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颗星星

    这场小雨连绵不绝。

    两人的发丝都被雨雾飘湿, 睫毛湿润，像是含了水汽。

    身旁有行人匆匆跑过，有人张开手在雨中?转圈, 有同伴手挽手开心踩水花。

    有人在陌生的异国街头紧紧相拥。

    宋时月微红着眼，颤抖着, 刚说出一个：“要?。”

    就被?面前少年紧紧扣住肩膀搂入怀中?。

    雨水冰凉，紧贴着的身躯炙热，少年衣衫下的坚硬肩骨重重抵着她的下巴。

    呼吸错乱，心脏搏动剧烈交织，周遭一切仿佛沉入湿漉漉的海底, 此刻世界之中?，只剩下他?们。

    谁也没有先放开手，时间宛如按下暂停键, 经?过的行人不?由?好奇，面带笑容注目这对在雨中?相拥的东方?面孔情侣。

    直到滚烫的心潮一点点平息冷静，宋时月先动了动, 脸埋在他?肩头?, 传出来的声音含糊：“祝星焰, 你先松开我。”

    她察觉到身前的人顿了下, 才缓缓松开手, 像是留恋不?舍般, 乌黑的眼眸依然安静眷恋注视着她。

    宋时月有点受不?住这种眼神, 好像是某种软乎乎粘巴巴的甜点，让人唇齿间都是香气。

    她不?受控制咽了下喉咙，小声提醒：“不?要?一直淋雨, 会感冒。”

    “好。”他?喉结滚动，轻声应, 嗓音莫名带了丝哑意，视线依然在她身上定住。

    “那?我先送你回学校。”祝星焰说完，刚准备转身间，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牵起她的手。

    十指交扣，彼此指间的温度相贴。

    宋时月脸一下就红了，雨水也无法浇灭降温。

    这里离学校只有短短一段路程，雨却没有停，薄薄的衣服布料逐渐被?浸湿。

    经?过路边一家商店时，宋时月透过复古橱窗看到了里头?挂着的雨伞，墨绿色长柄伞，挂在货架上，她提起拿到收银台，祝星焰率先拿出钱包结账。

    两人撑伞走在路上，这把随手买下的伞宽大厚重，恰好挡住外?头?风雨，步履变得从容起来，缓慢穿行在细雨朦胧中?。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给?了我一把雨伞，黑色的。”宋时月在伞下抬头?望他?，眼神乌润。

    “记得，后来那?把伞被?你放在了面店里，让老板转交给?我。”祝星焰低眸，同她对视着。

    “再后来，遇到来福那?天，你又把伞给?了我。”

    “这次，我没有再还给?你。”宋时月安静望着他?，眼底有笑意，慢慢从唇边蔓延上扬。

    “后来，我带着那?把伞，从繁市到京市，用了好多年。”

    他?身形顿住，仿佛想到什么，握着伞柄的手指不?受控制收紧，眼底有难以置信浮起。

    “高三毕业那?年，我不?是故意和你失联，但是号被?盗了之后，也刻意的没有去找回来。我想，毕业了，我们的同学关系结束了，我的梦也该醒了。”

    “直到去年寒假回来，我在抽屉里，翻到了你当?年借走的那?本英文诗集，在里头?，看到你夹在中?间的那?张演唱会门票。”宋时月眼睛浮上安静的湿意，眼角有点红，还是依然笑着。

    “祝星焰，所以我又鼓起勇气去把你重新找了回来，幸好你没有走，还在原地等我。”

    头?顶墨绿色雨伞摔落在地，祝星焰控制不?住，又把她紧紧摁入怀中?，潮湿擦过脖颈，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其他?。

    “宋时月……”他?身体?轻颤着，喉间哽咽叫她名字。

    “你这个笨蛋，呆瓜，我喜欢你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牛奶是特意为你带到学校的，发卡是专门给?你买的，想让你去看我的演唱会，所以邀请了整个班的同学，放假前最后一次去学校上课，也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你是木头?脑子吗，怎么会有人在一团火旁边，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呢，我都快把自己烧干了。”

    往日刻意忽视的细节被?他?话语一点点勾起浮现，曾经?以为的巧合意外?背后竟然都是人为，他?说的没错，怎么会有人在一团火旁边，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

    怪她妄自菲薄，榆木脑袋。

    “对不?起……祝星焰。”她眼眶也红得不?行，强撑着才没让泪水掉下来。女?生眼睛鼻尖红红望着他?道歉的模样，又莫名的惨兮兮，祝星焰早已?无暇问责，只捡起地上雨伞，重新为她遮挡风雨。

    这是这次，牢牢扣紧了她的手。

    “那?你现在牵紧我，不?要?再松开了。”男生声音镇定，撂下一句警告，只有眼角残红，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往日感觉很长的一条路转眼就走到了尽头?，雨夜潮湿，雾气深浓，祝星焰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没有再上去。

    刚剖白完心意，转眼就要?分?开，宋时月拉着他?的手，半天没有松开。

    最后还是祝星焰示意她上楼。

    “刚才都淋湿了，赶紧上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那?你……”她欲言又止望他?，仿佛是瞧出她心底所想，祝星焰抬手摸了摸她脑袋——这次光明正大，不?用再压抑克制自己的欲望。

    “先回去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他?冲她安抚笑着。

    宋时月这晚，根本难以入眠。

    她的脑中?仿佛在播放着幻灯片，从高中?的一幕幕画面，来到今夜发生的种种，各种回忆交叉，情绪也如同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

    直到放在枕边的手机轻轻一闪。

    她仿佛心有所感，快速拿起点开。

    上面是祝星焰给?她发来的消息，简短一句话。

    【快点睡觉，晚安】

    她微扬了扬嘴角，心中?的杂念好像瞬间消散，宋时月关掉手机，闭上眼，迟钝的睡意缓慢上涌。

    直到第二天办登机手续，被?机场工作人员告知，有人给?她办理了升舱，宋时月按照机票上的座位号找到位置，在旁边看到祝星焰时，才明白他?昨晚分?别时话里的深意。

    老师同学都在另一个机舱，唯独她在最前面，同他?单独坐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个简单的扶手。

    “……你怎么在这里？”宋时月感觉自己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面上微微尴尬，这趟飞往另一个洲的航班足足七个小时，在行程上并不?是一件享受的事。

    “凑巧，看来我们缘分?很深。”男生起身给?她让着位置，让宋时月坐进去，话里也带着几丝调笑，偏生面上端得正派。

    “………这么巧，座位都连在一起。”她些许语塞，只能顺着他?的动作落座。

    “天定良缘。”面前的人一本正经?答。

    “…………”她彻底沉默下去。

    “好了，不?逗你了，我刚好休假两天，陪你一起坐飞机过去。”祝星焰恢复成往日沉静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还是掩藏不?住轻快。

    “可是要?坐好久。”宋时月小声说，脸上浮起担忧，“会很累。”

    “和女?朋友待在一起怎么会累。”

    ……女?朋友。

    宋时月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脸红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他?们现在是……真正的情侣了。

    光是这个认知，就让她觉得此刻的空气都闷热了起来。

    座位上的人仿佛缩成了一只鹌鹑，闷头?不?语，唯独微红的白嫩耳廓泄露出一丝心思，祝星焰收敛没再逗她，只拿起座位上毯子给?她盖好。

    “空调冷，别着凉。”

    长途飞行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出国时的航班宋时月就经?历了一番堪称折磨的体?验，然而这次或许是祝星焰在身旁，时间流逝得前所未有的快。

    宋时月睡了一觉，醒来时整个机舱已?经?暗下来，她不?知何时靠在了祝星焰肩头?，男生戴着耳机，面前屏幕放着无声的电影，微弱的光影变化闪动，整个机舱只有飞行过程传来的细微嗡鸣声。

    她刚轻轻一动，身前的人便察觉，祝星焰本能伸手过来护住她脑袋，侧过脸眼睫低垂：“醒了？”

    “嗯。”两人挨得极近，宋时月有几分?不?自在，从他?肩上抬起脑袋坐直身子，揉着眼睛含含糊糊问，

    “我睡了多久啊……”

    “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要?不?要?再睡会？”他?语气轻柔，不?知为何，宋时月好像从他?话语中?听出几分?期待，她甩去脑中?莫名联想，摇摇头?。

    “不?睡了，醒了。”

    “那?看看电影？”他?邀请似的，递过来一只耳机。

    宋时月伸手接过，看向屏幕时，才发现这部电影熟悉。

    是他?高三那?年上映的那?部电影。

    惊春之死。

    后来他?也是凭借着这部电影拿遍了国内大小奖项。

    “怎么突然看这部电影……”宋时月迟疑，印象中?，祝星焰极少看自己的电影，家里收藏的光碟也都是国内外?各种代表作，其中?还有不?少小众电影。

    “突然想起来，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刚好是高三。”

    她望着他?的目光，仿佛读懂了什么，慢慢笑了下，解释：“我去看了，趁着一个周末，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看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叹息，祝星焰在昏暗模糊的光中?，凝视着她：“你看完什么都没和我说。”

    “其实……我去给?你写了影评。”宋时月想了想，坦然告知，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清晰地记得当?时写下的内容。

    那?个夏天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在此时此刻，再次当?面亲口告诉了他?。

    ——“电影很好看，你很厉害，所有人都为你感到骄傲。”

    “听到了。”男生笑着回应。

    “宋时月同学，谢谢你的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

    “还有，很高兴你来看我的电影。”

    飞机落地，航班结束，宋时月牵着祝星焰的手，一起走出机场通道。

    玻璃外?是灿烂无比的艳阳，像极了记忆中?那?个蝉鸣不?止的盛夏。

    当?初被?她在心中?默默祝福的少年，依旧光芒万丈，不?同的是，他?从那?个熠熠生辉的世界里，来到了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