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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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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霁沉默了。

    她每日都要歇,不想和他分。

    但是他都要睡暗房了,自己连榻也占着,似乎太欺负人。

    分榻的事情没有定下来,秦霁困得厉害,去床上睡了。

    她醒来时周围昏昏暗暗,分不清是什么时辰,撩开床帐,环儿伏在桌上打盹。

    她踩着软绸履下床,刚站起来,那边就醒了。

    环儿给她拿出裙衫换上,一面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厨房已经备下晚饭,都是调养身子的好东西,咱们收拾收拾去偏厅吧。”

    秦霁点点头,只以为是自己恰赶上了时辰。

    进到偏厅才见陆迢也在,紫荷布好碗筷,道:“夫人来的正好,奴婢这就叫人传菜。”

    秦霁听着仍是别扭,点点头,坐了下来。

    一盏黄昏将落未落,偏厅里点上了烛,两处光照相映,秦霁恍惚想起了小时候。

    爹爹当值总是很忙,常常晚归,娘亲每日都会热好菜等着他。等到爹爹回来,一家人坐在院中,常常就是这样的天色。

    秦霁拾箸,对这样的场景生出了奇怪的熟悉感。

    只是现在她长大成人,和她一起吃饭的人换成了陆迢。

    也不是……不能习惯。

    陆迢有五日的婚假,到第三日,秦霁回门,他也跟了过去。

    秦霁在长公主府受了不少关照,礼尚往来,在自己家里时,对陆迢也关照许多。

    用饭时给他布菜,不时和他搭话,不让陆迢受一点冷落。

    她的举动秦甫之看在眼里,到下晌,秦甫之待陆迢的态度果然要比先时热络。

    用过晚饭,秦甫之看向秦霁,“今日一早过来,你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息罢。”

    秦霁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起了身,临走前又看陆迢,“我先走了,你在这儿陪着爹爹。”

    “好,小心看路。”陆迢温声嘱咐。

    他们一同装模作样的时候,总是分外有默契。

    秦甫之他第一次嫁女儿,亲女儿才嫁出去三日,就处处维护别人家的小子,秦甫之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待秦霁一走,他便收起了先时的热络模样,叫人取了酒来。

    “十几年的花雕,只这几坛,今夜就由你与我分了。”

    “多谢岳父大人。”陆迢举盏敬酒。

    秦甫之未应,仰头也喝尽一盏,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秦霁的酒量和酒品陆迢见识过,都在常人之上。然而直到今夜,他才真正知晓她缘何有这样好的酒量。

    虎父无犬女。

    他有些撑不住了。

    酒罢夜深,树影重重。

    陆迢出了前院,脚下打了个趔趄,赵望眼疾手快扶住,“大爷,您怎么样?”

    “无事,我还能喝。”

    月色下,陆迢的神色一派沉静,说出来的已然是醉话。

    赵望惊诧过后,半搀着他回去,一路上,不知听到了多少句“声声”,赵望默然摇头。

    到东院的月洞门下,看见守门的丫鬟,赵望连忙道:“快去叫夫人来,大爷喝醉了。”

    丫鬟被他的语气渲染,也着了急,“夫人不在。”

    “我知道夫人不在这,你不去找她,她怎么能出现?”

    小丫鬟没办法,只得如实交代,“夫人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赵望傻了眼。

    “声声去了何处?”醉了一半的陆迢听到这番对话站直身子,拂开了赵望的手,肃声追问。

    小丫鬟哪里知道这些?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话。

    赵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自己扶着陆迢进房。

    到门口,陆迢又一次拂开他的手,“退下!没规没矩。”

    他的眼神清明,步伐稳健,只是说话时而混乱。

    赵望挠挠后脑,一时分不清大爷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左思右想,找到刚才的丫鬟,嘱咐她听着屋内的动静,“待夫人回来后,一定要告诉她。”

    交代清楚后,也就退了。

    秦霄院子里的屋顶有一处漏了,他偏要今夜自己修,少了些瓦匠用的工具,秦霁与他一道出门去买。

    今夜月色极好,暮春的晚上,风里都带着花香。姐弟两个好久没有一起出门,路过人潮熙攘的夜市,索性下了马车,玩玩逛逛,买了糕点又去挑孤本,尽兴方归。

    到了府上,秦霁也没回院子。秦霄打算趁夜藉着月光修屋顶,说是要留一个洞正对着他的床,扶风扶青给他把着梯子,秦霁在屋内给他指地方。

    回到东院,已是夜深人静。

    月洞门下的小丫鬟打起了吨,秦霁叫醒她,“去房里睡,今夜不必守着了。”她只回来这一天,平时这里是不要人守的。

    小丫鬟点点头,记起赵望的嘱咐,道:“小姐,姑爷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忘了赵望的话外音,没有提陆迢是喝醉了。

    卧房只留了一盏灯,里面不见人影,秦霁看了眼屏风,拨步床就在其后。

    这样晚,他应当睡下了。

    床只有一张,被子却有多的,她去榻上躺一夜也无妨。

    秦霁轻轻撩开床帐,多出来的一床薄被放在里面。陆迢睡在外侧,烛光昏昏照着,他的脸上似浮有红晕。

    秦霁小心避开他,俯身去取里侧的薄被,一缕发丝顺着肩头滑下,香风拂过,陆迢睁开了眼。

    “声声。”

    像是兽类的本能反应,他揽住她的腰,打了个转,把人压在身下。

    他的动作太快,秦霁惊呼一声,抬眼便见到了一双幽深发亮的眸子。她伸手推他,不但推不动,他环在腰间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

    陆迢并没有真使劲,只是要将她困在怀里。秦霁徒劳无功,黛眉微蹙。

    陆迢手臂松开些许,低下头,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狗,贴着秦霁的颈窝亲热蹭了蹭。

    “声声。”他的声音满是思念。“你怎么才回来。”

    喷薄的热气淌过锁骨,环至颈侧,秦霁才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酒气,楞怔了一下。

    爹爹和他喝酒了?

    爹爹的酒量秦霁尤为清楚,他不常喝酒,但真喝了,十坛下去也是面不改色。

    秦霁的怒气少了些,轻拍他的肩,“叫人煮了醒酒汤么?”

    陆迢没有应,慢慢抬起脸,静静注视着她。

    “陆迢?”秦霁看他很不清醒,不待继续问,他的吻便堵了过来。

    他的吻很浅,轻啄慢吮,大掌抚至秦霁的后颈,将她微微抬起。

    他的舌尖勾勒着她唇瓣的形状,其实已经很熟悉了,但陆迢乐此不疲,仍要一遍遍加深这份记忆。

    带着她一起。

    静而黑的夜,摇晃的烛影,还有缠在一起的酒气花香,都在撩拨着人的欲念。

    秦霁抵着他的肩,眸中闪过一丝动摇,到底是忍住了。

    她狠狠咬下去,陆迢吃痛停下来,眼神中竟然隐隐有几分委屈。

    秦霁蹙眉,“下去。”

    陆迢像是听懂了,手臂松了松,翻身把她抱去里侧,拉出里侧的薄被给她盖上。

    他的手还搭在她身上,隔着一层薄被,有些沉。

    床边的孤盏照了些昏黄的影进来,两人都是侧卧,脸对着脸,默默看着彼此。

    陆迢一双瞳仁阒黑发亮,被秦霁不善的眼神瞥过,稍稍收敛些许。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像极了犬类含蓄的认错。

    不知是不是他眼睛的缘故,这人神情此时看上去不似平日冷峻疏远,甚而有几分稚气。

    不能跟醉鬼计较。

    秦霁深呼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你醉了是不是?”

    陆迢点点头,见她神色没那么冷淡,低下头慢慢靠近,想要再贴着她蹭一蹭。

    即将得逞时,秦霁伸出一指抵住他的额心,她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不许过线,我们说过。”

    一本长久的沉默,陆迢没有再动,秦霁放下手,发现他已经合上眼,像是睡了。

    她翻身朝里,闭了会儿眼睛,却睡不着。又翻回来,看见陆迢,总算明白根源所在。

    伸手把他推到床边,才觉得好过了些。

    她渐渐睡熟,呼吸放缓。陆迢睁开眼,默然替她拉起掉下一半的被子。

    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揽近亲了亲。

    陆迢原是醉了,亲她时才清醒过来,但清醒也无用,清醒后更想亲她。

    秦霁今日待他尤为关心,他知道这是她还礼的方式。可又忍不住想,这里面会不会有一点好,是单独给自己的,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翌日,当着秦甫之与秦霄的面,秦霁仍如昨日一般,下晌出了府,神色淡下来,只当没有昨夜之事。

    路过西市,秦霁叫停马车,“你自己回去罢。”她的纸铺在这儿,今日顺道查帐。

    她就这么下去了,陆迢掀起车帘,“晚些我叫马车来接你。”

    “好。”秦霁随意应了声。

    今年开春有三年一次的春闱,是故纸铺的纸卖的很好,零零总总的帐也多。秦霁坐在纸铺后的内室对帐,未几,就有人回白鹭园的马车来了。

    秦霁拨着算盘,遣人送了茶,叫等在外间。

    许久过去,天色越来越暗,环儿端了一盏烛灯进来,见秦霁放了笔,方问:“夫人,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环儿望一眼外面,“府里的晚饭该凉了。” 她是个实心眼的馋虫,白鹭园的饭食比秦府的要好,光是厨娘,就有南北两个菜系,总能吃到新鲜。

    不过一日,环儿就练出了看天色辨时辰的本领。

    “在家莫非饿着你了?” 秦霁忍俊不禁,指了指桌上的荷包,“今日晚了,你取二两银子,自己去街上买吧。”

    “多谢夫人。”环儿高高兴兴拿银子出了门。

    账册对完,秦霁把它们收了起来。剩下纸铺常要的采买单子,还没理完,索性收起来,带回府再看。

    环儿在街上逛了许久,回来时提着好些吃食和糕点,眼睛弯成了缝。等她回来,秦霁才上马车,慢悠悠回了白鹭园。

    行过长廊,但见偏厅的烛照比正厅还亮,秦霁脚步迟疑一瞬,进了正房。紫荷跟进去,为她斟茶。

    “夫人在外面用过饭了么,可要厨房做些菜?”

    秦霁还没吃,听她一说,腹中的确饿了,“随便做一些罢。”

    紫荷笑起来,“夫人吃的东西,哪里能随便?夫人只消在偏厅稍坐片刻,菜马上就好了。”

    秦霁换了件衣裳,去到偏厅,未坐多久,菜肴端了上来。秦霁看着紫荷提着的两个食盒,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人用的份量。

    果然,紫荷打开后一个食盒时,里面有两副碗筷。

    秦霁有些奇怪,“他也没吃?”

    紫荷回道:“大人先前一直在书房,尚未用过晚饭。”

    原来是太忙,倒说的过去。

    长廊下,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秦霁抬眸,陆迢进了偏厅。

    她拾起箸,没再多话。

    用罢饭,秦霁在净室洗沐,水里放了药用的干花花瓣。秦霁掬起一捧,淋湿的花瓣吸饱水,变成了小小一朵。

    她洗完,才轮到陆迢。

    白鹭园偌大一座园子,可里面什么都只有一份。卧房是,净室是,连用饭的偏厅也只有一间。

    好像生怕被乘了什么机会,让两人有同住一檐而不见面的可能。

    陆迢进去时,里面还留着秦霁身上常有的淡淡药香。

    她这会儿,该坐在榻边擦头发。

    陆迢泡在水里,没由来想起她穿着寝衣擦头发的画面。

    白茫茫的水汽不断浮上来,变成湿润燥热的雾,倏尔沾湿陆迢的浓睫,鼻梁,还有……他舔了舔唇,想起昨夜的吻。

    浴斛里的水,并没有水面那样太平。

    良久,陆迢仰靠在斛壁,一颗水珠由下颌滴落,水痕印出了男人喉结滚动的痕迹。

    水雾掩映着男人低促的喘息,出来时,浴斛的水已经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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