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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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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晌做完汤料还剩下一些药材,秦霁另配了几种汤料,用两层棉纱包起来,口子上系了一根深青络绳。

    几个扎起来的小料包齐齐摆在案上,香气清凉,同今日上晌的很不相同。

    绿珠高兴问道:“姑娘这是替大爷准备的?”

    不等秦霁回答,她便笑了起来:“姑娘如此有心,大爷收到了一定喜欢。”

    一句有心叫秦霁心里发窘,又无处辩驳。

    这的确是给陆迢准备的。

    他说那个姑娘同他关系不大,秦霁暂且信了,依着他的脾气,绝不会花这种功夫来骗自己。

    秦霁能发现,这个人近来对自己好了许多。不像之前,一句话没说对便会受他冷眼,时刻都要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方才吃饭是费了心思的,若是之前,他只会嘲自己。

    陆迢是人变好了么?

    又或者,他本来也没那么坏?

    秦霁有意把他往好处去想。

    他既然是良善之人,若是多加讨好,会不会答应放自己走呢?

    秦霁想了想他近来的举动,觉得不无可能。

    陆迢回到榴园的时候,已到了傍晚。

    他在游廊便看见坐在竹阁外边绣针线的绿珠绿绣,心下了然,他的外室必定又在睡。

    陆迢脚步一顿,转去了书房。

    近日,济州的矿物事宜又多出来些眉目。铁证一笔又一笔,偏偏面上要装的好看。

    陈寻前日也拿了事过来烦他,试探未停。

    这些都是要事,却不算急。

    陆迢在书房坐了良久,回完几封信。再推开门,天已经黑了下去。

    竹阁里亮起了一盏灯,投在纸窗上纤柔的影子站了起来,渐渐走远。

    陆迢进去时,秦霁坐在案边,她听见脚步,捧着几个纱包转过来,送到他身前,笑靥甜甜,“大人,我多做了几个汤料包,你要不要选一个。”

    做给他的?

    陆迢捏住粉嫩的指端,拉近闻了闻。

    这香极淡,缕缕飘入鼻尖,是几种清凉的草木香。

    他扬唇一笑,些许戏谑,提起那几包汤料,“你喜欢这样的?”

    “嗯?”秦霁合拢掌心,愣愣看着他。

    她不懂他的意思,只知道他没生气,稍作思量,肯定地“嗯”了一声。

    陆迢将这几包汤料放在案上,“禾姑娘有心了。”

    他点点她的肩,“走吧,陪我出去一趟。”

    马车从榴园驶出,在主街慢了下来。

    夜幕垂下,越发显出金陵的热闹。四处亮着灯火,长街人流,喧嚣不止。

    马车在一家挂着华牌的酒楼前停下。

    秦霁心悬了一路,想起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好,害怕他是要带自己去见谁。

    上楼梯时陆迢脚步一顿,侧向秦霁,“想什么呢?”

    他牵起她的手上了二楼,举目望去,此间虽处处都设有灯火,明亮如昼,却不见其他客人。

    陆迢带秦霁寻了临栏杆的一处坐下,只偏首就能看见下边高高的看台。

    很快便有穿着灰青长褂的小二过来,弯下身子,恭敬地笑着,“两位客官,你们要吃些什么?”

    陆迢点了好些,小二一一记下,又转向秦霁这边,视线稳稳停在她对座的那方桌案。

    “这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的螃蟹酿橙,雕花蜜煎都是招牌。”

    “不必了。”陆迢乜秦霁一眼,“把你们这最新鲜的菜叶子给她准备两道。”

    小二诧异地提起一边的耳朵,疑心是自己听错,又听到了另一边女声。

    “只要两道。”

    秦霁配合地点着头。

    陆迢勾起唇角,却不见多少笑意。

    少顷,菜都摆了上来,又在中间放上一个青玉瓜棱执壶,另有两只天青雕花的小盏,盏上的雕花生动好看,叫人不由多看两眼。

    好看的东西不止这个壶,楼下看台有一批舞娘上了场,她们身段苗条,皆穿着一样的魏红凤尾裙。

    秦霁照旧没有胃口,兴致缺缺地吃了两片菜叶。没多久,便被耳中的丝弦乐声牵引转过头,看向台下的舞娘。

    她看得入了迷,又听见一旁的声音。

    “她们跳的是绿腰。”陆迢提起执壶,倒了一盏,递至秦霁面前。

    “好看。”秦霁早已养成同他客气的习惯,杯盏刚停下,两手就端了起来。还未拿近,便已闻到盏中馥郁的香气。

    唇瓣在杯沿抵了会儿,秦霁到底不放心,又拿下来,问道:“这是什么?”

    陆迢自己倒下一盏,也不看她,“尝尝。”

    他先喝了下去,秦霁不好推拒,跟着在唇边轻抿一口。

    闻起来有股花香,舌尖却尝出樱桃的甜味。

    这味道像果酒,却没有果酒招人,只有凑近才能闻出花香里藏着的那一点酒气。

    秦霁回味一番后确认下来。

    她喜欢这个味道。

    杯盏见空,她复闻了一遍里面的花香,将其放下,仍是看着下面的舞。

    红袖招摇,莲步巧旋,几条红裙翩跹在看台转开,宛若风摇花枝,配着弦乐,很有一番雅趣。

    这群舞比上次在花茶坊的更加好看,秦霁半侧着身子,眼中全是舞娘们飘飞的红袖。

    也留了一些余光来注意陆迢,他在剥蟹,擦过手,又提着壶给自己这边倒了一盏。

    秦霁拿起来,小口喝完。她这两天吃什么都是索然无味,眼下却有些喜欢上了这果饮。

    她把已空的杯盏放回桌上,抵着杯身往陆迢那边推了推,人依旧侧身看着下面的舞。

    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再倒一杯。

    陆迢会意,提起壶,壶嘴在那杯盏之上稍倾一瞬,便将那盏推了回去。

    这次只有半杯。

    秦霁喝完,将杯盏推得比上回更远了些。

    几回过后,那杯盏便接不到果饮了。

    秦霁歪歪头,不解地看向旁侧。

    陆迢那边的桌上已经堆起了小山高的蟹壳,蟹肉没吃,另放了个碟子,他人正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手。

    他今日穿的是件玄色银丝暗纹直裰,平日有意收敛的矜傲,经这满身玄色一衬,又展露出来,一派世家公子的贵气。

    剥蟹这样麻烦的事,他做起来仍是斯文得体,清朗的眉目含上笑意,又带着股风流蕴藉。

    他笑什么?

    秦霁的思绪现下像一袅烟雾,风吹向哪儿,她便想到哪儿,全没有自己的主意。

    陆迢净过手后看向他的外室,耳垂已经红了起来,腮边也冒出酣醉的粉意,一双眼醺醺然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醉了也这么安静。

    陆迢拿开她快碰到酒壶的手,将自己面前一碟剥好的蟹肉递了过去。

    “吃完再喝。”

    秦霁晕乎乎地点头,“这是什么?”

    “金陵游。”

    陆迢说的是那壶酒的名字。

    不是果饮,而是酒。这酒是金陵特色,入口绵柔清甜,后劲却不输陈年老酿。

    他的外室,酒量比他想的要大,酒品也还不差。

    秦霁听完鼓腮笑了一阵。

    好有趣的名字,蟹肉叫做金陵游。

    夹箸尝了一口,腹中忽然感到空空荡荡,秦霁斯文地吃完这碟蟹肉,目光在白净的盘子底又找了一回,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目光隐隐绰绰带了些不满。

    陆迢的好心有限,指了指两人中间的一碟醉蟹,“自己拆。”

    秦霁放下筷子。

    陆迢又道:“再等会儿,我叫人剥出来。”

    秦霁摇摇头,将碟子也推开。醉意已经爬上了两颊,明明不乐意,说出来的话却像在撒娇。

    “你爱干净,我才愿意吃你剥的。你不想剥,那我就不吃了”

    她有条有理地说完,睇他一眼,小声道:“我又不会在你嘴里抢。”

    她还记着那天的葡萄。

    陆迢沉默望着她。

    谁能想到,刑狱公堂之上,从来都是一阵见血寸步不让的陆大人,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驳得哑口无言。

    两道目光僵持了一会儿,陆迢冷哼一声,拿过那碟醉蟹。

    秦霁这才露出赞许的目光。

    金陵游的酒劲渐渐铺散开来,悄然藏起了那些重重压在小姑娘身上的烦扰困顿,只留下一个温顺好哄的秦霁。

    最后端着酒盏伸到陆迢面前,巴巴望着他,“还有一杯,你说的。”

    她记得倒是清楚,陆迢又倒了半盏。

    秦霁心满意足,惬意地眯了会儿眼睛。

    陆迢把人上下打量一遍,心中亦有感慨。

    她的酒量当真不错,依旧不吵不闹,能坐能站,只是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离开时,秦霁仍然头脑清楚,知道自己头晕,两手扶着陆迢半抬的手臂,一步一步下的楼梯。

    只是她没发觉,那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幽沉。

    上了马车,便是陆迢算账的时候,他急也不急,掰过秦霁的下颌,撞进她纯澈又干净的乌瞳,又停了下来。

    陆迢问道:“我是谁?”

    秦霁奇怪地看着他,“你忘记了?你姓陆。”

    醉得清醒又糊涂。

    陆迢指腹贴着她的腮摸了摸,“我没忘。”

    下晌那个东西的声音实在刺耳,像倒在地上的一滩浆泥,水会自行干去,可留下的沙土若是不处理,便会一直碍眼。

    他于她是折辱?

    荒谬。

    陆迢并不把这蠢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好奇她会怎么想自己。

    她会为他吃醋落泪,会亲手做东西松给他,那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模样?

    只是这样一点好奇而已。

    陆迢托起这张酣醉的脸蛋,叫人只能看着自己。

    目光凝在她脸上,不错过一点变化,他低声问道:“跟着我,委屈么?”

    委屈?

    有的,但都不长。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她一直委屈,陆迢不是。

    秦霁很快便摇头,“不委——”

    陆迢绕了这么一圈,终于得出答案,把她的话堵在舌尖。

    一壶金陵游要取十余枝樱桃,配上当季花瓣,酿造封存三年方能取出。这酒酸甜似饮,成了金陵的招牌,可陆迢一贯不喜。

    是酒便当烈,酸甜又醉人算什么?

    直至今夜,他才品出了金陵游的好滋味。大掌抚至她脑后,陷进乌压压的发间,暗暗用力。

    他已是游刃有余的老手,对付她实在容易。只浅浅试探一番,便占入了她的地盘,温和地掠夺。

    秦霁舌尖发麻,却仍在被引导,笨拙地学着他。

    濡湿相接,推递勾连,寻常总是恶心,此刻竟有一点喜欢。

    她揪着他的衣襟,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应是醉了。

    打断二人的是马车外一声耳熟的询问。

    “那个是大哥吗?”

    秦霁对这声音和称呼有着不分醒醉的敏感,她猝然受惊,重重咬了下来,按在后脑的大掌紧跟着松开。

    一抬头,便对上了男人黑魆魆的眸光。

    车轩处的帘子被男人的手拂落,不甚显眼的青篷马车倏尔远去,

    街边的冰饮摊旁,陆悦不可置信地转向陆迩,“大哥他刚刚……”

    “大哥?”陆迩左右看了看,“大哥怎么可能在这?他这几日可忙的很。”

    “可我刚才真看到他了,他还——”还和一个女子在马车厮混。

    后面半句陆悦不敢说出来,陆迩拍拍她,见怪不怪道:“你眼神本来就不好,大哥马车都不在这儿呢,你从哪见的?”

    三言两语把陆悦的疑心压下后,陆迩带着她往别处去了。

    走前,他偷偷回头看了眼那辆青篷马车,心里的惊诧丝毫不少于陆悦。

    他大哥和一个陌生女子在亲!

    竹阁内,绿绣点燃灯架上的烛灯,拨步床转瞬就被照亮,她忙低头退了出去。

    木门合上时的吱呀一声,秦霁总觉是扭着自己的胆子发出来的,她刚刚在马车上把陆迢的舌头给咬了。

    “禾雨,已经很久了。”陆迢拨开她的衣襟,在小巧白皙的锁骨上亲了亲。“忍着些,嗯?”

    他声音喑哑,薄唇一张一合,烛火昏幽,秦霁被他的影子罩着,仿佛看见野兽在对自己亮出獠牙。

    她一边害怕,一边又明白自己应顺从讨好。

    秦霁摸到他烫人的手臂,往外推了推,软声求道:“轻一点。”

    细听,小姑娘的声音都在发颤。

    男人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漆沉的目光却不为所动,盯着他无处可逃的猎物。

    水蓝的裙摆在粗粝的手掌下翻成了一片片汹涌浪花。

    “我要你轻一点。”秦霁环上他的颈,半嗔半求,“陆迢。”

    这是第一回 从她嘴里听到他的名字,陆迢听的新鲜,“胆子大了?”

    一抬眼,那双乌瞳便巴巴地望了过来,叫人不忍不应。

    陆迢吁了一口气,把人抱到自己身上坐着。

    “那你来?”

    秦霁想了想,点头答应,在男人隐含期待的目光下亲了亲他的脸,柔荑搭上他的手背,捏了一下。

    每一步都是在学他,连话都没忘,“不许哭,知道么?”

    陆迢双手落在她的腰肢上,配合着他半醉的外室,“嗯。”

    再往下,秦霁就不会了。在他反悔之前,她眼睛一亮,“我带了册子!”

    陆迢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躺了下来。他本没这个打算,不过做做样子叫她知难而退,别觉得自己受了欺负。

    只是方才,看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喉结不禁浮凸了一回。

    他的外室喝醉后,胆子大了许多。

    陆迢隐隐期待着。

    此时,秦霁正跪坐在他身.上,把那本从醉春楼带出来的册子在他胸口摊开,指尖捻起书页细细翻看。

    她看的认真,遇到了难解之处,便伸出一根指头,摸着他的腹部深思。想通了又抬头,对着自己笑一笑。

    像极了学塾里的好学生。

    陆迢辛苦忍耐着,按在她腰间的手臂已经浮凸出寸寸青筋,拖着她往后挪了些,稍缓灼热。

    “看好了么?”

    秦霁被这一页给难住,摇摇头,“有一处不懂。”

    陆迢不等了,坐起来的时候,便和她挨在了一起,手掌有先见之明地拦在她后腰处,将欲退的人压得更紧。

    忍下喉间的闷哼,他哑声问道:“哪里不懂?”

    仅隔着两层软薄的丝绸,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形状,秦霁半点不敢动,仍是在回着他的话。

    “其合缗缗,若愚若昏。”

    不只身下的热度在上涨,心里的邪火也升了不少。

    陆迢不客气地抽出她那本戳着醉春楼彩色花印的书,翻开写着春宫十一术的书封,里面排满了黑压压的字,究其内容,全是《庄子》。

    再没有比这更能谕理的春宫术了。

    陆迢脸色陡然阴沉下去,他耐着等这么久,她学的是这个?

    陆迢简直咬牙切齿,挥手将那书掷到床下,还未等他动真格,秦霁已经发觉大事不妙。两只小胳膊环住他,急道:“轻一些。”

    她轻轻咬一口他的脖子,连个牙印也不留下,娇声相求,“这样,嗯?”

    秦霁身上还有金陵游的香气,没发酒疯,但绝对不清醒,看见什么便想到什么,靠遗忘来维持当下的清醒。

    是他把她灌醉的。

    陆迢此刻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取下她发上的银簪,墨瀑倾泻而下,滑凉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背,稍缓了躁意。

    他没应她,下手却留了情。

    风悄月寂,碧纱影动。

    陆迢花了许久才用完他今夜的晚膳。

    终于等到风停雨歇,秦霁半边脸埋进了鹅绒被中。呼吸越来越难,蹙起眉,难受地哼了一声。

    陆迢托起她的脸,展平那一方被角,又轻放了回去。

    她脸上酒酣混着潮红,分不清楚,只是含着春情的眉眼,靡艳微肿的唇瓣,都与他相关。

    手心在她颈侧抚了两遍,仍意犹未尽。再次倾身时,他倏尔发现了枕后的一样东西,动作随之停下。

    那是刚刚从她发上取下来的银簪。

    这簪子实在普通。

    要花三两还是四两?总之不是他的东西。

    昨日王盛还在官厅问何时能发俸禄,说他两个外室变着法地缺东西,这也不能短,那也不能次,叹外室难养。

    陆迢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一面听他抱怨,一面想起秦霁。

    外室难养?

    这么久了,她还从未问自己要过什么。

    她也爱吃珍馐,可平日饮食却只挑便宜好做的菜。

    陆迢微微出神,他忽然发现,外室应当不是这个养法。

    秦霁从一旁撑坐起身,她醉了好几个时辰,不该做的全做了,该做的又给抛在脑后。此时清醒过来很是懊恼,说悔恨也不为过。

    秦霁看向一旁的陆迢,这人此时像是好说话的模样,她揪起一点被褥,把周围拉出一片的褶皱,仍是犹豫着。

    有些话,要寻好时机再讲,时机若是不对,便不如不说。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

    秦霁犹豫再三,决定等下一回。

    陆迢发觉了她的欲言又止,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声,索性把人揽进怀里。

    “要说什么?”

    “没有,大人。”

    陆迢从后环着她,亲了亲她的耳珠,“没有想要的东西么?向我提些什么?嗯?”

    秦霁怔了怔,“什么都可以?”

    陆迢轻哼一声,下颌靠在她伶俜肩头。

    秦霁抿了会儿唇,伸手覆上他扣在自己身前的手背,摸了两下。

    她轻声道:“大人,我……我想走。”

    她以为自己又遇到了时机,却没看见,身后男人的眸光瞬时冷了下来。

    原来这几日闷闷不乐为的是此事。他费尽心思想叫一个外室开心,她却在想走?

    陆迢舌尖抵住上颚,被她咬出的创口隐隐作痛,穆青的声音又在耳边噪响起来。

    绕了这么一圈听到的不委屈三个字都变得滑稽。

    陆迢勾起唇角,低声道:“秦霁,这个不行。”

    他有意贴在她的耳边说话,每一个字秦霁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刚刚念出来的是自己的名字。

    秦霁当即僵在原处。

    如坠冰窟说的就是此刻了,后背贴上来的胸膛是热的,颈侧喷出的呼吸也是热的。然而身处其中的秦霁,再未经历过比此时更冰冷的时刻。

    指甲紧紧陷进了皮肉,她却感受不到一点疼。

    “陆迢。”秦霁喊他的名字,不让自己露怯。“我把钱还你,两千两,你让我走。”

    她的声音听上去再平静不过,只是靠在他怀里不断颤着的肩脊终是露了底。

    陆迢冷眼瞧着,埋首在她后颈,鼻梁蹭了蹭这片如玉光洁的肌肤,“好,你现在拿出来,我让你走。”

    现在?

    秦霁用力掐着手心,思量他刚刚说话的语气,仍然抱着一点微渺的希望。

    她直起身,用力掰他环在自己身前的手,声音轻了许多,“我现在去写欠条。”

    她才掰开那手,还未起身,就听见他的声音。

    “欠条不行。”

    话音落地,竹阁内沉寂了半晌,就连烛火燃烧时轻微的辟啪声都清晰可闻。

    “怎么了?拿不出来?”他温声问她,虚伪做作的模样像极了好心关怀。

    身前的姑娘静了下去,陆迢掰过她的脸,擦去她腮边静静滑落的泪珠,举止亲昵仿若爱侣。

    他的目光温柔缱绻,唇边却挂着一抹讽笑。

    “好可怜,只有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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