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颗星星

    那个下午如?同?一个小插曲飞速淹没在了紧锣密鼓的高考复习中。

    宋时月无暇再去放纵这莫名的情绪蔓延, 摆在她面?前的?，是现实中更重要的?人生关卡。

    青春无人知晓的秘密被封存在了玻璃罐。

    就像童年夏日夜晚飞过的萤火虫，天亮后便消失无踪。

    漂亮诱人, 却?无法抓住。

    临考前一周，宋时月被?张风叫到了办公室。

    他手里拿着的?是学生志愿表。

    前些年高考制度改革, 不用先填志愿再出分，这?份表格，只是发给每个同?学定下自己?的?理想目标。

    宋时月三行表框里，填的?都是同?一个学校。

    外交学院。

    “上一次模拟考你的?分数完全够得上外院的?录取线，高考只要正常发挥肯定没有问题, 不过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上更好的?大学，国?内一流高校基本也是十拿九稳——你真的?不再多做考虑？”

    “我这?里刚好还有些重点大学的?招生资料，里面?好几个专业我觉得都很有前景, 也适合你，你要不拿回?家和家里人再一起?参考参考。”张风拉开抽屉，拿出一叠学校资料递给她, 语重心长委婉劝导。

    “谢谢老师, 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宋时月略带歉意道, 话语稍稍停顿了下, 还是解释自己?初衷, “很小的?时候——和爸妈一起?看电视, 上面?刚好在播放新闻, 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定下来?目标。”

    “外院是最?适合学习外交翻译的?地方，我以后, 想要成为一名专业翻译。”

    宋时月现在还记得，那是一场两?国?领导人的?会晤, 那时中方发言人身旁跟着的?是位女翻译，自信、从容、大方，流畅说着外国?语言，在所有人和镜头注视下，不卑不亢地准确传达出刚才的?发言内容。

    那一幕，就像一粒小小种子埋在心间，再后来?上学，接触到英语，宋时月才发现，原来?小时候留下深刻印象的?场景，沟通的?就是这?门语言。

    她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火种在内心燃烧，支撑她不知疲倦的?一路前行，奔赴理想。

    宋时月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张风的?好意，她拿着那些资料回?到教室，刚坐下，边上同?学目光便看来?，望见她放在桌上的?册子时，了然?。

    “张指导又给你做思想教育了？”

    她打趣的?口吻，重重课业中抽出短暂放松，宋时月也不禁笑，垂眸：“嗯。”

    “张老师也是一片好心。”

    见状，对方也好奇打探：“班长，你真的?不改了？”

    宋时月说：“不改了。”

    “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她困惑不解，情不自禁皱眉。

    宋时月怔了下，闻言，认真思考缓声道：“我……从小到大特别喜欢的?东西很少?，一样是英语，还有一样……”

    尾音淹没在齿间，她终于得出结论，语气不知不觉坚定。

    “所以我想选择自己?喜欢的?。仅仅这?个原因而已。”

    盛夏六月，烈日当空。

    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杂色，干净湛蓝，吹来?的?微风仿佛在安抚紧张的?学子。

    人潮涌动的?考场外，挤满各种来?送考的?家中，宋清心大，开车把她送到地方叮嘱几句就忙着去上班，赵司茜气得直拍他。

    “进去考场前记得东西都检查一遍，临近关头不差这?点时间复习，心态最?重要——对了，要不要妈妈陪你找个地方休息坐着等？”

    “不用了妈妈，你在我更紧张。”宋时月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已经站在了人生至关重要的?分水岭。

    但这?一刻，宋时月出乎意料的?平静和坦然?。

    或许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知识汲取和学习，在终点真正来?临之际，她带着全力以赴的?无畏，去迎接考验。

    两?天时间。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最?平常普通的?考试，甚至让人感觉——题目比起?平时的?模拟考还要简单几分。

    出考场后，身边所有的?人都在问大致相同?的?问题：考得怎么样？

    她没办法具体描述感受，只能点头，神情平稳镇定：“还可以。”

    赵司茜他们也摸不准她的?还可以，是哪种程度的?可以。

    但顾及着她的?心态，也不敢问。

    宋清在一旁展开报纸，声线同?他的?动作一样平稳。

    “高考只是人生的?一个分岔口而已，没有这?条路，还有那条路，我们月月不管这?次考得怎么样，都会有美好辉煌的?人生。”

    宋时月一时怔愣，反应过来?，莫名有些触动，想到这?一路走来?的?坚持，眼眶竟然?有微湿的?冲动。

    赵司茜直接拒绝他这?碗鸡汤并?且一手打翻：“你可闭嘴吧，当年要没高考你现在还在地里割猪草呢！能这?么悠闲的?在这?里看报纸，啊，还喝茶。”

    她越说越来?气，直接端走他面?前刚泡好的?那杯好茶准备倒掉，宋清“哎呀”地起?身，求饶。

    “行行行，我错了，我这?不是也想让月月心理负担轻点吗，毕竟考都考完了你说……”

    他话语落下，赵司茜脾气逐渐消下去，不自然?看了眼一旁自顾含笑的?宋时月，略带顾虑。

    “月月……”

    “爸妈，我们同?学聚会要开始了，我准备出门玩了。”宋时月笑着起?身，没再当两?人电灯泡，去参加自己?高中时代最?后一场聚会。

    班里人都来?齐了，就连张风也到场，包厢定在学校附近的?酒店，旁边还连着唱歌厅。

    隔着一堵墙，是大力他们班，刚好时间定在了同?一天。

    今天晚上的?饭桌，难得允许他们喝酒，校园里的?孩子突然?拥有了十八岁成年人的?权利。一场考试结束，自由突如?其来?降临，他们好像变成了风，可以自由自在的?吹向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又好像脱离了大树庇护的?幼苗，开始迎接自己?独立成长的?人生。

    吃完饭，旁边的?音响开启，随着伴奏，有人唱——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是周杰伦的?晴天。

    宋时月静静坐在沙发上，听到男生声音，契合着旋律，歌词继续回?荡在耳边。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她听完这?首歌，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被?男生拦住。

    他没了方才握着话筒的?从容，脸红红站在她面?前，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摆放。

    他看着她，清咳一下嗓子，紧张叫：“宋、宋时月同?学。”

    这?一刻，如?同?今晚听到那首歌时，宋时月记忆不可避免被?拉到了某个人身上。

    她恍惚了一瞬，注意力再度回?来?，落在跟前。

    男生已经结结巴巴，开始告白：“我、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的?目标是外交学院，我准备报考北航，这?两?所学校隔得很近，我们以后会在同?个城市……”

    他说到这?，又紧张起?来?，连忙加重强调：“我估过分了！没有太大问题！”

    “我……我说这?些的?原因，就是想说，我努力了三年追上你的?步伐，现在，高考结束了，如?果你想谈恋爱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最?后，他红着脸看着她说。

    男生有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人时，会本能无辜下垂，此刻里头饱含期待，莫名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宋时月知道他，这?三年来?每次在班里碰到，同?她讲话时，总会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以为他是内敛，或者是刻意忽略了每次对视时他眼底冒出的?隐秘欣喜。

    她今晚也喝了酒，一点点的?啤酒，度数很低，却?好像让她醉了，脑子晕吞吞，失去了往日敏捷的?思考。

    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摇摇头，轻声拒绝：“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聚会结束。

    宋时月晚上是同?大力一起?回?去的?。

    两?人刚好一个方向，打车坐上出租，女生调侃她：“我们宋女神果然?名不虚传，光今晚毕业聚会就收到了一堆告白吧。”

    “你别乱讲。”宋时月轻声反驳她。

    “哪里！晚上我都看到了！包厢外面?的?走廊，嘿嘿，那个男生还长得挺帅的?，白白净净，当然?比起?周宗白还是差了点——”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时月头疼闭眼揉额，没有搭她的?话，谁料，她话头一转，突然?提到了今晚被?无数次提及的?人身上。

    “不过要真正说起?来?，都比不过祝星焰，说实话月亮，你和祝星焰当过同?学之后，是不是以后看到的?每个男生，都觉得不过如?此。”

    ——年少?时遇见的?太过惊艳的?人，会以最?深刻的?模样定格在脑中，往后余生的?每一次回?想，都能重返青春。

    那是独有的?青春。

    夜色包裹过来?，宋时月仿佛陷入沉沉的?黑色海水中。高考完第一天，就有同?学说，看到祝星焰了，刚好和他同?一个考场，他来?考试了。

    毕业聚会前夕，商量地点时，有人在群里问，祝星焰会不会来?。

    他们怂恿推崇着，让班长去礼貌询问一下。

    宋时月几番纠结，拉扯拉扯又拉扯，心底明知道那个答案，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她想，同?学一场，集体活动应该要邀请到班上每个人，问一下不是什么大事，不问的?话，万一他觉得被?孤立。

    宋时月脑子乱七八糟想着，给自己?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性，心理建设做了一番又一番，理由找了无数遍，最?终还是发出了那句话。

    「月亮」：【班里明天毕业聚餐，你来?吗】

    消息发送成功又石沉大海，无边的?沉寂在手机中蔓延，直到今天——她的?对话框依然?安静，停留在她最?后发送的?那句话中。

    她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宋时月想，她的?高中三年，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