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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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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变成兔子?

    有夜使劲眨了眨眼,可奇怪的影像仍在继续,她甚至还将一旁的克劳狄乌看成了一具会动的骸骨。

    她的脚步不禁因此而有些虚浮,可就在克劳狄乌担忧地上前扶她时,这奇怪的影像便如潮水般褪去,只余面露忧色的众人围着她。

    有夜愣愣地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回复自己没事。

    这太奇怪了,她没道理把人看成动物的,而且弹窗里也没说他们不是人。

    “我们快回公馆吧,你和林克编整好剩下的人,明天就出发可以吗?”

    要不是天色太晚了,不然有夜甚至想要现在就出发。她是追着费诺出来的,没料想途中会发生这么多插曲,现在看来是怎么也追不上对方了。

    “光萼你跟着我。”

    她安排好一切便十分自然地沿用这边扶一下,那边假装摔一下的方法触发了在场所有人的弹窗再次检查。

    ——【姓名:光萼,职位:暂无(未进入教会角色不收录),好感:满。】

    ——【阵营:无,种族:人类,特殊:具备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技能。】

    ——【姓名:克劳狄乌,职位:教廷骑士,好感:满。】

    ——【阵营:月,种族:人类,特殊:独自抚养着年幼弟妹。】

    弹窗从不出错,莫名其妙被她看成兔子和骸骨的两位确实都是人类,不过这两人的特殊备注倒一点儿也不卖关子,好心地没有刻意抹成【?】让她此时产生额外疑惑。

    ……也许只是她精神太紧绷才看错了吧。

    有夜又与克劳狄乌一起同关卡的士兵将事情解释清楚后,用教廷的名义委派了一名士兵代为运送货物,才借了马一同回了公馆。

    似乎在她失踪的这会儿,林克早就把公馆翻了个底朝天,还和路德维西激烈争吵是不是他藏起了她。

    无辜的路德维希根本说不过能说会道的林克,又不屑于动用武力,只好拖了好几个血仆挡在前头,自己和杰弗里两人则打算和骑士们一起出去帮忙搜索她的踪迹。

    好在有夜他们及时到达,才没有让路德维希他们做无用功。

    将事情原委全部解释清楚后,有夜与教会众人约定好明日的出发时间后便带着光萼回了客房休息。

    鉴于光萼早前做的那些事,不仅林克对他相当不满,滞留于此的骑士们也隐隐对他抱着敌意,更别提一开始就误以为是光萼伤到她,而报复性扭断对方尾指的克劳狄乌了。

    无论交给谁照看,有夜都担心他会遭受一些不公平的泄愤报复,而她唯一放心的阿诺德此刻又因急事独自回了圣殿,自然只能她自己带在身边了。

    有夜知道阿诺德的“急事”是什么,也就没有多问。

    而光萼,也许是因为负罪感,又或是身处新环境下的应激反应,全程都垂着颈项缩着肩膀,一言不发地默默跟着她走。

    他紧紧抱着本属于维克多的教典,脚步谨慎,紧攥颤抖的手一直压在自己的锁骨附近。有夜相信但凡现在有个人朝他伸手,他都会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就像先前那样。

    尽管她和克劳狄乌都被他狠狠挥过一棒子,但光萼也等价地被折断了手指,而且要是没有这次的经历,也许她永远也想不起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所以有夜觉得她完全可以原谅他,毕竟光萼已经接受过惩罚,还一定比她疼得多。

    只是…今天晚上该怎么办?

    这客房还有别的地方可以睡么?

    有夜领光萼进屋后连忙在屋内绕了一圈,好在角落里有扇不甚明显的暗门,推开后她才发现里面是个没窗户的小隔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1),拿来凑活一晚应是没什么问题,不然她就真得睡沙发了,毕竟她可做不到让小孩子睡这么敷衍的房间。

    “那今晚我睡这里,你用床吧。”

    “这怎么可以!!”

    只是她刚把房间分配说出口,就引得对方惊叫起来。

    自进门以来就一直贴在墙角的光萼连连摆手,满脸的局促不安,抖着腿就要跪下。

    “不准跪!”

    有夜连忙冲过去拉住光萼。

    回来路上她就发现他膝盖很软了,动不动就要跪伏在地,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也任谁看了都会猜到他悲惨的过往。

    对方极小声地呜咽着,面色苍白地不住抖动双肩,水葡萄一般的眼也带着祈求地仰视她,抿紧的唇瓣轻轻颤动。

    “请…请不要打我…求您…”

    “我不是…”

    有夜被光萼这幅瑟瑟发抖的害怕模样弄得呆滞了,他可怜兮兮地半弯着膝,明明是要跪下的动作,但又因为被她拉住手臂而生生停住,只能诚惶诚恐地僵在那儿,等待指令。

    “我没有要伤害你,我们先坐下说好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只好极缓慢地拉着光萼往沙发移动,可接收到拖拽力道的光萼更像是不情愿的兔子,绷直了腿试图抗衡。

    他不敢触碰有夜,就抖着嗓音加倍抱紧了手中的教典。

    “圣女大人,我在门口就好,求您让我待在门口吧,我就在那儿……”

    有夜没办法了。

    相比她,光萼内心的伤痕明显严重许多。

    他分明十分感谢教廷向他敞开的大门,却还是害怕得不住颤抖。

    有夜不敢想象他之前一直待在怎样的环境,她只能尽全力地安抚对方,就像琳琳为了能让她彻底醒过来而制作了这款游戏一般。

    她也曾淋过雨,也曾将自己封闭在自己制造的方寸暴雨之间,万幸有人愿意为她撑伞,愿意一次次地将她拉到向阳处。(2)

    所以这次,轮到她为他人撑伞,也轮到她去拉别人一把了。

    “光萼,你来。”

    她松开手,率先坐上沙发,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这明明是个十分明确的指令,可光萼却依旧惨白着脸不敢动。他抱着怀中的教典好半天才挪到地毯边缘,然后就垂首盯着柔软的波斯毯又开始习惯性地咬嘴唇。

    直到有夜再三催促,他才抖着手褪下沾有泥渍的短靴,慢慢踩上鲜红的地毯。

    带有陈旧交错鞭痕的脚背艰难拱起,有夜看着光萼像是刚从鱼尾变成人腿的小美人鱼似的,踮着脚走着弯弯扭扭的步伐,慢慢猫着腰走来。

    “圣女大人…”

    等到终于走近了,他又无比地自然地弯下膝盖,跪在地毯上前倾身体,将脑袋恰巧搁置在有夜手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奇怪影像的影响,有夜现在越看越觉得光萼像只兔子…

    她轻轻叹着气,动作轻柔地抽走了对方怀里紧抱的教典,放在一旁。

    “…呜。”

    但也不知道她这个动作是哪里刺激到了他,在有夜抽走那本教典的同时,光萼就同步护住了脑袋,俯下单薄的脊背,簌簌抖着兀自忍耐。

    这一瞬间,不知名的怒火席卷而上,凶猛涌进有夜心头。

    为什么她每次都只能等到事情发生,伤害变成既定事实后才能帮助到他人?她讨厌这样!

    有夜干脆推着光萼的肩,将他按在地上,骑·乘上去,去解他衬衣的纽扣。

    究竟要被怎样对待,才会养成这样牢固的习惯?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一直到现在,光萼都还无法控制自身的恐惧,所以就算在有夜提出由教廷接纳他们的现在,他也不过是以为自己仅仅保住了现有的待遇,而非彻底的解脱。

    就像现在,他躺在地毯上不住地抖,只能无助地看着有夜一颗颗解开他衣服的纽扣,忍得眼眶都红了也不敢让眼泪落下。

    光萼用手指抠·弄着身下的地毯,嗓音细弱地恳求有夜住手。

    “求求您…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呜,只有…只有这个呜……”

    巨大的耻辱感淹没了他,光萼虽想过自己肯定会遭受一些刑罚,但没想过会是这般不堪的。就像外头那些骑士们的窃窃私语一般,像他这样的奴隶,扔去地牢关着多好。就算会挨上鞭子也无所谓,毕竟他将圣女大人的手背都咬出了血,还曾企图绑架她。

    可圣女大人为什么要碰他…他很脏的呀……

    为什么不打他呢,就算狠狠打他一顿都比这样的折·磨好上百倍。

    光萼终是没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在衬衣被剥·开之时,整个人都吓得向上一跳,又被骑·乘在上的有夜稳稳按下。

    那柔嫩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带着无尽的痒,轻轻擦过他身上斑驳的伤痕,又抚上他侧腰处的火烤烙印。

    “呜!”

    控制不住的颤栗随着细弱的呜鸣漏出咽喉,光萼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泪眼朦胧地冲着有夜摇头。

    可一身月色的圣女却盯着他侧腰处的烙印,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询。

    “这里,还会疼吗?”

    疼么?

    光萼不知道,他甚至都记不清被烙上印记时的感觉了,可只有深深的恐惧至今盘踞在灵魂深处,提醒警示着他要服从,要忍耐,要对主人心怀惧意。

    他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梗住了,挂着泪花的眼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天顶,一动不动。

    但有夜持续移动的手指又令他涨红了脸,剧烈起伏着胸膛用来呼吸。

    “对不起,我前面有些急,因为我有些生气。”

    有夜发现自己说到“生气”这个词时,光萼又是剧烈地一抖,眨着被泪水黏成一片的眼睫怯怯看她,恰似无声的请求。

    她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眼。

    有夜扯开光萼衬衫前,其实有预想过会看到多少伤痕的。可眼前这具还未长开的身体上的伤痕实在太过骇人,旧伤叠新伤,纵横交错地叠在侧腰处用火烙上的奴隶印上方。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没和你说清楚。”

    她这样说着,抓过茶几上的原初教典,为指尖萦上治愈魔法就轻声念起赐福的祷词。

    “别害怕,我只是想替你治疗。”

    在精神高度紧张的光萼看来,教典翻页的细哑沙沙声就好似通告惩罚开始的钟声。他条件反射地绷着身体,闭上眼咬唇等待疼痛袭来。

    可在惶恐的黑暗中,只有温润的暖意通过圣女大人的指尖缓缓浸入体·内,向四肢扩散。令人难以置信的舒适与温暖涌进千疮百孔的灵魂,过于温吞的惩罚让光萼疑惑睁眼。

    “以圣明之父及失落之神·的·名义,赐予此人光明前路,除去苦痛,掩下罪责……(3)”

    有夜口中一板一眼的祷词令光萼迷惑,他就这么仰着颈,静静地听她缓慢地念诵赐福时的祷词。那双荧红的眼唯有在口念祷词时才会转幻成空灵的毫无情感,却又悲悯如圣洁女神再临。

    光萼见过有夜生气,也见过她恐惧,更见过她与骑士们交流时的微笑模样,可这样的有夜对他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

    没由来的,此刻被那双眼注视时,刚被抚平的恐惧就再次隐隐升起,可那温柔指尖的触碰又令那份恐惧摇身一变,化作莫名的敬畏与憧憬。

    “神明面前,众生平等。”

    那片月色骤然冷下嗓音,注视着他泪湿的眼缓缓俯身,用温热的手掌拨开他的额发,樱色的唇瓣轻轻印上他的额,又呢喃着冲击心灵的话语毫不留念地远离。

    “我以阿尔忒弥斯之名赐福于你,从今往后你与我并无区别,均为圣明之父虔诚的信徒。”

    有夜顿了顿,不知为何这次借由原初教典释放魔法会令她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通透感,她莫名觉得现在的自己也许可以做到一些平时做不到的事。

    是因为她修复了神像吗?

    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没入她体内的月神神格之中,再经由血液慷慨地流转全身。像是被束缚已久的精神终于得到解放,与她共鸣的月神神格中溢出大量魔素,充盈感压下她所有思考,身体变得轻盈,五感越发敏锐,就连呼吸都变得澄明。

    她看向光萼侧腰处坑洼不平的烙印,慢慢伸手用掌根盖住那丑陋的奴隶印。

    哪怕是陈旧的旧伤,此刻也在她洗炼后的魔素中慢慢淡去,最后趋于平坦,变回原本光滑平整的肌肤。

    “圣女大人……”

    光萼怯怯地喊着,他颊边若隐若现的雀斑已被尽数染成玫瑰花露般的粉,正用闪着泪光的眼敬仰地望她。他像是终于夺回生气一般,轻轻握着她的手按在脸侧,眷恋地蹭。

    或许还可以试着去治治看光萼被剪掉一半的耳朵。

    有夜机械性地伸手,可下一刻,心口处的剧痛就令她被迫中断所有动作,瞬间传遍全身的绵密疼痛令她无声地开口尖叫,共鸣的神格很快席卷覆盖一切意识,令她直直坠落。

    但光萼却忽然一反常态地利落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的落下。

    他撑起单薄的身体,衬衣滑落,恢复如初的躯干柔韧微折,稳稳托住无力的有夜。

    少年人乱糟糟的灰发掩过被夺舍后化作璀璨金的椭圆竖瞳,他勾起一抹颇具玩味的笑,沙哑嗓音混着光萼仍发抖的声线一同响起。

    ——“醒了么?”

    …是那只透明之手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俗语借鉴。

    2,因为淋过雨,所以才想给别人撑把伞:泡芙好喜欢这句,虽然不知道原话是出自哪里,但相互温暖帮助的感觉很棒,也是借鉴。

    3,小月亮口中祷词:泡芙瞎编的

    主神出差,有人不老实哼哼。

    阿对了,克劳狄乌是抚养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不是弟弟老婆,怕你们误会作话提一嘴。

    然后是泡芙的小提示(嘿嘿):这是小月亮修复神像后,【第一次】使用【月神形代】的原初教典施展魔法。之前她使用神愈术的限制有必须对有信仰的人用,还不能治旧伤,不能逆转伤害等等。

    透明之手的眼睛出来了,那他是谁就很明显了哼哼。

    感谢给泡芙鼓励的小天使:十五10瓶;啾啾,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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