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陈谦梵这样的人适合过日子, 温雪盈这话说的是?真心的,要是?跟他谈恋爱玩暧昧,没?准得吃点儿瘪。
他能带给恋人的热情不算多, 也许引人患得患失。
但是当丈夫就挺好的。
他会帮你把毛衣领口翻折到最漂亮舒适的弧度, 会把你棉毛裤的裤脚一丝不苟地叠好, 再?把棉袜拉上来压紧。
他会在你吃早餐之前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摆好水培的鲜花, 并且确保没?有枯萎的部分?。
他会保证你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碰家务活。
他会在你疲惫不已懒得动弹的时候为你打?点好一切, 甚至包括笨拙但努力地卸妆。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精致缜密就指责你的慵懒懈怠。
他会主动拥抱你,在每一次你需要关怀的时候。
他会让你知道, 无?论何时你都有退路。
“如果你和别人结婚, 也会这样?照顾对方吗?”温雪盈问他这个问题。
他说的是?:“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要说如果?”
这回答很陈谦梵。
温雪盈跳脚:“我就想知道啊,你干嘛非得这么一板一眼的?”
二次回答:“我会这么做, 因为你是?温雪盈。”
他说着,又看着她不高兴的眼睛, 赔了个笑, 过来亲亲她的眼皮:“对不起,我又死板了。”
他摆出一脸会努力改正的样?子,让她的小脾气瞬间熄火。
因为你是?温雪盈,不只是?因为, 你是?我的妻子。
——她姑且这样?理?解, 嘴角弯出可爱的弧。
“没?关系, 死板就死板吧, 你就做你自己也挺好的。”
人一旦进入到足够温和的关系里,就会变得格外豁达, 宽容全世界。
温雪盈第二天开组会的时候偷偷走神,想起和那个女人的冲突。
她不知道她叫什么, 甚至连模样?都有些忘了。
她要什么呢?要钱,要地位,或许什么都不要,只是?来恶心一下廖琴?
不过她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重要,这个女人只不是?一个符号,这一个没?了还会有下一个,用?来凌驾、制衡、刺痛,她的母亲,她的家庭。
一颗石子硌着她的心脏。
温雪盈说想把温哲一刀捅死也不是?开玩笑的。
她很后悔当年?没?跟他同归于尽。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当女儿的恨爸爸到这个份上。
他带给她数不尽的痛苦。
自从昨天温雨祯被骂了一顿之后,学乖了很多,主动提出帮温雪盈分?担:【我今天再?去问问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妈看起来不像是?轻易提离婚的人,但她也是?有点受不了了,到时候我撺掇一下,顺便研究一下中年?夫妻怎么离,放心,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温雪盈平静地看着这话,没?说什么。
温雨祯:【那女的再?来,我抄家伙跟她干[拳头]】
温雪盈轻轻笑了:【很好,那这个家以后就留给你折腾了】
这话颇有培养妹妹独当一面的能力的意思。
温雨祯:【[大哭][大哭][大哭]】
组会之后,刘洋挨个留他们谈话。
温雪盈上回喝多了,冲了他两句,后面再?发什么消息,他都没?回了。
她本来以为这是?彻底把她导得罪了,但刘洋还是?例行公事?问了问她论文跟就业的事?情,温雪盈自然是?低眉顺眼连连点头。
她站在刘洋面前假意恭顺的时候,余光看到楼下樱树的枯枝,有人站在树下抽烟,凛冽的冬风刮过男人苍白的面颊,大衣衬得人身姿修长,尤为养眼。
“严肃点,笑什么?”刘洋突然打?岔。
温雪盈赶紧收回嘴角那点迷之微笑,急中生智道:“想到老?师您日后一定步步高升、鹏程万里、继往开来,我就感觉无?比的光荣,作为您的学生,我也跟着沾光,您的光辉让我难忘,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行了,”刘洋打?岔,“毕了业别说是?我学生,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戴德!”
温雪盈:“好嘞!”
皆大欢喜了这不是??
温雪盈跑下楼的时候,陈谦梵已经坐回了车上。
下课时间人来人往,他不方便在外面路上招摇,温雪盈打?开车门,暖烘烘的热气将她包裹。
前面的loopy在可可爱爱晃脑袋。
温雪盈笑眯眯地看看他,陈谦梵没?注意到她的开心,也没?笑,默默地把车子发动了。
温雪盈便也悄悄地收敛嘴角的笑容,抿了抿嘴唇。
“直接去机场吗?要不要回去收拾东西?”她问。
陈谦梵:“都在后面。”
温雪盈哦了一声,坐坐好。
车里太?安静。
虽然平时也安静,但这时的气氛莫名显得低压,她又问:“你现在很不开心吗?”
陈谦梵沉默几秒,在等车过学校闸口的时候揉了下眉心,声音有些低地说:“最近又失眠了。”
温雪盈愣了愣,而后恍然:“所以,你那天去医院……”
是?去开药吗?
他看她:“看见我了?”
“嗯。”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他稍稍推算:“那一次梦见了你之后。”
“不会吧,我有这么大威力。”
陈谦梵淡淡一笑:“不是?你的原因。”
“压力大?”
“有一点吧。”
温雪盈顿时觉得很内疚,每天睡在一起的人失眠,而她一无?所知,呼呼大睡,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失职,低了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真的有时候太?粗神经了,而且、这两天我爸妈的事?情搞得我可能没?那么……”
没?那么多心思分?出来管旁人怎么样?。
哎,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合格。
温雪盈惭愧得脸都红了一圈。
陈谦梵手伸过来,捏她脸,笑说:“关你什么事?,瞎自责。”
……
落地北京是?在下午,陈谦梵直接带她去了尹老?师家里。
没?去殡仪馆治丧,灵堂设在家中别墅,亲朋好友很多,尹裕辉的爱人蒋老?师正在帮忙操办各种?事?项。
蒋老?师还很年?轻,头发只是?半白,忙碌让她来不及痛苦,一直帮忙招呼友人和学生,很礼貌也很有修养的老?人,操劳之中难掩悲切。
陈谦梵带温雪盈去行礼的时候,她看到了棺椁中的尹裕辉。
同样?很年?轻,面目慈祥的老?师,温和可亲的面相?。
和她在照片里看到的一样?。
院子里的棋盘桌,也是?那天在照片里看过的,她见到了实物。
桌子上有一张用?毛笔写?的礼金名单,她一眼看到了陈谦梵和温雪盈这两个名字并列
在一起,后面附了金额。
围着这个老?旧的棋盘桌抽空坐了会儿,等吃饭,温雪盈打?量着四周。
陆陆续续很多的人过来。
来的还有不少外国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学生的家属。
尹老?师的学生都很厉害,有一些已经在国外定居了,年?长的,年?轻的,带孩子的。
很多人鞠完躬出来都在隐隐啜泣。
很快灵堂里挤满了学生,温雪盈静静地扫过这些陌生的脸庞,看他们不远万里赶回来告别。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具象化?的“桃李满天下”。
学生的一段生涯,要拜别多少的老?师?老?师的一段生涯,又要送走多少的学生?
山水一程,相?聚又分?散,匆匆又匆匆。
陈谦梵撑着额闭眼,她不知道他是?困了还是?在难过。
温雪盈想把他叫醒,让他靠着自己睡,但没?一会儿有人过来喊了他一声。
“陈谦梵?”
陈谦梵睁开眼,看见面前西装笔挺的两个男人。
“真是?你啊,怎么还是?这么帅?”唐希过来,笑着打?量他,摸摸自己的啤酒肚,“当年?还能跟我一较高下,现在直接甩开距离了。”
旁边的杨晓航一笑:“得了吧你。”
陈谦梵没?脾气,就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转而给温雪盈介绍,声音压低一些:“我朋友。”
然后又起身,握着温雪盈,对这两个人说:“这是?我爱人。”
温雪盈跟他们礼貌地笑笑。
两个男人,一个叫唐希,普林斯顿毕业已经回国,一个叫杨晓航,博士去了南洋理?工,现在在新加坡工作。
老?同学见面,调侃当然是?从新鲜的人开始。
唐希瞧瞧温雪盈,说:“居然都结婚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谈不到对象了,铁树开花啊你这是?,什么时候办的婚礼。”
陈谦梵淡声:“还没?办呢。”
温雪盈看陈谦梵兴致不高,很积极跟他们聊天搭话。她想想说:“其实也算是?没?谈成吧,我们俩相?亲认识的,也没?体会过几天恋爱的快乐就领证了。”
杨晓航扫她一眼,猜测着:“小姑娘年?纪不大是?吧?”
“24。”
“现在在做什么?”
温雪盈说:“还没?毕业。”
她又笑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眼神里有一种?大学生专属的清澈愚蠢?”
对方被她逗笑。
“硕士?什么专业?”
温雪盈摆手:“毕业拿三千块的粉领子天坑,不提也罢。”
杨晓航见旁边一语不发的陈谦梵:“行啊老?陈,老?牛吃嫩草。”
温雪盈护犊子:“诶诶诶!我们是?成熟男人,可听不得‘老?’这个字。”
陈谦梵默默听着,但笑不语。
这俩人还挺喜欢逗她的,温雪盈也是?见招拆招,嘴皮子很利索。
去旁边聊了一会儿,她坐回来:“他们跟我说你以前的糗事?了。”
陈谦梵:“什么。”
“说你千年?铁树爱上一个女孩,追求未果差点寻短见。”
他轻轻勾唇:“挺能编。”
他捏她藏在围巾里面的耳朵,轻声地说:“只喜欢过你一个。”
“……”
他坐在不会再?摆上象棋的桌边,前段时间和老?师合照的这个位置。身后是?不胜数的花圈和挽联,灵堂仍然有哭声溢出,在将晚的天色里,她看着他背后深蓝的天幕,摘下了自己的围巾。
跟他衣服一点也不搭调,温雪盈执意给他围上:“是?不是?好冷?”
陈谦梵抬手便要摘下来:“我不用?,你围着。”
“你别冻出病来,回头还要我开车,更烦!”她理?直气壮。
他没?再?推辞,低眉说:“谢谢。”
“你再?跟我这么见外我要生气了。”
“……”
温雪盈揣着手,像个小学生坐得端正,和他说:“老?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陈谦梵点头。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每一个人去世之后都会坐着船,经过尼罗河,到了一个叫另界的地方。书里的主人公是?一个小女孩,她出了车祸意外去世的时候只有16岁,所以她到另界的时候就是?16岁,但是?和人间不一样?的是?,在另界每过一年?,就会小一岁,16年?以后会变成婴儿,放进尼罗河,再?流回人间。大概就是?我们说的转世投胎。”
“故事?里讲到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人生像一个圆圈,又像一条直线,有人衰老?有人年?轻,因为不断地更新换代,所以是?一个圆圈。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每一次的生和死都是?一个小圆圈,它的总和就是?生命。简而言之,对个人而言,逝去的就已经逝去了,所以它又是?一条直线。”
温雪盈一边说,一边在棋盘桌上画着圆圈和直线,末了,把自己绕进去:“好吧,有点复杂……”
陈谦梵看着她,笑得浅浅。
她挠挠头:“总之,这个故事?让我相?信,人的灵魂是?不会消散的,离开的人一定会在另界守望着我们,等待着新的轮回。
“书里说,在另界有一个了望平台,过世的人能从那里看到人间,看到我们为他们哭泣,为他们停留。”
温雪盈说着,拍拍他,忽然看天上:“诶你快看,有星星升起来了!”
夜幕中,最亮的星在西南方向。
是?金星。
温雪盈指着那颗星说:“也许那里就是?另界呢,尹老?师在那里看着大家呢。然后呢,他逐渐地想起了所有的事?,想起了每一个他教过的学生,他翻开花名册,好,最后一次点名啦!”
陈谦梵随着她往天上看。
“他说:嗯~不错,我的学生都到齐了!陈谦梵也来了,哎,他旁边的小美女是?谁呀,有点脸生。哦,是?他的太?太?,非常好,很可爱。”
陈谦梵嘴角带笑,看着天上,睫毛沾一点点湿气,像是?深夜的寒露凝结在上面。
温雪盈轻轻抚他的眉心。
北方空气刺骨的冷擦过她的骨节,又划过他的皮肤,可是?只要两个人触碰在一起,平静地抚摸,拥抱,寒冷就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她在想,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你不会想找到他的痛楚去攻略,只想他快乐无?忧,只希望他眉心的褶皱快一点被抚平,只希望他早一点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除此之外,就别无?所求了。
她说:“巨星陨落了,还会有无?数颗小星星升起。”
“陈谦梵,你也是?他的星星。”
他早就说过,她是?柔软的。
陈谦梵将她揽入怀中。
“你难过吗?”温雪盈问他。
慢慢地,他出声低抑:“嗯。”
然后碰碰她的脑袋,说:“给我唱首歌吧。”
温雪盈说:“没?问题,我想想看唱哪个。”
中华小曲库在脑袋里飞速运转,她挑了一首,GALA的《骊歌》最应景。
温雪盈靠在他肩上,轻轻地出声:
“当这一切都结束,请不要失落。”
“我将随烟云消散,别为我难过。”
“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
……
他思考她讲的故事?:人死了,会倒着长回去,变成婴儿。
再?重新回到人间。
他问她:“重回人间之后,还能找到对方吗?”
“会的。”温雪盈郑重点头,“不过到时候,他就未必是?你的老?师了,也可能是?你的学生,也可能是?你爸爸啊,你的儿子,总之,一定会再?次相?遇的。”
陈谦梵看着她真挚漂亮的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尔后他唇角微弯,点头说:“那你记得,为我点一盏灯。”
有了灯,他才能找到有她的家。
她轻轻愣住。
几秒之后,她出声,用?旋律盖过了这份突如其来的煽情。
温雪盈唱到后面不太?记得词了,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都知欢聚最难得,难奈别离多……”
陈谦梵看着他的昔日同窗,不由地想起和唐希、杨晓航他们做同学的日子。
这几个男孩挺爱喝酒聚会的,陈谦梵去的少,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要去实验室,也不算是?找借口,他是?真要去。
他们调侃,说他是?无?聊的好学生。
无?聊的好学生在实验室里听了一天的雨,黄昏的时候打?开窗户,仰头就看到了一抹绚丽的彩虹。
那个让他恍惚的场景,他记了很久。
他坐在十年?后的灵堂之外,在送别老?师的路上,那么多的学生都在,他的存在显得微茫。?
看着夜空的流云和云也遮不住的星辰,陈谦梵无?端就想起那一天夕阳下的天空。
许多的人书写?爱意,总把心上人比作星星月亮。
他不想要星星月亮,他只想把彩虹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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