,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小姑娘当初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想到这儿,顾卫东对他之前一直揪着这小姑娘不放一事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他觉得他应该做一下弥补:
“我这人有点较真,之前揪着你抓敌特的事儿不放,还让你把拿走的那些东西交出来,并不是刻意针对你,主要是那些敌特狡猾得很,我怕你拿走的东西里面,还有什么隐藏线索没被挖掘出来。”
“但你放心,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那两个间谍确实是你揪出来的,包括你提供的那些重要信息线索,我都原封不动给上报给团里了,等团里调查完整个案子,肯定会对你的突出贡献进行奖励。”
“除了手表以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有的话你只管提,我手里要是没有,也会想别的办法,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儿,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跟我说。”
顾卫东平时话其实并不多,今天跟这个小姑娘说的,大概已经是他上辈子大半年的话量了。
叶青没想到这顾卫东态度转变这么快,前面对她还不假辞色呢,这会儿已经有逐渐向顾婶子发展的趋势了。
不过她确实救了顾卫东,现在这家伙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让她宰,叶青可不会客气,她这会儿想起自己充公的那几片金叶子和那块手表还觉得肉疼呢,可不得让这个罪魁祸首的钱包好好出点血!
“自行车票你有吗?这青山镇离靠山屯太远了,我有时候想去镇上一趟,得走好远的路,来回一趟脚都要长水泡,我想买辆女士自行车,二八大杠太大了,我实在驾驭不了。”
顾卫东闻言,看了叶青那小短腿一眼,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笑意。
“票没有,但你要的自行车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叶青顿时高兴不已。
“别的我暂时也想不到,那就先这样吧,我等你的好消息,你可得快点帮我把自行车给弄回来啊,别让我等上好几个月啊,我着急用呢。”
说着,叶青就喜滋滋地准备进去,都垮过院门了,她忽然又顿住,回过头来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认识简铭吗?”
顾卫东一愣,眼神倏地一下就变得凌厉起来。
一看到顾卫东这个反应,叶青还有啥不明白的。
得,她还以为伍月英那事儿就她自己知道,抱着这个隐藏在瓜田里的大瓜她纠结又得意,甚至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顾家人稍微透露一点口风呢。
没想到,这位瓜田正主,早就已经知道伍月英劈腿的事儿了。
难怪这大哥一回来就装腿瘸了,还不对家里人说实话,搞半天他就是在故意钓鱼,只要他腿废了,不能再回部队了,伍月英退婚的意愿就会越来越强烈,伍家那边应该也不乐意要一个瘸腿女婿,应该也会很快松口,这样一来他退婚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就是有点奇怪,伍月英想要退婚,是因为她重生或者穿越了。
原本的伍月英跟这个顾卫东结婚后日子过得并不太如意,所以才会在一回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退婚改变原主的命运;
那顾卫东呢?顾卫东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简铭这个人的存在的?又知道简铭跟伍月英之间多少事?伍月英跟简铭,真的背地里已经越界了,让顾卫东无法忍受,甚至不惜用装腿瘸这样的方式,也要退掉这桩婚事?
叶青看着那边眼神跟气场瞬间不一样的顾卫东。
鬼使神差的,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伍月英是重生或者穿越来的,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顾卫东,也换了个芯子呢?
这个想法一产生,差点没把叶青给吓了一跳。
她立马拍了拍自己胸口,冲着顾卫东干笑道:
“那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哈,主要是我前几天不小心看到伍月英跟简铭一起在镇上闲逛,简铭是我们屯子里的老知青了,他跟伍月英会认识好像也不奇怪,是吧?”
“倒是我觉得这个伍月英奇奇怪怪的,我刚来屯子里的那天,有个女知青被人推下河,我正好看见了,就下去把人救了,这事儿本来也没啥,可那个伍月英居然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要下水救人,好像我救人不应该似的。”
“我就是看她好像不太喜欢我,还老是去翻我的行李,才跟伍大队长提出要搬出来的,结果我都收拾东西要搬家了,她还在那儿强拉着不让我搬,非要我教她唱歌,什么《亚洲雄风》,我听都没听过,怎么教她嘛,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觉得你这个未婚妻,可能这儿有点问题,你跟她退婚是明智之举!”
叶青边说边指了指脑袋,看似是在茶言茶语内涵伍月英,实则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卫东脸上,想要试探他听到《亚洲雄风》这个歌名时会是什么反应。
但让叶青比较失望的是,顾卫东已经收起了他脸上的凌厉,这会儿面色平静无波,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异常。
没查验出顾卫东到底是不是重生或者穿越者,叶青只好收起了试探,冲着这位挥了挥爪子就脚步轻快进屋了。
一直到叶青进了屋见不到人了,顾卫东看起来都很是镇定。
但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暗潮汹涌,表情波云诡谲。
他就说,上辈子他根本没收到伍月英寄的退婚信,这根本不正常,果然,伍月英跟他一样也重生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在去民政局离婚的路上,他们俩坐的车出了车祸,所以一块儿都回到了十八年前!
这样也好,如果是十八年后的伍月英,那他对于退婚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这个婚约必退无疑,因为伍月英比他更加急切!
毕竟不退婚,她跟简铭的关系就不能摊到明面上,而她要是再不抓紧简铭这个潜力股,过不了几个月,人就要拍屁股走了,再回来得等到十八年后,到那个时候,简铭就是归国精英,华尔街的金融新贵,成了伍月英再也高攀不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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